瞬间,所有人都懂了。
王铁山赢的不止是技术,是更高的境界!老孙头问的不是技巧门道,而是根本的法则。
这意味着一代宗师,对自己毕生信念产生了动摇,是彻彻底底、源自灵魂的认输。
王铁山看着老孙头那双困惑又渴求的眼睛,没半分嘲笑炫耀。
他收起刀,对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匠人,恭敬回了一礼。
他没提那些“奥氏体”“马氏体”之类的术语,而是用铁匠最熟悉的方式,解释背后的道理。
“孙师傅,”他声音沉稳,“您的‘术’,这千锤百炼的手艺,早登峰造极了。这点,我望尘莫及。”
“我只是比您,多懂了点‘理’。”
他指向地上那团黑泥巴:
“这土、盐、炭粉混匀了抹在刀上,就像给钢披了件衣。它护着炉火烧钢时,里面的‘精气’——钢的魂儿——不被大火烧跑、烧散。”
这就是“防止表面脱碳”最土的讲法。
他又指向油桶:
“再说淬火。水太急太烈,烧红的钢猛地变冷,钢的‘性子’受不了这激,会硬,但也脆,一碰就断。
油温和得多,它让钢慢慢、均匀地凉下来。
钢‘性子’不那么冲了,硬朗却还韧,所以能斩断牛骨,自个儿没事。”
这就是不同淬火介质效果差异最活的比方。
王铁山用铁匠的话,掰开了揉碎了,说透了现代金属处理的道理。
这份毫无保留、如同传道授业般的坦荡胸怀,彻底冲垮了老孙头最后的心防。
老头呆呆听着,浑浊的老眼,迷茫渐散,涌上醍醐灌顶般的清亮!
一辈子的许多疑惑,那些只懂怎么做却不明为什么的经验,这一刻全通了!
“好好一个精气好一个性子”
老孙头喃喃自语。
接着,他做出了全场再次震惊的举动——
他整了整破旧衣衫,对着这个年纪比自己亲孙子还小的王铁山,深深、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那是旧时徒弟拜见师父的最高之礼。
“王师傅!”
他抬头,眼中再无傲气,只剩下纯粹的敬仰与虔诚。
“听你一席话,强过我打铁六十年!今儿,老汉我开眼了!从今往后,您才是这锻工车间真正的掌舵人!我老孙头,还有这帮不成器的徒子徒孙,都给您打下手!您指东,我们绝不往西!”
王铁山,终于得到了修复“斯大林-80”最关键的力量!
有锻造宗师老孙头全力配合,加上机修班长周铁牛的技术帮衬,自制齿轮的计划,正式启动!
而第一步,不是打铁,是——“炼钢”!
王铁山带着刚拜师的老孙头和一脸兴奋的周铁牛,直奔农场那座巨大的废料山。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场,在他眼中却是宝库!
他像个经验十足的老矿工,在废铁堆里细细淘金。
“这断火车轴承,带上!滚珠是铬钢,死硬。”
“还有那磨秃的钻头,也要!高速钢,耐热又有韧性。”
“那半截废铁轨,搬过来!高锰钢,最耐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