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氏立刻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
“你要在那里设伏?”
“当家的,你别冲动!你我如今的修为,都被这方世界的天道压制在了元婴初期,身上又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宝!”
“来人既然敢用血引秘术,其实力在宗门内,必然是元婴期中的顶尖存在!”
“与他正面对抗,我们我们毫无胜算!”
“谁说要正面对抗了?”
林大壮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疯狂与狠厉。
“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跟他拼了!”
“我要在黑风峡,布下我压箱底的‘九转天雷阵’!”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石之声。
“此阵一旦成功,能引动九天之外的庚金神雷,威力足以媲美化神老怪的全力一击!”
“就算杀不死他,也足以将他重创!让他再也无力追杀我们!”
“只要能把他打成重伤,我们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逃到云雾山!”
李林氏听着丈夫这疯狂的计划,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九转天雷阵的威力,她自然清楚。
可那等逆天大阵,布置起来何其艰难?需要消耗的精力、灵力和时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来人,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她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来的是谁?”
“究竟是谁,会对我们有如此大的恨意,不惜动用禁术也要追来?”
林大壮沉默了。
山洞内,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吐出了两个让李林氏如坠冰窟的字。
“秃鹫。”
轰!
李林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手中的青铜小镜,都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秃鹫!
这个外号,在偌大的神霄玉宗之内,代表着一个人的名字,更代表着一种极致的恐怖。
那个人,是宗门里最心狠手辣,最不择手段的一条疯狗!
他的修为高深莫测,死在他手上的同门和仇家,不计其数。
他的耐心,比沙漠里的秃鹫还要好。他的手段,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残忍。
他一旦盯上了猎物,就真的会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亲自来追杀他们?
李林氏的心中,瞬间被无尽的绝望所笼罩。
她知道,丈夫的计划虽然疯狂,但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可面对的敌人是“秃鹫”,这条生路,也变得无比渺茫。
这一战,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听着父母那信息量巨大,充满了绝望和悲壮的对话,林硕的心,也在剧烈地颤抖。
元婴期,秃鹫,九转天雷阵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代表着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巨大危险。
他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感受到了父母那份隐藏在坚强外表下的疲惫与恐惧。
但是,他没有害怕。
当那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即将要把他也吞噬的时候,一股更加强烈的,更加滚烫的情感,从他的胸膛中,猛地升腾起来!
那是愤怒!
是对自己弱小的愤怒!
更是想要保护眼前这两个,给了他新生,给了他家的父母的,最原始的渴望!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永远躲在他们的身后,当一个无用的,只能被动接受安排的累赘!
他猛地站了起来。
林硕那边稍大的动静,让林大壮和李林氏不由得一齐转过头。
他们看见儿子不知啥时候擦净了脸——额角还留着未干的汗渍印子,就剩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里头既没有慌乱,也瞧不见半分害怕。
那神情,静得不像他这年纪该有的样子,有种不合时宜的、冷铁一般的坚硬。
“爹,娘。”
林硕的声音在山洞的死寂里响起来,清晰得很,带着一种压着喘息的平稳。
“摆阵,耗功夫。”
“‘九转天雷阵’这样的大家伙,启动时那股子灵力‘动静’,捂不住,更骗不过一个元婴期的老鬼鼻子。”
“追兵既然厉害成那样,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一脚踏进摆在明面上的坑?”
这分析,像钉子一样楔进缝隙,既快又准。
林大壮和李林氏都怔住了。
林硕接着说:“现在需要一个饵!”
“不成!”
林硕的话都没说完,李林氏立刻尖声打断:“瓜娃子,你想都别想!娘绝不可能让你去!”
她一把攥住林硕的手臂,似乎生怕他一不留神直接没了。
他抬头看她的眼睛,那里头的东西不容置疑:
“娘,除了我,再没更合适的饵!”
“一来,我有赤冠火羽鸡。连你们都说它跑起来像道火线,闪转腾挪保命的本事,比我两条腿强百倍!”
“二来,更要紧的”
他声音顿了顿,看向自己怀里。那小太阳雏皇正拱开他的衣襟,歪着颗毛茸茸的金黄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还偶尔用嫩喙啄一下他脖子上的汗珠。
“这小家伙,是太阳雏皇。它骨血里淌着的,是真正的远古至尊的味儿!”
“它的气息,对秃鹫那种满脑子杀人夺宝的老东西来说,是砸锅卖铁也要抢到手的绝世大补药!”
“只要秃鹫闻到一丁点儿它的味儿,别说什么陷阱,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红着眼一头扎进峡谷!”
“这,是咱唯一能活的路了!”
山洞里,比死水还要沉寂。
李林氏失魂落魄地看着儿子,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林大壮的眼神却深得不见底,就那样深深、深深地落在林硕的脸上。他在那双年轻却硬得像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撞塌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
他忽然看清了,那个他总护在身后挡风遮雨的半大小子,不知何时,已经挺直了脊梁,长成了一个能担起山一样担子的男人。
时间像是被冻住。
过了良久,他才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极缓地,点了下头。
喉咙里“嗯”了一声,像从胸腔里直接挤出个闷响。
他再看向林硕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杀:
“听着,小子,你就当个‘饵’,把狗东西引进来就行!”
“人一旦踏进谷口,扭头就跑!使出你吃奶的力气跑!有多快跑多快!”
“打死也不准回头!”
“记牢没?!”
山洞口那点光,仿佛也被洞里这沉甸甸的死寂掐灭了。
林大壮那声沉重的“嗯”,跟块铅饼似的,砸在每个人心上。
这不是爹的狠心,是赌着儿子小命求活路的、最揪心的抉择。
计议已定,火烧眉毛。
每一丝凉气儿,都是活命的价码。
三人分头,动作快得带风。
“瓜娃子,万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