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他们高高在上,草菅人命,把我们这些普通人当成可以随意踩踏的蝼蚁!”
“就在昨天,在李家大院,他们还想打断我的腿逼我跟月萍分开!”
“我跟他们不共戴天!”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昨天积压下来的所有愤怒和屈辱。
这不是演戏,这是我真实的情绪。
老者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
他上下打量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脸色苍白,却依旧紧紧抓着我衣角的李月萍。
他沉默了。
良久,他松开了门,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
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却消失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拉着李月萍,提着礼物,走进了这个清净的小院。
院子里很简单,一棵老槐树,树下一个石桌,几个石凳。
老者没让我们进屋,只是指了指石凳。
“坐。”
我们将礼物放在一边,依言坐下。
老者自己坐在我们对面,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理我们。
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老者自己打破了沉默。
“你说你恨李家。”
他抬起眼,看着我。
“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将昨天在李家大院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地,全部说了一遍。
从李皓的羞辱,到李家二爷爷的驱赶,再到陈德海的构陷,以及李正,国那帮人为了利益,不惜牺牲女儿幸福的丑恶嘴脸。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我心里挖出来的。
李月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老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听着。
当我全部说完,他才缓缓地放下了茶杯。
“哼,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刻骨的轻蔑。
“看来,这么多年,他们一点都没变。”
这话一出,我立刻意识到,双方之间果然有很深的恩怨。
我赶忙追问:“老先生,您和李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看向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
仿佛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
“很多年前,我老伴还在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城西这片地要开发,李家看上了这块肥肉,用尽了各种手段,逼着街坊邻居搬走。”
“大部分人都扛不住,拿了点补偿款就走了。”
“但我不走,这里是我家,是我和我老伴待了一辈子的地方。”
“李家的人,就天天来闹。”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后来有一天,他们带了一群人冲进来,打砸抢,想把我硬赶出去。”
“我老伴有心脏病,被他们一吓,当场就就倒下了。”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在混乱中,他们还打碎了一个东西。”
“一个玉镯子,那是我跟我老伴结婚的时候,我送给她的,是她娘家传下来的宝贝,她戴了一辈子,宝贝得不得了。”
“临走前,她把镯子交给我,让我好好收着,说以后留给我们孙女当嫁妆。”
老者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抬起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
“镯子碎了,人也没了。”
“就因为他们李家,要这块破地!”
他猛地一拍石桌,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说,这个仇,我能忘吗?”
“李正,国后来也来过,带着钱,带着人,想让我把地卖给他们。”
“我告诉他,除非我死,否则这块地,他们李家一寸都别想拿到!”
“他们毁掉的,不是一个镯子!”
老者抬起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
“他们毁掉的,是我的念想!是我老伴留给我最后的一点念想!”
我的心如同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
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我终于明白,王启年为什么说,只有他们王家出面才有用。
因为这根本不是钱和权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一颗,因为至亲离世,因为传家宝被毁,而彻底死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