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后背光裸。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横亘其上,让人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唯有,敬畏。
那是她在边关五年留下的痕迹。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那些年面对的是怎样一场场生死?
楚墨渊不敢想。
他收回目光。
药味愈来愈浓郁,也让楚墨渊越来越熟悉——那是一种镇痛的药。
应该是这刺骨的河水,让她旧伤复发了。
她独自坐在阴暗处上药。
身形蜷缩在昏黄的光晕中,像只迷茫的小兽。
过去那些年,她是否一直是这样?
楚墨渊垂下头。
方才不该拉她下水的。
他现在很后悔!
镇痛药,是紫鸢为孟瑶新制的。
孟瑶上完药,走了过来。
捡起一根树枝。
围着楚墨渊和火堆,划了一个圈。
“今晚,你不能出这个圈!否则我打死你!”
这一次,她不用装,那因疼痛而变得通红的双眸,足以吓死人。
像嗜血的幽灵
楚墨渊点头:“好。”
孟瑶太困了。
紫鸢为了让她伤痛发作时好受些,在镇痛药中添加了安神的成分。
她走到火堆另一侧。
慢慢躺下。
许久后,再不见任何动静。
楚墨渊用内力感受她的动向。
眼下,只探得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这是睡着了?
睡前还圈地为牢,怕他这个傻子在夜里乱跑,遇到危险。
楚墨渊目光闪了闪。
他站起身,拎起已经烤干的大氅。
慢慢走到孟瑶身边,蹲下身,将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可能是睡着的缘故。
孟瑶面色不像刚才那般可怕。
感受到了温暖,她本能的蜷起身子。
蹭了蹭暖暖的白狐绒,将脸埋了进去。
娇憨。
还有些可爱。
楚墨渊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孟瑶——终于像个少女了。
不得不说,她睡着之后的样子。
还真的有些好看。
长睫弯弯,像羽扇一般。
静雅美好这种词用在动不动就扯他衣领,甩鞭子抽人的她身上,第一次不觉得违和。
不知不觉间,他看得入迷了。
直到
脚麻了!
他龇牙咧嘴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
不远处,水滴顺着石缝落下。
在这静谧的深夜,叮咚作响,好似催眠。
倦意袭来,楚墨渊正要离开。
忽觉身旁的人轻轻一颤。
他转头一看,睡梦中的孟瑶正在发抖。
到底是女孩子,还是抵不住风寒。
他伸出手,拢起大氅,将她裹紧。
可是她还在抖。
这么冷吗?
他眉心微皱,俯身贴近。
下一瞬,他神色微变。
少女脸色苍白,浑身紧绷。
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弦,喉咙中还发出痛苦压抑的呜咽声。
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将人抱在怀中。
明明身上很暖,可她却抖得更加厉害。
他想将人叫醒。
可少女已然陷入昏迷,并无半点反应。
她紧咬着嘴唇,血已经渗出嘴唇。
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
远处,每一滴水声落下,怀中少女都像被鞭子抽中般痉挛一下。
一下。
又一下。
楚墨渊骤然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甩出一枚石子,堵住那漏水的石缝。
滴水声消失了。
而孟瑶,也恢复了平静。
她的呼吸逐渐平缓,身子也不在紧绷。
人也陷入沉睡。
而楚墨渊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会?”楚墨渊的手指蜷起,指骨渐渐发白,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怀中少女。
滴水之刑!
是魏国刚发明的酷刑。
是所有刑罚中,唯一不靠皮肉之苦,却最能毁人心智的。
受刑之人被蒙住双眼,平躺在刑具之下,捆住四肢无法动弹。
刑具上的水,一滴一滴缓缓落下,每一滴都正中眉心。
滴答声在耳边不休,像死神倒数,像永恒折磨。
你不知道死亡何时会来,可它却一直围绕着你,直至将你心神摧毁。
他虽未亲眼得见,但却听看守他的人说起过这种刑罚。
受刑之人大多肝胆俱裂而死。
即便活下来,也会一直带着这样的应激反应。
一旦在深夜听到水滴声,就会浑身痉挛,就就像她方才这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逃离魏国时,这刑法刚发明不到半年,甚至还未传出魏都。
连他也只是听说而已。
她又怎么会亲身承受?
而且。
她才十五岁!
是谁?
又是为什么吗?
会用这样的酷刑,去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