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德疑惑之际,刘斯顿了顿继续说:“孟煜城的封地靠近西北,每年小暑总有一段时间都易发干旱。若此时天灾再添上几分人祸,朝堂之上弹劾他的奏本定会如雪片般飞向龙椅。届时他大将军的声望必将受损,兵权亦会动摇。只需要在一个最合适的时候,站出来说几句最公道的实话。”
他说完看向窗外的天空,“剩下的,天会帮我们的。”
京城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一种浑浊的黄铜色,那日之后一连数日都滴雨未下。
酷热如火,炙烤着青石板路,路边的垂柳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
一股干燥的,带着尘土气息的风从西边刮来,风里夹杂着令人不安的流言。
茶馆酒肆里,人们的话题从朝堂秘闻悄然转向了飞涨的米价。
“听说了吗?西边好几个县田里的地都干得裂开了。”
“可不是嘛,我家亲戚就在那边,说是快一个月没见到一滴雨了。”
起初这些议论还只是对天气的普遍担忧,可渐渐的这些窃窃私语开始有了明确又恶毒的指向。
一个衣着体面的外乡人在街角茶摊边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唉,真是可惜了煜王爷那片封地,听说今年的旱情,就数他那儿最严重。”
这颗被精心种下的种子以惊人的速度在城中盘根错节,迅速生长着。
它在传播中被扭曲,被添油加醋,最终变得面目全非。
“煜王爷的封地?不是说煜王爷有祥瑞降临吗,不是应该风调雨顺的吗?”
“什么祥瑞!我看是天谴!他一个将死的病秧子霸着大将军的位置不放,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一场天灾就这样被巧妙地引向了一场人祸,在人口中成了一个关于君主失德,神明震怒的故事。
曾经那枯木逢春的奇迹如今在人们口中再一次变成了招致灾祸的妖术,变成了一个激怒了上天,必须被清算的虚假预兆。
孟徹府内,刘斯听着手下探子的回报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只是派人将孟煜城封地内的旱情稍稍夸大,再将周边几个县同样严重的灾情轻描淡写地抹去。
呵呵呵,刘斯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人心的恐惧与愚昧替他完成了剩下所有的事情。
那些前不久还对煜王爷敬畏有加的百姓,此刻正用同样的感情将他推向舆论的最中心。
朝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到近乎压抑。
日光透过高高的窗棂照进来,能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尘埃。
龙椅之上,皇帝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百官。
孟煜城今日又告假未曾上朝,这几日蠢蠢欲动的民生再加上孟煜城的缺席,仿佛是雪崩之前的平静。
皇帝听完诸位大臣的汇报,恰好有人提到了西北一县县令提报上来的粮草欠缺的问题。
“诸位爱卿。”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能清晰的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近来天时不正,京畿周边多地干旱,民生维艰,众爱卿可有良策?”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将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现在就看是哪条鱼会先按捺不住地跃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