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顾惜雨的声音有些颤抖，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傅无渡猛然回神，抽回手。冰冷的钻戒被他攥进掌心，锋利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抬眼看向顾惜雨，那双从醒来后一直仿佛蒙着雾气的眼睛，此刻第一次浮出清晰的情绪——困惑、抗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苦。
“对不起。”
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三个字，仿佛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宾客席上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傅老拄着拐杖的手骤然收紧，脸色阴沉得近乎滴水。顾家人脸色铁青，顾惜雨则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道：“阿渡，你…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开玩笑。”
傅无渡松开手，钻戒从掌心滑落，清脆地“当”一声砸在地板上，滚出很远。那声音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他望着顾惜雨惨白的脸，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源头。
“我不知道我忘了什么。”傅无渡声音低沉，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我知道，我一无所知地站在这里，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自己，都不公平。”
他转身看向台下，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愕的面孔，最终落在傅父身上，微微颔首。
“抱歉，这场订婚宴，取消吧。”
“无渡！”傅母猛地站起，厉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傅无渡没有回头，只是径直走下台。
他的脚步不算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顾惜雨望着他的背影，唇瓣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拨开上前劝阻的人，径直朝宴会厅大门走去。水晶灯依旧璀璨，照得整个大厅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黑暗。
路过门口那盆白色桔梗花时，他脚步忽然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带着水珠的花瓣上。花枝轻轻摇曳着，仿佛有人低声呼唤，让他心口骤然一紧。
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女孩抱着盛开的桔梗花，眉眼含笑：“繁枝繁枝，果真枝繁叶茂。”
他再要细想，脑袋却猛地一阵剧痛。
下一秒，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地栽倒在地。
宾客们面面相觑，傅母失声尖叫。
这场本该盛大体面的订婚宴，最终以最荒唐的方式，戛然而止。
订婚宴之后，傅无渡并未明确解除与顾惜雨的关系，却始终与她保持着刻意的距离。那种心口空落落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明显，仿佛缺失了一块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些医生口中“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反而如潮水般在深夜汹涌而来，搅得他无法安眠，却又在醒来后通通忘却。
傅母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却从未停止安排顾惜雨与他见面。
“你们多相处，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傅母总是这样说，“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傅无渡却不解。
怎么会不重要？
没有人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有一段空白的过去，那种感觉，是彻骨的惶恐与无助。
这天，顾惜雨又来到傅家，傅母热情地拉她进厨房，说要教她煲汤。顾惜雨不在客厅，手机却落在沙发上。
屏幕忽然亮起，一条云端存储的自动备份提示弹出。
预览图中，是一段陌生仓库的监控画面，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
傅无渡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密码应该是顾惜雨的生日。傅母曾提起过很多次，说顾惜雨生日快到了，让他准备好惊喜。
傅无渡一个愣神，手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来，手机解锁后，那条备份视频正在自动下载，文件名下方附着一行字：“处理干净。”
傅无渡向来不是喜欢打探隐私的人，手指眼看就要按下锁屏键。
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催促：
看看吧。
很重要。
不看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厨房里传来顾惜雨轻快的笑声。
傅无渡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良久，还是按了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