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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
不是为了救她。
是想给江彻,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
我想亲眼看看,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他选了她。
我替他挡了枪。
一切,尘埃落定。
江彻的自我折磨,比我想象中更久。
他活在我的影子里,用我的习惯生活,用我的方式思考。
他用“沈微基金会”散尽家财,去帮助那些和他曾经一样,被辜负的女人。
他以为这是赎罪。
可在我看来,这更像一场盛大的自我感动。
他帮助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过,当初那个最需要他帮助的人,是我。
林悠薇彻底消失了。
江彻发现真相后,动用了所有手段,让她身败名裂,在江城再无立足之地。
她大概是逃去了国外,再也没有音讯。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让我万念俱灰的,是江彻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和忽视。
江彻的身体,彻底垮了。
胃癌。
和我一样的病,一样的晚期。
我看着他拿到诊断书时,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解脱的笑容。
他大概觉得,这是报应,也是一种陪伴我的方式。
他没有接受治疗,任由癌细胞吞噬他的身体。
他越来越瘦,常常对着空气说话。
“微微,你看,我们连生病都一样。”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饭都做不好。”
“微微,我好想你。”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幻觉也越来越严重。
他常常会看到我。
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等他,看到我在厨房里忙碌,看到我对他笑。
每当这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扰了我。
然后,他会伸出手,想要触碰我。
可指尖穿过的,永远是冰冷的空气。
幻觉破灭的瞬间,他脸上的痛苦,浓得化不开。
他会在深夜里,抱着我的画册,一遍遍地抚摸着画上的我。
“微微,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了无数遍,说到声音沙哑,说到泪流满面。
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江彻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客厅。
他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然后用我的眼睛,最后看着这个我们曾经的家。
他看到了玄关处,我亲手编织的挂毯。
他看到了茶几上,我养了很久的多肉。
他看到了阳台上,随风轻晃的白色风铃。
这些,都是我存在过的痕迹。
是他曾经视而不见,如今却视若珍宝的东西。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上。
照片里,我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
他也笑得开怀,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时的我们,是真的爱过吧。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他站起身,走到照片前,伸出枯瘦的手,轻轻触摸着我的脸。
他一人失魂落魄地望着雪白的墙。
最后泣不成声。
他蜷缩在沙发上,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他不能死。
死了,就是解脱。
他要活着,用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去承受这份凌迟般的痛苦。
这,才是我对他,最后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