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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沈倦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不敢置信的冲向河边,视线死死的定在河面上。
刚刚我说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此时他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陌生的恐慌感顺着血液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的救命恩人怎么可能是我?
沈倦明明记得,他被对家打伤奄奄一息时丢在小巷时。
是一个和白瑶一样温柔的女孩救的他。
醒来的第一眼他看到的也是白瑶。
怎么可能会是我?
“阿倦我好难受”
白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她柔弱的靠近沈倦的怀里。
“自从我为你挡下一枪后,身体就越来越羸弱了,阿倦你会嫌弃我吗?”
听到白瑶的声音,沈倦猛的回神。
“怎么会。”
他安抚性的将白瑶搂在怀里,有些自责。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心。
况且白瑶身上的疤痕他见过。
和当时为他挡枪的位置一模一样。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
白瑶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
沈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抱着她,转身就朝着工厂外停着的车走去。
林向晚那么聪明,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死掉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不断的这样安慰自己。
此时的白瑶被沈倦带去医院做完了检查。
“阿倦,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
白瑶轻声开口,试图牵他的手。
沈倦却像是没听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林向晚坠江前的那两句话。
家徽
他猛地皱紧眉头。
那天他在医院来,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纱布的边角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
只是当时他高烧未退,视线模糊,加上后来白瑶一直陪在他身边,说救他的人是自己,他便从未细想。
怎么会是林向晚?
她那样骄傲、锋利,与记忆中那个温柔喂他喝水、替他擦汗的模糊身影,简直判若两人。
白瑶身上那道为他挡枪留下的疤痕,明明就在那里,那是他亲眼所见,刻骨铭心。
“阿倦?”
白瑶见他毫无反应,声音又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累了?”
沈倦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
看向白瑶,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恍惚:“没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便站起身,拿出手机快步走到病房外。
走廊里寂静无声,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立刻带人去江边,给我搜!就算把整条江都翻过来,也要把林向晚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助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连忙应道:“是,沈总!”
挂了电话,沈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依旧闷得发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态。
林向晚那么狡猾,那么会算计,说不定这又是她的一个圈套,故意跳江来引他注意,逼他妥协。
可万一呢?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当年救他的真的是她,而他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倦强行压了下去。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驱散。
不可能的,一定是林向晚的阴谋。
就在这时,林向晚的父亲冲了上来,一巴掌扇在了沈倦的脸上。
“沈倦,你个混蛋阿,当年我女儿救你就命悬一线,如今你竟拿我女儿换一个下贱女仆的命!”
“你还我女儿!”
6
沈倦被一巴掌扇偏了头,他愣愣地看着林父。
大脑一片空白。
林向晚真的死了?
“我女儿当年为了救你,自己也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要不是她怕你有负担,死活不让说,你以为你能心安理得地把那个冒牌货当宝捧在手里这么多年?”
林父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最后林父被赶来的助理和林家保镖连忙搀扶带走。
沈倦僵在原地,走廊里只剩下林父渐远的哭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瑶身上的伤疤那么真实,她照顾他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么真切,怎么会是假的?
无数碎片在脑海里冲撞,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更不相信林向晚死了。
她一定是在骗他,一定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沈倦反复这样告诉自己,试图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甚至卑劣地想:她死了也好,死了就再也没人能搅得他不得安宁,再也没人能欺负柔弱的瑶瑶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尖锐的心痛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白瑶的病房走去。
他需要看到白瑶,需要从她那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安稳感,来驱散这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混乱。
可刚走到病房门口,沈倦就听见里面传来白瑶尖锐的呵斥声。
“你是瞎了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过是让你换个点滴,磨磨蹭蹭的,是想害死我吗?”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倦的脚步顿住了。
他推门的手停在半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声音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颐指气使,和他印象中那个温柔善良、永远带着怯生生笑意的白瑶,判若两人。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白瑶坐在病床上正对着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护士怒目而视。
刚才那个在他怀里柔弱哭泣的模样荡然无存。
小护士委屈地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白小姐,我我马上就换”
“还不快滚!”
沈倦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没有进去,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转身大步离开。
深夜的江边,寒风凛冽。
沈倦独自站在码头,手里夹着一支烟。
他眼前不断闪过林向晚的脸。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件事,当年我被救的那天的所有细节,都给我查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哟,沈大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说林向晚那个女人心思深沉,就你家白瑶是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吗?怎么,突然想起查当年的事了?你不是最不在乎林向晚死活吗?”
沈倦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让你查你就查,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行行行,我查。”对方似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收敛了玩笑,“不过沈倦,有些事,查清楚了,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沈倦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天后,沈倦的好兄弟将一个文件袋扔到了他面前。
沈倦的手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份调查报告。
照片上的监控画面虽然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林向晚。
7
沈倦的所有信念崩塌,他不顾一切的冲向医院找到白瑶。
他将文件袋狠狠砸在白瑶脸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瑶看到地上散落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出一副茫然又委屈的表情:“阿倦,你你在说什么啊?这些是什么?我看不懂”
“看不懂?”沈倦冷笑一声,“你看不懂这上面的人是林向晚吗?你看不懂她救我的画面吗?你看不懂你所谓的枪伤根本就是假的吗?!”
他抓起一张监控照片,狠狠甩在白瑶面前:“你告诉我,当年救我的人明明是她,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冒领这份恩情,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白瑶的眼神慌乱起来,嘴唇哆嗦着,却还在强撑:“阿倦,你别被这些东西骗了!这一定是林向晚伪造的!她就是嫉妒我们在一起,才想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来陷害我!”
“陷害你?”沈倦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身上的疤痕是假的,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这种骗子当成宝,把真正对我好的人弃如敝履!”
白瑶见他不信,终于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沈倦的裤脚哭道:“阿倦,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才会一时糊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太晚了。”
沈倦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欠林向晚的,欠我的,都该还了。”
沈倦没有再看白瑶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很快,白瑶伪造经历、骗取沈倦信任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港城,她不仅被沈倦彻底抛弃,还因涉及多项欺诈行为被警方带走调查。
曾经的纯洁小白花”形象彻底崩塌,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处理完白瑶,沈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江边为林向晚立了一座墓碑。
他跪在墓碑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任由风吹雨打。
“向晚,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呢喃,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你回来好不好?我把我的命给你,你回来”
可墓碑冰冷,没有任何回应。
第四天清晨,沈倦眼神空洞地看着墓碑,突然露出一抹笑:“你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你。”
他叫人来,想要掘开坟墓,陪林向晚一起走。
就在挖掘机即将挖到棺木时,沈倦却突然叫停。
他亲自上前,颤抖着手打开了棺木。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沈倦愣在原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她没死!向晚没死!”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疯了一样嘶吼:“快!给我找!动用所有力量,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林向晚给我找出来!”
8
然而,沈倦动用了所有关系和资源,找了整整三个月,却连林向晚的影子都没找到。
而此时的我,正在千里之外的一座海滨城市,悠闲地坐在自己新开的分公司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财务报表。
报表显示,沈家的最后一点产业,也已被我的公司顺利收购。
“爸,搞定了。”我放下报表,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林父走进来,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丫头,这出戏演得真漂亮。”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说起来,还得感谢沈倦那个小子,当年你为了追他,非说他会潜水你也要学,没想到现在倒成了你的保命技能。”
我笑了笑,没说话。
那天我坠江后,凭借着精湛的潜水技术,顺利避开了沈倦派来的打捞队,从江的另一端上岸,然后迅速离开了港城。
我早就受够了那段卑微到尘埃里的感情,这一世,我只想用新身份,新的面貌为自己而活。。
至于沈倦
他欠我的,已经用沈家的产业作为补偿了。
我们之间,从此两清,再无瓜葛。
我本以为和沈倦再无任何关系。
可一次发布会让我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也成功让沈倦查到了我的踪迹。
他瘦了太多,眼窝深陷,曾经挺拔的身躯此刻却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头发凌乱,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沈倦一见到我就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声音沙哑:“晚晚,你果真没死我找了你好久,真的好久”
他的手指蜷缩着,似乎想碰我,又不敢,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看到发布会照片的时候,我不敢信反复确认了几十遍,才敢来找你”
“沈倦你个混账东西!”
父亲猛地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狠狠朝他啐了一口,眼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脸来找我女儿?当初把她推出去挡刀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有今天?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沈倦没有反驳,只是固执地看着我,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哭腔:“是我错了向晚,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瞎了眼认错人,不该一次次伤害你,不该把你推出去”
“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在找你,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把白瑶送进了监狱,沈家的产业也我知道这些不够,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原谅我”
我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可笑。
原谅?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对我两世痛苦的最大嘲讽。
“沈倦。”
我轻轻拨开父亲的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的道歉太廉价了。”
“我当初为你挡刀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怎么不道歉?我被你当作替身耍得团团转的时候,你怎么不认错?”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演给谁看?是为了弥补你的愧疚,还是觉得我林向晚蠢到被你伤了一次又一次,还会对你摇尾乞怜?”
我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刀扎在他心上。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混合着绝望滚落。
“把他轰出去。”
我懒得再看他一眼,对保安冷冷下令。
9
保安立刻向前,狠狠的将沈倦丢了出去。
我以为经过这么一闹,沈倦会死心。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偏执。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公司大门看见了沈倦。
他跪在那里,任凭行人指指点点。
“林总,沈先生说说您不原谅他,他就长跪不起。”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语气里满是无奈。
父亲在一旁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想往下冲:“这个混小子!简直是疯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把他扔出去!”
“爸。”我拉住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楼下那个渺小的身影上,“别脏了我们的手。”
“他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吧。”
反正,他跪的不是我,是他自己那段被狗吃了的良知,和永远无法挽回的过去。
我的人生,早已和他无关了。
沈倦不吃不喝的一跪又是三日。
沈倦跪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也微微佝偻着。
三天水米未进,他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却依旧固执地挺直了脖颈。
“向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楼下那个狼狈的身影,指尖划过桌上精致的请柬,心中一片平静。
直到第四天清晨,助理惊慌地闯进来:“林总,不好了!沈先生沈先生他割腕了!”
我抬眸,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走到窗边,果然看见沈倦的手腕上渗出了刺目的红,他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睁着眼,望着我的办公室方向。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嗤笑一声,拿起内线电话,让保安把他弄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告诉他,那你去死吧。”
“正好,用你这条命,补偿我上一世死在你面前的那条。”
说完,我挂了电话,不再看楼下一眼。
可沈倦却不甘心的闯了进来。
我蹙眉,随即又露出笑容,将一张烫金的请柬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带着一丝不安。
“我的结婚请柬。”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下周六,在海滨教堂。”
沈倦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手拿起请柬,指尖拂过上面我的名字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名字。
“你你要结婚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
“嗯。”
我点头,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叫顾晏,是个建筑师,性格温和,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他永远不会把我推出去挡刀,也不会把别人的恩情安在另一个人头上。”
我顿了顿,看着他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道:“他比你,靠谱一万倍。”
沈倦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
“沈倦,”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平静。
“有空的话,欢迎你来喝喜酒。”
这句话,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低血糖加上巨大的精神打击,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门口的保安挥了挥手:“拖走。”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海风和煦。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红毯的另一端,看着向我走来的顾晏,他眼中的温柔和珍视,是我两世都未曾从沈倦那里得到过的。
就在交换戒指的前一刻,助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林总沈先生他他在家里自杀了,刚刚才被发现”
我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我对着顾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任由那枚象征着新生的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知道了。”
仅此而已。
沈倦的生死,早已与我无关。
这一世,我终于彻底摆脱了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于他?
不过是我漫长人生中,一段早已被遗忘的、不堪回首的过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