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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整整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叔将车停在一处隐蔽的码头。
我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货轮轮廓,深吸了一口气。
林叔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递给我,里面装着新的身份证明和一些现金。
“小姐,这艘船会先到新加坡,再转机去瑞士。您母亲在那边留了信托基金,还有几位老部下在打理产业,他们会接应您。”
“这是您母亲当年特意嘱咐我保管的,她说万一有一天姜家靠不住,您总得有条退路。”
我摩挲着行李箱冰凉的金属锁扣,眼眶有些发热。
母亲生前从未对我提及这些,原来她早就为我铺好了后路。
登船前,林叔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老眼里满是担忧,“小姐,瑞士那边气候冷,您的腿疾…”
我反手握住林叔粗糙的手掌,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安心。
“林叔放心,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摔一跤就哭鼻子的丫头了。”
货轮的汽笛声刺破晨雾时,我最后看了一眼码头上佝偻着背的林叔,转身踏上了舷梯。
货轮驶入公海时,手机信号彻底消失。
我站在甲板上,望着逐渐缩小的海岸线,像望着一场烧尽的灰烬。
行李箱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在瑞士雪山下拍的。
照片背面有她娟秀的字迹,“吾女霜降,当如晨霜,清冽自守,亦如暖阳,终有归途。”
前世我总以为母亲的早逝是命中注定,直到重生后整理旧物,才在她的日记里发现蛛丝马迹。
父亲为了吞并母亲的嫁妆,故意在她的药里动了手脚。
那些所谓的“郁郁而终”,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与此同时,姜家别墅里乱作一团。
姜霜雪扑在父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爸,都怪我!星野和星旭都是为了救我,妹妹才…”
父亲拍着她的背安抚,眼神却阴鸷得可怕。
警察刚刚离开,只留下“姜霜降失踪,可能已被绑匪带走”的结论。
他捏紧拐杖,指节泛白。
姜霜降这个女儿,活着或许碍眼,可若是真没了,母亲那边留下的那些人脉和隐秘产业,怕是再难插手。
陆星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仓库里最后那一眼,他看到姜霜降跌坐在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恐惧,没有求助,甚至没有看他。
那目光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莫名发慌。
陆星旭却突然开口,“我刚才在仓库后巷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是一枚小巧的银质书签,上面刻着半朵霜降花,那是我从不离身的东西。
姜霜雪的哭声一顿,随即更响亮了,“这是妹妹最喜欢的书签。她一定是出事了!”
只有陆星野看着那枚书签,眸色沉沉。
他记得前世,姜霜降总是将书签带在身上,说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念想。
若真是被绑匪掳走,怎么会独独落下这个?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06
货轮在新加坡港口停靠时,我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
林叔安排的接应人早已等在码头,是个叫阿成的华裔青年。
“姜小姐,林叔已经把您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接下来的行程我会全程陪同,您母亲在瑞士的产业由陈先生打理,他已经在苏黎世等您。”
我淡淡开口,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麻烦你了。”
飞往苏黎世的航班上,我靠着舷窗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先生发来的信息,附带着一份详细的资料。
是母亲留下的产业清单,涉及酒店、画廊和几家科技公司的股份,远比我想象中庞大。
原来母亲从未真正依附于姜家,她早已为自己和我筑起了最坚固的堡垒。
而父亲处心积虑谋害她,恐怕不只是为了嫁妆,更是觊觎这些隐藏的财富。
飞机降落在苏黎世机场时,陈先生亲自来接我。
一见面他就递上一份文件,
“小姐,这是当年夫人委托我保管的股权转让书,您母亲去世前特意嘱咐,等您成年后便将所有产业转到您名下。”
我翻开文件,母亲的签名遒劲有力,末尾的日期正是她去世前一周。
心脏猛地一缩,原来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陈先生的声音突然染上了怒意,
“这些年姜先生一直试图联系我,想打探夫人产业的消息,都被我挡回去了。”
“他还派了不少人来瑞士,幸好我们早有防备。”
我合上文件,指尖微微颤抖,“陈叔,我母亲的死因,您知道多少?”
陈先生沉默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验尸报告的复印件。
“当年夫人的葬礼后,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悄悄托人重新做了鉴定。”
“报告显示,她的常用药里被混入了过量的镇静剂,长期服用会导致器官衰竭,表面看起来就像病逝。”
白纸黑字刺痛了我的眼。
前世我只知道母亲是郁郁而终,却从未想过背后藏着如此恶毒的阴谋。
父亲那张看似温和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我深吸一口气,将报告收好。
“陈叔,从今天起,我要接手所有产业。”
“另外,帮我查两个人。陆星野和陆星旭,我要他们所有的底细。”
陈先生点头,“没问题。”
我望向窗外皑皑的雪山,这一世,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一点一点地。
07
姜家别墅里,陆星野正站在书房外,听着里面父亲的怒吼。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霜降要是真的死了,她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姜霜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爸,您别生气,我们已经尽力了。再说妹妹说不定只是被吓跑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父亲冷笑,“回来?她要是敢回来,我就让她永远闭嘴!”
陆星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想起仓库里姜霜降平静的眼神,想起那枚遗落在巷口的书签,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时,陆星旭从外面进来,低声道,“查到一些事。”
两人走到僻静的花园,陆星旭递给他一份资料。
“我托黑市的人查了我们的身世,原来我们不是普通的孤儿,父母是被姜先生的仇家害死的,他收养我们,就是为了培养成死士。”
陆星野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姜先生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他故意让我们和大小姐、二小姐绑定,就是想让我们为姜家卖命,甚至替他们挡刀。”
陆星旭的声音带着寒意,“上次绑架,恐怕根本不是意外,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想试探我们的忠心。”
陆星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一直以为接近姜霜雪是自己的选择,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
那他为了留在姜霜雪身边所做的一切,对姜霜降的冷漠和伤害,都成了别人棋盘上的笑话。
他捏着那份薄薄的资料,指腹几乎要将纸页戳穿。
那双总是追逐着姜霜雪的眼眸第一次蒙上了浓重的阴霾。
他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那姜霜降呢?”
陆星旭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照片。
“黑市的人说,当年姜先生为了吞并姜夫人的家产,连刚出生的二小姐都算计在内。”
“要不是姜夫人早有防备,把核心产业转移到了海外,恐怕二小姐早就…”
陆星旭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根冰锥,狠狠扎进陆星野的心脏。
他猛地想起前世姜霜降总爱坐在窗边看书,手里攥着那枚刻着霜降花的银书签。
那时他只觉得她阴郁又碍眼,却从未想过,这个被他视作累赘的姑娘,从出生起就活在最恶毒的算计里。
陆星野的声音发颤,“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陆星旭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是同样的复杂,“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姜霜雪扶着脸色铁青的父亲走出来。
看到两兄弟,姜霜雪眼睛一亮,挣脱父亲的手跑过来挽住两兄弟的胳膊。
“你们在聊什么呢?爸刚才还说,要给你们升职呢。”
08
两人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动作间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
姜霜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柔声道,
“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妹妹的事难过?其实我也很想她。”
陆星野打断她,目光像淬了冰,“你真的想她吗?”
姜霜雪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强装镇定地红了眼眶,“星野,你怎么这么问?我和妹妹虽然偶尔拌嘴,可她毕竟是我妹妹啊。”
陆星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仓库里,你明明看到绑匪的匕首对着她,却连一句呼救都没喊。”
“你甚至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得意,我没看错吧?”
姜霜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姜父拄着拐杖走上前,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放肆!星野,你竟敢质疑大小姐?”
陆星野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姜霜雪。
姜霜雪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没有!星野,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陆星野却像是没看见她的眼泪,继续说道,
“当年她为了救你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却说那是意外。”
“可我查到的,是你故意推了她一把。你怕她抢了你的风头,怕父亲对她多一分关注,所以从那时起,你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姜霜雪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父亲见状,厉声呵斥,“陆星野!你一个奴隶,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陆星野转头看向父亲,眼神里满是嘲讽,“废了我?你现在恐怕还不敢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收养我们兄弟俩的目的吗?你不过是想让我们当你的替死鬼,替你挡那些仇家的报复。”
“现在姜霜降失踪了,你还指望靠我们去争夺她母亲留下的产业,不是吗?”
父亲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更加难看,举起拐杖就要朝陆星野打去。
陆星旭一把拦住了他,沉声道,“先生,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父亲怒视着陆星旭,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好放下拐杖,冷冷地说,“你们最好安分点,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姜霜雪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怨毒地看了陆星野一眼。
花园里只剩下陆星野和陆星旭两人。
陆星野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满脸的痛苦和悔恨。
“哥,我们真的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陆星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姜霜降,或许还能弥补一些。”
陆星野抬起头,眼睛通红,“可我们去哪里找她?她肯定恨死我们了,怎么可能还愿意见到我们。”
陆星旭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试。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09
而此时的我,正在瑞士有条不紊地接手母亲留下的产业。
陈先生带着我熟悉各个公司的运作,介绍重要的合作伙伴。
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没有时间去想姜家的那些人和事。
这天,我正在画廊里看画,陈先生突然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小姐,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放下手中的画,看向他,“什么事?”
陈先生说,“陆星野和陆星旭好像在找你,他们已经派人查到瑞士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他们找我做什么?”
陈先生摇摇头,“不好说。不过他们的动静不小,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小姐,你要不要先避一避?”
我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他们欺负的姜霜降了。”
陈先生担忧地说,“可是小姐,他们毕竟身手不凡,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怕对你不利。”
我微微一笑,“放心吧陈叔。我早就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了。”
“这些日子,我也学了一些防身术,而且这里有我们的人,他们讨不到好的。”
陈先生见我态度坚决,也只好不再劝说,“那好吧,我会加强安保,确保你的安全。”
没过几天,陆星野和陆星旭果然找到了画廊。
“姜霜降。”
陆星野的声音比记忆里沙哑许多。
我转过头,之间陆星野和陆星旭一前一后地站着。
“我们找了你很久。”
我语气平淡,像在对待两个无关紧要的访客,“哦。”
陆星野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被身旁的保镖拦住。
画廊里的安保人员都是陈叔精心挑选的退伍军人,此刻正不动声色地形成一个半圆,将我护在中间。
陆星野急切地辩解,“我知道错了,霜降,前世是我瞎了眼,被姜霜雪骗了”
我挑眉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前世?陆先生倒是比我还清楚前世今生。”
“可惜我记性不好,只记得有人拿‘哑巴’和‘洁癖’当幌子,五年对我视而不见,最后为了另一个女人,连命都能豁出去。”
陆星野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我那时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装的,不知道姜家收养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当死士。”
我向前走了两步,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只映得出姜霜雪身影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悔恨。
“知道又如何?难道你会为了我,对姜霜雪拔刀相向?”
陆星野的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身后的陆星旭突然开口,“二小姐,我们确实亏欠你太多。但这次来,不只是为了道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隔着保镖递过来:“这里有姜先生谋害夫人的证据,还有他转移夫人资产的账目。”
我示意保镖接过u盘,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敲击,
“你们倒是会选时候。现在知道把这些交出来,是怕我报复到你们头上?”
陆星野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几乎要渗出来,“不是的!我们查这些,是想帮你!”
我轻笑出声,“陆星野,你是不是忘了前世临死前说的话?‘来世我求你别选我’。”
他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断裂,“我那时候”
我打断他的辩解,目光扫过两人,“那时候你眼里只有姜霜雪,觉得我是甩不掉的累赘。”
“现在你们捧着这些东西来,是觉得我会像前世那样,因为一点温情就心软?”
我将u盘扔给身后的助理,“这些证据,我迟早会拿到。你们现在送来,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陆星野的肩膀猛地垮下去,他的声音低哑得像被风雪磨过。
“我在仓库后巷捡到那枚书签时,就该明白的。你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是我一直看错了你。”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
那些曾让我辗转难眠的委屈与不甘,早已在重活一世的决绝里烧成了灰烬。
我转身走向画廊深处,“安保,送客。”
陆星野突然挣脱保镖的阻拦,踉跄着扑过来,掌心被磨出红痕也浑然不觉。
“霜降!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只是让我留在你身边赎罪。”
他的话被冰冷的枪口打断。
陈叔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手里的枪稳稳指着陆星野的眉心。
“陆先生,这里不是姜家别墅,容不得你放肆。”
陈叔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再往前一步,子弹可不认人。”
陆星野僵在原地,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陆星旭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沉声道,“我们走。”
助理捧着u盘过来,低声道,
“小姐,技术部说这里面的账目很完整,足够让姜先生锒铛入狱。”
我指尖划过画框上的冰裂纹,“先压着。”
“姜霜雪不是最喜欢活在众星捧月里吗?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一点点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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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姜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消息传进瑞士。
我通过母亲留下的离岸公司,匿名放出了部分父亲挪用公款的证据。
那些曾被他压下去的丑闻如同潮水般涌来,银行抽贷、合作方解约,姜家别墅外天天围满记者。
陈叔递来最新的情报,“姜先生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姜霜雪身上,说她勾结外人掏空公司。”
“陆星野和陆星旭已经脱离姜家,现在被姜先生的仇家追杀。”
我翻看着文件,忽然停在某一页。
那是母亲名下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股权证明。
前世父亲费尽心机想染指这家公司,却始终找不到核心技术的密钥。
我合上文件,“是时候让姜先生尝尝,什么叫一无所有了。”
三天后,姜氏集团宣布破产。
父亲在股东大会上被警方带走时,姜霜雪正试图卷走最后一笔资金逃往国外,却在机场被陆星野拦住。
听说那天的机场大厅里,姜霜雪歇斯底里地咒骂着,说陆星野忘恩负义。
陆星野只是将一份dna鉴定扔在她面前。
那是黑市老板临终前托人转交的,证明姜霜雪根本不是父亲的私生女,而是仇家安插在姜家的棋子。
陆星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别人的棋子。只不过你比我们更贪心,想要的太多了。”
最终,姜霜雪因涉嫌商业欺诈被引渡回国。
而陆星旭陆星野兄弟,在将所有证据提交给国际刑警后,消失在了公众视野里。
我站在苏黎世湖畔,手里捏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银书签。
林叔从国内传来消息,说父亲入狱前疯了似的喊着母亲的名字,说自己对不起她。
陈叔站在我身后,语气里带着释然,“小姐,都结束了。”
我将书签放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藏着母亲的照片。
“是啊,结束了。”
前世的债,今生已清。
那些爱与恨,执念与纠葛,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洪流。
我望着渐渐沉落的夕阳,知道属于姜霜降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