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居然是始皇侄子 > 第一章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
林墨被冻醒时,窗棂正被豆大的雨点砸得噼啪响,他摸索着去摸床头的空调遥控器,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陶土。
操。
他猛地坐起身,借着从破窗洞钻进来的惨白月光,看清了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粗麻布的土炕上。身下的被褥硬得像石板,还带着股说不清的霉味,墙角结着蛛网,屋顶的茅草簌簌往下掉灰。
这不是他租的那间带独立卫浴的出租屋。
林墨用力掐了把大腿,尖锐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这不是梦。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加班到十点,拖着疲惫的身躯挤上最后一班地铁,耳机里放着刚下载的《秦简合集》有声书,看到手机推送秦始皇陵新出土一批文物的新闻,还顺手点了个赞……再然后,就是地铁突然剧烈晃动,灯光熄灭的瞬间,他好像撞到了什么硬物。
难道是……穿越了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是历史系研究生,整天泡在故纸堆里,偶尔幻想过回到古代,但真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慌。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短褐、梳着椎髻的少年端着一个陶碗走进来,看到林墨醒了,眼睛一亮,操着一口带着古怪口音的话喊道:阿兄,你醒了
林墨懵了。
这少年的话他勉强能听懂几个字,但连在一起就完全是天书。更让他震惊的是少年的装束——椎髻、短褐,这分明是秦朝人的典型打扮!
你……你说什么林墨试探着开口,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
少年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这次林墨总算听清了大概:阿兄,你渴不渴我煮了米汤。
阿兄是在叫我
林墨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坯房,除了一张土炕、一个矮桌,几乎没有别的家具。墙角堆着一些干枯的草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牲畜的味道。
这是……哪里林墨艰难地问道,同时努力模仿着少年的口音。
这里是咱们家啊。少年把陶碗递过来,粗粝的碗沿碰到林墨的手,阿兄,你前几日在河边被石头砸到了头,昏迷了三天,莫不是把脑子砸坏了
河边砸到头
林墨接过陶碗,温热的米汤散发出淡淡的米香,他却没心思喝。少年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阿墨,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父母早亡,跟着这个叫阿禾的弟弟相依为命。三天前,阿墨去渭水边捕鱼,被上游冲下来的石头砸中了后脑勺,当场昏死过去,被路过的村民抬了回来,没想到再睁眼,芯子就换成了二十一世纪的林墨。
而这里,是秦国的都城咸阳附近的一个村落。
现在是……哪一年林墨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今年是秦王政二十年啊。阿禾挠了挠头,眼神里满是担忧,阿兄,你连年份都不记得了
秦王政二十年!
公元前227年!
林墨手里的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米汤洒了一地。他浑身冰凉,像是被扔进了冰窖。
秦王政二十年,这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年份。就在这一年,荆轲带着燕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首级,前往咸阳宫刺杀秦王嬴政。虽然刺杀最终失败,却成了秦始皇统一六国的重要催化剂。
而他,林墨,一个连外卖都懒得下楼取的现代社畜,竟然穿越到了这个战火纷飞、律法严苛的秦朝,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苦少年
阿兄!阿禾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收拾碎片,你怎么了是不是头还疼
林墨看着阿禾慌乱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便宜弟弟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瘦小的身躯却要撑起这个家,原主昏迷的三天里,想必是他在衣不解带地照顾。
既来之,则安之。
林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时代,至少要先活下去。
我没事,林墨捡起一块碎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头还有点晕,好多事记不清了,阿禾,你多跟我说说。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一边养伤,一边从阿禾口中打探信息。他得知,他们所在的村子叫渭阳里,归咸阳管辖,村里大多是农民和手工业者。原主的父母曾是给官府酿酒的工匠,三年前一场瘟疫去世,只留下兄弟俩和这间破屋。
秦朝的律法远比林墨在史书上看到的要严苛得多。阿禾告诉他,上个月邻村有户人家因为没按时缴纳赋税,男丁被抓去服徭役,女眷则被没入官府为奴。更让林墨心惊的是,这里的人说话、写字都和后世有极大差异,他虽然靠着原主残留的记忆能勉强听懂一些日常对话,但稍微复杂点的就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天傍晚,林墨正在院子里帮阿禾劈柴,忽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着黑色官吏服饰的人带着几个士卒,正挨家挨户地敲门。
阿兄,是廷尉府的人!阿禾脸色一白,躲到林墨身后,他们来干什么
林墨心里也是一紧。廷尉府是秦朝主管司法的机构,没事绝不会到这种小村庄来。他握紧手里的柴刀,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
为首的官吏大约四十岁,面容冷峻,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剑,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林墨身上。你就是阿墨
他的口音比阿禾标准得多,林墨勉强听懂了,点了点头:是。
跟我们走一趟。官吏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林墨下意识地问道,我没犯什么法。
到了就知道了。官吏挥了挥手,两个士卒立刻上前,就要抓林墨的胳膊。
等等!林墨后退一步,将阿禾护在身后,我弟弟还小,能不能……
少废话!官吏不耐烦地打断他,廷尉府办事,岂容你讨价还价
士卒不由分说地架起林墨,阿禾吓得大哭起来:放开我阿兄!放开他!
阿禾,在家等着,我没事!林墨回头喊了一声,被士卒强行拖拽着离开了家。
他心里一片冰凉。廷尉府传唤,十有八九不是好事。秦朝的刑罚残酷,动辄就是黥面、割鼻,甚至连坐,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黑户,要是被查出什么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一行人押着林墨往村外走,村民们都躲在门后偷偷张望,脸上满是畏惧。林墨注意到,那官吏虽然态度严厉,却并没有对他动粗,甚至士卒的动作也只是束缚,没有殴打。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走出村子,一辆装饰并不奢华但异常坚固的马车停在路边。官吏示意士卒放开林墨,冷冷道:上车。
林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钻进了车厢。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毡垫,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炉,暖意融融。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老者穿着一身深色锦袍,虽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却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度。
你就是阿墨老者开口了,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说的话竟然和后世的普通话有几分相似,林墨几乎能完全听懂。
是。林墨谨慎地回答,不知道这位老者是什么身份。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像,真像。
老先生,您说什么像林墨不解。
老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父母是三年前去世的
是。
他们生前,是在官府的酒坊做事
是。林墨心里更加疑惑,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一个看起来身份尊贵的老者,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者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递给林墨:你认识这个吗
林墨接过木牌,借着从车窗透进来的光线仔细看去。木牌是用一种深色的硬木制成,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嬴字,边缘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嬴是秦国的国姓,能佩戴这种木牌的,绝非凡人!
不认识。林墨摇了摇头,他确实没见过这东西。
老者似乎并不意外,收回木牌,缓缓道:你母亲,是不是叫赵姬
是。林墨脱口而出,随即又愣住了。原主的母亲确实叫赵姬,但这和历史上秦始皇的母亲同名,难道只是巧合
那你可知,你母亲的来历老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林墨摇了摇头:阿禾说,母亲是外地来的,嫁给父亲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很少提起以前的事。
老者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复杂起来:难怪……难怪他们要隐姓埋名,躲在这里。
老先生,您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林墨忍不住问道。
老者沉默了许久,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吾乃李斯。
李斯!
林墨如遭雷击,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李斯!秦朝的丞相,辅佐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中央集权制度的关键人物!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李……李丞相林墨的声音都在发颤。
李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母亲赵姬,并非普通人。她本是秦国王室旁支,当年因战乱流落民间,被你父亲所救,便隐姓埋名,在此定居。
林墨脑子一片混乱:王室旁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母亲的兄长,名叫嬴傒。李斯看着林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嬴傒,是当今大王的堂兄。按辈分,你当称大王一声……叔父。
轰——
林墨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眼前阵阵发黑。
大王当今大王不就是秦王嬴政吗
嬴傒是嬴政的堂兄,那他的妹妹赵姬就是嬴政的堂姐,而自己……是赵姬的儿子
也就是说,他林墨,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社畜,穿越到秦朝,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秦始皇的亲侄子
这比穿越本身还要荒谬一万倍!
不……不可能!林墨下意识地反驳,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普通村民……
是不是,你跟我去见一个人便知。李斯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母亲临终前,曾托人将一样东西交给我,说若有朝一日你遇到危难,便持此物去找她的兄长。如今你既已成年,也该认祖归宗了。
林墨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秦始皇的侄子这个身份带来的不是兴奋,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太了解秦始皇了。这位千古一帝雄才大略,却也猜忌多疑、冷酷无情。历史上,他的亲弟弟成蟜因谋反被处死,母亲赵姬的男宠嫪毐被车裂,连吕不韦这样的功臣都没能善终。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在他眼里会是什么是潜在的威胁,还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我不去。林墨猛地摇头,我只想和我弟弟好好过日子,不想卷入这些事。
李斯淡淡道: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吗你母亲是王室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此事已报知大王,他召你入宫,你若抗命,便是欺君之罪,不仅你会死,你那个弟弟,也难逃干系。
阿禾!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他不能连累阿禾。这个便宜弟弟虽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他产生了割舍不下的感情。
我……我去。林墨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李斯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点了点头:放心,大王虽威严,但也重亲情。你只需如实回话,不会有事的。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而去。林墨掀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渭阳里,心里一片茫然。他知道,从踏上这辆马车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等待他的,将是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帝国中心,和那位千古一帝的亲自审视。
咸阳城比林墨想象中还要宏伟。
高大的城墙用青灰色的砖石砌成,高达数丈,城门处守卫森严,士卒们手持长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行人。马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从正门驶入,显然是李斯的身份起了作用。
城里的景象更是让林墨大开眼界。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酒肆、客栈、布庄、铁匠铺……应有尽有。行人摩肩接踵,有穿着锦袍的官吏,有扛着货物的商贩,有牵着牛马的农夫,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胡人,操着生硬的秦语和人讨价还价。
这就是战国末期的第一大都市,未来的天下中心。林墨看着眼前这鲜活的景象,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史书上冰冷的文字,终究无法描绘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活力。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门口立着两尊巨大的石兽,形态威严,栩栩如生。无数身穿黑色朝服的官吏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
这里是咸阳宫,大王就在里面。李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记住,见到大王,需行大礼,不可抬头直视,问话再答,不可妄言。
林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努力回忆着史书中关于秦朝礼仪的记载,手心却还是忍不住冒出冷汗。
跟着李斯走进宫殿,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走廊两侧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手中的青铜剑在宫灯的映照下闪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熏香,却掩盖不住那股无形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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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座大殿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用金文写着章台宫三个大字。
你在此等候,我去禀报大王。李斯说完,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林墨站在殿外,心脏跳得像擂鼓。他能听到殿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低沉而威严,虽然隔着很远,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一定是秦始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斯终于走了出来,对他道:大王召你进去。
林墨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一切,直到走到大殿中央,才听到李斯低喝一声:跪下!
林墨连忙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金砖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抬起头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林墨耳膜嗡嗡作响。他缓缓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坐在大殿中央宝座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玄色的龙袍,腰间系着玉带,头戴十二旒的冕冠。他的面容算不上俊美,但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仅仅是被他看了一眼,林墨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就是秦始皇嬴政!那个结束了数百年战乱,统一了天下,建立了第一个中央集权王朝的男人!
你就是阿墨嬴政的目光落在林墨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是臣。林墨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不知道该自称什么,只能胡乱用了个臣字。
嬴政没有在意他的称谓,继续问道:李斯说,你是嬴傒的外甥
是……是母亲临终前告知的。林墨不敢说谎,只能捡着能说的说。
嬴政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身边的内侍说了句什么。内侍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后殿,很快拿着一幅画卷走了出来,展开在林墨面前。
画卷上画着一个男子的肖像,眉眼间竟然和林墨有几分相似。
此人便是你舅父,嬴傒。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觉得,你们像吗
林墨看着画卷上的人,又想起自己这几天在水盆里看到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相像。他点了点头:有……有几分相似。
嗯。嬴政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母亲赵姬,生前可有对你说过什么关于王室的事
没有。林墨摇了摇头,母亲很少提及过去,她总说,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金贵。林墨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涩。原主记忆里,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总是在夜里对着渭水的方向发呆,手上摩挲着一块看不出纹路的旧玉,却从不对孩子说半个字的过往。此刻他说这话时,倒像是真的替那位早逝的母亲叹了口气。
嬴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许久,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轻响。林墨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带着钩子,要把他从里到外翻查个透彻。
李斯。嬴政忽然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臣在。李斯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去把嬴傒的长子召来。
李斯应声退下,殿内又陷入沉默。林墨跪在地上,膝盖早已发麻,却不敢有丝毫动弹。他忽然想起史书记载,嬴傒在嬴政亲政前曾是王室中颇有分量的人物,因反对嫪毐之乱被牵连,后来便淡出了朝堂。这位舅父的长子,算起来该是自己的表兄,此刻召来,显然是要验明身份。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跟着李斯走进来,看年纪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与画卷上的嬴傒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谨小慎微。
臣嬴华,参见大王。青年跪地行礼,动作标准流畅,显然是久居宫廷的人。
抬起头来。嬴政指了指林墨,你看看他,认得吗
嬴华转向林墨,先是疑惑地皱眉,随即瞳孔微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快步上前几步,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林墨的眉眼,又伸手想碰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猛地回头看向嬴政:大王,他……他这眉眼,像极了姑母!
林墨心头一跳。姑母看来这位嬴华是知道自己母亲存在的。
嬴华激动地转向林墨,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母亲是不是左眉尾有颗小痣她是不是总爱在发间插一支素银簪子
这些细节原主的记忆里模糊不清,但林墨记得阿禾曾说过,母亲留下的遗物里确实有一支断了的银簪。他点了点头:阿弟说,母亲留下过一支银簪。
是了!一定是姑母的儿子!嬴华站起身,对着嬴政深深一揖,大王,臣敢以性命担保,他定是姑母流落民间的孩儿!当年姑母战乱中失踪,家父寻了十年都杳无音讯,没想到……没想到苍天有眼!
嬴政看着激动的嬴华,又看了看始终低着头的林墨,缓缓道:既如此,便认下吧。
林墨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认下了这位千古一帝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身份
你既为嬴氏血脉,便不能再叫阿墨这个名字。嬴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今日起,你便叫嬴墨。
嬴墨……林墨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荒诞又沉重。他真的成了嬴氏族人,成了秦始皇的侄子。
谢大王赐名。他连忙磕头谢恩。
嬴华,嬴政看向青年,带他回府中安置,教他王室礼仪。三日后,朕会让人带他去见嬴傒。
臣遵旨!
嬴华喜不自胜,连忙扶起林墨,脸上满是真切的笑意:堂弟,随我来吧。
跟着嬴华走出章台宫,林墨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得站不住,几乎是被嬴华半扶半搀着离开的。直到坐上前往嬴府的马车,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褐,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堂弟莫怕,家父虽是性子严厉,却最是念及亲情。嬴华看出他的紧张,主动开口缓和气氛,当年姑母失踪,家父自责了许多年,如今得知你还在,定会十分欢喜。
林墨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半点也轻松不起来。认祖归宗听起来风光,可他很清楚,自己走进的是一个怎样波谲云诡的漩涡。秦始皇的侄子这个身份,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现在还未可知。
对了,林墨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我还有个弟弟叫阿禾,能不能……
堂弟放心,嬴华立刻道,我已经让人去渭阳里接他了,定会妥善安置,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林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要阿禾没事,他就还有牵挂,还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嬴府坐落在咸阳城的贵族区,虽然不如王宫奢华,却也气势不凡。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子,门内庭院深深,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世家大族的底蕴。
嬴华将林墨安置在东跨院,又找来两个伶俐的仆役伺候,便忙着去准备拜见嬴傒的事宜了。林墨独自坐在宽敞的房间里,看着地上光可鉴人的青石砖,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只觉得恍如隔世。
三天后,他跟着嬴华前往嬴傒的住处。那是一座相对简朴的宅院,看得出主人早已无心仕途。嬴傒年近五旬,两鬓斑白,见到林墨的那一刻,这个据说当年在朝堂上敢与吕不韦据理力争的硬汉,竟当场老泪纵横,拉着他的手说了许久的话,问的都是赵姬生前的琐事。
林墨只能靠着原主零碎的记忆和自己的猜测勉强应答,好在嬴傒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异样。
认祖归宗的仪式办得并不隆重,毕竟嬴傒早已远离权力中心,而秦始皇似乎也无意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侄子推到台前。这让林墨松了口气,他乐得当个闲散宗室,安稳度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成为嬴墨的第十天,李斯突然造访嬴府,带来了秦始皇的旨意——让他入宫,在御书房伺候笔墨。
李丞相,林墨不解地问道,我不通文墨,又不懂朝政,如何能担此重任
李斯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大王说,你是嬴氏子弟,该多学学治国之道。御书房是离大王最近的地方,也是最能长见识的地方。
林墨心里一沉。秦始皇这是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还是真的想培养他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进入御书房的第一天,林墨就见识到了这位千古一帝的勤政。从清晨到深夜,嬴政几乎没有片刻停歇,要么批阅奏章,要么与大臣商议国事。那些用竹简编成的奏章堆积如山,每一卷他都看得极为仔细,时不时在上面批注几句,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墨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研墨、递笔、整理奏章。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沉默地做着手里的活,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殿内的每一个字。
他听到了关于攻赵的军事部署,听到了推行郡县制的争论,听到了度量衡统一的进度……这些在历史书上只有寥寥数笔的记载,此刻却以最鲜活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他忽然明白,秦始皇能统一六国,绝不仅仅是因为雄才大略,更因为这份超乎常人的勤奋和毅力。
你似乎对兵法很感兴趣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墨吓了一跳,才发现嬴政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笔,正看着他。他刚才整理奏章时,目光不小心在一卷关于赵国地形的竹简上多停留了片刻。
臣……臣只是觉得新奇。林墨连忙低下头。
嬴政拿起那卷竹简,递给林墨:看得懂吗
林墨接过竹简,上面的小篆比他平时见到的隶书要难认得多,但他毕竟是历史系研究生,对古文有一定基础,勉强能看懂大概。他指着其中一段道:此处说井陉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要攻赵,需出奇兵绕后……
话未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个刚从乡野间出来的少年,怎么会懂这些
果然,嬴政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林墨心跳如鼓,急中生智道:臣……臣小时候听村里的老兵说过,他们曾参与过攻韩的战事,说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地形。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秦朝连年征战,村里有老兵并不奇怪。嬴政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没有怀疑,淡淡道:你说得不错。兵法之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既对这些感兴趣,明日起,便跟着蒙恬学些兵法吧。
林墨彻底懵了。蒙恬那位北击匈奴、修建长城的名将秦始皇竟然让自己跟着他学兵法这到底是看重,还是试探
接下来的日子,林墨过上了双面生活。白天,他在御书房伺候嬴政,听着国家大事,晚上则去蒙恬的府邸学习兵法。蒙恬是个不苟言笑的武将,教起课来极为严格,林墨常常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恶补。
好在他有现代知识的底子,虽然对古代兵法一窍不通,但在战略思维和地理认知上,却有着独特的优势。有一次,蒙恬问他如何防守长城防线,林墨结合后世的防御体系,提出了烽火传讯、梯次布防、军民联防的思路,让蒙恬大为震惊,连称妙哉。
这事很快传到了嬴政耳朵里。那天晚上,嬴政批阅完奏章,忽然让林墨留下。
蒙恬说你颇有军事天赋。嬴政看着他,眼神深邃,那套防守长城的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臣……臣只是胡说八道,让将军见笑了。林墨心里发虚,生怕被看出破绽。
嬴政却摇了摇头:并非胡说。烽火传讯虽已有之,但梯次布防和军民联防,却是新颖独到。你可知,这法子若能推行,能让长城防线的防御力提升三成
林墨愣住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看来,把你放在御书房,是对的。嬴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虽是宗室,却没有那些子弟的骄奢之气,也没有被旧俗束缚,这很难得。
林墨低着头,不敢接话。他知道,自己正在危险的边缘游走。这些来自未来的知识,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却也可能成为取死之道。
再过几日,便是荆轲刺秦一周年。嬴政忽然说起了别的,去年今日,樊於期的首级就在这御书房里,燕太子丹的地图也铺在这张案几上。
林墨的心猛地一紧。荆轲刺秦!这是秦王政二十年最重要的事件,也是秦始皇性格转变的关键节点。史书记载,刺杀事件后,秦始皇对六国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对反对者的镇压也愈发残酷。
那天,匕首刺过来的时候,朕没有躲。嬴政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朕在想,若朕死了,这天下会是什么样子诸侯继续混战,百姓流离失所,先辈们一统天下的夙愿,何时才能实现
他看着林墨,目光灼灼:嬴墨,你记住,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一统,为了后世太平。哪怕背负千古骂名,朕也在所不惜。
林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史书上的秦始皇,是暴君,是焚书坑儒的始作俑者,是穷奢极欲的统治者。可此刻,他从嬴政眼中看到的,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理想和担当。
大王……林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话。嬴政摆了摆手,朕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身上流着嬴氏的血,这不仅仅是荣耀,更是责任。将来,你要和朕一起,看着这个天下,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那一刻,林墨忽然明白了。秦始皇不是在试探他,也不是在监视他,而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助力。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嬴氏血脉,或许是因为他展现出的天赋,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在这个充满算计和背叛的宫廷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亲情。
然而,这份看重并没有让林墨感到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他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秦始皇最终会统一六国,建立不朽功勋,也知道秦朝会二世而亡,享国不过十五年。
他该怎么办是顺应历史,安安稳稳地当个宗室子弟,看着秦朝走向灭亡还是尝试改变历史,挽救这个短命的王朝
改变历史,谈何容易那意味着要与秦始皇的意志相抗衡,要与整个时代的洪流相抗争,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想什么呢嬴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臣……臣在想,如何才能为大王分忧。林墨连忙掩饰道。
嬴政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整个御书房仿佛都亮了几分:你还年轻,先学好本事再说。明日起,你跟着李斯学律法吧,治理天下,光靠兵法是不够的。
林墨躬身应道:臣遵旨。
走出御书房时,已是深夜。咸阳城万籁俱寂,只有巡逻士卒的甲叶摩擦声偶尔传来。林墨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残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寒意。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林墨,还是渭阳里的阿墨,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嬴墨,秦始皇的侄子,这个庞大帝国的一份子。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保护好阿禾,保护好那些在他身边的人。至于历史……或许,他可以试着,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时代,变得好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墨开始系统地学习秦朝的律法和制度。李斯是个严苛的老师,对他要求极高,常常因为一个字的解释就让他罚抄秦律十遍。但林墨毫无怨言,他知道,这些枯燥的律法条文,是理解这个时代的钥匙。
他也渐渐适应了宫廷生活,学会了王室礼仪,学会了在不同场合说不同的话,学会了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保全自己。他与嬴华的关系日渐亲密,这位表兄虽然谨慎,却真心待他,常常提醒他宫廷中的忌讳和危险。
阿禾被接到嬴府后,林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小家伙很聪明,进步飞快,只是性子依旧腼腆,每次见到林墨,都会怯生生地叫一声阿兄,让林墨紧绷的心弦得到一丝慰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226年)。这一年,秦军大举进攻燕国,攻克蓟城,燕王喜逃往辽东。消息传到咸阳,举国欢腾,嬴政更是在章台宫大宴群臣。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嬴政兴致颇高,连饮数杯,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林墨身上。
嬴墨,嬴政朗声道,你来说说,燕国已破,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墨身上,有惊讶,有嫉妒,也有看好戏的。一个刚入宗室不久的少年,竟能得到大王如此垂询,这是何等的荣耀。
林墨定了定神,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说道:大王,燕国虽破,但其残余势力逃往辽东,隐患未除。臣以为,当一面派使者前往辽东,要求燕王喜献上太子丹首级,以示臣服;一面屯兵边境,施压威慑,使其不敢再生异动。同时,安抚蓟城百姓,推行秦律,设郡县,编户籍,使其真正成为大秦的土地。
他的话条理清晰,既考虑到了军事威慑,又兼顾了安抚民心,完全不像一个少年能说出的话。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得好!李斯,你觉得如何
李斯站起身,躬身道:大王,嬴墨所言极是。以武力威慑,以文治安抚,恩威并施,方能长治久安。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称赞林墨有远见。林墨微微躬身,退回原位,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不过是历史上秦国的既定策略,他只是提前说了出来而已。
宴会结束后,嬴政单独留下了林墨。
你似乎对辽东之事很了解嬴政问道。
臣只是根据兵法和律法推断而已。林墨答道。
嬴政笑了笑:朕听说,你最近常去史馆翻阅各国史书
是。林墨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的行踪都被皇帝掌握着,臣想多了解些各国的历史和风俗,以便将来能为大王效力。
很好。嬴政点了点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你有这份心,很好。
他忽然话锋一转:朕打算派你去蓟城一趟,协助当地官员安抚百姓,推行秦制。你愿意去吗
林林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去蓟城那是刚刚经历战火的地方,虽然秦军已经攻克,但残余的燕人势力仍在暗中活动,治安混乱,民心未附。这种时候派他去,是历练,还是……
嬴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蓟城是燕国旧都,地理位置重要,若能稳固,可为日后攻打辽东打下根基。你在律法和兵法上都有涉猎,又出身宗室,去那里最为合适。
他顿了顿,补充道:蒙恬会派一支军队护送你,当地官员也会听你调遣。你只需记住,安抚为主,威慑为辅,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话说到这份上,林墨再无拒绝的理由。他躬身行礼:臣遵旨。定不负大王所托。
离开章台宫时,夜色已深。林墨望着满天星斗,心中五味杂陈。去蓟城,意味着要离开咸阳这个权力中心,远离秦始皇的视线,这或许能让他暂时避开宫廷的暗流涌动。但另一方面,蓟城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更何况他一个毫无实际经验的空降兵,想要站稳脚跟绝非易事。
堂弟,此去蓟城,务必小心。嬴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担忧,燕国旧臣多有不甘,暗中勾结者不在少数。你虽有军队护卫,终究是客场作战,凡事多听当地老臣的建议,切莫意气用事。
林墨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多谢表兄提醒,我记下了。
还有这个。嬴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塞到林墨手中,这是家父当年在军中时所用的信物,蓟城守将曾是家父部下,见此玉佩,定会多有照拂。
林墨握紧手中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安定了不少:多谢表兄。
你此去,阿禾怎么办嬴华问道。
我已安排好,让他留在府中继续读书,有先生和仆役照看着,应该无碍。林墨道,只是……烦请表兄多费心照看。
堂弟放心,阿禾也是我嬴家子弟,我定会护他周全。嬴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日后,林墨带着一支五百人的军队,踏上了前往蓟城的路途。阿禾拉着他的衣角,哭得像个泪人: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阿禾把《仓颉篇》背熟了,我就回来了。林墨蹲下身,替他擦去眼泪,在府里要听话,好好读书,知道吗
阿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林墨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从咸阳到蓟城,路途遥远,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一路,林墨见识了战争的残酷。沿途的村庄大多残破不堪,流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他好几次想要下令分发军粮,却被身边的军侯拦住。
公子,不可。军侯是个面容黝黑的老兵,沉声道,军中粮草有定数,擅自分发,便是违律。再说,这些流民多是燕人,人心难测,若是混进奸细,后果不堪设想。
林墨默然。他知道军侯说得对,秦朝律法严苛,军粮更是重中之重,擅自分发确实不妥。但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伸出脏兮兮的手乞讨,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这样吧,林墨沉吟道,让军医给受伤的流民治伤,再找些干净的水源给他们。至于粮食……我们每日节省一些,匀出一部分煮粥,给孩子们喝。
军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公子仁善,属下遵命。
看着孩子们捧着稀粥狼吞虎咽的样子,林墨心中稍安。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能做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抵达蓟城时,已是初夏。这座曾经的燕国都城,处处可见战火的痕迹。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还有街道上行人脸上麻木的神情,都在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蓟城守将名叫王贲,是名将王翦之子,年纪轻轻却已战功赫赫。他听说林墨是秦始皇的侄子,又持有嬴傒的信物,倒也十分客气,亲自出城迎接。
公子一路辛苦,末将已备好住处,请随末将入城。王贲身材高大,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
林墨与他寒暄几句,一同进入蓟城。王贲将他安置在原燕国大夫的府邸,虽不算奢华,却也清幽雅致。
公子,蓟城如今的情况,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安顿下来后,王贲屏退左右,对林墨说道,燕国旧臣虽大多投降,但暗中仍有联系,时不时有小股乱匪袭扰粮道。百姓对我大秦也多有抵触,政令推行十分困难。
林墨点了点头:我在路上已经有所耳闻。王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末将已加强城防,派兵清剿乱匪,但收效甚微。王贲皱了皱眉,至于百姓,末将出身行伍,只会用兵,安抚之事,实在是力不从心。
我明白了。林墨道,接下来,清剿乱匪之事仍由将军负责,安抚百姓、推行政令之事,便交给我吧。
公子有把握王贲有些惊讶。
没有把握,也要试一试。林墨笑了笑,王将军只需给我人手和便利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林墨开始着手安抚蓟城百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粮仓,赈济灾民。这一举动遭到了不少秦国旧吏的反对,认为此举会助长燕人的惰性,甚至可能引发混乱。
诸位大人,林墨在府衙议事时说道,百姓之所以抵触我大秦,无非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看不到希望。如今我们打开粮仓,让他们活下去,他们才会相信,大秦能给他们带来安稳的日子。
他看向王贲:王将军,你觉得呢
王贲站起身,抱拳道:末将支持公子。粮草之事,末将让人配合公子。
有了王贲的支持,赈济之事得以顺利推行。当一袋袋粮食分发到百姓手中时,那些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紧接着,林墨又下令减免蓟城一年的赋税,并组织人手修复被战火毁坏的房屋和农田。他亲自到街头巷尾,与百姓交谈,倾听他们的诉求。虽然他的燕语说得不太流利,但真诚的态度还是赢得了不少百姓的好感。
他还发现,蓟城的私塾大多在战火中被毁,孩子们无处读书。于是,他下令将原燕国的宗庙改为学堂,请了几位学识渊博的老儒来讲学,无论是秦人还是燕人,子弟均可入学,学费全免。
这一系列举措推行下来,蓟城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百姓脸上的笑容多了,对秦人的抵触也少了,政令的推行也顺畅了许多。王贲对林墨的看法也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敬佩。
公子,您这几招,可比末将的刀剑管用多了。王贲由衷地赞叹道。
林墨笑了笑:王将军过奖了。刀剑能征服土地,却不能征服人心。想要真正稳固蓟城,还得靠民心向背。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林墨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林墨正在学堂查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忽然接到王贲的急报——一支押送粮草的秦军队伍在城外三十里处被劫,押运士卒全部被杀!
林墨心中一沉,立刻赶往军营。
公子,王贲脸色铁青,末将已经查明,劫粮的是燕国旧将秦开的余部,大约有五百多人,熟悉地形,行动迅捷,得手后就躲进了附近的深山,末将派人追击,却被他们伏击,损失惨重。
秦开是燕国名将,曾率军大败东胡,拓地千里。燕国灭亡后,他的部下不愿投降,便啸聚山林,成为乱匪。
这群乱匪,竟敢如此猖獗!林墨怒道,他们这是在挑衅我大秦的威严!
公子,末将请求率军进山清剿!王贲请战道。
林墨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深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军不熟悉地形,强行进山,只会吃亏。更何况,他们敢劫粮,恐怕是有恃无恐,说不定设下了埋伏。
那怎么办粮草被劫,军中粮草只能支撑半个月了,若是不能及时补充,军心必乱。王贲急道。
林墨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这群乱匪的目的不仅仅是粮草,更是想借此挑起秦人与燕人的矛盾,破坏蓟城的稳定。若是处理不好,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有了!林墨忽然眼前一亮,我们可以用计引出他们。
什么计王贲连忙问道。
林墨附在王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贲听完,眼睛一亮:此计甚妙!末将这就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蓟城传出消息,说秦军粮草告急,已经开始缩减口粮,甚至有士兵因为饥饿而晕倒。同时,林墨让人故意放出风声,说三日后会有一支新的粮草队伍抵达,由于兵力不足,只能派少量人手护送。
消息传出后,蓟城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暗中观察,想看秦军的笑话。
三日后,一支只有百余人护送的粮草队伍如期出现在城外的大道上。队伍行进缓慢,士兵们看起来无精打采,仿佛真的饿了很久。
就在他们进入一片山谷时,埋伏在两侧山上的乱匪突然冲杀出来。他们手持刀枪,呐喊着冲向粮草队伍,脸上满是兴奋。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冲到队伍跟前时,山谷两侧突然滚下无数巨石和原木,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堵死。同时,隐藏在暗处的秦军士兵纷纷现身,弓箭如雨点般射向乱匪。
中计了!乱匪首领大喊一声,想要组织突围,却已经来不及了。
秦军士兵早已严阵以待,与乱匪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乱匪虽然悍勇,但在秦军的包围下,渐渐不敌,最终被全部歼灭,首领也被斩杀。
这场胜利,极大地振奋了秦军的士气,也震慑了那些暗中勾结乱匪的燕国旧臣。蓟城的局势,彻底稳定了下来。
消息传到咸阳,嬴政龙颜大悦,下旨嘉奖林墨,封他为蓟城侯,食邑千户。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林墨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蓟城的稳定,只是大秦统一路上的一小步,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他。
这日,林墨正在府中处理公务,忽然接到了嬴华的来信。信中说,阿禾在府中十分乖巧,读书进步很快,让他不必挂念。但信的末尾,嬴华却隐晦地提到,朝中最近不太安宁,吕不韦的旧部似乎在暗中活动,让他在蓟城多加小心,莫要卷入其中。
林墨心中一凛。吕不韦虽然已经被贬斥,但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清除并非易事。秦始皇对吕不韦的旧部一直心存忌惮,如今朝中暗流涌动,恐怕又要有一场风波了。
他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焚书坑儒。虽然那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的事情,但此刻吕不韦旧部的活动,会不会是这场风波的前奏
林墨不敢多想,他知道自己远在蓟城,无法干预朝中之事,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蓟城这一方土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秦军水淹大梁,灭亡魏国。消息传来,林墨在蓟城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与民同乐。
此时的蓟城,早已不复当初的破败。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百姓脸上洋溢着安居乐业的笑容。秦人与燕人相处融洽,甚至有不少人互通婚姻。看到这一切,林墨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他知道,自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改变着这个时代。虽然他无法阻止秦朝的灭亡,但至少,他可以让蓟城的百姓,在这段动荡的岁月里,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这日,林墨正在城外巡查农田,忽然看到远处有一支队伍正朝着蓟城的方向赶来。队伍前面打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林墨心中一动,难道是李斯来了
他连忙让人上前打探,果然,队伍中为首的正是李斯。
林墨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李丞相,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斯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林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嬴墨,别来无恙你在蓟城的所作所为,陛下都看在眼里,十分满意。
都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林墨道。
陛下召你回咸阳。李斯话锋一转,说道。
林墨心中一怔:回咸阳为何
因为,灭楚之战,即将开始了。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陛下希望你能参与其中。
灭楚之战!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这是秦灭六国中最艰难的一场战役。楚国地大物博,兵力雄厚,名将辈出,秦军曾在此遭遇惨败。秦始皇最终派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才最终灭亡楚国。
自己竟然要参与这场历史性的战役
林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道:臣,遵旨。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又将迎来一次重大的转折。而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是更加残酷的战争,更加复杂的局势,以及更加未知的未来。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丝期待。
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参与历史。而这份经历,将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