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要一个孙子,我婆婆给我下了药。
孩子的父亲,是我丈夫的亲弟弟。
我那个不孕不育的丈夫,只知道我出轨,却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爱我,也恨我,我们彼此折磨。
直到我重生,回到了拿到验孕棒的那一天。
1
浴室的灯惨白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将我脸上的血色抽得一干二净。我死死盯着手里的验孕棒,那两条刺眼的红杠,像两条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将我勒死。
上一世,就是从这里开始,我的人生坠入了无间地狱。
我叫程乐纱,和丈夫方善翔结婚三年。我们是大学同学,爱得真挚热烈。可婚后三年,我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去医院一查,问题出在他身上,先天性无精症。
方善翔拿到诊断书那天,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说对不起我,说我们离婚吧,他不能耽误我。
我抱着他,告诉他,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生育能力。我们还有一辈子,孩子,我们可以领养。
可我没想到,我的婆婆,耿玉芝,从来没想过放弃。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能结果的田,而她唯一的儿子,却撒不下种子。那种失望和算计,终于在一个月前,变成了行动。
那天是我的生日,她亲手炖了一锅汤,笑得慈眉善目,亲手盛给我,乐纱啊,这汤你多喝点,补身体。
我喝了。然后,我失去了那个下午的记忆。
等我醒来时,浑身酸软地躺在卧室床上,衣服完好,只是头痛欲裂。婆婆说我喝多了酒,睡过去了。
我信了。
直到一个月后,我拿着这根验孕棒,上一世的我,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医学奇迹,是方善翔的病好了。
我冲出去,把验孕棒递给他看,他眼里的狂喜,在拿到我俩一起去做的第二次孕检报告后,变成了冰冷的死灰。
报告显示,我怀孕八周,胚胎健康。而他的精子检测报告,依然是未检测到精子。
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肮脏的背叛者。
我的人生,从那一天起,彻底崩塌。羞耻、愤怒、绝望,我根本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只知道我被毁了。我试图解释,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如何解释
最终,在无尽的争吵和折磨中,我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血肉模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婆婆嘴角那抹诡异的、得逞的微笑。
而现在,我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开始的五分钟后。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方善翔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乐纱,你在里面干什么很久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没有了上一世的惊慌失措,只有一片沉寂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冰原。
我的目标很明确:第一,打掉这个孽种。第二,收集证据,将那个亲手把我推入地狱的老妖婆——我的好婆婆,耿玉芝,送进真正的地狱。
我拉开门,方善翔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他看到我手里的验孕棒,呼吸一滞,眼神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光芒,乐纱!我们……我们有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方善翔,我们去医院,立刻,马上。
我的冷静,让他眼里的狂喜凝固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伸手想来抱我。
我躲开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去了医院才知道。我转身去拿外套,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顺便,你也再去做一次精子检测。
方善翔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2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像要爆炸。
方善翔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几次想开口,看看我冰冷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是个聪明人,我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一世,我看到验孕棒时,是又惊又喜又懵。而这一世,我冷静得像个局外人。这种反常,足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到了医院,我挂了妇科,他挂了男科。
我平静地做完B超,医生把报告单递给我,公式化地说道:孕六周,胚胎发育良好。恭喜。
我看着B超图上那个小小的孕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那个孽种,我和我小叔子方善远的孩子。
我那个小叔子,方善远,今年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游手好闲,一天到晚跟在婆婆屁股后面,像个没断奶的巨婴。我以前只觉得他没出息,从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爬上了我的床。
而这一切的导演,是我婆婆,耿玉芝。她为了所谓的方家香火,竟然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不是爱她的儿子,她是爱她自己那点可悲的执念。
我拿着报告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方善翔。
一个小时后,他拿着一张薄薄的化验单,像个游魂一样向我走来。他的脸色比医院的墙壁还要白,嘴唇哆嗦着,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他走到我面前,把化验单递给我。我没接,只是淡淡地说:结果和我猜得一样,对吗
他浑身一颤,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为什么……乐纱,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眼里的怨恨,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知道,他现在认定了我背叛他。
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方善翔,在问我为什么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信我吗
他被我问住了,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信他怎么信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没有生育能力,而我,怀孕了。
你看,你根本不信我。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既然不信,那我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我的主线任务是复仇,但眼下,我面临着第一个巨大的阻碍:我丈夫方善翔的不信任。他是我名义上的盟友,但此刻,他更像一个被蒙蔽的敌人。如果得不到他的帮助,或者至少让他保持中立,我一个被婆婆严密监视的儿媳,根本无法完成任何计划。
我必须先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我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明天,我就去做手术。
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布满了血丝,你敢!
我愣住了。上一世,他虽然痛苦,但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始终抱着一丝幻想。现在,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
你不能动他!他是我的……他是我们方家的……他语无伦次,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孕,为什么对这个野种的反应,比上一世还要偏执
方善翔,你看着我。我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眼神躲闪,避开我的视线,嘴里却强硬地说:我不管!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
难道……上一世,他不仅仅是不知道婆婆的所作所为。
难道,他也是共犯
不,不可能。他那么爱我,他看我的痛苦,不似作假。
但眼前他这副失控的样子,又让我没办法说服自己。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如果我的枕边人也是我的敌人,那我这场复仇,将是十死无生。
3
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
婆婆耿玉芝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回来啦快去洗手,妈给你们炖了老母鸡汤,补补身体。
她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扫来扫去,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急切,毫不掩饰。
方善翔一言不发地换了鞋,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耿玉芝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乐纱啊,这个月……有没有什么感觉啊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却因为兴奋而显得油光满面的脸,胃里一阵恶心。
我面无表情地说:妈,我今天去医院了。
哎哟!她立刻紧张起来,抓住我的胳膊,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我就说我的方子灵吧!
她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方子什么方子
上一世,她从没提过什么方子。
我佯装不解,什么方子
耿玉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打着哈哈,嗨,就是……就是求神拜佛求来的生子方啊!看来是老天爷显灵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往餐桌上拉,快快快,趁热喝汤,这个最补了。善翔呢这孩子,怎么当爹了还这么不懂事!
她已经默认我怀孕了,甚至已经开始以孩子奶奶的身份自居。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那碗油汪汪的鸡汤,上面还飘着几颗红枣和枸杞。
就是这碗汤。或者说,是和这碗汤差不多的东西,毁了我的一生。
我重生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打掉孩子。但现在,我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阻碍:我被婆婆看得死死的,而且我丈夫的态度也极其反常。我根本没有机会一个人去医院。
强行去,只会打草惊蛇,让我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我必须改变策略。
妈,我抬起头,挤出一个苍白但顺从的微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我肠胃不好,让我最近饮食清淡点,别太油腻。
耿玉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胡说!怀孕了哪能吃清淡的就是要大补!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听妈的,没错。
她不由分说地把勺子塞到我手里,用命令的口吻说:喝了。
我看着她,心里冷笑。
很好,她越是这样,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慢慢地送到嘴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方善翔冲了出来。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打掉了我手里的碗!
哐当——
滚烫的鸡汤和瓷器碎片溅了一地。
不准喝!他对着我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耿玉芝被他这一下吓懵了,尖叫起来:方善翔!你发什么疯!这是给你媳妇补身体的!
方善翔却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地上的狼藉,一字一句地问他妈:妈!你告诉她了你是不是都告诉她了!
告诉她什么
我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信息。
耿玉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告诉她我……我能告诉她什么啊
你还在装!方善翔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苦的控诉,你往汤里放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要个孙子,到底要逼疯多少人!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
他知道!
方善翔知道他妈在汤里下药!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刚刚在书房里想通了还是……他早就知道了
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他对我的怨恨,又从何而来
一个又一个谜团,像一张大网,将我牢牢罩住。
我看着眼前这对歇斯底里的母子,忽然明白了。
我的第一个二级冲突——如何摆脱监视,成功打掉孩子,似乎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就是我丈夫,方善翔。
4
我放什么了我能放什么善翔,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你倒好,反过来冤枉你亲妈!
耿玉芝的反应极快,立刻开启了撒泼耍赖模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只要一处于下风,就用这招来博取同情,颠倒黑白。
方善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个孝子,从小被耿玉芝拿捏得死死的。哪怕心里再愤怒,他也做不出对自己母亲恶语相向的事情。
而我,只是冷冷地看着。
看着耿玉芝声泪俱下地控诉儿子不孝,看着方善翔痛苦挣扎的表情。
我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我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终于,方善翔的目光转向了我。他看着我,眼里的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哀求。
他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了。
乐纱……对不起。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妈……是我妈她……
耿玉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方善翔!你给我起来!你跪她干什么!她怀着我们方家的种,金贵着呢!你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她尖利地叫道。
你闭嘴!方善翔猛地回头,冲他妈吼了一声。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对他妈说话。
耿玉芝被吼得一愣,随即更加歇斯底里,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为了个女人,你吼你亲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
她一边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我。
我心里冷笑。她在等我表态,等我去扶她,去劝方善翔。只要我这么做了,今天这事,就又会被她糊弄过去。
但我偏不。
我站起身,绕过跪在地上的方善翔和坐在地上的耿玉芝,径直朝卧室走去。
乐纱!方善翔慌了,想爬起来追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方善翔,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到卧室来找我。把你所有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有半句假话,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们就去民政局。
说完,我走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我靠在门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刚刚那一幕,看似是我占了上风,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
我赌的,是方善翔对我的爱和愧疚,到底能不能压过他对耿玉芝的孝顺和恐惧。
现在看来,我赌赢了一半。
他知道下药的事,但很显然,他不知道借种的事。否则,他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他以为耿玉芝只是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方,想治好他,让他能生。
而他刚刚打翻那碗汤,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他妈的偏方可能已经伤害到了我的身体。
这是一个巨大的认知反转。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一个完全知情的共犯,和一个被蒙蔽了部分真相的帮凶,策反的难度,完全不同。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打掉孩子,第二个目标是让耿玉芝付出代价。
现在,方善翔成了我实现这两个目标的关键棋子。
我必须把他,彻底地,拉到我的阵营里来。
5
一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乐纱,是我。方善翔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我打开门,让他进来。
他看起来像是被抽掉了筋骨,整个人都垮了。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久久不语。
我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像是整整一夜没睡。
我妈……她一直不肯接受我不能生的事实。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涩得厉害,大概半年前,她就开始神神叨叨的,到处找偏方。烧符水,喝草药……什么都有。我劝过她,跟她吵过,都没用。
她偷偷把那些东西,加在给你的汤里。我发现过一次,跟她大吵了一架,把她那些瓶瓶罐罐都扔了。我以为……我以为她放弃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我没想到,她根本没停下。今天在医院,你让我再做一次检查,我就猜到了……你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怀疑是她做的手脚。
我回来在书房,越想越怕。我怕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坏了你的身体。所以我才会……
他说不下去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的说法,和我推测得差不多。他知道下药,但不知道下的什么药,更不知道最终的目的。
在他看来,耿玉芝只是一个愚昧、偏执,为了抱孙子而乱用偏方的可怜母亲。
而在我看来,耿玉芝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的罪犯。
我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信息差。
所以,你以为我怀的,是你的孩子我轻声问道。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痛苦,难道……不是吗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知道我生不了!我知道!可是乐纱,万一呢万一是那些偏方真的起了作用呢万一是医学奇迹呢我不敢想……我不敢去证实!我怕!我怕那一点点希望破灭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他就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哪怕抓住的是一根稻草,也不肯放手。
而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他幻想出来的那根救命稻草。
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育,却在医院门口,死死抓住我不让我做手术。
他不是不理智,他是被那万分之一的虚假希望,冲昏了头脑。
现在,是时候让他彻底清醒了。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他面前。
那是一支录音笔。
这是什么他不解地问。
你听听就知道了。
我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来了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律师庄菲的对话。
菲菲,我怀孕了。
我靠!真的假的方善翔那小子铁树开花了
问题就在这里。他的复查报告,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操。乐纱,你别慌。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一个月前,我生日,婆婆给我喝了一碗汤,然后我就断片了。
下药!庄菲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乐纱,你家除了你、方善翔和你婆婆,还有谁有钥匙
还有他弟弟,方善远。
录音里,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然后,庄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乐纱,你听我说。现在,我们做一个最坏的假设……
录音到这里,我按下了暂停。
我抬起头,看着方善翔。
他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恶心、难以置信的青灰色。
他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傻了,只有嘴唇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妈她……她不会……
她会的。我平静地打断他的自我催眠,方善翔,你弟弟方善远,在你母亲眼里,也是方家的血脉。你生不了,就让你弟弟来‘帮忙’。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既姓方,又流着方家的血。对她来说,完美无缺。
不!!!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嘴里喊着:我要去杀了他们!我要杀了那对狗男女!
我没有拦他。
我知道,这个认知上的惊天反转,足以摧毁他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和情感。
让他去闹,让他去疯。
只有让他亲眼看到他母亲和他弟弟的丑恶嘴脸,他才能彻底地,站到我这一边。
我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我策反了方善翔。
现在,轮到收集证据了。
6
方善翔冲出卧室,像一头发疯的公牛。
客厅里,耿玉芝还坐在地上,方善远则蹲在她旁边,笨拙地安慰着。
妈,你别哭了,我哥他就是一时糊涂……
糊涂我看他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耿玉芝哭得更来劲了。
看到方善翔冲出来,方善远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哥,你……你跟嫂子谈完了
方善翔二话不说,一拳就砸在了方善远的脸上!
方善远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啊!耿玉芝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小儿子身上,方善翔!你疯了!你打你弟弟干什么!
我打他我他妈要杀了他!方善翔双眼赤红,一把揪住方善远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畜生!你对乐纱做了什么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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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善远被打懵了,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说: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还敢狡辩!方善翔又是一拳。
住手!你给我住手!耿玉芝疯了一样扑上来,死死抱住方善翔的胳膊,你要打就打我!都是我做的!跟善远没关系!是我给他下了药!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看,多伟大的母爱啊。
为了保护小儿子,不惜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方善翔的动作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承认了你真的……
是!我承认!耿玉芝索性破罐子破摔,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生不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你绝后!我不能让方家绝后!善远也是你的亲弟弟,他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这有什么不对!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震碎了方善翔的三观。
他松开方善远,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指着耿玉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我怎么对你了我是为了你好!耿玉芝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仿佛刚才那个撒泼打滚的人不是她,善翔,你听妈说。这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个人知。程乐纱那边,你好好哄哄。女人嘛,有了孩子,心就定了。等孩子生下来,一切就都好了。
她竟然还在做着她的春秋大梦。
她以为,只要她承认了,方善翔闹过了,这件事就能这么翻篇。
她甚至已经开始指导方善翔如何稳住我。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扭曲而显得丑陋的脸,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这种人,已经没有了人性。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耿玉芝身后的方善远,突然开口了。
哥,对不起……我……我也是被妈逼的。他捂着流血的鼻子,哭丧着脸,
看起来很可怜。那天,妈给我喝了汤,我就……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我就在……在嫂子的床边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道歉,实则是在撇清自己的责任,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他以为,只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和他妈一样的受害者,就能蒙混过关。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卑劣。
我缓缓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茶几边,拿起我的手机,按下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客厅里。
我被人下药迷奸了。犯罪嫌疑人,就是我的婆婆,耿玉芝,和我的小叔子,方善远。
耿玉芝和方善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会直接报警。
在她们的认知里,这种家丑,是绝对不能外扬的。
而我,就是要让这件丑事,暴露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看,她们到底是一副怎样丑恶的嘴脸。
7
警察来得很快。
当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走进我家客厅时,耿玉芝彻底慌了。
她冲上来想抢我的手机,被方善翔一把拦住。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一家人闹着玩呢!她对着警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女士,我们接到程乐纱女士的报警,称自己被下药迷奸。请问是你吗为首的那个年长一些的民警,表情严肃地问我。
是我。我点点头。
犯罪嫌疑人是
我伸手指了指脸色煞白的耿玉芝和方善远,就是他们两个。
胡说八道!你这个贱人!你血口喷人!耿玉芝疯了一样对我破口大骂,你怀了野种,怕被我们家赶出去,就想讹我们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妈!方善翔厉声喝止了她。
民警的眉头皱了起来,请你冷静一点!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请你们三位,跟我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
耿玉芝一听要去派出所,腿都软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不去!我没犯法!我凭什么要去!
方善远更是吓得躲在她身后,抖得像筛糠。
看着他们这副丑态,我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
我本以为,报警会是我复仇计划的终点。
但我很快就发现,我太天真了。
在派出所,我做了详细的笔录。我把我生日那天被下药,以及之后发现怀孕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我还把我偷偷录下的,刚才在客厅里耿玉芝和方善远的自白,交给了警察。
然而,当警察分别审问耿玉芝和方善远时,他们却上演了一出绝地反转。
他们矢口否认了一切。
耿玉芝一口咬定,她只是给我喝了安神汤,因为我最近精神不好,失眠。至于我怀孕,那是我的私生活问题,跟她和她小儿子没有半点关系。
而方善远,则哭着说,他那天根本就没来过我们家。他说我之所以诬陷他,是因为我之前勾引他不成,恼羞成怒,故意报复。
至于那段录音,他们说是我通过剪辑和诱导,故意拼凑出来的,根本不足为信。
他们的说辞,荒唐得可笑。
但问题是,我没有直接证据。
没有我被下药的证据,没有方善远出现在我房间的证据。
唯一的证据,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只要做了DNA鉴定,就能证明孩子的父亲是方善远。
但耿玉芝,这个老狐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当着警察的面,突然给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指着我,声泪俱下地控诉:警察同志啊!你们要为我做主啊!这个女人,她自己不检点,在外面乱搞,怀了别人的孩子,怕我儿子跟她离婚,她分不到财产,就想了这么个毒计,来陷害我们母子!她就是想把这个野种,赖在我们方家头上啊!
她这番话,瞬间就把事情的性质,从一桩刑事案件,扭转成了一场家庭纠纷和财产争夺。
而对于警察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尤其是在缺乏关键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对我所说的迷奸立案。
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警察只能将此事定性为家庭矛盾,对我们进行了调解,然后让我们回去了。
从派出所出来,耿玉芝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得意和怨毒。
她以为她赢了。
方善翔气得浑身发抖,想冲上去理论,被我拉住了。
别跟他们废话。我看着他,冷静地说,我们回家。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不解和失望,乐纱,就这么算了他们这样对你……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地说,这只是个开始。
报警失败,这是我重生复仇计划中的第一次重大挫折。
我低估了耿玉芝的无耻和狡猾。
但这并没有让我气馁,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对付这种没有底线的人,常规的手段,是没用的。
我必须,用她们的方式,来对付她们。
我需要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能把他们彻底钉死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而这个证据,需要我自己去创造。
我的目光,落在了我平坦的小腹上。
或许,这个我一心想要打掉的孩子,能成为我复仇计划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个全新的,更大胆,也更危险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成形。
8
回到家,气氛降到了冰点。
耿玉芝和方善远躲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来。
方善翔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都乌烟瘴气。
别抽了。我走过去,打开窗户,让刺鼻的烟味散出去。
他掐灭了烟头,抬头看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痛苦和迷茫,乐纱,我们现在怎么办
离婚。我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他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不!我不离婚!我不同意!
方善翔,你冷静点。我挣开他的手,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还能继续过下去吗你每天看着我,就会想起你母亲和你弟弟做的那些恶心事。我每天看着你,也会想起你的软弱和我的屈辱。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不!没完!他固执地摇头,眼睛红得吓人,乐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我……我去把他们赶出去!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然后呢我冷冷地看着他,带着我肚子里这个孽种,去重新开始吗你做得到吗你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抚养,一辈子都不提他的出身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做不到。
没有哪个男人,能大度到替自己的亲弟弟养儿子,尤其是在这种被设计、被背叛的情况下。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过了许久,我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计划。
方善翔抬起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我。
这个孩子,我先生下来。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你不是要打掉他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淡淡地说,报警失败,就说明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而这个孩子,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只要他出生,我们立刻做亲子鉴定。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耿玉芝和方善远,谁也跑不了。
方善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的计划,让他看到了一丝复仇的希望。
但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乐纱,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要怀着这个孩子十个月……这……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打断他,比起让他们逍遥法外,这点代价,我付得起。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从今天起,到孩子出生,你要完全地,无条件地,配合我。我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能有任何疑问,也不能有任何犹豫。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二,我继续说,这个计划,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我最好的朋友,庄菲。
提到庄菲,方善翔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知道,庄菲是我最信任的人。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因为这个计划,太危险了。我看着窗外,轻声说,耿玉芝的狠毒,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不想把菲菲牵扯进来。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来做。
我之所以不让庄菲参与,除了保护她,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
上一世,我的死,庄菲悲痛欲绝。她为了帮我讨回公道,拼尽全力去搜集证据,最后,却在一场离奇的车祸中丧生。
我不知道她的死,和耿玉芝有没有关系。
但在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她为我冒任何风险。
方善翔沉默了片刻,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乐纱,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很好。
我的复仇之刃,已经铸成。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个月的,伪装和蛰伏。
我要让耿玉芝和方善远,从得意忘形的顶端,一点一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9
我们的和解,在耿玉芝看来,是她胜利的果实。
第二天一早,她就恢复了往日的做派,炖好了汤,敲开了我的房门。
乐纱啊,起来喝汤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得意。
我打开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憔悴和顺从。
方善翔跟在我身后,脸色阴沉,但没有再像昨天那样爆发。
耿玉芝看到我们俩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以为,我们闹过了,也报警了,但最终还是得屈服于现实。
她把汤碗递给我,快喝吧,这可是我托人从乡下买来的正宗土鸡,最养胎了。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
今天的汤,清澈了许多,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
看来,她也怕把我真的吃出问题来。
我顺从地喝了下去。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影后级别的表演。
我扮演一个被现实打败,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懦弱女人。我每天沉默寡言,对耿玉芝的关心逆来顺受,对方善翔的愧疚冷漠以对。
方善翔也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痛苦不堪的丈夫。
我们的家,变成了一个气氛诡异的舞台。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耿玉芝和方善远,是这场戏里,最自鸣得意的观众。
他们看着我日益隆起的肚子,眼神里的得意和期待,一天比一天浓。
尤其是耿玉芝,她几乎把我当成了一个孵化器。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端茶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那副慈爱婆婆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几乎都要被她感动了。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恨意就越是翻腾。
但我都忍下来了。
我要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在这期间,我并没有闲着。
我以怀孕反应大,闻不得油烟味为由,让方善翔在我们的卧室里,装了一个小冰箱和微波炉。
我吃的很多东西,都是方善翔从外面带回来的。
而耿玉芝端来的那些汤汤水水,大部分,都被我悄悄倒掉了。
然后,我开始暗中收集证据。
我让方善翔在客厅、餐厅,甚至耿玉芝的房间里,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和录音设备。
这些设备,伪装得极其巧妙,有的在装饰画里,有的在台灯底座上,根本无法察觉。
我需要记录下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相信,只要时间够长,他们一定会在言语中,透露出当初犯罪的蛛丝马迹。
我还需要一个最关键的物证。
那就是,当初耿玉芝给我下药的,那个药瓶。
我断定,她绝对没有销毁。以她那种自作聪明的性格,她很可能会把这个功臣收藏起来,作为自己智慧的见证。
我开始在家里,不动声色地寻找。
我趁她和方善远出门买菜、逛公园的时候,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在一个月后,我在她床头柜最里面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那个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棕色的玻璃瓶。
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我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放进了我的首饰盒里。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甚至开始联系庄菲,旁敲侧击地向她咨询,如果有了确凿的证据,比如DNA鉴定报告和下药的物证,以及一些旁证录音,能不能将罪犯绳之以法。
庄菲给了我非常肯定的答复。她说,只要证据链完整,这绝对是板上钉钉的刑事案件。
她还敏锐地问我:乐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笑着搪塞了过去。
我以为,只要我熬过这十个月,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命运的残酷。
就在我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庄菲,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精神支柱,死了。
10
接到庄菲父母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晒太阳。
电话那头,庄菲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庄菲死了。
一个人在公寓里,煤气中毒。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了。
警察的初步结论是,意外事故。
我的手机,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庄菲是为了我而死。这一世,我拼尽全力想让她远离这场漩涡,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方善翔冲过来抱住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远忽近。
乐纱!乐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我重生以来,无论面对多大的屈辱和困境,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此刻,我溃不成军。
庄菲的葬礼,我没有去。
我大着肚子,方善翔和耿玉芝都不同意。
耿玉芝甚至还假惺惺地安慰我:乐纱啊,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我们方家唯一的根啊。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一股冰冷的恨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可能。
庄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仔细回想我和庄菲最后一次通话的内容。
我向她咨询了法律问题。虽然我没有明说,但以她的聪明,她肯定猜到了一些。
难道……是我的这通电话,害了她
耿玉芝发现了我暗中的小动作她害怕了,所以先下手为强,除掉我唯一的外援
这个念头,像毒草一样,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
我开始怀疑一切。
我检查了家里所有的隐藏摄像头,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试探耿玉芝,她表现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
但我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深。
庄菲的死,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也成了我复仇计划中,最大的一个变数。
我失去了我最强大的后盾。
我现在,只能靠自己,和身边这个同样被仇恨和痛苦折磨的男人。
我变得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我不再和外界有任何联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窗外发呆。
在耿玉芝看来,我是因为好友的离世而悲伤过度,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她对我,也放松了警惕。
她以为,我已经彻底被击垮,变成了一个只会生产的工具。
她不知道,在我的沉默之下,是更加疯狂的,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
庄菲,你放心。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无论是谁害了你,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11
庄菲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神经质。我会在半夜突然惊醒,然后一遍遍地检查门锁。我不敢吃耿玉芝做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杯水。
方善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想安慰我,却又无从开口。
我们之间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
而耿玉芝,则对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感到非常满意。
在她看来,一个没有了朋友,精神濒临崩溃的孕妇,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她甚至开始在家里,和方善远讨论起了孩子出生后的事情。
等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早产。善翔不是一直有在吃中药调理吗就说他的病治好了。
那……那程乐纱那边呢方善远小声问。
她哼,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谁会信她的话等孩子上了户口,就找个理由,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到时候,我们方家,既有了后,又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一了百了。
这些对话,被我安装的录音设备,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我听着录音里他们母子二人恶毒的计划,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送我去精神病院……
好,真好。
原来,这才是他们最终的计划。
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了悲伤和恐惧,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恨意。
预产期,一天天临近。
我开始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
我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这家医院安保严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院长,是我大学时的一位学长,关系还不错。
我把我的情况,有选择地告诉了他。我说我丈夫不育,但因为家庭原因,我不得不通过特殊手段怀孕。现在,我婆家想抢走孩子,甚至可能对我利。我希望能在他的医院生产,并且,在孩子出生后,立刻进行亲子鉴定,并帮我报警。
学长听完后,震惊不已,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他向我保证,会确保我和孩子的安全,并配合我的一切行动。
然后,我把家里所有的录音和视频证据,都做了备份。一份存在了云端,设置了加密。另一份,我存进了一个U盘里,和那个装有药粉的棕色小瓶子一起,放进了一个防水袋,藏在了我的待产包最底层。
一切,准备就绪。
我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让我早产的,合情合理的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耿玉芝和方善远出门去超市。
方善翔公司有急事,也出去了。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知道,就是今天了。
我走进厨房,打开了煤气灶,然后,把它拧到了最小火,让火焰,似有若无地舔舐着灶台。
我又走进浴室,把所有的窗户都关死。
然后,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
我不是要自杀。
我要的,是一场意外。
一场,和庄菲的死,一模一样的,意外。
我要用我自己的命,来做最后的赌注。
我要看看,当我也面临煤气中毒的危险时,耿玉芝和方善翔,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们惊慌失措地救我,那或许,庄菲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但如果……
他们有任何一丝的犹豫和算计……
那也就间接证明了,庄菲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我,要用我的命,来验证我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12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
那是煤气泄漏的味道。
我的头开始发晕,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我给方善翔发了一条微信。
老公,我肚子好痛,你快回来。
然后,我拨通了学长的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却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让电话那头的人,能听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我留的最后一道保险。
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至少,有人知道真相。
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耿玉芝和方善远回来了。
哎,今天超市打折,买了这么多东西,真划算。耿玉芝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
妈,我怎么闻到一股怪味啊是方善远的声音。
什么味我怎么没闻到。赶紧把东西放冰箱里。
他们的脚步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
没有人发现异常。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的房门,被推开了。
是耿玉芝。
她探进头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乐纱,睡着呢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要不要……
她的话,戛然而止。
她终于闻到了房间里浓烈的煤气味。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冲进来救我。
她只是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
那眼神里,有惊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的光。
她在犹豫。
她在权衡。
权衡是冲进来救我这个麻烦,还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我的孩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入了最深的冰窖。
我赌对了。
庄菲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就在这时,方善远也跑了过来,妈,怎么了好大的煤气味!
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情景,也吓得脸色惨白。
妈!快……快救人啊!他下意识地就要往里冲。
站住!耿玉芝一把拉住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你干什么!你想让她活吗!
方善远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活着,就是个祸害!她要是死了,孩子就是我们的!一了百了!耿玉芝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可……可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她死了,孩子也……
剖腹产!耿玉芝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现在送去医院,就说她煤气中毒,紧急抢救!只要孩子能活下来,她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魔鬼。
他们就是魔鬼。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我不仅要让学长听到,我还要把这些话,清清楚楚地录下来。
就在耿玉芝准备关上房门,制造我意外死亡的假象时,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是方善翔。
他回来了。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闻到满屋的煤气味,整个人都疯了。
你们在干什么!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耿玉芝和方善远,冲到了我的床边。
乐纱!乐纱!你醒醒!他抱起我,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一边掐我的人中,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耿玉芝和方善远,被他这副样子吓傻了。
他们没想到,方善翔会在这时候回来。
他们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我看着方善翔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至少,他还不是无可救药。
至少,在他心里,我比那个虚无缥缈的孩子,更重要。
我的意识,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13
我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
窗明几净,阳光正好。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鼓鼓的。
孩子还在。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病房门被推开,我的学长,也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乐纱,你醒了。学长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后怕和愤怒,你没事了。幸好送来得及时,你和孩子都保住了。
我点点头,看向那两个警察。
程女士,你好。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为首的警察向我出示了证件,关于你朋友庄菲的案子,以及你这次的‘意外’,我们已经并案调查。你之前通过电话,让我们听到的那段录音,我们已经获取。现在,我们需要你提供更详细的线索和证据。
我的心,猛地一跳。
刑侦支队
看来,学长在我昏迷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报警了。
而且,直接捅到了市里。
我丈夫呢我问。
他在隔壁休息室。学长说,他送你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一直守着你。我们看他状态不对,让护士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警察说:我的证据,都在我的待产包里。一个U盘,还有一个棕色的小瓶子。
警察很快取来了我的待产包。
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了那个防水袋。
U盘里,是我这几个月来,搜集的所有录音和视频。
包括耿玉芝和方善远承认借种,商量如何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以及刚刚,在我煤气中毒时,他们那段丧心病狂的对话。
而那个棕色的小瓶子,更是铁证。
经过警方的化验,瓶子里残留的粉末,是一种强效的镇静催眠药物,无色无味,但过量服用,会导致记忆缺失,甚至深度昏迷。
这就是耿玉芝当初给我下的药。
有了这些证据,再加上我手机里的两段关键录音,证据链,已经完整了。
当天下午,警察就对耿玉芝和方善远,实施了抓捕。
抓捕的地点,就在医院的走廊里。
他们当时,正守在我的病房门口,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当警察给他们戴上手铐的时候,耿玉芝还在撒泼大闹。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法!我是受害者的家属!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直到警察,播放了那段她在房门口和方善远的对话录音。
她活着,就是个祸害!她要是死了,孩子就是我们的!一了百了!
她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死人。
她所有的伪装和狡辩,在铁证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瘫倒在地,像一摊烂泥。
而方善远,早就吓得尿了裤子。
看着他们被警察带走的狼狈背影,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我的心里,一片空洞。
复仇,成功了吗
是的,从法律上来说,是的。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但是,庄菲呢
庄菲的死,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虽然警方已经将她的案子,和我的案子并案调查,高度怀疑是耿玉芝所为。
但是,耿玉芝拒不承认。
她说她根本不知道庄菲是谁,更没有杀人。
警方也确实没有找到,她杀害庄菲的直接证据。
庄菲的死,成了一个悬案。
这个结果,让我无法接受。
14
耿玉芝和方善远被捕后,方善翔醒了。
他冲进我的病房,看到我安然无恙,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他反复地说着对不起,说他不是人,说他差点害死我。
我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把庄菲的案子,告诉了他。
警方怀疑,是耿玉芝做的。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我说。
方善翔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妈她……她虽然糊涂,但她不至于去杀人……
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一个能给自己儿媳下药,让小叔子强奸她,事后还想把儿媳送进精神病院,甚至眼睁睁看着她煤气中毒去世的人。你觉得,她做不出杀人的事吗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是啊,以耿玉芝的疯狂和狠毒,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庄菲的死,不是意外。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她是被灭口的。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因为她是我唯一的依靠。耿玉芝杀了她,就是为了断了我的后路,让我孤立无援,任她宰割。
方善翔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说,我需要你,去让你母亲,开口。
我他茫然地看着我。
对,你。我点点头,你是她最爱的儿子。只有你,才有可能让她说出真相。我要你,去见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套出她的话。
我……方善翔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让他去审问自己的母亲,这无疑是残忍的。
方善翔,你看着我。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我对视,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庄菲。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曾经的朋友。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必须,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也为了我们自己。我顿了顿,轻声说,如果找不到她杀人的证据,她最多,就是故意伤害和侮辱罪。她不会被判死刑。等她从监狱里出来,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
我的话,让他浑身一颤。
他想到了耿玉芝那双怨毒的眼睛,想到了她那些疯狂的计划。
他知道,我说得是对的。
只要耿玉芝还活着,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好。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决绝,我答应你。我去见她。
15
方善翔去见耿玉芝的那天,我早产了。
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紧张,也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我在深夜,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
学长立刻安排了手术。
进手术室前,我抓着学长的手,对他说:学长,拜托了。孩子出生后,第一时间,做DNA鉴定。然后,把他送到我父母那里去。在我出院前,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他。
学长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药注入身体,我的意识,再次陷入了黑暗。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躺在病床上,小腹平坦,但空落落的。
学长站在我床边,表情有些复杂。
乐纱,是个男孩,六斤二两,很健康。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
DNA加急报告,也出来了。他把一份报告递给我。
我没有接。
结果,在意料之中。学长轻声说。
我闭上眼。
那个孽种,终于,从我的身体里,被剥离了。
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份能将罪恶钉死的DNA报告。
我爸妈那边……
我已经安排好了。学长说,我派了两个最可靠的保镖,亲自把孩子送过去的。你放心,绝对安全。
我点点头,谢谢你,学长。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警察和方善翔吧。
我没有再说话。
我不知道方善翔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只能等。
两天后,方善翔回来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扒了一层皮,形容枯槁,眼神空洞。
他坐在我床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她都招了。他沙哑地说。
我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是方善翔和耿玉芝的对话。
一开始,耿玉芝还在哭天抢地,说自己冤枉,说儿子不孝。
方善翔没有跟她吵,也没有逼她。
他只是平静地,给她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讲他生病时,她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讲他上学时,她如何每天起早贪黑地给他做饭。
讲他工作后,她如何骄傲地跟邻居炫耀自己的儿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充满了感情。
耿玉芝的哭声,渐渐小了。
善翔……妈对不起你……妈知道错了……
妈,你没错。你只是太爱我了。方善翔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方家。我都知道。
可是,妈,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杀了庄菲呢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律师。她碍着你什么事了
录音里,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耿玉芝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我没想杀她。她说,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天,程乐纱给她打完电话,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查了那个女人的底细,是个很厉害的律师。我怕……我怕她会坏了我的好事。
所以,我就找人,查到了她的住址。我想去吓唬吓唬她,让她别多管闲事。
我买通了她家楼下的保安,拿到了备用钥匙。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洗澡。
我本来只是想,在她家里,放点东西,警告她一下。可是……她突然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看到我,很惊讶,问我是谁。我当时一慌,就跟她推搡了起来。
她很厉害,想抓住我报警。我急了,就……就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烟灰缸,砸了她的头。
她倒在地上,流了很多血……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她死了没有。我只想着,赶紧跑。
我跑下楼,才想起来,我进去的时候,闻到厨房有一股煤气味。可能是她洗澡前,在煮东西,忘了关火。
我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不是被我打死的,而是煤气中毒死的呢
所以,我就……又回去了。我把厨房的火,关了。又把她拖到客厅,伪造了她意外摔倒,撞到头,然后煤气中毒死亡的假象。
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我关掉录音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真相,终于,大白了。
16
耿玉芝,因为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侮辱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方善远,作为共犯,因为强奸罪、故意伤害罪(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法庭。
是方善翔,一个人去的。
他回来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
我没有去打扰他。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血缘,亲情,伦理,罪恶……这一切,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他既是受害者,也是罪人的儿子。
这种身份的撕裂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一周后,我出院了。
方善翔来接我。
我们回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房子里,已经没有了耿玉芝和方善远的气息。
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
我们两个人,相对无言。
晚上,他睡在书房,我睡在卧室。
我们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知道,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那道由鲜血和罪恶构成的鸿沟,我们谁也跨不过去。
又过了一周,他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我的卧室。
是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签好字了。他把笔递给我,声音沙哑,财产,我都不要。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算是……我替我妈,对我弟,给你的补偿。
我没有看协议的内容,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我的名字。
程乐纱。
写完这两个字,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孩子……他艰难地开口,你想怎么办
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平静地说,他是你弟弟的儿子。法律上,你是他的伯父。你,或者你父亲,有抚养他的义务。
我爸……他知道这些事后,就中风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他痛苦地闭上眼。
那是你们方家的事,与我无关。我站起身,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临走前,我看着他。
方善翔。
嗯
谢谢你。我说。
谢谢你,最后,选择站在了我这边。
谢谢你,没有让我,孤军奋战。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
乐纱,我们……
没有我们了。我打断他,扯出一抹释然的笑,以后,各自安好吧。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囚禁了我太久的牢笼。
外面的阳光,刺眼,却温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蛛网的蝴蝶。
我,自由了。
17
一年后。
我在一个江南小城,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店名叫菲。
是为了纪念庄菲。
我把她的父母,也接到了这个小城。我给他们买了套房子,就在我花店的隔壁。
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日子,平淡,且安宁。
我很少再想起过去那些事。
偶尔,在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惊醒。
但醒来后,闻到满室的花香,看到窗外皎洁的月光,心,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么一直平静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我的花店门口。
是方善翔。
他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头发长了,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他手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那孩子,眉眼之间,和方善远,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就是那个,我生下来的,孽种。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哀伤。
乐纱。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能……跟你谈谈吗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让他进了店。
他把孩子放在一张椅子上,那孩子很乖,不哭不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我爸,上个月,走了。方善翔低着头,声音很轻,公司破产了,房子也卖了,用来还债。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他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眼神很复杂,我给他取名叫,方念。思念的念。
我带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把我们以前的照片,都翻了出来。我指着照片,问他,哪个阿姨最漂亮。他每次,都指着你。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乐纱,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也不是想让你接受他。我只是……走投无路了。
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打份工我什么都能做。扫地,搬花,送货……只要你肯收留我们父子,给我一口饭吃。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个无辜的孩子。
我心里,五味杂陈。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把他赶出去。
和他,和这个孩子,彻底划清界限。
但情感上……
我看着方善翔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看着那个孩子清澈无辜的眼神。
我忽然想起了庄菲。
如果她还在,她会怎么做
她那么善良,那么心软。
她一定会说:乐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孩子是无辜的。
我叹了口气。
店里,缺一个送货的。我说,包吃,不包住。月薪三千。
方善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不知道,我留下他,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我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沉重的石头,好像,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或许,真正的放下,不是遗忘,也不是憎恨。
而是,和解。
和自己,和过去,和解。
18
方善翔和方念,就这么在我的花店里,住了下来。
我把花店二楼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给他们父子俩住。
方善翔真的很卖力。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店里店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去批发市场进货,回来后,又开着那辆破旧的小三轮,挨家挨户地去送花。
他话很少,总是默默地干活。
只有在面对儿子方念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点温柔的笑容。
方念很黏我。
他总喜欢迈着小短腿,跟在我身后,阿姨,阿姨地叫。
他喜欢花,喜欢看我修剪花枝,也喜欢帮我给花浇水。
虽然,他每次都会把水洒得满地都是。
庄菲的父母,一开始,对方善翔很有意见。
但看着他对我们尽心尽力的样子,看着方念那张天真可爱的脸。
他们的态度,也慢慢地,软化了。
有时候,庄菲的妈妈,还会做好了饭,让方念端上楼,给他们父子俩吃。
日子,就像小城里的流水,不急不缓地,向前流淌。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甚至觉得,或许,生活,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直到那天。
那天是方念的两岁生日。
我关了店,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和庄菲的父母一起,为他庆祝。
方善翔喝了点酒,话比平时多了一些。
他给我们讲他小时候的趣事,讲他和他弟弟,如何淘气,如何被耿玉芝追着打。
讲到最后,他哭了。
他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他父母,对不起他弟弟,也对不起庄菲。
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人。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把他扶回楼上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乐纱,别走……陪陪我……他醉眼迷离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床边。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胡话。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我帮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床头柜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平安福。
上面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翔字。
我的心,猛地一缩。
这个平安福,我认得。
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亲手绣了,送给他的。
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可是……
我清晰地记得。
上一世,我死后,警察来处理我的后事。
方善翔把我的遗物,都交给了我的父母。
其中,就有这个平安福。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这个本该在上一世就物归原主的平安福,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
一个荒谬的,却又让我不寒而栗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平安福。
我把它翻了过来。
在平安福的背面,我看到了一行,用黑色水笔,写下的小字。
字迹很小,也很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写下的。
上面写着:
乐纱,如果我回不来,记住,我爱你。
落款,是三个字。
不是方善翔。
而是,魏哲。
魏哲……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记忆。
魏哲,是当年,一直给我提供匿名帮助的那个影子助手。
是他,告诉我庄菲留下了备用证据。
是他,在我煤气中毒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市刑侦队。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父亲的某个故交,或者,是某个暗中同情我的正义之士。
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会是,方善翔。
或者说……
眼前这个,我以为是方善翔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方善翔!
那他是谁
真正的方善翔,又在哪里
我看着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好像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更大,更深的骗局里。
全文完
作者的话:
呀,故事到这里就先告一段落啦!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最后的反转惊到
这个结尾,其实留下了很多悬念。
比如,这个自称魏哲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冒充方善翔他和真正的方善翔,是什么关系
真正的方善翔,是生是死上一世,程乐纱死后,他真的为她发了疯吗
还有那个平安福,为什么会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
最重要的是,女主程乐纱,在发现自己再次被欺骗后,她会怎么做是选择再次复仇,还是会因为和方念的感情,而选择原谅和接受
这些问题,都留给大家去想象和讨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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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剧透:关于魏哲的身份,其实在前面的情节里,已经埋下了一点点小小的伏笔,不知道有没有细心的读者发现呢可以在评论区讨论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