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守护者与不灭的根
>廉江市雕被霓虹广告淹没时,我成了纪念馆的末代讲解员。
>深蓝守护者战舰在自由港下水那天,全城欢呼林振海市长万岁。
>没人知道,那艘钢铁巨兽的导航系统被动了手脚。
>双高铁站台成为战场,子弹与磁悬浮列车擦出蓝光。
>战舰坠毁在深水港的瞬间,我读懂了老馆长遗言:
>外星文明在雕塑里埋了种子,而林振海,是第一个被收割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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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市雕,那尊饱经风霜的玄武岩巨人,在暴雨中沉默着。雨水在它粗粝的肌理上汇成浑浊的溪流,顺着嶙峋的轮廓奔涌而下,像是它无声的泪水。它巨大的拳头紧握着象征开拓的船锚,手臂的肌肉虬结隆起,线条粗犷而充满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石料的束缚,挥向这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那双望向远方大海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空洞,映照着头顶那片由无数闪烁霓虹广告牌构成的虚假天穹——浮夸的虚拟偶像在搔首弄姿,深蓝经济区,财富新纪元的巨幅标语明灭不定,廉价的光污染扭曲了雨水,也扭曲了这座雕像所代表的一切厚重历史。
我撑着一把旧伞,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站在雕像巨大的基座下。脚下湿滑的地砖反射着冰冷、破碎的光。雨点噼啪地砸在伞面上,声音密集得令人心慌。伞沿垂下的水线,在我眼前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模糊了雕像的基座,也模糊了基座上那几道深深浅浅、仿佛被什么巨大力量强行刮擦过的奇特痕迹。它们不像是风雨侵蚀,也不像人为破坏,更像一种……烙印一种冰冷的、与这粗糙岩石格格不入的印记。每次讲解到这里,心底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大家看,我试图拔高音量,盖过雨声和头顶广告牌里传来的聒噪电子音乐。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无力的穿透感,飘散在风雨里。眼前是最后几位稀稀拉拉的游客,裹在一次性雨衣里,神情漠然,眼神游移不定,显然对这湿漉漉的石头巨人兴趣寥寥。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背脊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雕像的脸庞,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这就是我们的廉江市雕,建于新港落成之初。它象征着廉江先民们筚路蓝缕、开拓海洋的坚韧精神。这紧握的船锚,代表着我们征服风浪、连接世界的决心……
我的声音在风雨和城市巨大的喧嚣中显得微弱而渺小。头顶,一块悬浮广告屏猛地切换画面,炫目的蓝光瞬间淹没了雕像的脸。一个充满磁性的话外音激昂地响起:……‘深蓝守护者’!廉江自由港的钢铁脊梁!世界级深水港的终极守护者!它将带来无与伦比的繁荣与安全!共同见证明日辉煌!虚拟的钢铁巨舰在光屏上破浪而出,冰冷、庞大、充满压迫感。雨水打在屏幕上,那战舰扭曲变形,如同某种深海巨兽的阴影。
老者终于收回目光,浑浊的眼睛转向我,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洞察:小伙子,还在讲这些老黄历啊讲得好,讲得好……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身蹒跚地走入雨幕,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我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寒意,比这冰冷的雨水更甚,从脚底漫上来,浸透了骨髓。纪念馆馆长上周找我谈话时那公式化的笑容和冰冷的遣散通知,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陈岩,时代在变。全息导览系统下个月就全面上线了,更生动,更高效,覆盖更多语言……馆长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忙的深水港,吊臂如钢铁森林般起落。
我成了廉江市雕纪念馆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即将失业的人工讲解员。一个时代的注脚,即将被一行冰冷的代码彻底覆盖。廉江市雕在霓虹和雨水中沉默,像一个被遗忘的巨人,它的故事,连同它所守护的某种东西,似乎正被这座城市飞速运转的引擎无情地碾碎、抛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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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自由港,深蓝守护者下水典礼日。
天空蓝得虚假,没有一丝云彩,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巨大蓝宝石穹顶。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灼烤着码头上攒动的人头,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海腥气的热浪。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阻力。巨大的彩球悬浮在半空,金色的流苏在微风中懒洋洋地晃动。震耳欲聋的进行曲通过遍布码头的扬声器疯狂地冲击着鼓膜,节奏铿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的欢庆。
人,无边无际的人。目光所及,只有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小旗子,汇成一片躁动不安的海洋。兴奋的呼喊声、刺耳的口哨声、婴儿的啼哭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钢铁丛林般的港口建筑间反复冲撞、回荡。巨大的警戒线外,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身着统一的深蓝制服,表情严肃得像一尊尊石像,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流下,在紧绷的下颌线上闪着光。
来了!来了!有人尖声高叫。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钢铁轮廓缓缓驶来。它通体覆盖着一种冷峻的银灰色涂装,线条流畅而锐利,如同深海巨鲨的背鳍,切割开蔚蓝的海面,犁出一道宽阔而深邃的白色航迹。巨大的舰桥高耸入云,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山峰。舰首下方,四个狰狞的炮口黑洞洞地指向虚空,无声地宣告着毁灭的力量。船体两侧,密集的垂直发射单元如同巨兽的鳞甲,森然排列,每一个单元都像一个沉默的死亡巢穴。这就是深蓝守护者,廉江自由港的终极兵器,也是林振海市长政治版图上最耀眼的勋章。
它像一座移动的城市,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感,缓缓驶近观礼码头。庞大的阴影投射下来,瞬间覆盖了沸腾的人群,带来一阵短暂的、带着敬畏的沉寂。阳光被彻底遮蔽,空气仿佛也凝滞了。
观礼台正中央,林振海市长身姿挺拔,犹如一杆标枪。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充满感染力的笑容。他频频向沸腾的人群挥手致意,动作从容而有力,每一个细微的弧度都经过精心设计。当那钢铁巨舰的庞大舰艏最终稳稳地停在观礼台正前方,如同一座巍峨的钢铁长城横亘于眼前时,他脸上的笑容达到了顶峰,自信而明亮。
他向前一步,站在麦克风前,双手微微下压。无需言语,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奇迹般地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弥漫。
廉江的市民们!他的声音透过功率强大的扩音系统,洪亮、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深沉的感染力,瞬间压过海风,响彻整个码头,今天,我们脚下的土地在震动!今天,我们的历史被改写!‘深蓝守护者’,这艘凝聚了廉江智慧、勇气与雄心的钢铁巨舰,将劈波斩浪,为我们的自由港,为我们子孙后代的繁荣与安全,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狂热。
林市长万岁!
深蓝守护者万岁!
廉江!廉江!廉江!
声浪排山倒海,直冲云霄。无数的手臂疯狂地挥舞着,小旗子汇成一片汹涌的彩色海洋。巨大的欢呼声浪像实质的海啸,拍打着码头,震得脚下的金属观礼台都在嗡嗡作响。阳光照射在林振海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金边。他站在权力的巅峰,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顶礼膜拜,笑容灿烂如正午的太阳。
在这片足以淹没一切的狂热声浪中,我独自一人站在观礼台最边缘的角落。这里远离核心,阴影浓重,几乎被遗忘。震耳欲聋的欢呼如同实质的拳头,一下下擂在我的胸口,带来阵阵沉闷的窒息感。汗水浸透了我的廉价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又被港口的湿热空气闷住,让人喘不过气。我抬头,目光艰难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投向远处——在那片虚假的蓝天与喧嚣的港口天际线之间,市雕那沉默而巨大的轮廓,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孤独的剪影。它像一个被时代洪流遗弃的古老坐标,固执地指向远方,与眼前这钢铁巨兽的冰冷威仪和人群的疯狂膜拜,形成了刺眼而绝望的对比。
林振海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对未来的宏伟蓝图和无尽财富的许诺。但我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了。那巨大的、象征着征服与力量的钢铁舰体投下的阴影,似乎不仅覆盖了码头,也沉沉地压在了市雕之上,压在了某种看不见的、却更为重要的东西上。一种冰冷的预感,如同深海的暗流,悄然裹住了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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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西站,号称未来之门的枢纽,此刻更像一座冰冷的钢铁坟场。原本应该流淌着柔和光线的穹顶天窗,被厚重的防爆装甲板彻底封死,只留下几盏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惨白而摇曳的光斑,将站台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破碎地带。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臭氧烧灼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混合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阴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脚下,光滑如镜的纳米地砖早已被碎裂的玻璃渣、扭曲变形的金属弹壳、不知名的电子元件残骸和暗红色的污迹所覆盖。每一次移动,鞋底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支撑立柱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痕迹,像一张张咧开的、无声呐喊的嘴。远处,一列被击毁的磁悬浮列车斜斜地嵌在轨道上,车体扭曲,破碎的舷窗后面一片漆黑,像一头死去的钢铁巨兽。
三点方向!掩护!一个嘶哑的吼声撕裂了压抑的死寂。
话音未落,一梭子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呼啸而过,叮叮当当地打在身后一根粗大的合金立柱上,溅起一蓬刺眼的火花。金属被撕裂的尖锐啸音瞬间刺穿鼓膜,留下嗡嗡的回响。我猛地扑倒在地,碎裂的玻璃渣和尖锐的金属屑狠狠硌进手臂的皮肤,冰冷的刺痛感反而让我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
我死死攥着手里那把老馆长遗留下来的东西——它外形古朴,像一块沉甸甸的黑色鹅卵石,表面布满玄奥而细密的银色纹路,触手冰凉。此刻,这些银色纹路正以一种极微弱的频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沉睡深海生物的心跳。这东西,老馆长弥留之际,用枯槁的手死死按在我掌心,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光:陈岩……拿着……市雕……基座……坐标……别信……林……
他没能说完。但我记得他眼中那种洞悉一切的恐惧和绝望。这东西,似乎对某种能量波动极其敏感。就在刚才,当深蓝守护者那庞大的身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无视一切港口调度指令和警告信号,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撞向深水港的防波堤时,我口袋里这块石头骤然变得滚烫,几乎灼伤我的皮肤!紧接着,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城市,也引爆了早已埋藏在暗处的火药桶——林振海的深蓝卫队和不知名的武装力量,在这座城市的交通命脉上,毫无征兆地爆发了血腥的遭遇战。
他们冲过来了!压制!快压制!另一个方向传来惊恐的喊叫,随即被更密集的爆能枪射击声淹没。蓝白色的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鞭子,在站台的钢铁骨架间疯狂抽打,每一次击中金属,都爆开一团刺目的电浆火花,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我蜷缩在冰冷的立柱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被玻璃划伤的肋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流进眼睛,带来辛辣的刺痛。混乱的念头如同失控的列车在脑中冲撞:老馆长临死前的话、市雕基座那冰冷的异常痕迹、林振海在战舰下水时那志得意满的笑容、以及此刻手中这枚因为深蓝守护者坠毁而剧烈反应的诡异石头……它们之间,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致命的线!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低沉而急速的嗡鸣,如同巨兽压抑的咆哮,迅速由远及近。是磁悬浮列车!它正以惊人的高速驶入这片死亡区域!
列车!快闪开!有人绝望地嘶吼。
来不及了!
一道刺眼的蓝白色光束,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高速驶入站台的磁悬浮列车的头部连接处!
轰——滋啦啦——!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足以撕裂耳膜的高频金属扭曲声同时响起。列车的车头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裂、熔化,炽热的金属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四散飞溅。高速行驶的巨大惯性让失去牵引的后半截车厢像一条被斩断的钢铁巨蟒,带着绝望的尖啸,狠狠地向侧方甩尾横扫过来!
车厢庞大的阴影如同崩塌的山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我藏身的区域。恐怖的金属摩擦声和空气被挤压的爆鸣声在狭窄的站台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震得人灵魂都在颤抖。我能清晰地看到车厢光滑外壳上急速放大的、映照着我自己惊恐扭曲倒影的影像!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能感觉到高速气流卷起的灼热金属碎屑打在脸上的刺痛。
千钧一发!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个被炸开的设备检修井口扑去!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肋骨传来一阵剧痛。几乎同时,那失控的钢铁巨尾带着碾碎一切的动能,裹挟着狂风和死亡的尖啸,擦着我的后背横扫而过!
轰隆!!!
地动山摇!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站台都在剧烈震颤,如同发生了八级地震。失控的车厢狠狠撞在我刚才藏身的那根巨大合金立柱上!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洪钟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枪声和爆炸!那需要数人合抱的坚固立柱,竟被拦腰撞得向内凹陷、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柱体表面瞬间蔓延开来!炽热的火花和崩飞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巨大的冲击波将我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检修井冰冷的金属内壁上,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又被我强行咽了下去。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蜂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高速旋转、崩塌。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我蜷缩在狭窄的井口内,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手中那块冰冷的石头,却在这毁灭性的撞击和能量乱流中,突然变得滚烫无比!那些玄奥的银色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幽蓝光芒,如同有生命般急速流转,一股冰冷而强大的信息流,无视我混乱的意识和身体的剧痛,蛮横地、不容抗拒地直接涌入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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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不再是模糊的预感或零碎的词语,而是一幅幅清晰到令人战栗的全息影像,带着冰冷的解析数据,直接烙印在思维深处:
**市雕基座深处**:坚硬的玄武岩层之下,并非实心的基座,而是被一种非金非石的奇异物质填充。那物质呈现出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蓝色,表面流淌着极其微弱的、与手中石头纹路同源的幽蓝光丝。它像一颗巨大的、沉睡的心脏,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影像拉近,解析数据标注——**能量基质:未知。光谱特征:非太阳系已知元素。活性:极低(休眠态)。功能:定向信息信标/能量共鸣增幅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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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守护者指挥核心**:画面切换,聚焦于战舰主控室深处,一个被多层防护合金包裹的精密仪器模块。它的核心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小片与市雕基座内物质同源的墨蓝色晶体!晶体内部,同样有幽蓝的光丝在微微脉动,如同寄生的脉络。解析数据刺目地标注着——**导航核心组件:植入型‘信标共鸣晶体’。来源:与廉江市雕基座基质高度同源。功能:强制接收并锁定特定坐标信标信号(指向:市雕基座),覆盖一切人工导航指令。植入时间点:战舰下水前72小时(绝密级工程节点)。**
**林振海市长办公室(深夜)**:影像模糊,带着监控视角特有的颗粒感。林振海独自一人,背对着镜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和远方深水港的方向。他缓缓抬起左手,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幽蓝光束,从他左手手腕内侧一个米粒大小的印记中射出,精准地连接到他面前一个悬浮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全息星图上。星图中央,正是廉江市雕的坐标!解析数据冰冷呈现——**目标:林振海。生理状态:部分神经束被未知能量场(与信标同源)侵入并替代。行为模式:受控(深层潜意识指令:保护并激活‘信标’,引导‘深蓝守护者’撞击深水港特定坐标,引发大规模能量冲击波以‘唤醒’地底基质)。控制印记位置:左手腕内侧皮下。**
**老馆长临终遗言的完整脑波图谱**:不再是断断续续的词语,而是一段清晰的、带着无尽疲惫与恐惧的意识流:……陈岩……来不及了……它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雕像里……埋下了种子……‘收割者’的坐标信标……它们沉睡……需要……巨大的能量冲击……才能苏醒……林振海……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以为……他在掌控力量……其实……他只是……被选中的……第一株……成熟的……庄稼……
信息流戛然而止。
如同从深海的窒息中猛然浮出水面,我剧烈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在狭小冰凉的检修井里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脑海中那冰冷真相带来的万分之一。那不是阴谋,那是播种与收割!市雕根本不是丰碑,它是外星文明埋在这颗星球上的冰冷坐标!廉江自由港的繁荣,林振海的野心,深蓝守护者的威势……这一切,都不过是精心培育的温床和肥料!目的只有一个——用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唤醒沉睡在地底的种子!
手中的石头光芒已经黯淡下去,但依旧冰冷沉重。它是钥匙是武器还是……另一个陷阱老馆长把它交给我,仅仅是为了让我知道真相,然后绝望地死去吗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枪响和短促的惨叫将我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残酷的现实。战斗还在继续,就在离检修井不远的地方!林振海的深蓝卫队装备精良,火力凶猛,正试图控制战台。而另一方的武装人员——那些穿着不起眼工装或便服的人——则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磁悬浮列车的残骸顽强抵抗,但明显处于下风,伤亡惨重。他们的行动目标似乎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冲向站台深处某个特定的设备间!
其中一个人影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动作矫健,战术规避动作干净利落,手中的武器精准地点射着,每一次开火都迫使一名深蓝卫队成员寻找掩体。当他侧身翻滚,借助一截扭曲的车厢残骸躲避一串密集的子弹时,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他半边脸——是那天在市雕下,唯一认真听我讲解的、眼神浑浊的老者!
他绝不是普通的游客!他是反抗者!他知道什么他们要去那个设备间干什么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不能死在这里!真相不能被埋葬!廉江不能成为收割者餐桌上的第一道菜!我死死攥紧手中的石头,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悲壮的勇气。我强忍着肋骨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检修井口探出身,目光迅速扫过狼藉的战场,锁定了一条被巨大立柱和翻倒的自动售货机勉强遮挡的、通往站台深处设备间的路径。
烟尘是最好的掩护。我深吸一口气,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然后猛地弓起身,像一支离弦的箭,贴着冰冷的地面,朝着老者他们的方向,朝着那未知的目的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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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江市雕,在爆炸冲击波的余威中沉默地矗立着。它那饱经风浪的玄武岩身躯上,新添了许多狰狞的裂痕和焦黑的灼烧痕迹。巨大的拳头紧握的船锚,被震落了一大块,露出了内部更加深色的、仿佛从未见过天日的岩石肌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刺鼻的硝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金属被强酸腐蚀后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深水港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翻滚着升腾。沉闷的爆炸声和凄厉的警报声隐隐传来,如同城市垂死的呻吟。脚下的地面,似乎还在微微震颤,一种源自地底深处的、沉闷的脉动,正透过鞋底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节律。
我、老周(那位老者)、还有另外两个浑身浴血的反抗者,终于冲到了市雕巨大的基座下方。老周剧烈地喘息着,花白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角,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基座上一块布满奇异刮痕的区域——正是我无数次讲解时感到莫名寒意的地方。
就是这里!老周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看向我手中紧握的、纹路正微微闪烁幽蓝光芒的石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陈岩!快!用‘共鸣石’!没时间了!它在‘苏醒’!
另外两人立刻转身,依托着基座粗糙的岩石表面,将武器对准我们来时的方向,构筑起一道单薄却无比坚定的防线。子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身侧飞过,打在基座的岩石上,溅起碎石和火星。深蓝卫队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疯狂地逼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肋骨的剧痛,将全部心神凝聚在手中的石头上。老馆长临终的影像、涌入脑海的信息流、老周此刻的决绝……一切线索汇聚于此。这不是钥匙,这是……开关!一个可能引爆,也可能暂时干扰那沉睡种子的开关!
我闭上眼,不再看那纷飞的子弹和逼近的死亡,将全部意念沉入手中冰冷的石头。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幽蓝的光芒在我掌心流淌。我努力回想着信息流中揭示的、那种冰冷能量场的独特频率,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去触碰、去共振……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陡然从脚下的基座深处传来!比之前清晰了十倍!整个巨大的基座,不,是整个市雕,都随着这嗡鸣而轻微震动起来!基座上那些奇异的刮痕处,猛地透射出丝丝缕缕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
快点!陈岩!老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能量武器充能的独特嗡鸣,从侧后方逼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基座的转角阴影处。
林振海!
他身上的名贵西装早已沾满灰尘和污渍,甚至撕裂了几处,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混合着极度痛苦、狂怒和某种更深层机械般僵硬的扭曲表情。他的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最刺眼的是他抬起的左手,手腕内侧那个米粒大小的印记,此刻正疯狂地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如同一个活物在皮肤下挣扎!那光芒与基座透出的幽光,以及我手中石头的光芒,形成了诡异而致命的共鸣!
虫子!把东西……给我!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像是信号不良的机器,每一个字都带着非人的摩擦感。他手中的爆能手枪,枪口闪烁着不稳定的蓝白色电芒,精准地指向我的头颅!
砰!砰!老周和另一名反抗者毫不犹豫地开火了!子弹打在林振海身前骤然亮起的淡蓝色能量护盾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未能穿透。
没用的!市长被……‘种子’控制了!护盾是它的力量!老周绝望地喊道。
林振海对射向他的子弹置若罔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我身上,或者说,锁定在我手中的共鸣石上。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踏前,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碎石都发出被碾碎的呻吟,手腕上那幽蓝的印记闪烁得更加急促、更加刺眼。
交……出……它!他再次咆哮,声音中的非人感愈发浓重,仿佛喉咙里塞满了金属砂砾。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基座深处透出的幽蓝光芒也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我们所有人吞噬。那沉睡的种子正在被强行唤醒!它贪婪地吸收着深水港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余波,并通过林振海这个被深度控制的宿主,本能地想要攫取我手中这最后的干扰源!
死亡的冰冷气息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看着林振海那双只剩下疯狂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手腕上那如同活物般搏动的幽蓝印记,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脑海——控制!他并非完全被取代,而是被种子的力量深度侵蚀、控制了!那手腕上的印记,就是控制的核心节点!老馆长留下的信息流中,关于能量场侵入神经束的解析数据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没有时间犹豫了!干扰种子需要时间,而林振海,就是它最直接的武器!
就在林振海再次嘶吼着踏前一步,枪口蓝光暴涨的瞬间,我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决定!
我放弃了继续用意念引导共鸣石,而是将全身的力量和意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出来!不是冲向基座,而是朝着林振海,朝着他那只闪烁着致命幽光的左手,亡命般地扑了过去!手中的共鸣石,被我像一块板砖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他手腕内侧那个疯狂搏动的幽蓝印记!
你休想!
我的吼声在巨大的市雕基座下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振海似乎没料到我这个虫子竟敢主动扑向他,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他手腕下意识地一抬,想要格挡。
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滚烫烙铁按进湿泥里的闷响!
包裹着幽蓝纹路的共鸣石,如同烧红的铁块遇到了寒冰,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击、镶嵌在了林振海左手腕内侧那个幽蓝的印记之上!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猛地从林振海扭曲的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耀眼的幽蓝色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从撞击点炸开!那不是光,更像是实质的能量风暴!光芒瞬间吞噬了林振海的手腕,吞噬了他的手臂,甚至吞噬了他半边扭曲的脸庞!
林振海的身体像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地抽搐、痉挛!他双眼翻白,口中喷出带着电火花的白沫。那层保护着他的淡蓝色能量护盾,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啵地一声瞬间溃散!
更令人心悸的是,巨大的市雕基座深处,那沉闷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一种尖锐的、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嘶鸣!基座表面透射出的幽蓝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干扰和反噬!整个雕像的震动变得更加狂暴,大块的碎石簌簌落下!
成了!干扰成功了!它在反噬!老周惊喜若狂的嘶吼穿透了林振海的惨嚎和基座的尖鸣。
然而,这干扰是双向的!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反冲能量,如同高压水枪,顺着共鸣石与印记接触的地方,狠狠冲入了我的手臂!
呃啊!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头瞬间被碾成了粉末,神经被寸寸烧断!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这股冰冷狂暴的能量冲得七零八落,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后抛飞!
陈岩!老周的惊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后背重重砸在市雕冰冷的基座上,骨头似乎都要散架。我瘫软在地,右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垂着,只有一阵阵深入骨髓的、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的剧痛不断传来。视野模糊,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我看到林振海倒在不远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手腕处一片焦黑,那幽蓝的印记和共鸣石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可怕伤口,深可见骨。他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脸上只剩下纯粹的、生物本能的痛苦。
成功了暂时……阻止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脚下大地的脉动猛然加剧!深水港方向,一道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粗壮、都要耀眼的幽蓝色光柱,混杂着赤红的火焰和浓烟,如同地狱之矛,轰然刺破翻腾的烟云,直冲苍穹!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高频嘶鸣和次声波的低沉脉动的恐怖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死亡之环,以光柱为中心,贴着海面、贴着大地,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来!
市雕巨大的身躯在这股冲击波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基座上那些刚刚黯淡下去的幽蓝纹路,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种子……被彻底唤醒了!刚才的干扰,不过是激怒了它,加速了它的苏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我瘫在冰冷的基座上,看着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死亡的海啸般席卷而来,看着基座上疯狂闪烁的幽蓝光芒,看着老周他们绝望而决绝地试图举起武器做最后的徒劳抵抗……
结束了廉江……不,这个世界……就要这样成为被收割的第一片庄稼了吗
就在那毁灭的冲击波即将吞噬市雕基座的最后一刹那,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宏大声音,覆盖了所有的爆炸、嘶鸣和绝望的呐喊:
**[坐标确认。能量阈值达标。基质活性激活。收割协议……启动。]**
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它直接烙印在意识的最深处,带着宇宙尺度的冰冷和漠然。伴随着这宣告般的神谕,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吸力,猛地从市雕基座深处爆发出来!目标,并非物质,而是……精神!意识!生命力!
首当其冲的,是离基座最近的林振海!他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他脸上那生物性的痛苦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迅速褪色、消失。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失去所有光泽和弹性,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数百年的岁月。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最后一丝微弱的神采彻底熄灭,变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倒映着天空那毁灭性的幽蓝光柱。他整个人,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从一个活生生的、痛苦挣扎的人,变成了一具仿佛在沙漠中曝晒了千年的干瘪木乃伊!一股精纯的、带着微弱蓝光的能量流,如同轻烟般从他干枯的七窍和手腕的伤口处袅袅升起,被基座深处那贪婪的幽蓝光芒瞬间吸收、吞噬!
紧接着,这股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缠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反抗者!那个年轻的战士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同样瞬间僵直、干瘪、灰败……步了林振海的后尘!他手中紧握的武器哐当一声掉落在碎石地上。
不!!!老周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疯狂地扣动扳机,子弹徒劳地打在闪烁着幽光的基座上,溅起点点火星,却无法阻止那无形的死亡蔓延。
那恐怖的吸力,如同冰冷的毒蛇,已经缠绕上了我的脚踝!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意识像是掉进了冰窟,迅速变得模糊、沉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我拖向无底的黑暗深渊。身体的力量被飞速抽离,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死亡,从未如此清晰而冰冷地贴面而来。
结束了……就这样了吗像林振海一样,成为一具被吸干的空壳廉江的毁灭,仅仅是一场宏大收割的开始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我垂落在冰冷碎石上的、那只刚刚承受了恐怖能量反冲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石雕基座粗糙的岩石表面。
一个激灵!
并非温暖的触感,而是……一种共鸣!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来自岩石深处的呼唤!不再是被唤醒的种子那种贪婪、冰冷的吸力,而是……一种深沉的、厚重的、带着无尽悲悯和守护意志的脉动!它像沉睡大地的心跳,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那来自异星的吞噬!
老馆长的话如同惊雷般在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炸响:……它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雕像里……埋下了种子……
种子!它被埋在这里!但……为什么是这里廉江的先民们,为何要在此处立下这尊船锚巨人仅仅是为了纪念开拓吗
不!一个更加惊人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照亮了我即将沉沦的意识!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单方面的入侵!也许,廉江的先民们,那些最早踏足这片险恶海岸的开拓者,他们并非懵懂无知!他们发现了地底的异常!他们无法摧毁那来自星外的种子,于是,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封印!用他们能找到的最坚固的岩石,用他们全部的信念和守护的意志,在这种子之上,筑起一座丰碑!石雕紧握的船锚,不仅仅是开拓的象征,更是……镇压的锚!将那颗来自深空的灾厄之种,死死地锚定在地底深处!那些基座上看似被刮擦的痕迹……也许根本不是破坏,而是……封印的符文!是守护的阵眼!
而老馆长留给我的共鸣石,它激活时那与种子同源却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它或许并非来自外星,它或许正是……这古老封印的一部分!是钥匙,也是……重启封印的火种!
这个念头让我即将熄灭的意识爆发出最后一点火星!求生的本能和对这座城市刻入骨髓的眷恋,压倒了被吸食的虚弱和恐惧!
老周……石头……在我……口袋……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左手艰难地、颤抖着指向自己那沾满血污的裤子口袋——里面,是老馆长留下的另一件遗物,那块在战舰坠毁时曾剧烈发热、指引我方向的古朴黑色石头,此刻正隔着布料,散发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老周猛地回头,看到我指向口袋的手,又看到我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最后的决绝光芒。他瞬间明白了!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战士,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扑到我身边,不顾那越来越强的、几乎要将他也扯入深渊的恐怖吸力,粗糙的大手闪电般伸进我的口袋,掏出了那块触手温热的黑色石头!
怎么做!老周嘶吼着,声音在无形的吸力中显得扭曲。
基座……刮痕……中心……我几乎是用灵魂在呐喊,意识在飞速消散,用……石头……按上去……意志……守护……
老周没有半分迟疑!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老豹子,无视了另一个方向射来的、擦着他肩膀飞过的灼热能量束,也完全无视了那缠绕上身的、越来越强的冰冷吸力!他眼中燃烧着守护的火光,死死盯着基座那片幽蓝光芒最盛、刮痕最密集的区域中心!他高高举起那块温热的黑色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对脚下这片土地、对廉江这座城市、对所有逝去和活着的人最深沉的守护意志,狠狠地、义无反顾地,将石头按向了那闪烁着致命幽光的基座中心!
廉江——!!!
老周最后的咆哮,如同雄狮的怒吼,响彻云霄!
嗡——!!!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扭曲。
当那块温热的黑色石头被老周用尽生命力量按向基座中心、那片幽蓝光芒最刺眼的刮痕交汇点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炫目的能量爆发。
只有声音。
一种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却又仿佛直接撼动灵魂根基的嗡鸣,从市雕基座的最深处,从脚下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深处,轰然爆发出来!那声音并非空气的震动,更像是空间本身在痛苦地呻吟、在剧烈地扭曲!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以市雕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同心圆巨浪,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横扫而来的毁灭性能量冲击波,那混杂着高频嘶鸣和次声脉动的死亡之环,在这股无形的、源自大地的磅礴力量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轰然溃散!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空间涟漪,在空气中急速荡漾开去,所过之处,翻滚的烟尘被瞬间抚平,飞溅的碎石诡异地悬浮、然后化为齑粉!
基座深处那刚刚被彻底唤醒、发出贪婪收割宣告的种子,它那刺目的幽蓝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光芒瞬间扭曲、变形,发出一声尖锐到无法形容、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灵魂尖啸!那尖啸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狂怒,以及……一丝被强行打断、被更古老力量镇压的恐惧!
幽蓝的光芒如同退潮般,疯狂地回缩、黯淡!基座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搏动的光丝,一根根崩断、熄灭!那股缠绕在我和老周身上、冰冷刺骨的恐怖吸力,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周保持着那个将石头按在基座上的姿势,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脸上那决绝的、燃烧着守护之火的光芒瞬间凝固,然后如同燃尽的蜡烛般迅速黯淡下去。一抹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如释重负和深深疲惫的灰败之色,爬满了他的脸庞。他缓缓地、无声地软倒下去,靠在冰冷的基座上,花白的头颅低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刚才那倾注了全部生命和意志的一按,不仅激活了封印,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而我,失去了那股吸力的拉扯,身体却像被彻底掏空,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右手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我瘫在冰冷的岩石上,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
视野里,天空依旧是诡异的幽蓝与赤红交织,深水港方向的大火仍在燃烧,浓烟蔽日。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似乎淡了一些。脚下大地深处那沉重而狂乱的脉动,也平息了,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疲惫的轻微震颤,仿佛大地母亲也在沉重地喘息。
城市并未恢复平静。枪声在远处零星响起,爆炸的闷响依旧传来,警报声凄厉地划破长空。廉江,这座刚刚从一场来自星外的收割边缘被强行拉回的城市,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但,它还在。
市雕那残破而巨大的玄武岩身躯,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我身后。它紧握的船锚,虽然崩裂了一角,却仿佛握得更紧。基座上,老周按下的那块黑色石头,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在那片奇异的刮痕中心,其上的玄奥纹路与基座的刮痕完美地连接在一起,散发着一种温润而恒定的、如同大地本身般的微光。那不再是被唤醒的灾厄,而是一座重启的、沉默的丰碑。
我艰难地抬起还能动弹的左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身边冰冷的岩石。那岩石粗糙的质感下,似乎传递来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如同沉睡巨人的脉搏。
一个低沉、厚重、仿佛由亿万年的岩石摩擦和地脉流淌汇聚而成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宣告,而是一种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确认,直接响彻在我的灵魂深处,也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廉江伤痕累累的天空与大地:
**[锚定完成。]**
巨舰的残骸在深水港的浊浪中燃烧,漆黑的浓烟如同招魂的幡,低垂着,遮蔽了廉江破碎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海腥味、挥之不去的硝烟味,还有那若有若无、令人脊背发凉的甜腥——那是种子被强行镇压时逸散出的最后一丝气息。废墟之上,尘埃尚未落定。
我靠在冰冷的石雕基座上,右臂裹着渗血的简易绷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目光越过狼藉的广场,落在远处那片巨大的、扭曲的钢铁坟场上。深蓝守护者,那艘曾象征着无上权力与野心的钢铁巨兽,如今只剩下断裂的龙骨和焦黑的舰桥残骸,半沉在漂浮着油污和杂物的海水里,像一头搁浅的、被开膛破肚的史前巨鲸。火焰舔舐着它庞大的残躯,发出噼啪的哀鸣,映照着救援船只渺小的剪影。
身边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老周裹着一条脏污的毯子,靠坐在离我不远的石阶上。他脸色灰败得如同旧报纸,眼窝深陷,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前,曾经浑浊却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苍凉。那耗尽生命的一按,抽走了他太多东西。他偶尔抬起浑浊的眼,望向基座中心那块嵌入石中、散发着温润微光的黑色石头,眼神复杂,有庆幸,有悲伤,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广场上,人影晃动。不再是狂热的市民或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是沉默的幸存者,穿着沾满泥污的衣服,脸上刻着相似的麻木与惊悸。他们自发地聚集在石雕周围,像迷途的羊群本能地寻找着最坚固的岩石。有人在清理碎石瓦砾,动作机械;有人在分发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瓶装水和压缩饼干;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坐着,或茫然地望着废墟,或失神地看着那尊残破却依然矗立的石像。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伤和难以置信的困惑,如同沉重的湿毯,笼罩着这片曾经喧闹、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的土地。
林市长……真的……一个满脸烟灰的年轻工人,声音嘶哑,带着梦呓般的困惑,打破了小范围的死寂。他看着基座另一边,那里盖着一块不知从哪辆废墟汽车上扯下来的灰色帆布,下面盖着的,正是林振海那具干瘪、灰败、如同脱水千年的木乃伊般的尸骸。这景象,比任何战场上的血腥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没人回答他。只有风吹过废墟缝隙发出的呜咽,像是亡魂的低语。
外星人……种子……收割……另一个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中年妇女,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老张头……老王……他们……就这么……没了……吸干了……像……像柴火……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压抑的啜泣。
老周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想递给他身边半瓶水,肋骨的剧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僵在半途。
别……管我……老周喘息着,摆摆手,声音气若游丝,目光却投向深水港那片燃烧的残骸和翻滚的浓烟,那东西……被按回去了……可它还在……下面……他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岩石,廉江……守住了……暂时的……但整个世界……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沉重的尾音像铅块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短暂的、击退收割的庆幸,被更深沉、更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取代。廉江成了战场,成了第一个被播种又被守护的地方。那沉默的地底之物只是被重新锚定,并未消失。廉江之外呢那冰冷的、宣告收割的宇宙之音,是否已在其他大陆、其他城市的某个古老地标下回荡
我顺着老周的目光望向深港。浑浊的海水拍打着焦黑的战舰残骸。救援船只在浓烟中穿梭,探照灯的光柱刺破烟尘,徒劳地搜索着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一块巨大的、扭曲的、布满烧灼痕迹的银灰色战舰装甲板,被海浪推搡着,缓缓搁浅在离防波堤不远的一片礁石滩上。它像一块来自异星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恐怖。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芽,带着微弱却执拗的力量,在我被疼痛和疲惫占据的脑海中萌生。
我挣扎着,用左手撑住冰冷的基座,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视野阵阵发黑。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在老周和其他幸存者困惑而疲惫的目光注视下,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搁浅着巨大残骸的礁石滩。
海水冰冷刺骨,漫过我的脚踝、小腿。我踉跄着,几乎跌倒,又顽强地稳住身体。终于,我走到了那块巨大的、散发着金属焦糊味的战舰残骸前。它斜插在礁石间,边缘锋利如刀,表面残留着能量武器灼烧的诡异纹路和爆炸撕裂的狰狞伤口。我伸出还能动弹的左手,五指张开,用尽全身力气,按在那冰冷粗糙、带着死亡余温的金属表面上。
粗糙、冰冷,带着海水的咸腥和火焰灼烧后的余烬气息。
我的掌心紧贴着那巨大残骸冰冷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那钢铁巨兽最后挣扎的余悸,感受到深港爆炸时狂暴能量的残留印记,更感受到……那被强行镇压回地底深处、如同受伤毒蛇般蛰伏的冰冷种子所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怨恨与不甘。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这片狼藉的滩涂,望向身后。廉江市雕那残破而巨大的玄武岩身躯,在稀薄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沉默的影子。它紧握的船锚,崩裂的豁口处,露出了内里更加深邃的岩石肌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也像一个无声的见证。
生存的意志,如同地底涌动的熔岩,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疲惫。我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与血腥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礁石滩上那些沉默忙碌、或茫然呆立的幸存者们,嘶哑地喊道:
来!搭把手!声音干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呜咽的海风中传开,把这些……能用的……都搬上去!我用左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冰冷的战舰残骸,发出沉闷的回响。
人群停滞了一瞬。一张张沾满污垢、写满麻木与惊悸的脸庞转了过来,眼神空洞而疲惫。他们看着我,看着那块巨大的、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金属残骸,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向那尊沉默矗立、基座中心散发着温润微光的市雕。
困惑,如同浓雾,笼罩着他们。
一个穿着工装、手臂上胡乱缠着渗血布条的男人,打破了死寂。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充满了不解:搬……搬上去搬那石头墩子旁边他指了指市雕,干啥用那玩意儿……不是……邪乎得很
他眼神里残留着对基座深处那东西的恐惧。
我没有立刻回答。海风卷起废墟的尘埃,扑打在脸上,生疼。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石雕巨大的基座下。每一步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但我强迫自己站直。左手抬起,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过基座上那些古老的、带着奇异刮痕的岩石,最后停留在中心那块嵌入其中、散发着温润恒光的黑色石头上。那石头触手不再冰凉,而是带着一种微弱的、如同大地血脉搏动的暖意。
邪乎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努力让它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是邪乎!下面埋着要人命的东西!是‘种子’!
我看到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像涟漪般扩散开。但我没有停顿,手指猛地用力,仿佛要抠进那岩石的纹理里,可你们看!看清楚了!先民们!我们的老祖宗!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干不过那东西,他们没跑!他们用能找到的最硬的石头,用他们的命,用他们的魂儿,在这儿!生生给它盖了座坟!立了块碑!把它钉死在了这儿!
我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力量,压过了风声和海浪的呜咽:这船锚!这拳头!不是摆着看的!是锁链!是钉子!是告诉那鬼东西——想出来没门儿!除非从我们所有人的尸骨上踏过去!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在废墟间穿梭呜咽。
我猛地转身,再次指向那片搁浅着战舰残骸的礁石滩,指向那些巨大的、扭曲的、象征着人类野心与最终毁灭的钢铁残骸:‘深蓝守护者’狗屁!它是林振海的棺材板!是差点引来收割的催命符!可它现在,就剩一堆废铁了!
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扫过他们眼中渐渐燃起的、微弱却真实的光,废铁,也能有用!把它搬上来!一块一块!垒在这基座旁边!垒在市雕脚下!
我喘着粗气,肋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胸膛里那股火焰却越烧越旺:让这堆废铁告诉下面那鬼东西!也告诉所有想打廉江主意的人!告诉那些藏在星星后面的杂种!廉江人!还没死绝!
我的声音在空旷而残破的广场上回荡,带着血沫,也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今天!我们给老祖宗的坟头!再砌一道新墙!一道用敌人棺材板垒的墙!
话音落下,广场上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只有海风卷着灰烬,打着旋儿飞过。
几秒钟后。
那个手臂缠着渗血布条的工装男人,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骂了一句:操!
他不再看我,也不再看那市雕,而是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片搁浅着巨大战舰残骸的礁石滩走去。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算我一个!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年轻女人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
还有我!
妈的,搬!
把狗日的棺材板给它砌上!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一个,两个,十个……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他们不再麻木,不再恐惧,眼中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悲伤、愤怒和某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光芒。他们沉默着,或跛着脚,或相互搀扶,汇成一股沉默而坚定的人流,跟随着那个工装男人的背影,走向那片漂浮着死亡气息的礁石滩,走向那堆冰冷的战舰残骸。
沉重的号子声开始响起,粗粝、嘶哑,不成调子,却充满了力量。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板,在众人肩扛手抬、绳索拖拽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点一点,艰难地离开冰冷的海水,爬上崎岖的礁石滩,向着市雕巨大的基座方向移动。阳光刺破厚重的烟云,洒下几道苍白的光柱,落在那些汗流浃背、咬着牙搬运钢铁的脊梁上,落在他们脸上混着汗水、泥污和血渍的沟壑里,落在石雕那沉默而伤痕累累的玄武岩身躯上。
老周靠在冰冷的基座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内脏震出来。他看着那缓慢移动的钢铁人流,看着那块最先被抬上来的、巨大的、布满烧灼痕迹的舰体残骸被众人喊着号子,艰难地竖起,重重地靠在石雕巨大的基座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尘埃扬起。
他那布满皱纹、灰败不堪的脸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筋疲力尽后的释然,一种目睹薪火终被传递下去的微弱慰藉。他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着,终于缓缓地熄灭了。枯槁的头颅,无声地垂落在胸前,花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我没有回头去看老周。我站在原地,左手紧紧按在石雕基座粗糙冰冷的岩石上,感受着那来自大地深处的、微弱却坚韧的搏动。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越过那正在一点点生长起来的、由扭曲战舰残骸构成的、丑陋而狰狞的新墙,投向遥远的天际线。
海天相接之处,燃烧的浓烟依旧翻滚。但烟尘之下,那被废墟和泪水浸透的土地上,一座由古老岩石与崭新伤痕共同构筑的纪念碑,正沉默地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