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盘惊魂
U…U盘!那个U盘!里面……里面是……是您啊!
技术科小警察那声变调的、充满极致惊恐的嘶喊。
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炸弹,瞬间将派出所凝固的空气炸得粉碎!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副局长那威严的、掌控一切的表情,在听到是您啊三个字的瞬间。
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石膏面具,寸寸龟裂!
他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
他猛地扭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死死盯在那个小警察和他手中高举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周振海脸上那抹刚刚浮起的、毒蛇般的得意。
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比王副局长更甚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他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滩即将融化的油脂。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完了的崩溃!
死死按着我的民警,手臂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惊愕地看向那个方向。
小张民警、年轻女警、其他在场的警察……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聚焦在那块小小的、闪烁着幽光的屏幕上。
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清晰得刺眼:
那是一个灯光暧昧、装饰奢靡的私人房间。
画面中央,一个赤身裸体、仅戴着黑色眼罩的肥胖男人(那身形、那秃顶的轮廓,赫然正是王副局长!)
正以一种极其不堪的姿势,压在一个被捆绑着、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女孩身上。
女孩的身体在痛苦地扭动挣扎,而王副局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野兽般的狰狞和享受!
更令人作呕的是,画面的角落里,还露出半张脸——
那是周振海!
他正谄媚地笑着,手里举着一个酒杯,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记录!
这不仅仅是性侵!
这是有预谋的、多人参与的、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
而周振海,显然不仅是参与者,更是组织者、记录者!
不……不可能!假的!这是合成的!是诬陷!
王副局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扑向那个小警察,试图抢夺电脑!
关掉!给我关掉!毁掉它!
拦住他!
一声更加威严、更加冰冷的怒喝从门口炸响!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肩章上警衔更高的老警察。
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状若疯魔的王副局长和试图抢夺电脑的周振海!
李…李局!
王副局长看到来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瞬间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来人正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常务副局长,李正国!
一个以铁面无私、嫉恶如仇闻名警界的老刑警!
王德发!周振海!
李正国副局长的声音如同雷霆,震得整个派出所嗡嗡作响。
立刻给我控制起来!
他身后的特警如狼似虎,瞬间将还在徒劳挣扎的王副局长和周振海死死按倒在地。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们的手腕!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李局!这是诬陷!是阴谋!
王副局长还在徒劳地嘶吼,但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诬陷
李正国副局长大步走到那个捧着电脑、吓得瑟瑟发抖的技术警察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画面。
又看向地上生死不明的林晚,最后落在我手腕上冰冷的手铐上。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是不是诬陷,技术鉴定说了算!但就凭现在看到的,还有这位女同志身上的伤!
他猛地一指林晚。
还有这个被你们铐起来的孩子!王德发,周振海,你们干的好事!
简直丢尽了警察的脸!败坏了整个系统的声誉!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跟随的市局刑侦骨干厉声下令:
一队!立刻封锁‘艺境’画室!全面搜查!
尤其是周振海的办公室、保险柜、顶层住所!
所有电子设备、存储介质、可疑物品,全部扣押!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的罪证挖出来!
二队!接管这里!立刻释放陈默!给他解除戒具!
安排医生检查!所有涉案人员,包括王德发、周振海,以及之前接触此案的所有民警,全部隔离审查!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不得串供!
三队!联系最好的医院!全力抢救林晚女士!
她的伤情,由市局法医中心权威专家亲自鉴定!
我要最详细、最客观的报告!
同时,立刻组织精干力量,围绕U盘内容、画室搜查、以及林晚女士的遭遇,展开全面侦查!
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藏污纳垢、无法无天的犯罪链条,连根拔起!
指令清晰,掷地有声,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正义力量!
是!市局的刑警们齐声应诺,声音洪亮,行动迅捷如风。
按住我的民警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我的手铐。
冰冷的金属脱离手腕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和迟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但我顾不上这些,挣脱束缚,踉跄着扑向林晚的方向!
林晚!林晚!
我跪倒在她身边,看着她灰败的脸色,感受着她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女法医还在拼命做着心肺复苏,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我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让开!让专业的人来!
李正国副局长沉声道,他带来的市局法医专家已经迅速接手。
动作专业而迅速地进行着检查,脸色凝重。
伤者情况危急!疑似脾脏破裂引发内出血!必须立刻手术!快!担架!
就在这时,尖锐的120鸣笛声终于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迅速而专业地将林晚转移上去。
我跟她一起去!
我抓住担架边缘,急切地看向李正国副局长。
李副局长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和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红痕,眼神复杂,有审视,但更多的是凝重。
他点了点头:小刘,你跟着去!全程保护!确保林晚女士得到最好的救治,也确保陈默的安全!
有任何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是!一个精干的年轻刑警立刻应声,护着我和担架,冲出了派出所。
警灯闪烁,救护车呼啸着冲向医院。
我坐在车厢里,紧紧握着林晚冰凉的手,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
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光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派出所里,一场风暴正在席卷。
王副局长和周振海被分别押上警车,两人面如死灰。
尤其是周振海,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之前参与此案的小张民警等人,也被市局的人带走隔离,等待审查。
整个派出所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
李正国副局长站在派出所大厅,看着被特警押走的王德发,眼神冰冷如铁。
他拿起技术警察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依旧定格着。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猛地合上屏幕,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
通知纪委!通知检察院!此案,由市局提级侦办!
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我要让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宣告着权力庇护的彻底崩塌。
也宣告着一场迟来的、但必将雷霆万钧的清算,正式拉开序幕。
2
手术室外的等待
救护车疾驰,手术室的灯光亮起,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我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手上还残留着林晚的体温和…血迹。
派出所里那惊心动魄的逆转,王副局长和周振海被铐走时那绝望的嘴脸,李副局长那雷霆万钧的指令……
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手术室门上那刺眼的手术中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林晚……你一定要撑住!
那个U盘……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罪恶
周振海和王德发,他们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保护伞
李副局长……他真的能顶住压力,一查到底吗
还有……赵律师呢
那个周振海的帮凶,他会不会像毒蛇一样,在暗处继续搅动风雨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心底深处,那簇在绝望中点燃的、名为复仇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周振海,王德发……
你们施加在林晚身上的每一道伤痕,你们试图强加在我身上的污名,你们用权力编织的每一道罗网……
清算,才刚刚开始。
我等着看你们,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3
继母的闹剧
手术室门顶那盏刺眼的红灯,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恶魔之眼,死死悬在我的头顶。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场酷刑。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我手上残留的、林晚的血腥气,不断刺激着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小同志,喝点水吧。
陪护我的刑警小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他叫刘铮,是李正国副局长亲自点的兵,很年轻,眼神却很锐利,像鹰隼。
我机械地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林晚在画室里清冷的侧影,她偷偷塞给我药油时指尖的冰凉。
她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她在周振海身下无声的哭泣与挣扎,她在派出所冰冷地板上那张灰败的脸……
还有,周振海那肥腻的狞笑,王副局长冰冷的手指,赵律师那张道貌岸然、吐着毒液的脸……
李局亲自坐镇指挥,U盘里的东西……太惊人了。
刘铮的声音压得很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光有姓王的,里面还涉及到……
另外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一些……
不堪入目的、针对其他受害者的记录。
姓周的,简直是个禽兽不如的恶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愤怒和沉重:
画室那边也收网了。兄弟们在他那个罪恶的‘收藏室’里,找到了更多……证据。
你带出来的那些画和照片,只是冰山一角。
还有……一些‘工具’。
他说的很隐晦,但我瞬间明白了那些工具意味着什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林老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能撑过去吗
最好的医生在里面。刘铮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给我一点力量,李局发了话,不计一切代价。她会挺过来的。
真的吗我看着她被推进去时那毫无生气的样子……脾脏破裂,内出血……周振海那一脚,是带着多大的恨意踹下去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哭嚎:
林晚!我的女儿啊!你在哪啊!天杀的!是哪个畜生把你害成这样啊!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俗艳、烫着卷发、涂着厚重脂粉的中年女人,像一股失控的旋风般冲进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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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头发花白、愁眉苦脸的瘦小男人。
女人一眼就看到了手术室的红灯,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扑到手术室门上又捶又打。
晚晚!我的心肝啊!你睁开眼看看妈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你啊!
这位家属!请冷静!这里是手术室!病人正在抢救!
护士和保安急忙上前阻拦。
家属我愣住了。
林晚的父母她不是说过,她妈妈…胃癌去世了吗
那这个女人…
你是林晚什么人!
刘铮反应极快,立刻站起身,挡在手术室门前,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哭声一滞,随即又拔高了八度,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是她妈!亲妈!这是我男人,她爸!
她旁边那个瘦小男人连忙点头哈腰,一脸苦相。
亲妈刘铮皱眉,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林晚的户籍资料显示,她母亲已经过世了。
过世谁说的哪个白眼狼咒我死啊!
女人瞬间炸毛,唾沫星子横飞。
我是她继母!她亲妈是死了!
可我这个后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供她上大学学画画!
我容易吗我现在她出了事,我这个当妈的还不能来看看了!
你们警察什么意思!
继母!周振海提过的那个卖身契…为了给她继母凑医药费!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我的脊背。
林晚女士正在抢救,请你们保持安静,到旁边等待区等候!
刘铮语气严厉起来,不容置疑。
等我等个屁!
女人突然把矛头转向了我,那双被劣质眼影涂得乌青的眼睛像毒钩一样锁定了我。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小畜生!我听说就是你!
是你勾引我们晚晚!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
你还我女儿!你个挨千刀的强奸犯!小偷!
她尖叫着,像泼妇一样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尖锐的指甲直抓我的脸!
她身后的男人(林晚的生父)畏畏缩缩地想拦,却被她一把推开。
刘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像铁钳一样将她制住:
住手!再敢扰乱秩序,别怪我不客气!
警察打人啦!警察包庇强奸犯啦!没天理啦!
女人顺势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
林晚女士的伤,是周振海长期虐待所致!
与陈默无关!他是受害者,也是重要证人!
你再敢污蔑诽谤,一样要负法律责任!
刘铮厉声喝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保安控制住那个还在试图煽风点火的生父。
周振海周老板
女人哭声一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又嚎起来。
不可能!周老板是好人!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是他出钱给我治的病(她拍着自己的胸脯,暗示她根本没得过的‘病’)!
是他给晚晚工作!是你们!是你们合起伙来诬陷好人!
一定是这个小畜生给了你们好处!你们官官相护!
她颠倒黑白、撒泼打滚的本事,简直和周振海如出一辙!
我瞬间明白了,林晚为什么要签那个卖身契,为什么会被周振海死死拿捏住!
这个吸血鬼一样的继母,就是套在她脖子上最沉重的枷锁之一!
看着这个女人丑陋的表演,听着她对林晚的诋毁和对周振海的维护。
压抑了整晚的怒火和屈辱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轰然爆发!
闭嘴!我猛地站起来。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的冰冷和暴戾,竟一下子盖过了女人的哭嚎。
我一步步走向她,眼睛充血,死死盯着那张因为惊愕而暂时停止嚎叫的、涂脂抹粉的脸。
恩人周振海是你的恩人
我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花钱‘买’了你的病,然后就用这个当锁链,锁住了林晚!
逼她签卖身契,把她当牲口一样打,当妓女一样用,拍下那些照片,逼她画下自己的屈辱!
这就是你的恩人!
女人被我眼中的凶光吓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又强撑着尖叫:
你…你胡说!放屁!晚晚跟着周老板吃香的喝辣的!
住别墅!那是她的福气!是你不学好勾引她…
福气!
我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指着手术室那盏刺眼的红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她的福气就是躺在这里!被周振海一脚踹到脾脏破裂!
流着血等死!这就是你们卖女儿换来的福气!啊!
我的嘶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血泪的控诉,震得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那个撒泼的女人也彻底呆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给我听清楚!
我逼近一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砸在她脸上。
周振海完了!他干的那些脏事,足够他把牢底坐穿!
还有那个狗屁王副局长,也一起进去了!
谁都保不了他们!你,还有你!
我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个畏缩的生父。
你们这些年吸着林晚的血,把她往火坑里推,你们也跑不掉!
等着吧!一个都跑不掉!
你…你吓唬谁!
女人色厉内荏地尖叫,但眼神里的恐惧无法掩饰。
是不是吓唬你,很快你就知道了。
刘铮冷冷地接话,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眼神一凛,立刻接通:
李局!……是!……明白!……人就在这里!……好!
他挂了电话,看向林晚的继母和生父,眼神像看两坨垃圾:
周振海已经全撂了。关于他如何通过你们,长期控制、胁迫林晚女士,包括那份所谓的‘借款协议’和‘版权转让’……
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你们二位,现在正式被列为该案嫌疑人。
请跟我们回市局,接受调查。
他话音一落,两个一直守在旁边的便衣刑警立刻上前,亮出了证件和手铐。
不……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她!都是这个女人逼我的!
林晚的生父瞬间崩溃,指着自己的老婆,涕泪横流地撇清关系。
你个没良心的老东西!你敢说那钱你没花!
房子你没住!现在想赖账!
女人尖叫着,扑上去和生父撕打在一起,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带走!刘铮厌恶地一挥手。
便衣警察像拎小鸡一样将这对丑陋的男女控制住,铐上手铐。
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的哀求咒骂声被迅速拖离了走廊,世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静。
我脱力般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股爆发的怒火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林晚…她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地狱里周振海的暴力,继母的贪婪,生父的懦弱……
她一个人,背负了多少
做得不错。
刘铮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对付这种人渣,就得这样。
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目光再次投向那盏红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术室的门终于咔哒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满眼疲惫的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我和刘铮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
我的声音紧张得发抖。
医生摘下口罩,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
手术很成功,破裂的脾脏切除了,出血点止住了,命暂时是保住了…
我心头一松,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就被医生后面的话瞬间冻结——
但是…医生语气沉重。
伤者长期遭受严重暴力,身体极度虚弱。
加上这次重创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对全身器官,尤其是……
子宫和卵巢,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和刘铮瞬间煞白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
她以后,可能……永远无法生育了。
4
生命的微光
她以后,可能……永远无法生育了。
医生疲惫而沉重的声音,像一记无声的重锤。
狠狠砸在冰冷寂静的走廊上,也砸碎了我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庆幸。
嗡——!
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
我呆呆地看着医生开合的嘴唇,看着他脸上那种混合着职业性遗憾和见惯生死的麻木。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的血肉和灵魂。
永远……无法……生育
周振海那一脚踹在她腰侧的画面,裹挟着所有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暴虐——
鞭打,烟烫,强迫她吞下食物又逼她吐掉,还有那些肮脏的、为了惩罚而扭曲的折磨——
瞬间在我脑中炸开!
原来那些伤痕,那些痛苦,早已不仅仅是皮肤上的烙印。
它们深埋进去,蛀空了那个本可以孕育生命的圣殿!
那个在画布前、在讲台上,如清冷月光般美好的林晚……
她的未来,竟然被那个畜生一脚踹进了永恒的荒芜!
不……不可能……
我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晃了晃。
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全靠刘铮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瘫倒在地。
这是最坏的情况之一。伤者身体底子太差,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这次重创……
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我的样子,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她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密切观察,度过危险期。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他疲惫地转身离开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们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林晚躺在层层被褥和管线之中,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像一具精致而脆弱的瓷器。
刚刚被勉强粘合,却已遍布无法修复的裂痕。
林晚…
我挣脱刘铮的手,扑到床边,想去碰碰她冰冷的手指,却被护士拦住。
病人现在需要绝对安静!请配合!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走,隔着玻璃看着她在布满仪器的重症监护室里。
身上插满了管子,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那道厚重的玻璃门,将我和她隔开在两个世界。
永远无法生育……
这五个字像恶毒的诅咒,在我脑中疯狂盘旋、放大,每一次回响都带来更深沉、更粘稠的绝望。
这不仅仅是剥夺了她做母亲的资格,更是将周振海对她最彻底的羞辱和毁灭。
用一种最残酷、最不可逆转的方式,刻进了她的生命里!
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
她还能是那个在绝望中用画笔寻找一丝美感的林晚吗
畜生!周振海!王德发!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抱着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眼泪混着屈辱和愤怒,汹涌而出。
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红痕,此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着我这令人窒息的胜利是多么的苦涩和不堪!
刘铮默默蹲在我身边,递过来一包纸巾,他的脸色同样凝重而压抑。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而快速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压抑。
李正国副局长高大的身影出现,他脸色铁青,带着风尘仆仆的寒气,身后跟着几位同样面色肃杀的市局警官。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ICU病房里的林晚,又落在我身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情况我知道了。
李副局长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畜生!简直是灭绝人性!
他走到ICU的观察窗前,看着里面生命垂危的林晚,沉默了几秒。
然后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沉痛,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子,哭解决不了问题!愤怒也杀不了人!给我站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我混沌的意识上。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燃烧着正义怒火和钢铁意志的眼睛。
那个U盘,是周振海的‘保命符’,也是他拉更多人下水的‘生死簿’!
李副局长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里面不光有王德发这个败类,还有另外三个‘人物’!
都是盘踞在本地各个领域的蛀虫!周振海用这种下作手段,给他们提供‘特殊服务’。
拍下视频,牢牢控制他们,换取保护伞和他那肮脏生意的通行证!
他眼中喷涌着滔天的怒意:
画室的搜查结果更触目惊心!除了那些你带出来的画和照片,还有大量其他受害女性的影像资料,甚至还有一些……
不堪入目的直播记录和交易账目!
那个所谓的‘艺术空间’,就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地狱魔窟!
我听着,浑身冰冷。
周振海的罪恶,比我想象的更加深重,更加触目惊心!
那张罪恶的网,也远比想象中更大!
林晚的继父母,在审讯室里跟疯狗一样互相撕咬。
李副局长冷哼一声,周振海给那女人的钱,都被她挥霍在赌桌和男人身上了!
她那个懦夫丈夫,就是帮凶!
他们根本不在乎林晚的死活,只在乎能不能从她身上榨出更多的血!
这两个人渣,一样跑不了!
他上前一步,那双经历了无数风雨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直射我的心底:
陈默!我知道你恨!恨不能把周振海千刀万剐!
我更恨!恨不得亲手毙了这群畜生!
但现在,他们都被关进了铁笼子!
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审判,是人民的唾弃,是牢底坐穿甚至一颗‘花生米’!
但这还不够!
他猛地一指ICU病房里无声无息的林晚,声音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责任感:
她!林晚!才是这场罪恶里最大的受害者!
她被毁掉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她的未来,她的希望!
她现在躺在那里,生死未卜,醒来后还要面对怎样一个破碎的世界
你想过吗
我浑身一颤。
现在,能真正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但能扶着她站起来,能帮她一点一点把那些破碎的东西捡起来的,
李副局长的目光紧紧锁定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托付,是你!
我我茫然地看着他。
对!就是你!
李副局长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把她从那个魔窟里背了出来!
你一路护着她来到这里!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你给了她反抗的勇气!
现在,在她可能失去一切勇气的时候,也只有你,能再给她一点支撑!
她需要一个理由活下去!需要一个不是仇恨的理由!
需要一个证明她没有被彻底毁掉的理由!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仇恨可以烧死敌人,但烧不暖自己的心,更治不了她的伤!
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把眼泪给我擦干!
她的命保住了,这就是天大的希望!后面还有很长、很难的路要走!
你要陪着她!守着她!告诉她,她活着……
不是为了记住那些畜生对她做了什么,而是为了看到那些畜生被钉在耻辱柱上!
是为了……看看未来那个没有那些畜生的世界!
李副局长的话,像一道道滚烫的熔岩,注入我被冰封的血液。
他描绘的不是空洞的希望,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和一个更加残酷的战场——
一个关于灵魂重建的战场。周振海他们会被审判。
但林晚内心的废墟,需要有人陪着她,一块砖一片瓦地重建。
我看向ICU里那个苍白脆弱的剪影。
她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渺茫的自由,已经付出了所有。
她的身体残破了,那颗在绝望中依旧给我温暖、给我星光的心……
难道也要在醒来后的虚无中彻底熄灭吗
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疼痛与责任的炽热洪流,猛地冲垮了绝望的堤坝!
我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那被铐过的手腕似乎也不疼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在风暴后咬牙扎根的树。
李局,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离开半步。
我转向那扇冰冷的玻璃隔门,看着里面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林晚。
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能穿透那层阻碍,让每一个字都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林晚,你听着!
周振海完了!王德发完了!所有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你活着!你得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
你得活下来!
你得……好好活!
这是我欠你的!
这是你……欠你自己的!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而是滚烫的、带着血性的誓言之泪。
我像一座沉默的礁石,矗立在ICU的观察窗前。
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死死锁定在那张苍白而脆弱的脸上。
李副局长看着我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沉重而复杂的赞许。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扰。
时间在滴答作响的仪器声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天一夜。
我像一尊失去了知觉的雕塑,一动不动。
只有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盯着那微弱的生命线在仪器屏幕上起伏。
终于,在窗外天色泛起一丝惨淡鱼肚白的时候。
ICU里监护仪上一个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形,突然出现了一次极其轻微的、但异常清晰的跳动!
紧接着,林晚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睫毛,极其极其微弱地……
颤动了一下!
那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在无尽黑暗的宇宙边缘,骤然点亮的一颗微星!
我的心跳,瞬间停拍!
5
重生的笔
那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在无尽黑暗的宇宙边缘,骤然点亮的一颗微星!
我的心跳,瞬间停拍!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直冲头顶!
我猛地扑到观察窗前,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颤动!
监护仪上,那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
在那一次异常清晰的跳动之后,虽然依旧微弱得让人揪心。
但不再是先前那种几近平直的绝望,开始出现一种极其缓慢、却真实存在的、顽强的起伏!
一下…两下…三下…
如同被冰封的溪流,在初春的阳光下。
艰难地顶开坚冰,重新流淌出生命的韵律!
医生!医生!
我嘶哑地喊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完全变调,带着哭腔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刘铮也瞬间绷紧了神经,一个箭步冲到呼叫铃前猛按!
值班医生和护士几乎是飞奔而来,迅速冲进了ICU。
我像个被钉在玻璃上的囚徒,贪婪地、近乎贪婪地捕捉着里面的一切动静。
我看到医生俯下身,小心地检查林晚的瞳孔,用小手电照射。
我看到护士在调整点滴的速度,记录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主治医生转过身,透过玻璃,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疲惫,但眼神里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心,终于轰然落地!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恐惧!
我双腿一软,顺着玻璃滑坐到地上。
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肩膀剧烈地耸动。
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
她还活着!她挺过来了!
那颗在狂风暴雨中几近熄灭的火种,终于,倔强地重新燃起了微光!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艰辛的守护与等待。
林晚在ICU里与死神反复拉锯,经历着感染、高烧、各个器官功能恢复的考验。
我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日夜守在观察窗外的长椅上。
困极了就蜷缩着眯一会儿,稍有动静就立刻惊醒。
隔着玻璃贪婪地确认她还在呼吸,那微弱起伏的心跳线还在顽强地跳动。
李副局长的话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仇恨是燃料,但支撑她活下去的,不能只有恨。
我托刘铮帮我买来厚厚的素描本和铅笔。在她病情稳定被转入普通病房。
却依旧昏睡不醒的那些天里,我坐在她的床边,笨拙地、一笔一划地画。
我画窗外树枝上跳跃的小鸟,画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的安静走廊,画清晨阳光穿透窗帘洒在白色被单上的光影,画床头柜上那束刘铮代表市局送来的、开得正盛的向日葵……
画所有我能看到的、带着一丝生气的、不沾染丝毫阴霾的东西。
画得很丑,线条歪歪扭扭,比例失调。
但我依旧固执地画着,像个虔诚的信徒描摹着神圣的箴言。
我知道她听不见,但我每一天都对着昏睡的她,轻声讲述外面正在发生的清算:
林晚,周振海、王德发,还有U盘里揪出来的那三个垃圾,今天被正式批捕了,检察院公布的罪名能吓死人…
你的继母和生父,因为敲诈勒索、协助胁迫,也被起诉了,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画室被查封了,里面搜出来的东西,上了新闻,全国都震动了…
李局说,这是铁案,谁也翻不了!他们死定了!
……
我的声音平静,没有刻意渲染仇恨。
只是在陈述一件件正在发生的、将那些噩梦彻底埋葬的事实。
我知道,这些冰冷的判决和查封。
对于她破碎的身心而言,只是遥远的风暴回响。
我更希望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阳光,是向日葵,是我那蹩脚的、却充满笨拙生机的画。
刘铮成了我和外界的桥梁。
他每天都会带来案件的最新进展,也带来李副局长的问候和叮嘱。
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和职业性的冷静,渐渐多了一份战友般的信任和不易察觉的敬重。
他知道,我在打另一场战争。
终于,在一个阳光格外明媚的午后,我正低头笨拙地画着窗台上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瓶。
一只冰凉、瘦得只剩下骨头、布满针眼和淤青的手。
极其微弱地、试探性地,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背。
那触碰轻得像一片雪花落下。
我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猛地抬起头!
病床上,林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冷如月、后来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眸。
此刻像蒙尘的琉璃,虚弱、迷茫、空洞,找不到焦点。
只是茫然地落在天花板上,仿佛意识还沉在无尽的深海。
林…林老师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近乎卑微地,反手握住了她那只冰冷的手。
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像生了锈的齿轮般,一点点聚焦到我的脸上。
那目光空洞而陌生,带着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茫然。
仿佛在辨认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入谷底。
李副局长沉重的嘱托在耳边回响:
…她需要一个理由活下去…需要一个证明她没有被彻底毁掉的理由…
我强压下心头的剧痛和恐慌,另一只手拿起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素描本。
翻到画着向日葵的那一页,凑到她眼前,声音放得无比轻柔。
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试图将一缕微弱的阳光,注入那片死寂的荒原:
林晚…你看…太阳…花开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幼稚的线条上,依旧空洞,毫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死寂的绝望彻底吞噬时,她那只被我握住的手。
极其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但我感受到了!
紧接着,她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我死死地盯着她的唇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像是在积蓄着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痛苦枷锁。
那无声的唇语,缓慢、艰难,却带着一种穿越了生死迷雾的、微弱却清晰的执念:
画……笔……
画笔
我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像电流般窜遍全身!
她要看画笔!她想要画画!
那个在绝望中依旧用扭曲的线条记录痛苦、却也是对美和生命最后一丝抗争的灵魂,还在!
笔!给你!给你笔!
我几乎是扑到床边,慌乱地抓起掉在地上的铅笔。
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她冰凉的手指间。
她的手指虚弱得根本无法握住,铅笔滑落。
但我没有放弃。
我蹲在床边,用我的手,包裹住她冰冷无力的手。
握紧那只铅笔,引导着她的手,轻轻落在那空白崭新的素描本上。
笔尖接触到洁白的纸面。
她整个人似乎都紧绷了一下,眼神里那死寂的荒原深处。
仿佛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挣扎的火星骤然亮起。
我的手带着她的手,在纸上缓慢地、颤抖地移动。
没有形状,没有轮廓,只有一道歪歪扭扭、断断续续、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痕迹。
像初生的幼蚕第一次笨拙地吐丝,像暴雨后幸存的第一只蝴蝶在挣扎着展开湿透的翅膀。
那道痕迹,虚弱,丑陋,挣扎。
但它真实地存在于那一片象征着重新开始的洁白之上!
就像一个宣告。
一个来自生命废墟最深处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宣告——
她还活着。
她还想画。
她……还没有放弃!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但这一次,是滚烫的、混合着巨大喜悦和心疼的泪水。
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感受着她指尖那微弱却真实的颤抖。
像在触碰一颗在凛冬之后,终于开始缓慢回温的、濒死的种子。
窗外,阳光正好。
金色的光芒慷慨地洒满病房,笼罩着病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
笼罩着我们交叠着握笔的手,也笼罩着那洁白的纸页上。
那道象征着重生的、歪歪扭扭的灰色线条。
风暴的余烬尚未散尽,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破碎的身心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弥合,失去的永远无法找回。
但这一刻,那颗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挣扎着。
在那片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空白上,落下了属于她的、不屈的第一笔。
未来,那将是一幅关于伤痕与光明的画作。
而我们,才刚刚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