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沐思茅坐在铁椅上,手腕上的手铐与金属椅腿碰撞,发出单调的声响。
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保山手里的卷宗封面,赫然印着“滇王印失窃案”几个黑体字。
“沐思茅,别来无恙。”王保山往审讯桌后一坐,把保温杯重重墩在桌上,水汽顺着杯口的缝隙往上冒,“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躲猫猫的本事倒是长进了。”
沐思茅没接话,只是盯着墙上的“坦白从宽”标语,指尖在椅面上轻轻划动。
老吴在她对面坐下,把一叠照片往桌上一推:“认得这是什么吗?”最上面那张是博物馆库房的监控截图,穿藏青色工作服的年轻女人正弯腰登记文物,胸前的工牌写着“研究员沐思茅”。
“不认得。”沐思茅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是个做茶叶生意的,你们抓错人了。”
“做茶叶生意?”王保山突然提高音量,卷宗被他翻得哗哗响,“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不久前你从博物馆辞职,金玉衣和滇王印就不翼而飞?为什么你负责登记的文物台账上,这两件国宝的出库记录被人用消字灵涂改过?”
沐思茅的手指猛地攥紧,椅面被掐出几道白痕:“我辞职是因为身体不好,台账的事我不知道,也许是后来的人弄的。”
她抬眼看向老吴,眼神里带着挑衅,“你们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就放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证据?”老吴从卷宗里抽出份文件,拍在她面前,“这是你在缅甸的入境记录,上个月你还去了仰光的古董市场。别告诉我,你去缅甸是为了买茶叶。”
沐思茅扫了眼文件上的出入境章,突然笑出声:“呵呵,我出去散心还碍到你们了?”
“倒是你们,抓不到真凶,就拿我这个前博物馆职员撒气?”她往前探了探身,手铐链绷得笔直,“我在博物馆干了多年,眼看就要晋升副科长,犯得着偷那两件破铜烂铁?”
“破铜烂铁?”王保山把滇王印的拓片推到她鼻尖前,“这枚汉代金印,国家一级文物,当年你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过三篇研究论文,说它‘蕴含着西南夷与中原的文化交融密码’,现在倒成破铜烂铁了?”
沐思茅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恢复平静:“此一时彼一时,我早就不研究这些了。”
“不研究?”老吴冷哼一声:“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视频戛然而止,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沐思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往椅背上一靠:“我累了,要喝水。”
王保山冲老吴使了个眼色,后者起身倒了杯温水。
沐思茅接过水杯,指尖的颤抖被她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
她知道,警方手里的牌远比她想象的多,但只要熬到六爷那边出手,就还有转机。
“说说吧,”王保山重新翻开卷宗,笔尖在“盗窃国家珍贵文物罪”几个字下重重划了道线,“金玉衣的鎏金铜扣被你藏在哪儿了?滇王印的阴刻工艺,你是不是早就研究透了伪造方法?”
沐思茅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水溅出杯口:“我说过,我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任凭王保山和老吴怎么追问,再也没吐出一个字。
白炽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像极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王保山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捏紧了拳头。
“把她带下去。”王保山合上卷宗,声音里带着疲惫,“二十四小时监视,别给她串供的机会。”
铁门“哐当”关上的瞬间,沐思茅突然回头,往审讯桌的方向瞥了一眼。
老吴刚要追出去,却被王保山拉住:“她在等我们动她的同党,别中计。”
他望着空荡荡的审讯椅,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女人心里的防线,迟早会破。”
老吴沉默半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这娘们嘴真硬,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
他摸出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跳了跳,“要不试试疲劳战术?轮着班跟她耗,我就不信她能撑得住。”
王保山揉着太阳穴,保温杯里的茶水已经凉透:“她跟一般小喽啰不一样。”
他翻开桌上的档案,指尖点在“离职日期”那一栏,又是一阵头疼。
老吴笑了笑,猛吸一口烟,“对了,叶澜沧刚才来电话,说段景宏已经往聚宝斋走了,龙楚雄的伙计在门口盯梢呢,看样子没起疑心。”
王保山松了口气,往楼梯口走:“那就好。让段景宏盯紧点,沐思茅被抓,寸文山肯定会有动作。”
他模向身旁的台式电话,“我还是得跟缉私科打个招呼,让他们盯死边境的货运站,别让那两件东西连夜运出去,现在沐思茅被抓,寸文山别狗急跳墙。”
老吴跟在他身后,烟蒂在垃圾桶里摁灭:“您说沐思茅会不会藏了什么暗号?要不要搜搜她的随身物品?”
“早搜过了。”王保山的脚步顿了顿,“除了支口红和半包纸巾,就剩根掏空笔芯的钢笔,里面啥也没有。”
”这女人够谨慎,知道啥该带啥不该带。”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而关押沐思茅的留置室里,气氛却像被抽走了空气般压抑。
沐思茅靠在铁栏上,手腕上的手铐被她磨得发亮。
刚才在审讯室里的镇定劲儿还没散,只是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确实没料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明明昨天还在跟寸文山核对转运路线,怎么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呵。”她嗤笑一声,用袖口擦掉额角的冷汗。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想起辞职前馆长拍着她肩膀说的话:“小沐啊,这文物科副科长的位置,下个月就给你扶正。”
那时她离晋升只差一步,现在却成了盗窃国宝的嫌疑人。
走廊里传来警员换岗的脚步声,沐思茅立刻挺直脊背,眼神里的慌乱瞬间敛去。
她知道警察在盯梢,任何一点示弱都是破绽。
可当脚步声渐远,那股寒意又顺着后颈爬上来。
“不可能!不应该这样的啊!”她低声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脑海里闪过个念头:寸文山手里有真东西,只要他把金玉衣和滇王印交出去,就能证明她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她确实帮过忙,但没亲手碰过文物,警察顶多定她个从犯,总比背上主犯的罪名强。
甚至于,金玉衣和滇王印被拿出来,说不定她就直接被放了。
毕竟警方也没有证据说她就是偷盗了滇王印和金玉衣。
留置室的灯泡忽明忽暗,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沐思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她见过文物走私的下场,那些被判刑的同党里,最轻的也得蹲十年大牢。
她还年轻,凭什么要把这辈子耗在牢里?
但她毕竟跟着寸文山混过这阵子,知道慌乱没用。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脑海里复盘近一个月的行踪,把所有可能暴露的细节都在心里过筛子。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铐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啦”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想从我嘴里套话?没那么容易。”她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
就算真要扛,也要咬牙硬扛到寸文山那边有动静再说,她目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