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却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玩游戏?”钱四海的喉结上下滚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叶先生,您说笑了,我们……我们哪有这个雅兴。”
叶凡没有理他,只是对秦武递了个眼色。
秦武会意,从角落里拎过来一张破旧的木桌,放在众人面前。
桌子上,摆着一部老式的黑色转盘电话机。
那根卷曲的电话线,像一条僵死的黑蛇。
“游戏规则很简单。”叶凡伸出一根手指,“这部电话,可以打出去。你们这里有十几个人,但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电话线会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恐惧的脸。
“你们可以打电话给家人,交代后事。也可以打电话给龙七,告诉他,你们不玩了。当然,你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一个小时过去。”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算什么游戏?这根本就是一道催命符!
给家人打电话?那不等于承认自己死定了?
给龙七打电话?谁敢?那等于背叛龙家,下场可能比死在这里更惨!
“叶……叶先生,您这是逼我们……”一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颤抖着开口。
“逼你们?”叶凡笑了,他站起身,走到那个老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逼你了吗,周老板?我逼你挪用公款,去填你小舅子在香港欠下的赌债了吗?还是我逼你,把你老婆的亲侄女,送给某个大人物当了三年的禁脔?”
那个周老板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叶凡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魔鬼,他们每个人藏在心底最深处、最肮脏的秘密,在他面前,都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无所遁形。
叶凡回到椅子上,重新坐下,看了一眼手表。
“游戏,现在开始。”
他话音刚落,钱四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猛地从地上窜起来,不顾被反绑的双手,一头就朝着那部电话撞了过去。
“都别跟我抢!我来打!”
他这一动,其他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
“姓钱的,你凭什么!”
“滚开!让我来!”
“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十几分钟前还同病相怜的“盟友”,此刻为了那唯一一个虚无缥缈的“生机”,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们用头撞,用肩膀扛,用牙齿咬,扭打成一团,咒骂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场面混乱得像一个关满了野兽的斗兽场。
那部老旧的电话机,在争抢中被撞倒在地,又被无数只脚踩来踩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霍振南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满是厌恶。
秦武则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快意。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大老板们,在绝望中露出最真实、最卑劣的嘴脸。
叶凡始终静静地坐着,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群人一眼,仿佛眼前这出闹剧,只是一场无聊的马戏。
……
同一片夜空下,霍家大宅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柳如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只大大的龙虾钳子,一边啃,一边手舞足蹈地跟柳如雪描述着自己今晚的“英雄事迹”。
“姐,你是没看见!就那么两个贼,长得人高马大的,想抢我的糖炒栗子!我当时一点都没慌,脚下‘刺溜’一滑,假装摔倒,手里的栗子‘唰’地一下就飞出去了,跟暗器似的,打得他们俩抱头鼠窜!”
她越说越兴奋,站起来比划着。
“然后我顺势一滚,直接把那个卖烤红薯的炉子给踹翻了!那家伙,炭火加红薯,跟炮弹一样,‘轰’地一下!把那俩贼的裤子都给点着了!哈哈哈!他们俩一边跑一边拍屁股上的火,笑死我了!”
柳如雪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拉住她,上上下下地检查:“你没受伤吧?有没有烫到?”
“没有没有!”柳如霜拍着胸脯,一脸得意,“我身手敏捷着呢!姐夫说了,这叫临危不乱,智取顽敌!明天我还得让他给我发个见义勇为奖!”
柳如雪看着自己这个傻得可爱的妹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却一阵后怕。
她知道,事情绝不可能像妹妹说得这么简单。
……
废弃工厂里,闹剧已经接近尾声。
钱四海仗着自己体格壮,终于第一个抢到了那部已经快散架的电话。
他趴在地上,用下巴和肩膀艰难地夹住话筒,然后用鼻子,一下,一下,笨拙地去拨那个转盘。
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喘着粗气。
钱四海的手指被绑着,根本无法发力,只能用鼻子去拱。
一圈,两圈……他的鼻尖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鲜血混着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电话机上。
他想打给龙七。
他要告密,他要把叶凡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龙家,他要戴罪立功!
就在他即将拨完最后一个号码时,一只穿着军勾皮鞋的脚,从天而降,重重地踩在了电话机上。
“咔嚓——”
那部承载了所有人希望和绝望的电话,瞬间四分五裂。
钱四海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了秦武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仓库里的每一个人。
“游戏的第一阶段,结束了。”
叶凡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
“看来,你们都不想跟家人告别,也不想跟龙先生求救。”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然这样,那就进入游戏的第二阶段吧。”
秦武从身后,拎过来一个沉重的公文包,“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包里散落出来的,是一沓沓打印好的文件。
“这里有两种合同。”叶凡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冰凌,“第一种,股权转让协议。你们名下所有和龙家有关的产业股份,无偿转让给‘华韵’。签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第二种,”他的目光变得森冷,“是份口供。你们和龙家这些年,做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上面都写得很清楚。签了,我保证,会把你们和这份口供,一起,客客气气地送到纪委的门口。”
“现在,你们可以选了。”
仓库里,针落可闻。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在为一线生机而狗咬狗,那么现在,他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凡给的,根本不是选择题。
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一目了然。
钱四海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裂的电话,又看了一眼叶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浑身一颤。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堆文件前,抓起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印泥,看也不看,直接按上了自己的血手印。
“我签!叶先生!我签!”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多米诺骨牌,一旦倒下第一张,剩下的,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全线崩塌。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协议,都签好了。
“霍老板。”叶凡转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霍振南,“明天的拍卖会,可以通知那些外国朋友了。”
霍振南咽了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弟,通知他们什么?”
叶凡拿起那沓沾着血印和泥土的协议,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告诉他们,我们找到了一批热心公益的企业家。”
“他们,自愿为‘华韵’的慈善事业,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