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穿着最扎眼的大红旗袍,将一份离婚协议拍在军官丈夫陆晏的桌上。
他刚脱下那身神圣的军装,古铜色的肌肤上还带着训练场的煞气,肌肉线条流畅得像教科书。
我捏着嗓子,学着城里舞女的调调:
陆营长,签个字,咱俩好聚好散。不然,我保证让你在这军区大院,提前体验当‘活王八’的滋味。
本以为这活阎王会当场把我撕了,谁知他只是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露出一小片坚实的胸膛,声音低沉得能让空气振动:
林晚意同志,军婚,受法律保护。想当寡妇,可以,去告我。告不倒,就得一辈子当我的兵。
01
要么离婚,要么守寡,你选一个。我双手环胸,下巴抬得像只骄傲的孔雀。
新婚的房间里,大红的喜字刺得我眼睛疼。我,林晚意,沪市弄堂里长大的新青年,读的是雪莱和拜伦,向往的是自由和大学,却被家里一份尘封的娃娃亲打包送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北方军区,嫁给一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
照片上的他,穿着军装,眉眼锋利,帅是真帅,但那股子拒人千里的冷漠,也是真的。此刻,活生生的陆晏就站在我面前,压迫感比照片里强了十倍不止。他刚从演习场上下来,一身风尘,眼神像鹰,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我叼走撕碎。
林晚意同志。他开了口,嗓音带着沙砾感,军婚,不是儿戏。
我管你是不是儿戏我的人生,凭什么要被一张老掉牙的婚约束缚我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甩在他面前的桌上,麻溜签字,我赶着回城里参加高考补习班呢。咱俩就当是进行了一场深刻的军民共建友好交流,OK
OK他重复了一遍这个洋气的词,眉峰微微动了动,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么个路数。
大院里的介绍人王婶说,他未过门的媳妇是个文化人,温柔娴静。呵,温柔娴静那是上个版本的我了,这个版本,我主打一个创死所有不让我好过的人。
陆晏没有看那份协议,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心里有点发毛,但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甚至还对他抛了个媚眼,学着电影里坏女人的样子,用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怎么陆营Длинный,想用强
我故意把营长两个字读得又软又黏,带着十足的挑衅。
他捉住我作乱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布满了厚厚的枪茧,像一把铁钳。我挣了一下,没挣开。
力气挺大啊,不愧是兵王。我继续嘴硬,心里却在打鼓。这男人,是E人还是I人啊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主打一个沉默是金
他没理会我的垃圾话,只是把我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我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拉开了安全的社交距离。他拿起那份协议,逐字逐句地看,表情严肃得像在审阅作战计划。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看着他,他很高,肩膀宽阔,坐着也比我高出一大截。他今天也穿了红色的衬衫,大概是部队统一发的,款式老土,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禁欲感。尤其是他喉结滚动的时候,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些废料。
林晚意,二十岁,沪市红星中学毕业,理想是考上复旦大学新闻系。他看完了,把协议放下,平静地陈述我的信息,像在做敌情汇报。
哟,功课做得挺足啊。我翘起二郎腿,旗袍的开衩滑到大腿,我也不管。
爷爷辈的约定,我不能违背。他沉声说,你父亲来信,说你在家闹得厉害,让我多担待。
担待怎么担待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直到我认命我冷笑,陆晏,我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包办婚姻那套。你今天要是不签字,明天我就去军区文工团门口表演‘孟姜女哭长城’,让所有人都看看你陆大营长是怎么欺负弱女子的!
我以为这番威胁,多少能让他有所忌惮。毕竟军人最重声誉。
谁知,陆晏听完,竟然笑了。他不是那种勾起嘴角的笑,而是胸腔都在振动,发出低沉的笑声。他这一笑,那股子冰山气场瞬间瓦解,添了几分人气。
林晚意同志,你可能对我们部队的纪律不太了解。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在我的地盘上,得守我的规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想离婚,可以。按照规定,打报告,组织审查,一年以后,如果双方感情确实破裂,会批准。但在此之前……
他指了指墙上的喜字,你,是我的妻子。陆家的人。
这章的结尾,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丢下一句话,直接把我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他说:明天早上六点,起床,跟我出操。
02
我,林晚意,一个发誓要睡到自然醒的女人,竟然要在凌晨五点五十九分被人从床上薅起来
陆晏,你是不是有病!我裹着被子,对他怒目而视。
天还蒙蒙亮,窗外已经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陆晏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绿色的作训服,腰带勒得紧紧的,衬得他腰是腰,腿是腿,充满了力量感。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军号响了,全体军人及家属,都必须起床。
我是家属,不是军人!我有权拒绝!
抗议无效。他伸手就要来掀我的被子。
我尖叫一声,死死地抓住被角。开玩笑,我里面就穿了件小吊带,这要是被他掀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陆晏,你别太过分!耍流氓啊!
他手停在半空中,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耍流氓这三个字的可行性。我心里一紧,这男人不会来真的吧他可是个正常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昨晚能忍住已经是个奇迹了。
给你五分钟。他收回手,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我松了口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五分钟,换衣服洗漱,简直是极限挑战。我手忙脚乱地套上自己带来的的确良衬衫和长裤,对着镜子胡乱抓了两下头发,镜子里的人,脸色发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活像一朵被霜打过的娇花。
我走出房间,陆晏正在院子里打拳,虎虎生风。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衣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该死的有魅力。
报告!我好了!我学着电视里士兵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喊道。
他收了拳,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我那双白球鞋上停了一秒:跟上。
然后,他就开始沿着军区大院的操场跑步。
我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这大院里起得早的人还真不少,一路上都是穿着军装跑步的士兵,还有些和我一样,穿着便服的家属。他们看到陆晏,都会立正敬礼,喊一声陆营长好!,然后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八卦。
哎,那不是陆营长的那个新媳妇吗城里来的大学生。
长得是真俊,就是这身子骨,也太弱了,跑两步就喘成这样。
我听说啊,昨天新婚夜就闹着要离婚呢,把陆营长气得够呛。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我的耳朵。我气得脸都白了,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在这里受这份罪,还要被人当猴看
跑不动了陆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在我前面。
我不是你手下的兵,我没义务参加你的魔鬼训练!我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作为军属,你有义务维护军人的形象。他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喝点水。
我一把挥开:不喝!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委屈。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我看到不远处,几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军嫂聚在一起,对着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长得高高壮壮,嗓门也最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想当年我们刚随军的时候,住的都是土坯房,不也过来了能嫁给陆营长,那是她泼天的福气,还不知足。
就是,王大姐说得对。陆营长可是咱们军区的‘活阎王’,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嫁给你是你的福气的陈腐思想
我正要冲过去跟她们理论,陆晏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有力,不容我反抗。
跟我来。他拉着我,不由分说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我以为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家法处置,心里又怕又气。
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一片小树林。这里很安静,隔绝了操场上的喧嚣。
他松开我,转身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晚意,我知道你委屈。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但这里是部队,有部队的规矩。你既然嫁给了我,就要学着适应。
我不要适应!我吼道,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好,你想做主,可以。他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我给你一个做主的机会。
我愣住了。
什么机会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军区马上要进行家属技能大比武,其中一项是文化宣传。你不是想当记者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拿到第一名,我就亲自给你打报告,送你去军报实习。并且,我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心头一震。去军报实习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如果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记者,那比上大学还要有吸引力。
你说的是真的
我陆晏,说话算话。他看着我的眼睛,表情严肃。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他似乎在用他的方式,给我指一条路。一条既能满足我的理想,又能让他保住面子的路。
好,一言为定!我咬咬牙,答应了。不就是个家属大比武吗我一个正经高中毕业生,还怕了那些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军嫂
但是,我话锋一转,如果我赢了,你不仅要帮我,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在家里,你得听我的。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主打一个,听劝。
我看到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03
在家听你的陆晏的耳根泛着红,眼神却依旧沉稳,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像是在评估这个条件的风险等级。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哼,跟我斗我肚子里装着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驭夫之术,拿捏你一个纯情老干部,还不是手到擒来
怎么不敢我故意激他,堂堂陆大营长,不会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你能拿到第一。
我赢了!
我心里的小人儿开始放烟花。计划通!第一步,先在家庭地位上压他一头,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成交!我伸出小拇指,拉钩。
陆晏看着我幼稚的举动,眼神里流露出无奈,但还是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小指勾住了我的。他的手指很粗糙,带着薄茧,勾得我心里痒痒的。
说定了比武的事,我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依旧存在,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的心里有了新的目标,那些流言蜚语,伤不到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备战生活。
陆晏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找来了一大堆报纸和书籍,有《解放军报》、《人民日报》,还有一些关于宣传工作的指导手册。
把这些看完,对你有帮助。他把书放在我桌上,言简意赅。
我翻了翻,内容枯燥得让我头大。但我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这个男人,就像一个闷葫芦,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只会用行动表示。
为了赢得比赛,我忍了。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啃那些比砖头还厚的书。陆晏每天照常出操、训练,我们俩就像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每天我学习到深夜,桌上总会多一杯热好的牛奶。而我早上起床,餐桌上也会有热腾腾的早饭。有时候是馒头稀饭,有时候是他笨手笨脚做的面条,坨成了一团,但味道还过得去。
我知道,这都是他干的。
这种主打一个陪伴的默契,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男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这天,我正在看报纸,研究最近的宣传重点,王婶找上了门。
晚意啊,在忙呢她一进门就笑呵呵的,眼神却在我房间里四处打量。
王婶好。我站起来,客气地打招呼。
哎哟,还看上报纸了,真是文化人。王婶自来熟地坐下,拉着我的手,晚意啊,婶子是过来人,得劝你几句。这夫妻过日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不能老是闹脾气。陆营长是个好男人,你可得抓住了。
我笑了笑,不接话。我知道,她是来当说客的。
王婶见我不为所动,又开始说起这次家属大比武的事。
这次比武,你可得好好表现。尤其是那个张兰,她是文工团的干事,能写会画,听说这次的第一她是志在必得。她以前就一直惦记着我们家陆晏,你可得小心点。
张兰我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就是那天在操场上说我娇气的那个高壮女人。
她凭什么志在必得我不服气地问。
人家可是专业的,去年家属大比把的冠军就是她。而且她爸是后勤部的张副主任,谁敢跟她争啊。王婶压低了声音,你啊,就当是去凑个热闹,别太当真,免得得罪了人。
我算是听明白了,王婶这是来给我打预防针,让我知难而退。
我心里冷笑一声。想让我当炮灰门都没有。
谢谢王婶提醒,我会‘努力’的。我咬重了努力两个字。
送走王婶,我心里的斗志被彻底点燃了。不就是个张兰吗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吗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关系硬,还是我的笔杆子硬!
我把所有的报纸都翻了出来,开始研究张兰去年的获奖作品。那是一篇歌颂军人无私奉献的文章,写得四平八稳,辞藻华丽,但空洞无物,充满了假大空的口号。
这种文章,糊弄外行还行,在我这个未来的新闻人看来,简直漏洞百出。
我有了主意。
我要写的,是真正的军人,有血有肉的军人。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陆晏身上。他是兵王,是活阎王,是军区的标杆。但褪去这些光环,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他手上的伤疤,他深夜看的家书,他训练时对自己近乎残忍的严苛。这些,才是最动人的细节。
为了搜集素材,我开始跟踪陆晏。
他去训练场,我就在远处偷偷观察。他去士兵食堂,我就假装路过。他去团部开会,我就在门口徘徊。
我的行为很快就被陆晏发现了。
这天晚上,我刚从训练场侦查回来,一进门,就撞上了他。
林晚意同志,他把我堵在门口,眼神里带着探究,你最近,在干什么
他身上带着一股硝烟和汗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了雄性的荷尔蒙气息,熏得我有点脸红。
我……我在熟悉环境!我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熟悉环境他向前一步,把我逼到墙角,熟悉到训练场的靶壕里去了
他知道了!
我心一横,索性摊牌:陆晏,我要写你!我要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参加比赛!
我以为他会反对,会觉得我侵犯了他的隐私。
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磨损了,边角卷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我的训练日记。他声音低沉,或许,对你有用。
我愣住了,接过那个本子,感觉有千斤重。这个男人,把他最私密的东西,交给了我。这代表着一种怎样的信任
我看着他,他已经转过身,只留给我一个宽阔的背影。他肩膀上有一块陈年的旧伤疤,是那次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王婶说,那次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那个瞬间,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04
陆晏的训练日记,成了我的秘密武器。
那本子不大,却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军人的铁血。里面记录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枯燥的训练数据、战术反思,以及对每一次任务的复盘。
然而,在这些冰冷的文字缝隙里,我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陆晏。
五月三日,晴。武装越野十公里,用时四十分零七秒,比上次慢了三秒。原因:左膝旧伤复发。下次需加强腿部力量训练。
六月十二日,雨。射击考核,脱靶一发。耻辱。晚饭不吃了。
七月一日,党的生日。新兵小李想家了,晚上躲在被子里哭。给他讲了我的故事,不知是否有用。明天得让炊事班给他加个鸡蛋。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这个男人,他有自己的脆弱和坚持,有对战友的关怀,有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他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活阎王,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
有了这些第一手素材,我的文章写得异常顺利。我摒弃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了一个名叫陆晏的普通士兵,如何通过日复一日的汗水和坚持,成长为一名兵王的故事。
我给他起了一个标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交稿那天,我特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显得人畜无害。负责收稿的,正是王婶口中的那个张兰。
她穿着一身的确良军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轻蔑。
哟,这不是陆营长家的大学生吗稿子写完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写完了,请张干事指教。我微笑着,把稿子递过去。
她接过稿子,看到标题,嗤笑一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名字,也太土了吧。林同志,写文章不是喊口号,要讲究文采的。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翻阅着我的稿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也不跟她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我的文章,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戳破了她那种虚伪的文学泡沫。
写得……也就那样吧。她把稿子往桌上一丢,态度傲慢,行了,放这儿吧,你可以走了。
我没走,反而拉了张椅子坐下:张干事,按照规定,所有参赛稿件都应该当场封存,编号登记。您这样随手一放,万一弄丢了,责任算谁的
张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没想到我一个新人,竟然敢当众顶撞她。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几个办公室的干事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我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闹大。我太清楚这种单位里的猫腻了,今天我前脚走,后脚我的稿子就能被她扔进垃圾桶。
怎么张干事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还是说,你觉得你父亲是张副主任,就可以不按规矩办事我步步紧逼。
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兰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吵什么吵!这里是团部,不是菜市场!
我回头一看,一个肩膀上扛着两杠一星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竟然是陆晏!
爸!张兰看到来人,像是见到了救星,委屈地喊了一声。
原来他就是张副主任。
张副主任皱着眉头,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我:怎么回事
张兰恶人先告状:爸,她……陆营长的爱人,她不遵守纪律,在这里大吵大闹!
我冷笑一声,站起来,不卑不亢地对张副-主任敬了个礼:报告首长!我叫林晚意,是参赛的军属。我只是在按照规定,要求张兰同志对我的稿件进行封存登记,以免丢失。
我的话有理有据,张副-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篇被嫌弃的稿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张兰!还不快按规定办事!他呵斥道。
张兰不敢再多说,只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信封和印泥,不情不愿地把我的稿子封存、编号。
我拿回登记回执,心里爽快极了。这第一仗,我赢了!
我转身准备走,却看到陆晏正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赞许,还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我知道,他认可了我。
走出团部大楼,阳光正好。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个军区大院,似乎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就在我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往家走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张兰。
她没有了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嚣张气焰,脸色苍白,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林晚意,你别得意。她咬着牙说,比赛还没开始,我们走着瞧。陆晏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05
陆晏是你的我被张兰这句主权宣誓给逗笑了,我说张干事,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他户口本上的人。你这算盘打得,阎王爷听了都得给你磕一个。
张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我的网络黑话给整不会了。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气急败坏地骂道。
彼此彼此。我耸耸肩,懒得跟她纠缠,转身就走。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浪费我的口水。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
我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拿了第一名。
当结果公布的时候,整个大院都轰动了。没人想到,我这个娇滴滴的城里媳妇,竟然能写出这么一篇有力量、有深度的文章。
文章被刊登在了军区的黑板报上,很多人围在那里看,一边看一边点头。
写得真好啊!这才是我们身边的兵!
是啊,陆营长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故事。
这林晚意,还真是个才女。陆营长有福气啊。
风评,一夜之间就变了。
我成了大院里的名人,以前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军嫂,现在看到我,都笑脸相迎,一口一个小林、晚意地叫着,亲热得不行。
我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心里却很平静。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靠自己的笔杆子挣来的。
最高兴的人,是陆晏。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那几天,他走路都带风,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挂着笑。手下的兵跟他开玩笑,说营长,看不出来啊,嫂子还是个大作家呢,他也不生气,反而挺直了腰板,那股子骄傲劲儿,藏都藏不住。
晚上,他破天荒地从后勤部走后门弄来了一只鸡,亲自下厨,说要给我庆功。
看着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把鸡毛弄得满天飞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陆大营长,你这是做饭呢,还是跟敌人搞巷战呢
他回头瞪了我一眼,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不会就学。你等着吃就行了。
那晚的鸡汤,味道一言难尽。有点咸,还有点腥。但我却喝了两大碗。
吃完饭,我拿出那份被我压在箱底的离婚协议,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
这个,作废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陆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光在闪动。
想通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点点头,不过,咱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我拿了第一,你得帮我去军报实习。
算数。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报告我已经打上去了,估计很快就有消息。
他的行动力,总是这么惊人。
还有……我拖长了声音,眼睛瞟向他,在家里,你得听我的。
他看着我狡黠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好,听你的。
就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陆晏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他的警卫员小王,神色慌张。
营长,不好了!张兰……张兰在宿舍里割腕了!
我心里一惊。
我们赶到张兰宿舍的时候,卫生队的人已经在了。张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父亲张副主任和母亲都在,哭得撕心裂肺。
看到我们进来,张兰的母亲像疯了一样冲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撕打。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是你害了我女儿!你把我女儿的命还给我!
陆晏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个疯狂的女人。
陈阿姨,请您冷静一点!事情还没搞清楚!
还要怎么搞清楚!就是她!她抢走了我女儿的心上人,还抢走了我女儿的第一名!我女儿没脸活了啊!她捶打着陆晏的胸膛,哭喊着。
张副主任拉住自己的妻子,脸色铁青。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张兰躺在床上,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我,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晚意,现在你满意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同情。用自杀来博取同情,胁迫别人,这是我最看不起的手段。
张兰,第一名是我凭本事拿的。至于陆晏,我顿了顿,看了一眼身前护着我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从来就不是你的。你用这种方式,除了伤害你自己和你父母,什么也得不到。
你胡说!张-兰激动地想要坐起来,陆晏明明是喜欢我的!如果不是你,他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陆晏,终于开口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张家三口,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张副主任,陈阿姨,张兰同志。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我陆晏,从来没有对张兰同志有过任何超出同志友谊的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顿了顿,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陆晏,此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林晚意。
06
陆晏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宿舍里炸开了锅。
张兰的母亲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张副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而张兰,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呆地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眼神空洞。
我能感觉到,陆晏握着我的手,很用力。他的掌心很烫,汗水浸湿了我的手背。我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他老领导的面,说出这番话,他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个男人,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支持我。
我的心,彻底软了。
我们走。陆晏拉着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房间里还弥漫着那锅失败的鸡汤的味道。我们俩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把你也卷了进来。
我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我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灯光下,他的脸部线条依旧刚毅,但眼神里却多了疲惫。
陆晏,我轻声问,你……后悔吗为了我,得罪了你的老领导。
他看着我,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但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却让我心头发颤。
不后悔。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保护自己的媳-妇,是我的责任。
媳妇……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让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谁……谁是你媳妇了!我嘴硬地反驳,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低低地笑了,胸腔的振动通过我们接触的手,传到我的心里。
好,不是媳妇。他顺着我的话说,是我的……小冤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他给我讲了他和张家的渊源。原来,张副主任是他父亲的老战友,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张兰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整个大院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我忍不住好奇。
道不同。他只说了三个字。
我却瞬间明白了。张兰追求的是安逸和特权,而陆晏的心里,装着的是家国和责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问完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暧-昧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你呢你不是一直想回沪市吗
我愣住了。是啊,我来这里的初衷,就是为了离开。可是现在,我却有些犹豫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晚意,他喊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如果你还想走,我不会拦你。等你实习结束,我会履行承诺。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这是……在给我选择的权利,也是在逼我做出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张兰被她父母接回了老家休养,大院里又恢复了平静。我去军报实习的通知也下来了,期限是三个月。
临走前一天,陆晏帮我收拾行李。他把我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动作细致得像在擦拭他最宝贵的枪。
到了那边,好好工作,别跟人起冲突。他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管家公。我嘴上嫌弃,心里却甜丝丝的。
他收拾好东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
津贴。他说,我每个月的津贴,都在这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一个人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存折和粮票。这个年代,一个营长的津贴并不高,他几乎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我。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不要。我把信封推回去,我有钱。
你的钱是你的。他把信封塞进我手里,不容我拒绝,这是我作为丈夫,应该做的。
丈夫……
他又一次提到了这个词。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硬,像一块石头。被我这么一抱,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有些生涩地回抱住我。
陆晏,我把脸埋在他带着皂角香味的衬衫上,闷声说,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07
在军报实习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辛苦,但也充实得多。
我跟着老记者下部队,跑基层,采访那些最普通的士兵。我钻过坦克,爬过哨所,甚至跟着炊事班一起包过饺子。
我用我的笔,记录下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我写的稿子,不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充满了泥土的芬芳和士兵的汗水。我的好几篇报道,都被总部的报纸转载了。
我成了军报的小名人,大家都知道,军区来了个有才气又肯吃苦的小林记者。
每天晚上,不管多晚,我都会跟陆晏通电话。部队里的电话是手摇式的,要通过总机转接,很不方便。但我们俩却乐此不疲。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今天采访的趣事,聊大院里的家长里短。
今天我们主任又夸我了,说我这篇《哨所的夫妻树》写得好,有真情实感。
嗯,写得很好。我看了三遍。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沉稳,让人安心。
你呢今天训练累不累
不累。今天赢了隔壁团的篮球赛,给你赢了条毛巾。
真的我要那条最长的!
……
我们就像所有异地恋的小情侣一样,分享着彼此的点滴。我发现,陆晏这个I人,在电话里,话竟然也多了起来。他会给我讲他小时候的糗事,会跟我抱怨手下哪个新兵太调皮。
我们的心,在电波的两端,越靠越近。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新的采访任务,去边防哨所。那里条件艰苦,路途遥远,很多男记者都不愿意去。
主任找我谈话,有些犹豫:小林,这个任务有点重,你要是不想去,我再安排别人。
主任,我想去!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知道,那个哨所,是陆晏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想去看看,他口中那片神圣的土地。
去哨所的路,异常艰难。坐了-两天的火车,又换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最后一段路,只能靠步行。
带我上山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老班长。他告诉我,这条路,当年陆晏他们,背着几十公斤的装备,每天都要走好几遍。
我抚摸着路边一块被磨得光滑的石头,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年轻的陆晏,汗流浃背地从这里走过。
哨所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没有电,没有水,只有几间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和一个高高的瞭望塔。
晚上,我和战士们围着篝火,听老班长讲过去的故事。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我们断粮了半个月。最后,是陆营长,带着两个人,冒着生命危险,翻了三座雪山,才从山下背上来一袋土豆。那袋土豆,救了我们全哨所人的命。
老班长的眼眶红了。
我的心,也被深深地触动了。
我终于明白,陆晏口中的责任和守护,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哨所待了三天,我写出了一篇题为《界碑,永不移动的士兵》的报道。稿子传回报社,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任务结束,我踏上了归途。
回到军区,已经是三个月后。正是初秋,大院里的梧桐树,叶子都黄了。
我没有通知陆晏,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拖着行李箱,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走到楼下,我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是张兰。
她回来了。而且,她身边,还站着陆晏。
他们俩站在梧桐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张兰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款式。她仰着头,看着陆晏,脸上带着笑。而陆晏,低着头,神情专注。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以为,这三个月,我们的感情已经坚不可摧。
原来,都只是我以为。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疼得我无法呼吸。我手里的行李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声音惊动了树下的两个人。
他们同时回头,看到了我。
陆晏的脸上,闪过慌乱。而张兰,在看到我之后,嘴角的笑容,变得得意而又挑衅。
08
晚意你……你怎么回来了陆晏快步向我走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
我没有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兰。
张兰也走了过来,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动作优雅,像一只胜利的天鹅。她身上那件白裙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林记者,好久不见。她朝我微笑,笑容里藏着刀,我和陆晏哥,只是在聊一些过去的事情。你不会介意吧
陆晏哥叫得可真亲热。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三个月的记者生涯,别的没学会,情绪管理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当然不介意。我弯腰,捡起我的行李箱,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对陆晏说,陆营长,好久不见。这位是
我指着张兰,故意装作不认识。
陆晏的脸色更难看了:晚意,你别这样。她……
我是张兰。张兰主动开口,语气里带着炫耀,我和陆晏哥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哦,青梅竹马啊。我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真是失敬了。不过张同志,我记得你上次不是回老家休养了吗这么快就‘康复’了看来令尊的关系,确实够硬啊。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在了张兰的痛处。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
我怎么了我迎上她的目光,气场全开,我只是好奇,一个曾经以‘自杀’相逼,闹得整个军区鸡犬不宁的人,怎么还有脸回来难道你们张家的家风,就是这么‘坚韧不拔’吗
林晚意!你别太过分!张兰气得浑身发抖。
过分我笑了,跟我抢男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过分
我不再看她,而是转向陆晏。
陆晏,我的丈夫。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现在,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给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那我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把丈夫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是我的宣战。
陆晏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他身边,然后面对着张兰,沉声说:张兰,我跟晚意说得很清楚,我们是夫妻。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至于你父亲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他的态度,坚决而又明确。
张兰的脸上,血色尽褪。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晏哥,你……你真的要为了她,这么对我
我不是为了谁。陆晏的声音很冷,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已经结婚了,我有我的家庭,我的责任。
说完,他不再理会张兰,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我能感觉到,张兰那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回到家,陆晏关上门,才松开我的手。
晚意,对不起。他看着我,满眼歉意,我不知道她会回来。
她为什么会回来我问。
是张副主任,他马上要调走了,想在走之前,解决好她的问题。陆-晏叹了口气,他今天找我谈话,希望我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多照顾她。
所以你就答应了我心里又冒起了火。
我没有!他急忙否认,我拒绝了。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你了。刚才在楼下,我是在跟她说清楚这件事。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眼神,坦诚而又真挚。
心里的火,渐渐熄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怕你多想。他有些笨拙地解释,我想自己处理好,不让你烦心。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以为这就是对我好。
我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陆晏,你是不是傻我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吗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夫妻。我重复了一遍,然后,踮起脚,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陆晏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古铜色变成了-猪肝色,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怎么被主人的‘奖赏’给吓傻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一声声,都敲在我的心上。
晚意,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不许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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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误会解除,我和陆晏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我们不再是那对名义上客客气气的合同夫妻,而是真正开始像夫妻一样生活。
他依旧每天出操训练,忙得脚不沾地。我则在军报继续我的记者生涯,我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但不管多忙,我们都会挤出时间来陪伴对方。他会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镇上看一场露天电影。我也会在他训练回来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晾好的温水。
大院里的军嫂们,看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从最初的看好戏,到后来的敬佩,再到现在的羡慕。
她们都说,陆营长那个冰山,被我这个小太阳给融化了。
只有我知道,不是我融化了他,而是我们,温暖了彼此。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幸福下去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那是一个夏天,南方发生了特大洪水。陆晏所在的部队,接到了上级命令,要立刻开赴前线,抗洪抢险。
命令来得突然,走得也匆忙。
临走前,他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我借着月光一看,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复旦大学的招生简章。他说,我托沪市的战友弄来的。高考马上要恢复了,你不是一直想上大学吗别错过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陆晏……我看着他,眼眶发热。
晚意,等我回来。他抱了抱我,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去沪市。
这是他对我,最郑重的承诺。
火车鸣笛,载着他和上千名战士,奔赴了那个未知的战场。
我站在月台上,看着那列绿色的火车消失在夜色中,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守在收音机和报社的电报机前,关注着前线的消息。
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着洪水的肆虐,和战士们英勇抢险的事迹。我看着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听着那些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心都揪成了一团。
我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但都石沉大海。我知道,前线的情况,一定比新闻里报道的还要危险。
一个月后,我终于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是在一篇名为《英雄不朽》的报道里。
报道说,营长陆晏,为了营救被困的群众,带领突击队,在最危险的决口处,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决口堵住了,群众得救了。而他,却因为过度劳累,被卷入了湍急的洪水之中……
报道的最后,是三个冰冷的字:
失踪了。
我手里的报纸,飘然落地。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10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的陆晏,那个像山一样坚毅的男人,会就这么消失在冰冷的洪水里。
我疯了一样,冲到军区司令部,请求去前线。
我要去找他!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我哭喊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领导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他们劝我,安慰我,但就是不同意我的请求。
小林同志,前线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你要相信组织,我们已经派出了最好的搜救队,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
我被送回了家。那个曾经充满了他气息的家,此刻却空旷得可怕。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留下的那张招生简章。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陆晏,你这个骗子。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去沪市的。
你怎么能,食言呢
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封来自前线的信,送到了我的手上。
信封上的字,歪歪扭扭,却是我熟悉的笔迹。
是陆晏!
我颤抖着手,拆开信封。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晚意,我没事,被冲到了下游的一个小村子,腿受了点伤。勿念。替我跟组织报个平安。另外,帮我把抽屉里那个小木盒子,寄到信封上的地址。切记。
信的落款,是他的名字,和一个陌生的地址。
我哭了,笑着哭了。
我就知道,我的英雄,不会那么轻易倒下。
我立刻把信交给了组织。很快,救援队就根据地址,找到了陆晏。
他真的只是受了点伤,并无大碍。
半个月后,他回来了。
和我一起去车站接他的,还有军区的所有首长。
当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军装,拄着拐杖,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月台都沸腾了。
他瘦了,也黑了,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他穿过欢迎的人群,径直向我走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丢掉拐杖,单膝跪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用子弹壳手工打磨的戒指,虽然粗糙,却闪着独一无二的光。
林晚意同志,他仰着头,看着我,眼神虔诚而又热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请问,你还愿意,嫁给我一次吗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用力地点头,扑进他怀里。
后来我才知道,他信里让我寄的那个木盒子,里面装的是他搜集的,关于当地一个腐败官员以权谋私、倒卖救灾物资的证据。他怕自己出事,所以才用那种方式,让我把证据转交出去。
他总是这样,心里装着大家,却唯独忘了自己。
第二年夏天,我考上了复旦大学。
陆晏的腿伤也痊愈了。他用他所有的军功,换来了一个调去沪市军区任职的机会。
他实现了他的承诺,陪我一起来到了沪市。
开学那天,他送我到校门口。看着我背着书包,走进那座我梦寐以求的校园,他站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他是我的钢铁,我的英雄,我一辈子的……小冤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