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没散尽,林微把最后一只行李箱拖进玄关时,指尖在行李箱把手上掐出了半圈白痕。客厅里传来母亲和那个陌生男人的笑声,像两把钝锯子反复拉扯着她的耳膜。
微微,快过来见过张叔叔。
母亲的声音裹着刻意的雀跃,从磨砂玻璃门后渗出来。林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这就是微微吧果然和婉仪说的一样漂亮。
他身后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高挑的身影。
当那张脸彻底暴露在水晶灯下时,林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骨节分明的手指还保持着插在裤袋里的姿势,喉结滚动着吐出她烂熟于心的名字:林微
陈屿。这个她用三年青春喂养,又被对方一句
我们不合适
轻易碾碎的名字,此刻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
你们认识
张叔叔惊讶地挑眉,母亲也愣住了。陈屿扯了扯嘴角,露出那种林微曾经迷恋到发疯,如今却只觉得恶心的痞笑:何止认识,我们以前……
很熟。
很熟
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在炫耀某种隐秘的战利品。林微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她转身冲向楼梯,把身后的寒暄和母亲担忧的呼喊统统关在门外。
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林微趴在窗台上,看着陈屿把他的吉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三年前,就是这把吉他,在大学宿舍楼下为她弹过《董小姐》。那时的月光很温柔,他的眼神比月光更软。
咔哒
一声,门锁被转动。林微猛地回头,看见母亲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歉意:微微,妈真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林微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反正你们都决定了,不是吗
母亲叹了口气,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张叔叔人很好,陈屿……
也许只是巧合。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别往心里去。
一家人。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微心上。她想象着以后要和陈屿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看电视,甚至可能在卫生间门口撞见,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第二天早上,林微是被厨房里的争吵声吵醒的。她套上睡衣走出卧室,看见陈屿正和母亲为了煎蛋该放糖还是放盐争得面红耳赤。
阿姨,煎蛋当然要放糖,这是常识。
陈屿举着平底锅,理直气壮。
小伙子,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没见过煎蛋放糖的。
母亲不甘示弱地攥着盐罐。
林微扶着额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时,张叔叔从卫生间里出来,打着哈欠说:行了行了,各煎各的不就行了
陈屿立刻把平底锅转向林微:林微,你说,咱们以前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煎蛋放什么
林微的脸瞬间涨红。客厅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半,她突然想起今天和顾言约好了一起去看画展。
我不吃了。
她转身回房换衣服,留下身后一片寂静。
顾言的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林微坐进副驾驶,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就被他伸手揽进怀里。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顾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林微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我妈再婚了。
好事啊。
顾言轻抚着她的背,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叔叔阿姨
问题是……
林微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荒唐的局面,我继父的儿子,是陈屿。
顾言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轻拍着她的背:陈屿就是你说过的那个……
前男友
林微点点头,感觉顾言的怀抱似乎收紧了些。她连忙抬头解释:你别多想,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我知道。
顾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走吧,画展要开始了。
画展的主题是印象派,柔和的色彩和模糊的轮廓像一层滤镜,暂时隔绝了现实的荒诞。林微站在莫奈的《睡莲》前,看着那些变幻莫测的光影,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
顾言突然开口,印象派的画就像回忆,看似清晰,其实早就被时光篡改得面目全非了。
林微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她知道顾言是在安慰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总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用最温柔的方式化解她的不安。
看完画展,顾言把林微送回家。车子刚停稳,就看见陈屿靠在玄关的门框上,抱着胳膊看着他们。
哟,回来了
陈屿冲林微扬了扬下巴,眼神却瞟向顾言,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顾言不动声色地替林微解开安全带,然后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替她打开车门。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林微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顾言点点头,却在她转身时轻轻说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微走进楼道,感觉陈屿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她加快脚步,掏出钥匙开门,却被陈屿一把按住了手背。
他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陈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关你什么事
林微甩开他的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尽量避免和陈屿碰面。她早出晚归,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就去顾言那里待着。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周五晚上,母亲说要在家里做顿饭,正式介绍一下彼此。
林微硬着头皮回了家。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温柔又干净。
微微,这是思雨,张叔叔的女儿。
母亲拉着女孩的手,热情地介绍道,思雨刚从国外回来,以后也要住在这里。
林微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林微。
林微姐姐你好,
苏思雨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经常听爸爸提起你。
就在这时,陈屿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他把盘子放在茶几上,自然而然地走到苏思雨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吧晚饭马上就好。
林微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她记得陈屿以前也喜欢这样揉她的头发,那时她总觉得这是最亲密的动作。
晚饭的气氛异常诡异。母亲和张叔叔不停地给对方夹菜,聊得不亦乐乎。陈屿时不时地给苏思雨剥虾,眼神里的温柔让林微有些恍惚。而苏思雨,则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顾言。
林微姐姐,顾言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顾言哥哥人真好,上次我迷路了,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说起来,我和顾言哥哥还是高中同学呢,那时候他就很受欢迎。
林微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假装没听见。她知道苏思雨不是故意的,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种微妙的挑衅。
吃完饭,林微主动提出洗碗。她站在水槽前,看着泡沫在水流中散开,心里乱成一团麻。这时,陈屿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
他对你好吗
陈屿突然问。
林微没回头: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
陈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比我好吗
林微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看着他:陈屿,我们已经过去了。不管他好不好,都和你没关系。
是吗
陈屿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次我提到以前,你还是会脸红
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过脸:我那是生气。
是吗
陈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他的眼神灼热而危险,像三年前那个在宿舍楼下强吻她的夜晚。林微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用力推开他:你放手!
陈屿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就在这时,苏思雨突然出现在门口:哥,妈叫你呢。
陈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苏思雨看着林微,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林微姐姐,对不起,我哥他……
没事。
林微打断她,重新打开水龙头,我没事。
苏思雨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帮她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里。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轻声说:林微姐姐,其实我和顾言哥哥真的只是朋友。
林微动作一顿,没回头:我知道。
你别误会,
苏思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我知道你是他女朋友,我不会做什么的。
林微转过身,看着苏思雨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也许她真的想多了,苏思雨只是个单纯的女孩。
我相信你。
林微笑了笑。
那天晚上,林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陈屿灼热的眼神,想起苏思雨温柔的笑容,想起顾言温暖的怀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拿出手机,给顾言发了条信息:你睡了吗
很快,顾言回了过来:还没,在等你消息。今天怎么样
林微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苏思雨的事情告诉了他。
思雨是个很好的女孩,
顾言很快回了过来,我们确实是高中同学,不过很多年没联系了。你别多想。
看到顾言的回复,林微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回复道:我知道,早点睡吧。
放下手机,林微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客厅里,陈屿正站在窗边,看着顾言家的方向,手里捏着一罐啤酒,眼神晦暗不明。
接下来的日子,四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开始了啼笑皆非的同居生活。
每天早上,厨房里都会上演煎蛋放糖还是放盐的争论。陈屿依然坚持放糖,母亲则固执地选择放盐,张叔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各煎各的。
苏思雨似乎对林微格外热情,总是拉着她一起逛街、做面膜、聊八卦。但林微总觉得,她的热情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而陈屿,则像是故意和林微作对。她喜欢安静,他就把音响开得很大声;她想看文艺片,他就霸占着遥控器看动作片;她买了新的护肤品,第二天准会发现瓶子里少了一半。
最让林微头疼的是,只要顾言一来,陈屿就会变得格外
活跃。
顾言啊,你不知道,林微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排骨了,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记得有一次,林微发高烧,还是我背着她去的医院呢。
说起来,林微第一次给男生写情书,对象就是我呢。
每当这时,苏思雨就会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哥,你别总说这些了,林微姐姐会不好意思的。顾言哥哥,你别误会,我哥就是记性太好了。
林微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偷偷观察顾言的反应,发现他总是微笑着,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但林微知道,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有一次,顾言送林微回家,正好撞见陈屿穿着林微的兔子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你怎么穿我的睡衣
林微气得脸都红了。
我的睡衣洗了,借你的穿一下怎么了
陈屿理直气壮地说,还故意在顾言面前转了个圈,挺舒服的,就是有点小。
顾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对林微说:我先回去了。
林微知道顾言生气了,连忙追了出去:顾言,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顾言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林微,你们这样……
真的合适吗
林微看着顾言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对不起,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不是说清楚的问题,
顾言叹了口气,是你们这个家,太复杂了。
那天晚上,林微第一次和陈屿发了火。她把兔子睡衣摔在他脸上,红着眼睛说:陈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陈屿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突然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只是……
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
林微愣住了。她没想到陈屿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已经结束了,陈屿。
林微的声音有些颤抖,三年前,是你先说的分手。
我后悔了。
陈屿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林微,我后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林微的心猛地一颤。她不得不承认,当听到陈屿说后悔时,她的心里有过一丝动摇。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摇了摇头:晚了,陈屿。我已经有顾言了。
说完,林微转身回了房间,留下陈屿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从那以后,陈屿似乎收敛了很多。他不再故意招惹林微,也很少在顾言面前提起过去。但林微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苏思雨,依然对林微很热情。但林微渐渐发现,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提起自己和顾言的
过去。
林微姐姐,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顾言哥哥是我们班的班长,他特别负责任。
有一次我生病请假,还是顾言哥哥把笔记送到我家的呢。
说起来,顾言哥哥以前还帮我写过作业呢,他写的字真好看。
林微一开始还能保持微笑,但听得多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她旁敲侧击地问过顾言,顾言却说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印象了。
可能是我记性不太好。
顾言笑着说,不过思雨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很单纯。
林微知道顾言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但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苏思雨看顾言的眼神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那天晚上,林微加班到很晚,外面下起了大雨。她给顾言打电话,想让他来接自己,但电话一直没人接。
林微只好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顾言的脸。
而副驾驶上,坐着的竟然是苏思雨。她靠在顾言的肩膀上,似乎睡着了,身上盖着顾言的外套。
林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站在雨里,看着那辆车,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顾言也看到了她,连忙推醒苏思雨,下车跑了过来。微微,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林微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冰冷,解释为什么我的男朋友,在雨夜送别的女孩回家,还把外套给她披上
思雨她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
顾言急得满脸通红,她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别人,只能给我打电话。
这时,苏思雨也下了车。她看起来确实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林微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够了。
林微打断她,看着顾言,我不想听任何解释。顾言,我们分手吧。
说完,林微转身冲进了雨里,任凭顾言在身后怎么喊她的名字,都没有回头。
回到家,林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眼泪汹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或许是因为顾言的
背叛,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却没想到只是从一个漩涡跳进了另一个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微擦干眼泪,沙哑着嗓子问:谁啊
是我。
是陈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林微不想见他,闷声说:我睡了。
我知道你没睡。
陈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给你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林微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外没了动静。她以为陈屿走了,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失落。又过了几分钟,她忍不住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杯,旁边还有一张纸条:趁热喝,别耍脾气。
林微拿起保温杯,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她回到房间,打开杯子,一股浓郁的姜味扑面而来。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辣辣的,却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顾言打来的,林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拒接。没过几秒,手机又响了,还是顾言。林微索性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那一晚,林微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顾言和苏思雨靠在一起的画面。
第二天早上,林微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间。客厅里,母亲和张叔叔已经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了。苏思雨也在,看到林微,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林微姐姐……
林微没理她,径直走向厨房。陈屿正在煎蛋,看到她进来,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把一个煎好的、放了糖的蛋放在盘子里,推到她面前:吃吧。
林微没胃口,但还是拿起叉子,小口地吃着。
对不起。
陈屿突然说,昨天……
我不该那样说的。
林微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陈屿会道歉。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
陈屿的眼神有些闪躲,但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
林微的心又开始乱了。她放下叉子,说:我吃饱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厨房,准备回房间。苏思雨却追了上来,拉住她的胳膊:林微姐姐,你听我解释,我和顾言哥哥真的没什么。昨天我发烧了,头晕得厉害,可能不小心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不是故意的。
林微甩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不想听。
林微姐姐……
苏思雨的眼睛红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够了!
林微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一边跟我说你和顾言只是朋友,一边又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们的过去,现在还做出这种事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思雨被林微吼得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母亲和张叔叔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过来。母亲拉着林微的手说:微微,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跟思雨发脾气啊。
妈,你别管。
林微甩开母亲的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张叔叔也皱着眉头说:思雨是个好孩子,她不会做那种事的,你是不是误会了
林微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冷笑一声:是啊,我误会了。我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该相信自己的感觉。
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和苏思雨彻底冷战了。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陌生人一样,互不说话。母亲和张叔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屿倒是安静了很多,不再故意招惹林微,只是偶尔会默默地给她准备好早餐,或者在她晚归时,留一盏客厅的灯。
顾言还是每天给林微打电话、发信息,但林微都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
周五晚上,公司举办团建活动,林微本来不想去,但被同事硬拉着去了。KTV
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让她更加烦躁。她找了个借口,走到外面透气。
刚走出
KTV,就看到顾言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看到林微,他立刻走了过来:微微。
林微想转身走,却被顾言拉住了手腕。微微,你听我解释,就五分钟,好不好
林微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软了下来。她点了点头。
顾言把保温杯递给她:我给你煮了银耳汤,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
林微接过保温杯,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思雨给我打电话,说她发烧了,一个人在家害怕。我想着她刚回国,也没什么朋友,就去送她去医院了。
顾言的声音很疲惫,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可能不小心靠在了我肩膀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林微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我手机没电了,在医院借别人的手机给你发信息,你也没回。
顾言叹了口气,微微,我知道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从来没有变过。
林微看着顾言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了。也许,她真的应该再相信他一次。
我知道了。
林微说,我需要时间想想。
顾言点点头:好,我等你。
回到家,林微打开顾言给她的银耳汤,慢慢喝着。银耳汤甜甜的,却让她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这时,陈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手里的保温杯,眼神暗了暗:他来找你了
林微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你还要再相信他吗
陈屿的声音有些冷。
这是我的事。
林微说。
林微,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陈屿有些激动,苏思雨看顾言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男朋友,你还傻傻地相信她
那又怎么样
林微也来了脾气,至少顾言不会像你一样,三年前说分手就分手,现在又来纠缠不清!
陈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林微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微开始尝试着和顾言重新相处,但心里的疙瘩却始终解不开。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雨夜看到的画面,想起苏思雨看顾言的眼神。
而苏思雨,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微的疏远,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她,只是偶尔会在顾言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屿则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个周末的下午,林微在家打扫卫生,不小心把苏思雨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相框碰掉了。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里面的照片也掉了出来。
林微捡起照片,准备道歉,却在看到照片的瞬间愣住了。照片上,苏思雨和顾言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背景是一所高中的校园,看起来像是他们高中时候拍的。
更让林微惊讶的是,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顾言,等我回来。
字迹娟秀,显然是苏思雨写的。
林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一直以为苏思雨只是单相思,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
就在这时,苏思雨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和林微手里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微姐姐,我……
这是怎么回事
林微举起照片,声音颤抖着问。
苏思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
我和顾言哥哥高中的时候确实互相喜欢过,但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后来我出国了,就慢慢断了联系。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
所以你就一直骗我
林微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你一边跟我说你和他只是朋友,一边又在我面前不断提起你们的过去,你就是想拆散我们,对不对
不是的,我没有!
苏思雨哭着说,我只是……
只是还放不下他。看到他和你在一起,我心里难受,我控制不住自己……
够了!
林微打断她,我不想再听你说了。
说完,她把照片摔在地上,转身跑出了房间。
林微冲出家门,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掏出手机,想给顾言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陈屿打来的。林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在哪
陈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林微报了个地址,然后蹲在路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陈屿就开车过来了。他看到蹲在路边哭的林微,心里一紧,连忙下车把她拉起来:你怎么了别在这儿哭,让人看见了不好。
林微扑进陈屿怀里,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太委屈了,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时候,陈屿是唯一能给她安慰的人。
陈屿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泣。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等林微哭够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陈屿才把她塞进车里,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吧。
林微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没事。
陈屿发动车子,去哪儿我送你。
我不知道。
林微摇摇头,我不想回家。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屿说。
陈屿把林微带到了他们大学附近的一个公园。这里是他们以前经常来的地方,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面上的涟漪,谁都没有说话。
其实,
陈屿突然开口,三年前,我跟你说分手,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林微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那时候,我爸生意失败,家里欠了一大笔钱。我不想拖累你,所以才……
陈屿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我能很快解决,等我解决了就去找你,没想到……
林微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她一直以为,陈屿是因为不爱她了才跟她分手的。
对不起,林微。
陈屿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我不该瞒着你,不该用那种方式伤害你。
林微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恨陈屿,还是该原谅他。
都过去了。
林微叹了口气,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
陈屿抓住她的手,林微,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伤害了你。但我一直都爱着你,从来没有变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林微看着陈屿真诚的眼神,心里又开始动摇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陈屿,始终还是有感情的。
就在这时,林微的手机响了,是顾言打来的。林微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拒接。
她看着陈屿,轻轻地说:陈屿,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陈屿打断她,我可以等,等你想清楚。
林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选择顾言,还是该原谅陈屿。
那天晚上,陈屿把林微送回了家。母亲和张叔叔看到他们一起回来,都松了一口气。苏思雨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林微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起了顾言的温柔,想起了陈屿的愧疚,想起了苏思雨的眼泪,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第二天早上,林微主动约了顾言见面。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林微看着对面的顾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顾言,我们还是分手吧。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微微,为什么是因为思雨的事吗我已经跟她谈过了,她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不是因为她。
林微摇了摇头,是因为我。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可能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深。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顾言看着林微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决定了。他叹了口气,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你,顾言。
林微笑了笑,你也会幸福的。
和顾言分手后,林微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她知道,这个决定对彼此来说,或许都是最好的。
回到家,林微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和张叔叔。他们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尊重了林微的决定。
苏思雨知道后,主动来找林微道歉:林微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和顾言哥哥也不会分手。
不关你的事。
林微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思雨,我知道你喜欢顾言,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希望你以后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思雨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林微姐姐,谢谢你。
从那以后,苏思雨似乎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顾言,也开始尝试着和林微和平相处。
而陈屿,也没有再逼林微做决定,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他会在她加班晚归时,给她留一盏灯;会在她心情不好时,讲笑话逗她开心;会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林微能感觉到,陈屿是真的变了,变得成熟了,也变得懂得珍惜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陈屿突然把林微叫到他们大学时经常去的那个公园。他手里拿着一把吉他,像三年前那样,为林微弹起了《董小姐》。
月光下,陈屿的眼神温柔而专注。林微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美好的夜晚。
弹完吉他,陈屿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戒指盒,打开:林微,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伤害了你。但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你,好好爱你。嫁给我,好不好
林微看着陈屿真诚的眼神,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
陈屿高兴地把戒指戴在林微手上,然后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谢谢你,林微。谢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傻瓜。
林微靠在陈屿怀里,笑着说,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林微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这个曾经充满矛盾和争吵的家,也终于变得温暖而和睦。母亲和张叔叔看着林微和陈屿幸福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苏思雨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重心,开始专注于学业和事业。
林微相信,只要他们彼此珍惜,互相包容,这个特殊的家庭,一定会越来越幸福。而她和陈屿,也会像这首《董小姐》一样,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