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来了。
同样的梦境,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一到午夜,就准时在我脑中上演。
梦里,我站在一扇半开的门外,门里是我结婚三年的丈夫,陈默。他背对着我,身前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见陈默的侧脸,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温柔得像一汪能溺死人的春水。他伸手,轻轻拂去女人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指尖的缱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
每一次,我都在这种尖锐的刺痛中猛然惊醒。
醒了身旁的陈默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搭在我的腰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做噩梦了一头冷汗。
我僵着身体,没有说话。
熟悉的雪松味沐浴露气息包裹着我,这是陈默惯用的牌子,干净,清冽,一如他这个人给外界的印象。
结婚三年,他体贴入微,事业有成,是朋友圈里公认的模范丈夫。他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会给我买最新款的包,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除了在床上例行公事,以及……很少对我说我爱你之外,他几乎毫无缺点。
我曾以为,这就是婚姻最安稳的模样。平淡,却也温馨。
直到半个月前,这个梦境的出现。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陈默的手臂收紧了些,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周末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去城郊的温泉山庄怎么样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嗯了一声,却悄悄将身体的重心移开,避开了他胸膛的温度。
我不敢告诉他我的梦。
我怕他说我无理取闹,怕他说我神经质。更怕的是,我内心深处,竟然隐隐觉得,那不是梦。
因为梦里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栀子花香水味。
而上周,我在陈默的外套领口,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当时我问他,他只淡淡地说,是开会时女同事不小心蹭到的。
他解释得那么坦然,坦然到我甚至为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可现在,梦境和现实的细节,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在我脑海里拼凑出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形状。
我闭上眼,假装再次睡去,呼吸却无法平稳。
陈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搭在我腰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晴晴,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我的心猛地一颤。
黑暗中,我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我能说什么说我做了一个你出轨的梦,然后怀疑你真的出轨了
这听起来,确实像个笑话。
没什么,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就是做了个被鬼追的噩梦,吓到了。
身后沉默了片刻。
傻瓜。他低笑一声,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心,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安心的港湾,可此刻,我只觉得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让我喘不过气。
这一夜,我再未合眼。
第二天是周六,陈默真的订好了温泉山庄的房间。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为我准备早餐,替我规划路线,细致周到得让我恍惚。
或许,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我努力说服自己,也许那阵栀子花香只是一个巧合,也许那个梦只是我日有所思的产物。毕竟,最近我负责的一个大项目到了关键时期,压力确实很大。
直到出门前,我替他整理西装外套,准备送去干洗。
一颗小小的,银色的袖扣,从他的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弯腰捡起。
那是一枚设计非常别致的袖扣,主体是一片银杏叶,叶脉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是陈默的风格。他的配饰,永远是简洁的几何线条,低调,沉稳。
我的心,随着那声脆响,一同裂开了一道缝。
因为在昨晚的梦里,当陈默伸手抚摸那个女人的脸时,他手腕上戴着的,就是这样一枚银杏叶袖扣。
02
这是什么我摊开手心,将那枚袖扣举到陈默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袖扣上,有零点一秒的凝滞,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哦,这个啊。他很自然地接过去,放回口袋,前天和客户吃饭,对方送的小礼物,忘了拿出来了。
哪个客户我追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鼎盛集团的李总,你不认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转身去玄关换鞋,留给我一个从容不迫的背影。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鼎盛集团的李总,我不仅认识,上个月还和他一起吃过饭。那是一个年近六十,地中海发型的男人,他的品味,和这枚精致的袖扣,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在撒谎。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着我的面,撒谎。
去温泉山庄的路上,我一直沉默着。陈默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高,他放了舒缓的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天。
这家山庄的怀石料理很正宗,你一定会喜欢。
下午我们可以去泡私汤,带了你最喜欢的玫瑰精油。
晚上山顶的星空很美,我们……
陈默。我打断他。
嗯他转头看我,眼神温柔。
你爱我吗我问。
车厢里的音乐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默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他随即失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们是夫妻,我当然爱你。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高速公路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像是我和他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我当然爱你。
这句话,他说得如此轻易,如此熟练,却又如此空洞。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会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刻进我的灵魂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我满足于安稳的婚姻,停止了对爱情的探寻还是他早已厌倦,只是在不动声色地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角色
温泉山庄很美,古朴的日式庭院,曲径通幽。
陈默去前台办理入住,我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他。
一个穿着和服的服务生端来茶点,她对我微笑时,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甜的栀子花香。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服务生。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弯弯,笑容很甜。
你的香水很好闻。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的男朋友送的,他说这个味道很适合我。
你男朋友……我艰难地开口,他对你很好吧
嗯,他是我见过最温柔,最体贴的男人。女孩说起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他工作很忙,但只要有空,就会带我来这里。他说,我穿和服的样子最好看。
我的心,一寸寸地沉入谷底。
这时,陈默办好了手续,拿着房卡走了过来。
晴晴,在聊什么他很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
那个女孩看到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陈……陈先生。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陈默的身体也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只是揽在我肩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房间准备好了。
他几乎是半拖着我离开了休息区。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夹杂着栀-子花香气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原来,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就是她。
原来,我所以为的巧合,全都是他精心策划的谎言。
原来,他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我共度周末,而是为了……和她幽会。
我甚至能想象出,如果我没有发现,接下来的剧本会是怎样。
他会借口开会或者应酬,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然后去见那个女孩。他会对她说尽甜言蜜语,会夸她穿和服的样子好看,会送她礼物,就像梦里那样。
而我,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还在为他偶尔的温存而感动。
何其可笑。
03
走进房间,陈默松开了我,转身去倒水,避开了我的视线。
刚才那个服务生,你认识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认识。他回答得很快,快得像是一种掩饰,可能……是见过一两次,有点印象吧。
是吗我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拿过水杯,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叫什么名字
陈默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服务生的名字。他皱起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晴晴,你到底想说什么从早上开始就阴阳怪气的。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冷笑一声,陈默,我们结婚三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诚实,稳重,有责任心。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现在才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你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枚银杏叶袖扣,不是客户送的吧
那个栀子花香水的味道,也不是女同事蹭到的吧
你带我来这里,真的是为了陪我散心吗
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多年的男人,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慌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镇定。
原来,撕开那张完美的面具,内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她叫什么我再次问出那个问题,语气却已经截然不同。这一次,我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审判。
陈默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垂下肩膀。
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林晚。
梦里,我曾听见陈默无数次温柔地呼唤这个名字。
晚晚,别闹。
晚晚,我很快就处理好。
晚晚,再等等我。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那些让我夜不能寐的场景,那些让我心如刀割的画面,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多久了我的声音在发颤。
半年。
半年。
三百六十个日夜,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活在他编织的谎言里,为他偶尔的施舍而沾沾自喜。
为什么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这样对我
不,你很好。陈默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用力甩开。
你很好,晴晴,真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默,你把她带到我们常去的餐厅,带她去我们定情的温泉山庄,你送她香水,送她袖扣,你把给我的那份温柔,原封不动地给了她！你管这个叫一时糊涂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他。
他无力反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晴晴,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陈默,我们离婚吧。
04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陈默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我不同意！他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晴晴,你听我解释！我和她只是玩玩,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离婚！
玩玩我看着他焦急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陈默,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是真的！我爱的人是你,我的妻子也永远只有你一个！他急切地辩解着,我和林晚……那只是男人都会犯的错,我保证,我立刻就和她断干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男人都会犯的错我重复着这句话,心底的悲哀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曾几何时,我也和别的女人一样,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与众不同的。
现在才明白,原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陈默,放手。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放！他固执地抓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晴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散了！你忘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了吗你忘了我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吗
他又开始故技重施,用过去的情分来绑架我。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心软,会动摇。
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就在他抓着我,信誓旦旦地说爱我的时候,我脑海里又闪过一个梦境的片段。
那是在一个雨夜,我梦见自己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我让他送我去医院,他却不耐烦地皱着眉说：发个烧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约了朋友,你自己吃点药吧。
然后,他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冰冷的房间里。
而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晚发来的消息：亲爱的,雨好大,我怕,你快来陪我嘛。
这个梦,我一直不敢深思。
因为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我恐惧。
我看着眼前这个声泪俱下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又可怕。
陈默,我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做过很多梦。梦见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梦见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谎言。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
我还梦见……我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生病了,很严重,你却为了她,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抓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你……你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所以,那个梦,也是真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
原来,他不仅背叛了我们的爱情,甚至可以罔顾我的性命。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陈默,我们完了。我说,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05
我没有回我们那个所谓的家,而是直接去了我最好的朋友,周蔓的公寓。
开门的时候,周蔓被我吓了一跳。
我的天,苏晴,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抢劫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确实狼狈得像个难民。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一头栽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这些天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失望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周蔓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哭到脱力,渐渐平静下来。
她扶我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说吧,是不是陈默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周蔓的语气里满是怒火。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那些离奇的梦境,全都告诉了她。
周蔓听完,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操！我就知道那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竟然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她撸起袖子,一副要去跟人干架的架势,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敢欺负我姐妹,我弄死他！
我拉住她,蔓蔓,别去。
为什么不去这种渣男,不打他一顿都对不起你受的委屈！
打他一顿,然后呢我看着她,眼神异常平静,然后让他觉得我离不开他,只会用这种泼妇骂街的方式来挽留他吗
周蔓愣住了。
晴晴,你……
我要离婚。我看着她,无比坚定地说道,立刻,马上。
周蔓看着我决绝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她坐回我身边,握住我冰冷的手。
好,离！这种垃圾,不值得你浪费一分钟青春！她顿了顿,又有些担心地问,可是,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财产分割,还有……他会轻易同意吗
他同不同意,这个婚,我离定了。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些梦,就像是上天给我的警告。
最后一个梦,尤其让我心惊胆战。
我梦见,为了和林晚双宿双飞,也为了侵占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陈默竟然设计了一场意外。
在梦里,他约我去登山,在山顶的悬崖边,他假装给我拍照,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那种失重下坠的恐惧,太过真实,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这个梦会不会也成为现实。
但我不敢赌。
我必须尽快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
蔓蔓,你认识靠谱的离婚律师吗我想咨询一下。
有！包在我身上！周蔓立刻拿出手机,我认识一个律师,专门打离婚官司,业界有名的一姐,保证把你的利益最大化,让那个渣男净身出户！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有朋友在身边,真好。
那天晚上,陈默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上百条微信。
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看。
他的信息,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苦苦哀求,再到最后的威胁恐吓。
【晴晴,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
【老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晴,你别逼我！你要是敢提离婚,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你以为你那些梦能当证据吗别天真了！闹上法庭,你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看着那些文字,我只觉得可笑。
他以为我还在乎这些吗
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他会不会身败名裂,而是我们之间,是否还有爱。
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周蔓一起去见了那位传说中的离婚一姐,张律师。
张律师四十多岁,短发,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她听完我的叙述,没有像周蔓那样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冷静地分析道：陈太太,从法律上讲,你的梦境不能作为他婚内出轨的直接证据。
我知道。我点点头。
但是,她话锋一转,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办法。你丈夫在温泉山庄的行为,以及他承认和林晚有不正当关系,这些都是突破口。我们需要做的,是搜集更多对他不利的,实质性的证据。
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张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他,让他以为你还在犹豫,还在给他机会。然后,引导他说出更多,或者做出更多能证明他过错的事情。记住,录音,录像,转账记录,这些才是法官想看到的东西。
我明白了。
要想彻底摆脱这个男人,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还需要策略。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给陈默回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他急切的声音：晴晴！你终于肯理我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周蔓家。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陈默,我想了很久。如果你真的想挽回,就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
好,好,我给你时间！他立刻答应下来,语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多久都行！只要你不提离婚,怎么样都可以！
那……我们先分居吧。我说出了我的第一个条件。
06
电话那头沉默了。
分居陈默的声音里充满了警惕,什么意思你要搬出去
不是我搬出去,我平静地说道,是你搬出去。那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先搬去公司附近的公寓住一段时间吧。
晴晴,你非要这样吗他的语气沉了下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我只是想冷静一下,这不算绝吧我反问,还是说,你连这点时间和空间都不愿意给我你所谓的‘挽回’,就只是说说而已
我又一次将皮球踢给了他。
他再次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权衡。如果他拒绝,就坐实了他毫无诚意,我会更加坚定地离婚。如果他同意,就意味着他暂时失去了对我的控制。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好,我搬。
家里的钥匙,车钥匙,都留下。我补充道。
……好。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周蔓在一旁听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晴晴,有勇有谋！把他赶出去,这房子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我苦笑了一下。
天下吗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按照张律师的嘱咐,开始不动声色地搜集证据。
我先是去了那家温泉山庄,以丈夫遗落了重要物品为由,找到了林晚。
她看到我,眼神躲闪,一脸心虚。
我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我都知道了。我和陈默,很快就会离婚。
林晚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陈太太,我……她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和陈先生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的家庭……
真心相爱我打断她,真心相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做第三者吗林小姐,你还年轻,长得也漂亮,何必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没有浪费时间！她忽然激动起来,陈先生说了,他会娶我的！他说他跟你早就没有感情了,只是因为责任才没有离婚！
早就没有感情了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责任。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继续按照计划说道：他当然会这么说。男人在外面偷吃,哪个不是这么安抚情人的可是林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能为了你背叛我,明天就能为了别人背叛你。
林晚的脸色白了白。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看着她,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决定成全你们。但是,离婚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理由。我不想让我的父母和朋友知道,我是因为丈夫出轨才离婚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故意表现出软弱和为难的样子。
林晚果然上钩了,她急切地问：那……那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笔钱。我说,一笔‘补偿金’。不多,五十万。有了这笔钱,我就主动跟陈默提离婚,并且是对外宣称我们性格不合。这样,对谁都好,不是吗
五十万,对于刚工作没几年的林晚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犹豫了。
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我站起身,准备离开,你可以和陈默商量一下。我相信,为了你们的‘真爱’,他会愿意出这笔钱的。
说完,我把一张银行卡号的纸条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林晚一定会去找陈默。
而陈默,为了尽快安抚住我,也为了稳住他的真爱,大概率会同意。
只要他转账,就等于留下了他为了解决我这个原配,而给第三者钱的证据。
这在法庭上,是极为有利的。
回到家,我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空无一人的房子,心里五味杂陈。
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我和陈默的共同财产。
房产,存款,股票,基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们婚后购买的几支股票和基金,竟然在半年前,被陈默悄悄转移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账户下。
而那个时间点,正好是他和林晚开始的时间。
我的心,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原来,他早就开始为离婚做准备了。
他一边对我甜言蜜语,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一边却在背后,悄无声息地转移我们的共同财产。
甚至,我还发现了一份他刚刚购买的人身意外保险。
受益人,是他自己。
而投保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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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个关于登山的噩梦,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他从背后推我的那一下,那狠厉的眼神,那得逞的笑容……
我再也控制不住,冲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原来,他不止想要我的钱。
他还想要我的命。
07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一直以为,陈默只是出轨,只是不爱我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恶毒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钱,为了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他竟然可以对我动杀心。
我们是夫妻啊！是曾经发誓要同甘共苦,相伴一生的人啊！
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蔓的电话打了过来。
晴晴,你在家吗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给你送过去
听到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有了一丝松懈。
蔓蔓……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你怎么了哭了周蔓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我把保险单的事情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随后,传来周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个畜生！他还是不是人！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是气的,也是怕的,晴晴,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离开那个房子！立刻！马上！来我这里！我怕他会回去找你！
我这才如梦初醒。
对,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房子,已经不再是我的避风港,而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地方。
在周蔓家里见到她时,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失声痛哭。
我好怕,蔓蔓,我真的好怕……
别怕,有我在。周蔓紧紧地抱着我,声音坚定有力,从现在开始,你寸步都不要离开我。那个渣男,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
当天晚上,我就把保险单的照片发给了张律师。
张律师的回应很快,只有一句话：【陈太太,我们赢定了。】
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我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
赢了官司,又能怎么样呢
我失去的,是一段曾经视若生命的感情,和一个我曾经毫无保留信任过的人。
第二天,陈默的电话又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录音功能。
晴晴,你在哪我回家了,你不在。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在询问妻子的行踪。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份保险单,我可能又会被他这副伪装所欺骗。
我在周蔓家,最近想陪陪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哦,这样啊。他顿了顿,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当面和你谈谈。
你想谈什么
我想求你原谅。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充满了悔意,晴晴,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这几天我一个人住,想了很多。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想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我发现,我根本离不开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如果是一个不知情的女人,恐怕早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但我只觉得恶心。
是吗我淡淡地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急切地说,晴晴,你回来吧,我们和好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你管,我的心里,也只会有你一个人。
那林晚呢你打算怎么处理我问。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们彻底断了。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座城市,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心中冷笑。
果然,他给了林晚钱。
给了多少我故作好奇地问。
五十万。
这么多我装出惊讶的语气,你还真是大方。
只要能让你消气,让你回到我身边,多少钱都值得。他深情款款地说。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继续演戏：光说有什么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把转账记录发给你看！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说道。
好啊。
挂掉电话没多久,我的微信就收到了他发来的转账截图。
转账金额,五十万。
收款人,林晚。
看着那张截图,我的手都在抖。
证据,又多了一条。
陈默,我给他回了信息,光有转账记录还不够。我需要你写一份保证书。把你和林晚的事情,以及你以后再也不会犯错的保证,白纸黑字地写下来,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拍给我。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好！我马上写！
半个小时后,一份洋洋洒洒的悔过保证书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上面详细地叙述了他和林晚从相识到交往的全过程,以及他对我深刻的忏悔和永不再犯的誓言。
落款处,是他的亲笔签名。
看着那份保证书,我终于笑了。
陈默,你以为这是你挽回我的筹码吗
不,这是我送你下地狱的判决书。
08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和张律师约好了时间,准备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
在此之前,我决定和陈默见最后一面。
不是为了旧情,而是为了给他,也给我自己,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我约他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他来得很早,穿着我给他买的米色风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成功人士。
看到我,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殷切的笑容。
晴晴,你来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热情,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想喝点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拿铁不加糖他体贴地问。
不用了。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看看吧。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晴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原谅你了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只是说,让你给我时间冷静。
那你这几天……
这几天,我只是在搜集你婚内出轨、转移共同财产,甚至意图谋害我的证据而已。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要谋害你了！他激动地反驳,声音都变了调。
是吗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份人身意外保险的电子保单,放在他面前,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当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买份保险有备无患……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但那苍白的辩解,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有备无患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陈默,你是在为你的‘意外’做准备吧只要我死了,你不仅可以得到巨额的保险赔偿,还可以名正言顺地侵占我们所有的夫妻共同财产,然后和你的林晚双宿双飞。我说的,对吗
他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陈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哀,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近乎于蚊蚋的声音说：我……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你什么都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从小没吃过一点苦。你父母给你买了房,给你找了工作。而我呢我从农村出来,我拼了命地往上爬,我每天加班到深夜,我为了一个项目点头哈腰地去求人。可到头来,在别人眼里,我还是那个靠老婆娘家上位的‘凤凰男’！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平等的,是相互扶持的。
我欣赏他的努力和上进,他体谅我的敏感和单纯。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的心里,我的家境,我的父母,甚至我的爱,都成了让他自卑和怨恨的根源。
所以,你出轨,你转移财产,甚至想杀了我,都只是因为你的‘不甘心’我看着他,觉得无比荒唐。
我只是想证明,离开你,我能过得更好！他忽然抬起头,面目狰狞地嘶吼道,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冷笑,陈默,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样没有我的功劳你的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是我爸动用人脉给你拉来的第一个大客户！你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子,哪一样不是我们共同奋斗的结果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的出身,我甚至为你感到骄傲！可你呢你却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把我当成了你的敌人！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咖啡馆里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陈默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颓然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协议签了吧。我把笔递给他,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留了最后的体面。我只要回属于我的东西,房子归我,存款一人一半。至于你转移的那些财产和那份保险单,我可以当它不存在。
我知道,如果真的闹上法庭,他会输得更惨,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但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
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陈默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不舍
他没有立刻去拿那支笔。
晴晴,他沙哑地开口,如果……如果我说我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09
来不及了。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陈默,从你对我动杀心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我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迟迟没有落下。
我没有催促他。
我知道,这个名字签下去,意味着他将失去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完美人生。
他会失去一个爱他的妻子,一个温馨的家庭,以及……一大半他视若生命的财产。
最终,他还是签了。
当他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我看到一滴眼泪,落在了协议书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我不知道那滴泪,是为我,还是为他自己。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我收起协议书,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没有了熟悉的雪松味,也没有了那股让我作呕的栀子花香。
只有自由的味道。
第二天,我见到了周蔓和张律师。
我们一起去了民政局。
陈默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那件米色的风衣,也显得空空荡荡。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办理离婚手续的过程,快得超乎我的想象。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里时,我甚至有些恍惚。
就这样,结束了
我三年的婚姻,我曾经以为会是一生一世的爱情,就这样,变成了一纸薄薄的证明。
走出民政局,陈默叫住了我。
晴晴。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说。
这三个字,他说过很多次。
但这一次,我似乎听出了一丝真诚。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沙哑,祝你幸福。
我没有回答,只是迈开脚步,向着阳光走去。
陈默,再见了。
不,是再也不见。
10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我卖掉了那套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房子,用那笔钱,在市中心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
公寓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柔软的布艺沙发,温暖的羊毛地毯,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过去几年我没时间看的书。
我辞掉了那份为了家庭而选择的,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
然后,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和周蔓一起,开了一家小小的个人设计工作室。
我大学学的是珠宝设计,还得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只是毕业后,为了迁就陈默,我放弃了去国外深造的机会,选择了一份与专业无关的文职工作。
现在,我终于可以重新拾起我的梦想了。
创业的日子,很苦,也很累。
我和周蔓两个人,既是老板,也是员工。跑业务,画图纸,联系工厂,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我们熬过无数个通宵,也碰过无数次壁。
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周蔓劝我：要不,我们还是去找个班上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看着工作室里那些闪闪发光的设计图纸,摇了摇头。
再坚持一下,蔓蔓。我说,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的。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离婚这件事,耗尽了我所有的软弱,只剩下了坚强。
我不想再依附任何人,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幸运的是,转机很快就来了。
我设计的一款名为涅槃的项链,被一个国内知名的女星看中,戴着它出席了一场重要的颁奖典礼。
那款项链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我自己的经历。
主体是一只冲破枷锁,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眼睛,是一滴蓝色的眼泪,象征着过去的伤痛。而它的翅膀,却镶满了璀璨的钻石,象征着重生后的光芒。
涅槃一夜之间火了。
我们的工作室,也因此声名鹊起。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我和周蔓忙得脚不沾地,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
工作室的规模越来越大,我们搬进了更宽敞的写字楼,招聘了更多的员工。
我终于活成了我曾经最想成为的样子。
独立,自信,光芒万丈。
11
一年后,我的个人品牌SQ已经在国内珠宝设计界,占有了一席之地。
我受邀参加一场顶级的时尚晚宴。
宴会上,星光熠熠,名流云集。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端着香槟,游刃有余地和各位来宾交谈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是陈默。
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他比一年前,看起来更加憔悴了。虽然依旧西装革履,但眉宇间的疲惫和落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身边的女伴,不是林晚。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看起来很年轻,也很艳丽的女人。
他似乎想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
我收回视线,转身和身边的朋友继续谈笑风生,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去露台透气。
晴晴。
陈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
好久不见。他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站着,你……过得好吗
托你的福,还不错。我淡淡地说。
你变了好多。他看着我的侧脸,眼神复杂,变得……更耀眼了。
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总觉得,你就像一株需要依附大树才能生存的菟丝花。现在才发现,你不是,你是一棵树,一棵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我没有说话。
晴//晴,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
陈先生。我打断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想说‘我们还能做朋友吗’这种话,那就不必了。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和你做任何关系。
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陌生人。
说完,我对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宴会厅。
回到喧闹的人群中,我仿佛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充满了悔恨和不甘的目光。
但我知道,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12
又过了半年,我从周蔓那里,听到了陈默的消息。
他的公司,破产了。
据说,是因为一个重大的投资失误,导致资金链断裂。
当初他从我这里分走的那笔钱,以及他转移的那些婚内财产,全都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而那个林晚,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就卷走了他最后一点积蓄,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恶人有恶报,大快人心！周蔓幸灾乐祸地说,听说他现在住在一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天天被债主追着跑,别提多狼狈了！
我听着,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对于这个人,我已经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只是他自己的因果。
我的生活,早已翻开了新的篇章。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SQ品牌甚至开始走向国际。
我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很好的人。
他叫陆泽,是一名建筑设计师。我们是在一个行业论坛上认识的。
他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欣赏和尊重。
他知道我的过去,但他从不介意。
他只是对我说：晴晴,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这个美好的你。我只会心疼,不会苛责。
他会陪我一起加班,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菜,会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最重要的是,他会看着我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我爱你。
在他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做一个会哭会笑,会撒娇会任性的小女人。
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是陆泽,让我重新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陆泽向我求婚了。
他没有准备盛大的仪式,只是在我家那个小小的阳台上,摆满了向日葵。
他单膝跪地,举着一枚他亲手设计的戒指,对我说：苏晴小姐,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用余生来守护你的光芒吗
那枚戒指,没有镶嵌昂贵的钻石,只用碎钻,在铂金戒圈上,勾勒出了一只凤凰的形状。
和我的涅槃项链,遥相呼应。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愿意。
13
我和陆泽的婚礼,定在了秋天。
婚礼前夕,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是……是晴晴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陈默母亲的声音。
阿姨,您好。我礼貌地回应。
晴晴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阿姨求求你,你救救陈默吧！
我皱起了眉。
阿姨,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和陈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急切地说,可是,他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些要债的天天堵在家门口,他连门都不敢出！他跟我说,只有你能帮他了！
我帮不了他。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初他转移财产,意图谋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陈母泣不成声,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离婚！晴晴,看在……看在阿姨以前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你就帮帮他这一次吧！不然,他真的会被逼死的！
听着电话那头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沉默了。
我承认,陈默的母亲,对我确实不错。
她是一个淳朴善良的农村妇女,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可是,这不能成为我原谅陈默的理由。
阿姨,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不是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
陈默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我今天心软了,那才是对不起我自己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
婚礼如期举行。
那一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的幸福。
陆泽站在红毯的尽头,微笑着看着我。
他的眼里,有星辰,有大海,有我。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台下,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陈默。
他站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我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他嘴唇无声的翕动。
我读懂了那两个字。
再见。
不,是祝福。
我收回视线,将戒指,套在了陆泽的手指上。
然后,我踮起脚尖,吻上了我的新郎。
司仪在旁边高声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祝福声。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彻底与过去告别。
那些噩梦,那些伤害,那些背叛,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而我,苏晴,将在爱与阳光中,涅槃重生,开启我全新的,灿烂的人生。
至于陈默,他的人生会走向何方,那将是另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