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死在大婚夜,用一支簪子刺穿了心脏。消息传回故国,那个曾对我说四大皆空的清冷佛子,一夜入魔。
他血洗了北漠王庭,踏平了巍巍皇城,佛珠染血,僧袍尽赤。
杀到地府黄泉,阎罗叹息:她魂化彼岸花,不愿再入轮回。
他仰天惨笑,血泪交融:那便罚我为叶,守她永生永世!
佛不渡她,他便屠佛。天不容她,他便掀了这天!
却不知,彼岸花开,永不见叶……
(佛子堕魔
x
公主自戕
x
极致BE
x
花叶永隔)
第一章:宫中来人了
公主!宫里来的人堵在山门口了!说陛下有旨,今日必须接您回宫!晚晴拽着我僧袍的袖子,指尖凉得像寺里的井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蹲在菩提树下,枯黄的叶尖从指缝滑落。回宫我扯了扯嘴角,声音比秋雨还凉,我打三岁进这寺门,父皇的面都没见过三次,他接我回去做什么祭天吗
公主!晚晴急得眼圈发红,他们带了侍卫,气势汹汹!说……说您是金枝玉叶,总不能一辈子当姑子!还说,还说抗旨是要连累寺里的!
连累我指尖掐进叶梗,汁液染黄了指甲,呵,好大的帽子。
阿姐。
清润的声音破开雨帘。小和尚撑着旧油伞站在不远处,玄色僧袍下摆沾了泥,水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落。山门口吵得很。他走近,伞向我倾斜,遮住头顶冷雨,他们没为难你吧
还没照面。我往山门瞥了眼,明黄袍角刺眼,看这阵仗,怕是‘押’,不是‘请’。
他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收紧,骨节泛白:若你不想走,我去说。
说什么我抬眼看他,雨水顺着睫毛流下,像泪,说你是佛子,要护着我这克亲克国的公主还是说普济寺要抗旨不遵,等着被踏平山门
话音未落,两个内侍踩着泥水过来,为首的老脸堆满假笑:静慈公主老奴奉旨接您回宫,车驾已备,公主,请吧。语气恭敬,眼神却像钩子。
晚晴猛地挡在我身前:雨这么大!公主身子弱,改日不行吗
内侍脸一沉,声音尖利:放肆!陛下的旨意,耽误了,你这小丫头有几颗脑袋担待公主,莫要自误,也莫要连累旁人!
晚晴!我拉回她,看向小和尚伞下那片小小的晴空,我走了。
他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我送阿姐到山门。
不必。我后退一步,彻底踏入冰雨,佛子就该守佛门清净,别沾了这俗世的……腌臜。
第二章:父皇的旨意
马车颠簸三日,尘土味闷得人发慌。晚晴梳着我枯草般的长发,手抖得厉害:公主,陛下突然接您,会不会……是因为当年钦天监说您命硬克亲的话他怕了
我摸着铜镜里陌生的脸,十五年寺中清苦,镜中人苍白如鬼。谁知道呢。指尖划过冰凉镜面,兵来将挡吧。
宫门高耸,朱墙如血。踏入勤政殿,檀香混着龙涎,呛得人窒息。龙椅上的男人,鬓角已霜,眼神却比画像更冷。
儿臣参见父皇。膝盖磕在金砖上,硬冷刺骨。
起来吧。声音平淡无波,寺里住了十五年,可还习惯
清净,习惯了。我垂眼,盯着他龙袍上狰狞的龙爪。
他轻笑一声,毫无暖意:那就好……北漠求亲,要娶大启公主。你适龄,这亲事,便定了。
我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岔了风:……什么
北漠兵强,联姻可保边境十年太平。你是公主,这是你的命。
血液瞬间冻住,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不嫁!我在佛门待了十三年,早就心如止水。我不嫁凡尘,更不去蛮荒之地!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墨汁四溅,朕是天子!你的婚事岂容你置喙当年送你入寺是为了你好!如今和亲,亦是你的命数!
命积压十三年的怨毒冲破喉咙,在父皇眼里,我是什么是克死生母的灾星还是换取太平的物件
你!他脸色铁青,指着我,你敢抗旨,朕就……
就怎样我豁出去,仰头逼视,儿臣宁死也不嫁!
他死死盯着我,忽地扯出一个冰冷笑容:死……你敢死吗你死了,朕就让普济寺上下,给你陪葬,一个不留!
我如遭雷击,浑身剧颤:父皇!你怎能……
普济寺养你十三年,沾了皇恩。他坐回去,慢条斯理抿茶,想清楚,是乖乖和亲,还是……让一寺僧人配你下黄泉。
第三章:雨中的诀别
偏殿囚禁三日,水米未进。晚晴在门外哭哑了嗓子:公主,您想想慧能大师,想想净莲佛子,您不能害了他们啊……
我知道。我怎能不知道。净莲……他是我十三年寒夜里唯一的光。
第四日,我哑着嗓子对送膳太监说:你去回禀父皇,就说……我嫁。
绫罗绸缎流水般送入,华美的刺眼。我要回普济寺。我对监看的内侍道。
父皇竟允了,只给一日,日落必归。
再回普济寺,雨幕更密。山门前,慧能大师拄杖而立,身后跟着圆觉等小沙弥。
公主。大师叹息,眼中悲悯,老衲……都知道了。
师父!我跪倒泥泞中,泪如雨下,弟子不孝,连累您了……
痴儿。他扶起我,枯瘦的手冰凉,皇家风雨,身不由己。
小和尚呢我问圆觉。
圆觉眼圈红红:小师兄在藏经阁……给您抄《平安经》,说要攒功德,护您……一路平安。
心口像被狠狠攥住,又暖又痛。
我踉跄奔向藏经阁。阁内昏暗,他背对着门,伏案抄经,背影孤直如竹。雨点敲窗,声声催命。
小和尚。
笔尖猛地一顿,墨团在纸上洇开。他倏然回头,看清是我,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几步冲来:你怎么回来了宫里人欺负你了你的手……他抓住我摔破的手腕,指尖滚烫。
我抽回手,后退一步:我来道别。
道别他瞳孔骤缩,去哪
北漠。声音轻得像叹息,和亲。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撞在案上,经卷散落一地:和亲他们逼你!
父皇的旨意。我别开脸,不敢看他破碎的眼神,我不去,普济寺……鸡犬不留。
他身体晃了晃,扶住案沿才站稳,指节捏得死白:那你……
我应了。我深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那里有我十三年来不敢触碰的星辰,谢昀,我有话……必须说。我从来都不愿叫他的佛号,不是叫他小和尚就是他的俗家名字谢昀。
他沉默,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楚。
我喜欢你。积压了五年的岩浆终于喷涌,从十岁,你替我挡下那块坠落的匾额开始。我知道你是佛子,要守清规,不能有妄念……可我要嫁人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想让你知道。眼泪决堤,烫得我脸颊生疼。
他嘴唇剧烈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死死咬住。
不用回答!我慌忙打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就当……听个笑话。
第四章:最后一支舞
阿姐!他终于嘶哑出声,带着颤音,你别去,我去求师父,求他面圣,求陛下收回成命,一定会有办法……
没用的!我摇头,泪珠飞溅,他铁了心,谁求都没用。我抹了把脸,退到阁中空地,谢昀,我……给你跳支舞吧。
他愣住:跳舞
嗯。我点头,提起湿透的僧袍下摆,晚晴教的,她说……是我娘跳过的《归雁》。我一直不敢跳,怕你说我不务正业……声音哽咽,其实……是怕跳不好,让你笑话。
没有丝竹,唯有雨声击节。我踮起脚尖,旋转,展臂,模仿着记忆中他曾在后山放飞的白鸽的姿态——那是他少有的、带着孩子气的时刻。
他曾温柔地教过我如何舒展手臂。僧袍在昏暗中划出笨拙的弧线,每一转,都是他为我摘的野山楂的酸涩;每一跃,都是雨天共撑一伞时,他衣袖上清冽的皂角香;每一次伸展,都是无数次欲言又止时,他眼中深潭般的微光。
谢昀僵立原地,死死盯着我。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燃着骇人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昏暗的藏经阁点燃。他的下唇被咬得渗出血珠,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最后一个动作,我面向他,屈膝,气息凌乱:跳……跳完了。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扯动,猛地向前一步,手抬到半空,指尖几乎要触到我濡湿冰凉的脸颊。却在最后一瞬,如遭电击般猛地收回,死死攥成拳,指缝间渗出殷红。
阿姐……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滔天的火焰已被强行扑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出家人……当断尘缘,四大皆空。你……保重。
四大皆空。
冰冷的四个字,砸碎了我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
我点点头,喉咙堵得生疼:我走了。
转身推开门,冷雨扑面。走到门口,我忍不住回头。他背对着我,玄色的僧袍下,肩膀在剧烈地、无声地颤抖。
谢昀,我用尽力气,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本你抄的《金刚经》……我放你枕下了。记得……看。
经书里,夹着我偷偷画的他的小像。十五岁的少年,站在菩提树下,眉眼弯弯,是我此生都无法奢望的暖阳。
第五章:大婚夜的银簪
回宫后,我成了最顺从的傀儡。父皇满意了,内务府的珍宝流水般抬入偏殿,金光刺目。晚晴捧着沉重的嫁衣为我试穿,眼泪砸在金线绣的凤凰上:公主,这衣裳……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妨。我抚过冰凉的金凤,穿一次罢了。
晚晴猛地抓住我的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公主,我们逃吧!西北角有个狗洞,我探好了路,半夜……
逃我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荒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到哪,他都能抓回来。到时候,不仅你我,普济寺……慧能大师,圆觉,还有……他,一个都活不了。
晚晴的手颓然垂下,只剩压抑的呜咽。
北漠都城的风,粗粝如刀。北漠王高坐马上,古铜色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掠夺欲:静慈公主比画上……更够味儿。目光黏腻,让人不适。
我微微屈膝,声音平淡无波:见过大王。
大婚夜,红烛高烧,帐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陌生的膻味。我摩挲着腕上那串被磨得光滑温润的菩提子。
data-fanqie-type=pay_tag>
北漠王带着一身酒气扑来:美人儿,春宵一刻……
我后退一步,从发间拔出那支母亲留下的、磨得尖利的素银簪,簪尖稳稳抵在心口。
别过来。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愣住,随即狞笑:哟还是个烈性的怎么,舍不得大启的富贵
不是。我看着帐顶摇曳的、模糊的红影,仿佛又看到了普济寺菩提树下漏下的细碎阳光,我只是……不愿嫁你。
不愿他像听到天大笑话,不愿你还来
我不来,我在意的人……会死。簪尖刺破皮肤,一点温热渗出,如今我来了,他们……安全了,而我……该走了。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用尽全力,将银簪狠狠刺入心脏!
剧痛炸开!比当年被遗弃在寺庙山门时,比听到他用四大皆空推开我时,比被父皇以全寺性命要挟时……都要痛上千百倍!
意识抽离的瞬间,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他了。十五岁的谢昀站在菩提树下,摊开掌心,几颗红艳艳的野山楂躺在那里,他笑着说:阿姐,给你,甜得很。
谢昀……我不悔。
只是……好想再看你……抄一次经……
第六章:佛子成魔
普济寺。
慧能大师捏着染血的边关急报,枯手抖如风中秋叶。圆觉凑近一看,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师父!公主姐姐她……她在大婚夜……自尽了!尸骨……撒在北漠草原了!
阿弥陀佛……慧能大师闭目,浊泪纵横。
谢昀挑着水桶刚进院门,心口毫无征兆地剧痛!水桶哐当坠地。他冲过去,声音发颤:师父是……阿姐的信
信纸入手,冰凉刺骨。他飞快扫过,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他的眼,烙进他的魂!
……静慈公主于大婚夜自戕……骨灰……已撒……
不——!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撕裂了寺院的宁静!他猛地抬头望向皇城方向,眼中温润的佛光寸寸碎裂,被猩红暴戾的血色吞噬!
不可能!她答应过我保重!她怎么能……她怎么能!他像疯魔的困兽,一把挥开想拉他的圆觉,跌跌撞撞冲向山门,嘶声力竭,阿姐——!阿姐——!
菩提树依旧青翠,树下却再无那个捡落叶的身影。藏经阁内,散落的经书,地上未干的墨点……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笨拙舞步的气息。
他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十指深深插进泥土,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污泥,触目惊心。
是我……是我害了你!他仰天悲嚎,字字泣血,若我当初……没说那所谓的‘四大皆空’!若我当初……敢带你走!你怎么会死!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进了火坑!悔恨如毒蛇噬咬,瞬间点燃了心底压抑的滔天业火!
小师兄!圆觉哭喊着扑过来,你别这样!公主姐姐看见了会心疼的!
她看不见了!谢昀猛地站起,周身黑气如毒蛇般嘶嘶窜出!他回头的眼神,再无半分佛性,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她永远……都看不见了!
慧能大师踉跄赶来,痛心疾首:净莲!静心!她是为了护着寺里……
护着寺里谢昀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眼中血泪混流,那我要这普济寺何用要这满天神佛何用他骤然抬手,裹挟着翻涌黑气,一掌狠狠拍向身旁碗口粗的菩提树干!
咔嚓——轰!树干应声而断!断口处焦黑一片,滋滋冒着黑烟!
慧能大师脸色剧变:净莲!你……你要入魔
入魔……又如何谢昀转身,玄色僧袍在魔气鼓荡下猎猎作响,黑气将他俊朗的面容衬得如同地狱修罗。
他一步步向外走去,声音冰冷彻骨,响彻山寺:佛不渡她,我便……屠尽诸佛!天不容她,我便……掀了这天!
小师兄!圆觉绝望哭喊。
慧能大师死死拉住他,老泪纵横,望着那决绝没入雨幕的黑色身影,悲叹道:劫数……此乃他的……红尘劫……亦是……灭佛劫……
第七章:血染北漠
七日后,北漠王帐。
北漠王搂着新得的美人饮酒作乐,帐外骤然响起凄厉惨嚎!
哪个不长眼的……怒骂未绝,厚重帐门轰地炸裂!
一道玄黑如墨的身影立在门口,长发狂舞,僧袍浴血,脸上却干净得诡异。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死死锁住王座。
谁北漠王惊跳而起,拔刀在手。
取你狗命之人。声音不高,却似九幽寒风刮过。
黑影一闪!北漠王只觉眼前一花,喉咙已被一只铁钳般冰冷的手死死扼住!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大启的北漠王惊恐挣扎,我与你国刚联姻……
联姻谢昀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中魔焰滔天,用她的命换的‘太平’我不认!
静慈公主北漠王一愣,随即露出鄙夷的嗤笑,那个蠢女人!放着王后不做非要寻死!死得好!省得……
你找死——!谢昀眼中血光爆射!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颈骨碎裂声清晰可闻!北漠王头颅软软垂下,眼中凝固着惊骇与不解。
帐内美人瘫软尖叫。谢昀看也不看,转身。帐外侍卫蜂拥而入,刀光如林!
他身形未动,只随意抬手一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魔气横扫而过!噗噗噗——!人头如熟透的瓜果般纷纷滚落!血气冲天!
他踏着粘稠的血浆,一步步向前。魔气所过之处,断肢横飞,哀嚎震天!凡是参与过婚礼的贵族,凡是曾对公主有过不敬之言的嘴脸……皆在魔爪下化作肉泥!
圆觉躲在远处巨石后,浑身抖如筛糠,死死捂住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师兄——优雅的抄经手化作屠戮的魔爪,悲悯的佛子成了灭世的修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杀到最后一人,谢昀独立尸山血海中央,望着被血染成暗红的落日。风呜咽着,卷起血腥。
他缓缓跪下,对着落日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沾染的不知是血是泥。
阿姐……仇,报了。
但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可我……只剩这个了。他低语,声音嘶哑破碎,淹没在呼啸的风里。
第八章:杀回皇宫
谢昀回到大启皇都。
无人知其如何归来,只知他如地狱归来的魔鬼,直闯宫门!
站住!何人敢……守城侍卫话音未落,已被一道黑气拍飞,胸口塌陷,当场毙命!
魔……魔头闯宫——!凄厉的警报响彻宫城!
勤政殿内,皇帝正与大臣议事,闻讯面如死灰:禁卫军!拦住他!杀了他!
徒劳。
黑气如龙,摧枯拉朽!宫墙崩塌,殿宇倾颓!禁卫军的尸体铺满了通往勤政殿的玉阶,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栏杆。
轰——!厚重的殿门被魔气轰成齑粉!
殿内死寂一片。大臣们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皇帝缩在龙椅上,抖如风中残叶。
谢昀踏入,周身翻涌的黑气压得人无法呼吸。他目光扫过,最终钉在龙椅之后,冰冷如万载玄冰。
我来……要个人。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人什……什么人皇帝牙齿打颤。
我的阿姐,静慈公主谢昀一步步逼近,魔气在地上蚀出焦痕,把我的阿姐……还给我。
静慈……她死了!是她自己要死!皇帝尖声嘶叫。
她要死谢昀停在龙椅前,血瞳紧紧盯着龙椅上的皇帝,若非你逼她和亲!若非你用普济寺全寺性命要挟!她会走那条绝路!
是她命硬克亲!朕是为了江山社稷!皇帝还在垂死狡辩,妄图用大义压人。
江山社稷谢昀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的弧度,那她呢!她就活该被碾作你‘社稷’下的尘土!他抬手,漆黑魔掌凝聚成形,带着毁灭气息,轰然拍向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
不——!皇帝连忙躲开。轰隆巨响!黄金龙椅连同其下的丹陛瞬间化为漫天碎屑!
你这魔头可知!弑君……是要遭天谴的。皇帝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指着谢昀尖叫。
弑君天谴谢昀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他面前,冰冷的手如铁箍般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你欠她的……该用命偿了!血瞳中魔焰翻腾。
不!朕是静慈的父皇!朕是天子!皇帝双脚乱蹬,惊恐万状。
父皇谢昀凑近他因窒息而扭曲的脸,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却比刀锋更冷,她那么怕疼……簪子扎下去的时候,该有多痛你……也配做她的父皇。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颈骨碎裂声清脆刺耳。皇帝的身体软软垂下,眼睛瞪得滚圆,凝固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
殿内大臣胆战心惊,磕头如捣蒜:魔主饶命!魔主饶命!
谢昀看也不看,转身。他杀了所有参与谋划的内侍,所有附议和亲的朝臣,杀尽了这宫城里曾沾染她血泪的每一丝气息。
可心口……空得厉害。
阿姐,仇报了。
可你……在哪儿
第九章:回不去了
普济寺已成废墟。
慧能大师在得知他彻底入魔、血洗皇城后,心脉枯竭,坐化于断壁残垣间。僧众四散,唯剩圆觉。
谢昀枯坐在那株被他亲手劈断的菩提树桩旁,黑气如活物般缠绕着他,几乎将他吞噬。
圆觉捧着一碗清水,小心翼翼靠近:小师兄……喝口水吧。你……你几天没动了。
谢昀毫无反应,如同一尊染血的魔像。
小师兄!圆觉泣不成声,你醒醒啊!公主姐姐若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该多痛心!你看看现在的你……和那些害死她的人……有何分别!
分别谢昀缓缓抬头,黑气缭绕下,那双眼只剩下死寂的深渊,他们害死了她。我……碾碎了他们。这就是分别。
可你也毁了自己啊!圆觉哭喊,你曾是普济寺的佛子!是师父的希望!现在呢你是人人畏惧的魔头!公主姐姐喜欢的……是以前那个会笑、会给她摘果子的小师兄!不是现在的你!
佛子魔头谢昀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此刻却缭绕着黑气的手。这双手,曾誊抄万卷慈悲经文,如今……只沾染无尽血腥。
只要能替她讨回血债……是佛是魔,我不在乎。他站起身,身后翻涌的黑气凝聚成狰狞的魔影,遮天蔽日。
我要……去找她。声音空洞,带着偏执的疯狂。
找公主姐姐可她……圆觉愣住。
我知道她死了。谢昀打断他,血瞳中燃起幽暗的火焰,我要找到她的魂魄。地府,黄泉,碧落,九幽……翻遍三界,我也要……把她找回来!魔气轰然爆发,吹得圆觉站立不稳。
小师兄!你不能再错下去了!那是逆天!圆觉想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却被狂暴的魔气狠狠弹开,摔在碎石上。
别过来。谢昀声音毫无起伏,这魔气……我自己都控不住。伤了你……她知道了,会怪我的。他抬步,走向坍塌的山门。
圆觉绝望地嘶喊:小师兄——!就算你真找到了!公主姐姐她……她也不会认一个满手血腥、魔气冲天的魔头啊——!
谢昀的脚步……猛地顿住。
是啊。
阿姐喜欢的,是那个会在她偷偷塞来一块素糕时,板着脸说寺中不食荤甜,却又在她失落转身后,悄悄把糕点掰碎了分给流口水的圆觉的少年。
不是现在这个……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可……回不去了。
从他看着她孤身走入暴雨,从他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起……那个叫净莲的佛子,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被悔恨和执念烧成灰烬,又被魔气强行粘合起来的……复仇之鬼。只为找到她,哪怕……万劫不复。
黑气彻底吞没了他的背影,也吞没了普济寺最后一点微光。断壁残垣间,一株新生的菩提树苗在魔气余威中瑟瑟发抖,无声哀悼。
第十章:闯地府
忘川河水漆黑如墨,腥风扑面。谢昀踏碎鬼差头颅,震断奈何桥索,一路杀伐,魔气纵横,直抵森罗殿!
十殿阎罗高居冥座,看着殿下魔焰滔天、煞气冲霄的身影,面色凝重如铁:大胆魔头!擅闯地府,屠戮鬼差,该当永堕无间!
我找一人。谢昀声音嘶哑,带着金铁摩擦之音,魔气压得殿内鬼火明灭不定,静慈公主,大启皇族,十五年前出生,死于北漠和亲夜。她的魂魄……在哪
阎罗王翻开生死簿,指尖划过,眉头紧锁:静慈……阳寿确已尽,魂魄当归轮回。然……
他顿了顿,看向谢昀血红的眼,她魂魄离体后,自散七魄,仅余一丝残魂执念,拒入轮回。
谢昀周身魔气猛地一滞:拒入轮回为何
执念太深。阎罗王叹息,自言……红尘苦楚,公主命薄,不愿再生为人,再入皇家。只愿……化为天地间一株无知无觉的花草,了此残生,再无牵挂。
谢昀如遭重锤,踉跄一步:她……在哪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忘川河畔,彼岸花海。阎罗王指向殿外那片刺目的血红,残魂化形,为一株曼珠沙华。你可去看,但……切莫再扰其安宁。
话音未落,黑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向那片猩红的花海。
第十一章:花与叶永不相见
忘川河畔,血色的曼珠沙华无边无际,如火如荼,灼痛了他的眼。他疯狂地穿梭其间,魔气激荡,花瓣纷飞如血雨。
阿姐——!
阿姐——!
嘶哑的呼唤在死寂的冥土回荡,惊起栖息的血鸦。
脚步,倏然定住。
花海中央,一株曼珠沙华静静绽放。花瓣红得惊心动魄,边缘流转着一层朦胧的微光,花蕊间凝结着一滴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像一颗凝固的眼泪。
是她。
纵使化花,那灵魂深处的一丝气息,他至死不忘。
他缓缓跪下,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花瓣的刹那,死死停住。指尖缭绕的魔气,会灼伤她吧
阿姐……喉头哽咽,血泪混着魔气滴落,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那株曼珠沙华,在他嘶哑的呼唤中,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花蕊间那颗泪珠般的露水,悄然滑落,滴在他布满血污与魔纹的手背上。
冰凉。
她在回应他。
她在哭。
对不起……阿姐……对不起……巨大的悲恸彻底击垮了他,他匍匐在花根旁,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痛哭,魔气失控地四溢,震得周围花枝乱颤。
是我错了!我不该推开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那条绝路!你跟我回去!我带你走!回普济寺!回到菩提树下!我再也不守什么清规戒律!我再也不说什么四大皆空!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字字泣血,句句剜心。
曼珠沙华的花瓣,在他绝望的哭求中,却缓缓地、坚定地……向内合拢了几分。微光黯淡下去。
她在拒绝。
她宁愿做这忘川河畔无知无觉的花,也不愿……再跟他回去了。
痴儿……一声叹息自身后传来。阎罗王不知何时已至,三日已过。你杀孽滔天,擅闯冥府,本当永镇地狱。念你……为情所困,执念深重。罚你……化为此株曼珠沙华之叶,与其同生共长,共受忘川蚀魂之苦,然……阎罗王声音低沉,花叶……永世不得相见。花开叶落,叶生花谢。你可愿
谢昀猛地抬头,血泪未干,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亮光:永世……不得相见
是。此乃天罚,亦是……断你执念之局。
好!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愿!
只要能守着她,哪怕永堕黑暗,哪怕永不相见!也好!
阎罗王长叹一声,袍袖一挥。一道幽冥法则的金光落下,笼罩住谢昀。
魔气在金芒中剧烈翻腾、剥离、净化……他高大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星星点点纯净的绿色光芒,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渗入那株曼珠沙华扎根的土壤深处。
几乎同时,一株嫩绿、饱满、充满生机的叶片,带着新生的脆弱与倔强,破土而出,紧紧依偎在花茎之下!
然而——
就在绿叶舒展的刹那,那株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蔫、凋零、飘落……化作点点猩红,融入忘川河畔的泥土。
叶生,花谢。
花与叶,同根而生,同息而存。
却注定,永生永世,轮回罔替……不得相见。
尾声
晚晴从圆觉口中得知一切,在已成废墟的普济寺前枯坐三日,泪已流干。她对着断壁残垣,对着风中呜咽的新生菩提树苗,喃喃自语:
公主……净莲佛子……你们这又是……何苦……
无人应答。
只有忘川河畔,年复一年,猩红的曼珠沙华如火如荼地盛放,又在绿叶舒展时无声凋零。花与叶,在永恒的错过与守望中,诉说着一段湮灭于时光的……花叶殊途。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