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我把中国所有男明星都给签约了
轰！
苏晚指尖轻巧敲下回车键的声音,在顶层办公室空旷的寂静里,微弱得几不可闻。然而,这微不足道的一声轻响,却如同引爆了一颗深埋于地心的核弹。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撕裂数字世界的壁垒,狂暴地席卷了整个国度。
一秒。仅仅一秒之后。
放在红木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开始疯狂地、持续不断地发出尖锐到令人心悸的嗡鸣。屏幕瞬间被无穷无尽的推送通知彻底淹没,滚动的字符快得像濒临崩溃的电流,每一次亮起的闪光都带着灼人的热度。紧接着,第二部、第三部…所有连接着这座庞大娱乐帝国神经中枢的通讯设备,全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铃声、震动声、提示音,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濒临毁灭的哀鸣。
助理小陈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无法组织出完整的句子：苏…苏总！崩了！全…全崩了！微博…服务器…彻底瘫痪！热搜前五十…前五十全是您！全是‘星辰集团’！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星河。但苏晚知道,此刻每一盏灯下,每一块亮着的屏幕前,都上演着无声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海啸。她甚至能在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那些画面：无数手指徒劳地戳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论坛的页面凝固在加载的漩涡,聊天群里瞬间刷爆的尖叫、质疑和纯粹的、难以置信的狂乱。
她缓步走到窗边,冰冷的玻璃映出她此刻的身影。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勾勒出近乎锋利的轮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玻璃表面,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温热湿痕。楼下,遥远的街道上,已经能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头,像被惊扰的蚁群,朝着星辰集团大厦的方向汇聚。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试图切割开这沸腾的人潮,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混乱。绝对的混乱。而这,正是她一手掀起的风暴。
嘴角,一丝近乎冰冷的弧度缓缓扬起,像寒刃出鞘时掠过的那抹幽光。
风暴的中心,此刻却奇异地平静。苏晚转过身,目光投向办公室中央那张巨大得近乎跋扈的办公桌。桌面光洁如镜,只放着三样东西。
三份摊开的、装帧厚重如法典的合同。
每一份合同的封面,都用烫金的特殊字体,烙印着一个足以让整个娱乐圈为之震颤的名字。
第一份：林曜。
当红顶流爱豆,坐拥千万死忠粉丝,一个笑容就能让服务器瘫痪的存在。
第二份：周凛。
三金影帝加身,行走的演技教科书,圈内公认的不可撼动。
第三份：江默。
新晋顶流,凭借一部现象级网剧一夜爆红,成为无数少女新晋的国民墙头。
三座高峰。三面旗帜。三个代表着这个圈子里最顶端权力和流量的名字。
而现在,他们的命运,被冰冷地压在这三份文件的重量之下,静静躺在苏晚的掌心之中。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是唯一的庄家。
***
镜头推近,对准林曜那张被无数高清镜头和粉丝滤镜精心打磨过的脸。此刻,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上,精心描绘的舞台妆依旧无懈可击,唇角习惯性扬起的弧度却僵硬得如同冻裂的石膏面具。那双总是盛满星光、惹人尖叫的桃花眼深处,是竭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掩藏的惊涛骇浪——恐惧、屈辱,还有一丝濒临绝境的茫然。
他正身处一场盛大的粉丝见面会直播现场。巨大的环形舞台,刺目的追光灯将他牢牢钉在中心。台下是蔓延到视线尽头的灯牌海洋,每一个闪烁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为他疯狂的灵魂。尖叫声如同实质的音浪,一波波冲击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少女们激动的荷尔蒙和昂贵的香水味。
这本该是他最熟悉、最如鱼得水的战场。他是这里的王。
然而此刻,这份喧嚣和崇拜,都成了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囚笼。
苏晚就坐在舞台侧翼那片被刻意调暗的阴影里。她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只是安静地坐在一张普通的折叠椅上,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与现场五光十色的浮华格格不入。她手里端着一个素白的骨瓷茶杯,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院品茶。偶尔,她抬起眼,目光穿透舞台炫目的光晕,精准地落在林曜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掌控感。
直播导演的耳机里,苏晚助理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流程调整。林曜先生有重要事项需要向所有粉丝宣布。现在,立刻。
导演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嘴唇哆嗦着,对着耳麦语无伦次地传达指令。舞台中央的主持人,一个经验丰富的名嘴,此刻脸上的职业笑容也凝固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林曜身边,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曜…曜哥…下面…下面有个临时环节…需要你…需要你签署一份…文件…
追光灯猛地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张突兀出现的红木小圆桌上。一份装帧厚重、封面烫金、印着星辰集团巨大LOGO的合同,被助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面上。羊皮纸的封面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而沉重的光泽。
台下瞬间死寂。千万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份合同,又猛地转向林曜。网络上,直播弹幕彻底爆炸,无数个和什么情况！瞬间淹没了屏幕。
林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他猛地扭头看向阴影中的苏晚,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愤怒和无声的控诉：你竟敢…竟敢在这里！
苏晚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火焰。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对着助理的方向点了点头。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标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将一支通体漆黑、笔尖闪烁着寒光的定制钢笔,双手捧到林曜面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通过林曜别在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传遍了全场,也传到了每一个观看直播的屏幕前：林先生,苏总在等您落笔。
嗡——
台下的死寂被打破,爆发出巨大的、充满困惑和不安的嗡鸣。闪光灯疯了似的亮起,快门声连成一片刺耳的噪音,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林曜身上。
林曜的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修剪完美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能感觉到背后经纪团队方向投来的、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目光。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知道拒绝的代价是什么——那个掌握着他所有致命秘密的档案袋,此刻就锁在苏晚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一旦曝光,足以将他和他身后庞大的利益链条彻底碾碎成灰。
他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无数直播镜头的聚焦下,他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到那张红木桌前。他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聚光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在身后巨大的屏幕上,像一个卑微的囚徒。他颤抖着翻开那份沉重的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像无数嘲弄的眼睛。他甚至看不清任何一行字。世界只剩下刺眼的光、疯狂的快门声、台下压抑的呼吸,以及阴影中那个女人无声的凝视。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
终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空洞的绝望。他俯下身,在那片冰冷的、象征着绝对臣服的乙方签名处,用尽全身的力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通过麦克风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会场里。
唰——
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所有人心头紧绷的弦。
签下最后一笔的瞬间,林曜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骨头。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刺目的光,死死钉在阴影中的苏晚脸上。那张精心修饰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偶像的光彩,只剩下被碾碎的骄傲和刻骨的恨意,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迎着林曜那淬毒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胜利者俯瞰败者的绝对冰冷,以及一丝……近乎残酷的玩味。
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林曜看懂了。
第一个。
***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属于影棚特有的味道——陈旧的木质道具、刺鼻的油漆、灰尘、还有无数人混杂的汗味。巨大的绿幕前,《天启》剧组正陷入一种焦灼的忙碌。灯光师在高架上调整着角度,刺眼的白光扫过,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道具组推着沉重的仿古攻城器械模型,轮子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执行导演拿着扩音器,嘶哑的吼声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回荡,试图压下所有的噪音。
这里是影帝周凛的绝对领域。他穿着沉重的古代铠甲,脸上的油彩混合着汗水,勾勒出角色特有的沧桑与狠戾。他刚刚结束一场情绪爆发力极强的独角戏,胸腔还在微微起伏,眼神里属于角色的杀意尚未完全褪去。几个助理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杯和毛巾围在他身边,却不敢靠得太近。所有工作人员经过他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谨慎。
他是这里的灵魂,是定海神针。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整个剧组的节奏。
一个穿着整洁黑色套装的年轻男人,带着与片场格格不入的冷静气息,快步穿过忙碌的人群,径直走向周凛。他的出现像一滴冰水滴入滚油,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警惕地聚焦过来。
周老师,年轻男人在周凛面前站定,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打扰您拍摄。苏总让我务必亲自将这个交给您。他双手递上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封面同样印着星辰集团那个简洁而极具压迫感的LOGO。
周凛甚至没有伸手去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剧本上抬起,冷冷地扫过那个文件夹,再落到年轻男人的脸上。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久居上位者的积威和不加掩饰的厌恶。
苏晚周凛的嗓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有些沙哑,却更添了几分沉沉的压迫感,拿回去。告诉她,我周凛的合同,不是谁想签就能签的。让她滚远点。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几米的范围。几个离得近的场务瞬间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年轻男人脸上的职业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他保持着递送的姿势,声音平稳无波：苏总说,时间有限。请您务必现在过目。
滚！周凛猛地暴喝一声,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他劈手夺过那个文件夹,看也不看,双臂肌肉贲张,只听嗤啦——嗤啦——几声刺耳的裂帛之响！那份装帧考究的合同在他粗粝的手掌中,如同脆弱的废纸,被瞬间撕扯得粉碎！纸片如同被惊起的白蝶,纷纷扬扬,洒落在他沾满尘土的黑色军靴周围。
他狠狠地将手中残余的纸屑掼在地上,像丢弃令人作呕的垃圾。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跳动,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再来烦我,后果自负！
年轻男人静静地看着地上散落的纸片,又抬眼看了看暴怒的周凛,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微微颔首,只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消失在片场混乱的人群中。
片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周凛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慑住了,连执行导演都忘了喊话。只有摄影机还在忠实地、无声地运转着。
周凛喘着粗气,踢开脚边的碎纸,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甩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他需要冷静,需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他周凛,绝不是林曜那种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小偶像！
然而,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刺在周凛因宿醉和暴怒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时,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如同失控的警报器般疯狂震动起来。
经纪人近乎崩溃的嘶吼声从听筒里炸开：凛哥！完了！出大事了！看热搜！看微博！爆了！全他妈爆了！
周凛心头猛地一沉,宿醉的眩晕感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取代。他手指有些僵硬地划开屏幕,点开那个猩红的图标。
热搜第一,赫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深红的爆字：
周凛深夜签约星辰集团
点进去,置顶的是一组九宫格高清照片。
拍摄角度刁钻而精准。背景是片场仓库深处那片堆放废弃道具的、布满灰尘的昏暗角落。画面中央,他,周凛,穿着那身还没来得及卸下的、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破烂戏服铠甲。他双膝弯曲,身体前倾,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姿态跪在地上！昂贵的羊皮纸合同摊开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而他,正用那支该死的、通体漆黑的钢笔,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他额角滚落的汗珠,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低垂的眼睑下,那深不见底的屈辱和挣扎！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拍摄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评论早已炸开了锅,每秒都在以恐怖的速度刷新：
卧槽我瞎了周凛跪着签
这他妈是影帝昨晚撕合同那个气势呢打脸来得太快了吧！
P的吧！绝对是P的！凛哥怎么可能……
楼上的醒醒,高清无码,连铠甲上的划痕都看得清！星辰集团牛逼！苏晚牛逼（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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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集团苏晚V
女王大人还缺腿部挂件吗会喊666的那种！
只有我觉得周影帝这表情…好可怜吗像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楼上圣母滚粗！苏总威武！通杀！
周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那些刺眼的文字、那些高清的、将他最不堪姿态永久定格的图片,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刺入他的大脑！
砰！
手机被他用尽全力砸向墙壁,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零件四散飞溅。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失去理智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疯狂地掀翻了沉重的床头柜！玻璃水杯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水渍迅速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
苏晚——！！！
一声裹挟着无尽暴怒和彻骨恨意的咆哮,撕破了清晨的寂静,在奢华的酒店套房里疯狂回荡。
***
雨,下疯了。
仿佛天河决堤,无穷无尽的黑水倾盆而下,狂暴地冲刷着整座城市。密集的雨点砸在星辰娱乐总部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无数只巨手在疯狂地拍打、撕扯。雨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沿着巨大的玻璃表面蜿蜒爬行,扭曲了窗外本就模糊的城市灯火,将世界变成一片动荡的、光怪陆离的水幕。
顶楼,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隔音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但那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感,依旧透过地板和墙壁隐隐传来。巨大的空间里只开着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苏晚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峭。她背对着门口,静静站在落地窗前,黑色西装的轮廓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窗外,是翻滚的雨夜,是匍匐在脚下的、被雨水浸泡的庞大都市。
门被无声地推开。
助理小陈带着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雨水的气息瞬间涌入干燥温暖的室内。
苏总,江默先生到了。小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晚没有回头。
江默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昂贵的浅色外套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而挺直的骨架。墨黑的发梢还在不断往下淌水,滑过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他没有打伞,或者说,那点伞在这样狂暴的雨夜里根本毫无意义。他就这样站在那片昏黄光晕的边缘,像一株刚从泥泞风暴中被连根拔起、丢上岸的幼树,带着一种被彻底冲刷过的、近乎脆弱的狼狈。唯有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倔强地穿透雨水的冰冷,直直投向窗边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
空气凝滞。只有窗外闷雷般的雨声在背景里持续轰鸣,压迫着人的神经。
苏晚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冰冷、精准、毫无感情地落在江默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视。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评估,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物主在确认自己即将收入囊中物品的漠然。
最后一个。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的噪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拼图最后一角的满足。
助理小陈立刻上前一步,动作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双手捧着一个深红色的丝绒托盘,如同供奉某种神圣的祭品。托盘中央,静静躺着那份早已备好的、象征着最终归属权的契约。封面是深沉如凝固血液的暗红,星辰集团的LOGO在昏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旁边,是那支众人已无比熟悉的、通体漆黑、笔尖闪烁着寒芒的特制钢笔。
苏晚踱步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姿态随意地靠坐在桌沿。她伸出手,没有去碰托盘,而是拿起了那支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让她很满意。她漫不经心地将笔在指尖转动了一下,笔尖的寒光划出一道微小的弧线。
签了它。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江默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或者,明天一早,所有媒体都会收到你母亲那家摇摇欲坠的小公司,是如何在三年内通过你‘牵线搭桥’,非法转移巨额债务,把十几户普通家庭的救命钱和棺材本卷走的全部证据。足够她,在监狱里,安度晚年。
她的声音甚至没有刻意加重,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向少年最致命、最无法割舍的软肋。
江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得像一张被雨水泡烂的纸。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力到齿间尝到了浓郁的铁锈味。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光芒剧烈地晃动、挣扎,最终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冰冷的恨意所吞噬。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眼前这个掌控一切的女人焚烧殆尽。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那张象征着最终臣服的红木桌。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停在桌前,目光落在契约乙方签名处那片刺眼的空白上。他的手抬起,伸向托盘里的笔。
不。苏晚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江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的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霾覆盖。
苏晚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近乎残酷的弧度。她将手中那支一直把玩着的、通体漆黑的钢笔,随意地丢在桌面上。笔身与光滑的红木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滚动了一下。
然后,她拿起托盘里那支笔。
不,那根本不是一支笔。
那更像一件刑具。一支造型极其古老、尖端异常尖锐的钢制羽毛笔。笔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金属的冰冷锋芒。
用这个。苏晚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将那支冰冷的钢制羽毛笔递向江默,契约,需要鲜血的印记。
江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那支闪着寒光的笔尖,又猛地看向苏晚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颤抖着,伸出同样冰冷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支沉重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麻。
再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说,他早已失去了犹豫的资格。
他猛地俯下身,左手死死按在契约的羊皮纸页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右手紧握着那支冰冷的钢笔,尖锐的笔尖没有丝毫停顿,狠狠地、决绝地刺向自己左手拇指的指腹！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被刺破的声音响起。
鲜红的血珠,瞬间从细小的创口涌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剧痛让江默的身体又是一颤,但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沾满鲜血的拇指,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重重地、用力地按在了那份暗红色契约的乙方签名处！
一个清晰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血色的指印,在昂贵的羊皮纸上洇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凄厉的红梅。
血珠顺着纸页的纹理,缓缓向下流淌,留下蜿蜒的、刺目的痕迹。
江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混合着他额头渗出的冷汗。那眼神里,是倾尽三江五海也洗刷不尽的恨,是燃烧灵魂也无法释然的怨毒,还有一丝彻底沉沦黑暗的绝望。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雨幕,瞬间照亮了办公室内这如同邪典仪式般的一幕。也照亮了苏晚的侧脸。
她的目光,终于从那份染血的契约上移开,缓缓扫过江默那张因痛苦和恨意而扭曲的年轻脸庞。然后,极其缓慢地,她唇边那抹近乎残酷的弧度,加深了。
不是喜悦,不是满足。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终于将最后一只猎物纳入掌中的、绝对的掌控感。
***
星辰集团总部顶层,巨大的宴会厅。
这里被布置成了狂欢的圣殿。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星河,将每一寸空间都镀上奢靡的金辉。昂贵的手工地毯吸尽了足音,却吸不尽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欲望和浮华。香槟塔折射着迷离的光,侍者穿梭如织,托盘上承载着价值不菲的珍馐美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整个娱乐圈金字塔尖的大佬、顶尖的明星、手握权柄的资本巨鳄…几乎全部汇聚于此。
庆功宴。
庆祝苏晚,这位横空出世的星辰女王,以雷霆万钧之势,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壮举——将整个中国娱乐圈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男明星,尽数收入麾下。她是今夜唯一的主角,是这片浮华名利场上当之无愧的神祇。
苏晚站在宴会厅中央略高的圆形平台上,一身酒红色的丝绒长礼服,如同燃烧的火焰,勾勒出她强大而凛冽的气场。她手中端着一杯剔透的香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和朝拜。目光所及之处,无论多么位高权重、星光熠熠的人物,都下意识地微微欠身,流露出敬畏。
林曜、周凛、江默……那些曾闪耀天际的名字,此刻只是人群中一个个沉默而压抑的符号。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不得不站在这里,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荒原。林曜试图维持他偶像的完美面具,嘴角的弧度却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周凛端着一杯烈酒,目光阴沉地扫视着狂欢的人群,每一次与苏晚目光的短暂相接,都像被烙铁烫过。江默独自靠在最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捏着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喧嚣之外,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苏晚的目光掠过他们,如同掠过一件件陈列在展柜中的精美收藏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满意。她微微抬手,示意全场安静。
所有的喧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平息。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感谢各位,她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今夜,属于星辰,也属于…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宴会厅那扇沉重的、镶嵌着华丽浮雕的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纤细的身影有些迟疑地探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与这满室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脂粉未施,清秀的眉眼间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怯生生的纯净。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在奢华得令人眩晕的会场里搜寻着,最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牢牢地锁定在了高台上的苏晚身上。
女孩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拨开挡在身前几个低声交谈的、衣着光鲜的男女,径直朝着苏晚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愕、好奇、审视,追随着这个闯入的异类。
女孩终于走到了圆形高台之下,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激动：姐…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声呼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激起千层涟漪。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姐姐苏总还有个妹妹
没听说过啊…这女孩谁
穿成这样…不会是来碰瓷的吧
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苏晚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地维持着。她微微低头,俯视着台下的女孩。那双掌控着无数人命运的眼眸里,此刻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茫然。她的目光落在女孩那张因为激动和期待而微微涨红的脸上,像是在努力辨认一件完全陌生的物品。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女孩盈满泪水的期盼中,苏晚微微歪了歪头,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你是谁
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三把冰冷的利刃,狠狠扎进了女孩的胸膛。
女孩脸上所有的激动、期盼、泪水,瞬间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晃了一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巨大的震惊和绝望让她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死死地盯着苏晚,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苏晚的脑海中炸响！紧接着,一道幽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蓝色光芒,如同闪电般,在她视界的边缘猛地一闪而逝！
轰——！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大脑最深处,疯狂搅动！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盛满香槟的水晶杯脱手坠落！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大厅里炸开,金色的酒液和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这道冰冷的蓝光强行撕扯出来,瞬间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狂暴地涌入她的意识！
——狭窄但温馨的出租屋,窗外是嘈杂的市声。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最廉价的、上面点缀着一颗完整草莓的小蛋糕推到她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姐姐,生日快乐！快吃快吃！我把最大的草莓给你！
——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的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她紧紧攥着缴费单,指节发白,耳边是医生冰冷的声音：…最多三个月,准备后事吧。小女孩躲在墙角,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压抑着不敢大声哭出来,只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
——倾盆大雨的深夜,破旧的屋檐下。小女孩发着高烧,滚烫的小脸贴在她冰冷的颈窝,呼吸灼热而微弱。她紧紧抱着妹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雨水打湿了半边身体,冷得刺骨。小女孩烧得迷糊,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喃喃地、一遍遍地喊着：姐姐…别丢下我…姐姐…
画面疯狂闪回,声音纷至沓来！那些被遗忘的、属于苏晚这个人最底层、最温暖的、关于亲情的记忆碎片,那些属于妹妹苏念的音容笑貌,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温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苏晚猛地抬手,死死按住剧痛欲裂的太阳穴！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和记忆洪流的冲击而微微佝偻起来。她再抬起头时,那双永远平静无波、掌控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震惊、茫然、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剧烈翻涌！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孩。这一次,不再是完全的陌生。
一个破碎的、带着巨大痛楚的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
……小念
声音嘶哑,轻得如同叹息。
然而,就在这个名字即将出口的瞬间——
嗡！
那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蓝色光芒,再次在她脑海深处猛烈地一闪！如同一个冷酷无情的开关被强行按下！
刚刚汹涌澎湃的记忆洪流,那些关于妹妹的温暖、担忧、相依为命的痛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去！瞬间抽离得干干净净！刚刚浮现的那一丝裂痕、那一抹痛楚,如同从未出现过,被彻底抹平、覆盖！
苏晚剧烈晃动的身体猛地定住。
按着太阳穴的手缓缓放下。
眼中所有的震惊、茫然、痛楚,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仿佛冻结万年的寒潭。空洞,漠然,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
她缓缓站直身体,目光重新落回台下那个绝望的女孩身上,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看陌生人的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保安。她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和掌控感,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冰冷,把这个扰乱会场的人,请出去。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壮硕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住了已经彻底崩溃、失魂落魄的苏念,粗暴地拖着她往外走。
女孩没有挣扎,只是失神地望着高台上那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无比遥远的姐姐,任由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苏晚冷漠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个被拖走的女孩一眼。
抱歉,一点小插曲。她转向台下惊疑不定的宾客,脸上重新挂上那无懈可击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优雅地举起旁边侍者及时递上的新酒杯,我们继续。
香槟的泡沫在金杯中升腾、破裂。
台下,林曜、周凛、江默……所有被迫签下契约的男星,都清晰地目睹了刚才那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苏晚瞬间的剧痛、茫然,以及那更可怕的、瞬间恢复的、如同机器被重置般的绝对冰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疯狂地收紧！
他们签下的,到底是什么！
***
厚重的、能隔绝一切窥探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苏晚脸上那完美无缺的宴会面具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抽离后的、空洞的冰冷。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径直走向位于办公室深处、隐藏在书架之后的私人休息室。
冰冷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片令人窒息的蓝光。
这里不像休息室,更像某个高科技实验室的核心区域。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都覆盖着发出柔和但恒定蓝光的特殊材质。房间中央,没有床铺,没有沙发,只有一个巨大的、造型流畅、如同科幻电影中休眠舱的银白色金属平台。平台上方的透明罩内,无数纤细如发丝的蓝色光线如同有生命的神经脉络,在缓缓流淌、明灭。
苏晚走到平台边,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直直地躺了上去。
嗡——
平台感应到她的存在,瞬间启动。上方的透明罩无声地合拢。舱内流淌的蓝色光线骤然明亮起来,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身体,尤其是头部。一种冰冷的、带着细微电流刺激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她。
剧痛残留的余烬和强行记忆剥离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如同退潮般迅速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毫无杂质的平静。思维重新变得清晰、锐利、高效,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校准过。
她缓缓睁开眼,眼眸深处已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冰海。刚才宴会厅里关于妹妹的短暂记忆碎片,连同那撕心裂肺的情感波动,此刻已被压缩成一个冰冷的、毫无意义的蓝色数据包,被推送到了她意识深处某个绝对隔离的角落,打上了冗余情感数据-待处理的标签。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苏晚的声音透过舱体的传声系统传出,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
助理小陈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显然对这间蓝色房间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到平台边,微微躬身：苏总,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他将平板电脑递向舱内。
屏幕上,是复杂的脑电波图谱和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其中几条代表不同情感区域的曲线,在刚才宴会厅遭遇妹妹苏念的短暂时间内,出现了极其异常、剧烈的峰值波动,远远超出了正常阈值。
目标‘苏念’的出现,引发了契约系统未曾预料到的强烈情感回溯脉冲。小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系统虽然及时启动强制净化协议,但瞬间过载仍造成了约0.73秒的核心意识区紊乱。这种强度的情感残留…非常罕见,也非常危险。建议提高对该目标的关注等级,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进行物理层面的彻底清除。
苏晚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刺眼的峰值曲线,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
物理清除是最低效的选择。她的声音冰冷而理性,情感链接是最高效的枷锁,也是潜在的弱点。‘苏念’的存在,是她‘苏晚’这个身份最后、也是最顽固的锚点。暂时保留。提升监控等级,必要时…可以让她‘消失’一段时间。她的话语平淡,却决定了妹妹未来的命运。
小陈微微颔首：明白。另外,‘星尘’项目已进入最终调试阶段。发布会按计划在三天后举行。这是最终定稿的流程和发言稿。他滑动屏幕,调出另一份文件。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全息投影。那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完美形象,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糅合了林曜的耀眼、周凛的深邃和江默的纯净,却又超越了所有真实的存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如同经过亿万次计算,精准地撩拨着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共鸣点。旁边标注着它的名字：Zero。
苏晚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中Zero完美的虚拟脸庞,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非人的欣赏。
很好。
三天后,星辰集团新品发布会。
这已不是一场简单的发布会,而是整个娱乐圈乃至科技界都为之屏息的盛事。巨大的环形会场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空气因为过度的期待而变得粘稠、灼热。
当苏晚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时,所有的喧嚣瞬间平息。她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充满压迫感的黑色西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她没有说任何开场白,只是对着台下微微颔首。
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下一束纯净的追光灯打在舞台中央。
光柱中,一个身影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星芒的光点迅速凝聚成形。
Zero。
他（或者说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仿佛汇聚了宇宙间所有的光芒。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如同蕴藏着整片星海的眼眸扫过全场。
轰——！
短暂的死寂后,是足以掀翻屋顶的、几乎疯狂的尖叫和快门声！无论男女,所有人都被这超越人类想象的完美瞬间击中了心脏！那种极致的、纯粹由算法和美学堆砌出的神性之美,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Zero的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台下,微微鞠了一躬。
优雅,完美,无可挑剔。
台下前排VIP席,林曜、周凛、江默等一众顶级男星并排而坐。他们的脸色在Zero登场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林曜嘴角标志性的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裂缝。周凛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江默则死死盯着台上那个非人的存在,瞳孔深处是彻底沉沦的绝望。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一种比被苏晚用契约束缚更加可怕的、被时代彻底抛弃的冰冷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这个完美的人造物,彻底宣告了他们作为偶像、作为商品价值的终结。
就在这时,Zero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如同无形的探针般,落在了坐在角落的、以天籁之音著称的创作歌手陆哲身上。
Zero脸上那完美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星海般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数据的冰冷扫描光。
下一秒,Zero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澈、通透,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直抵灵魂深处的磁性：
陆哲先生。声音不大,却通过顶级音响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您上个月发布的冠军单曲《星坠》,副歌第三小节升Key部分,现场演唱的完成度,似乎一直未能达到录音室版本的标准。尤其是上周‘音乐盛典’颁奖礼的现场,在升F到High
C的转换处,存在0.15秒的延迟和0.7个半音的轻微偏差。系统分析认为,这与您声带闭合的瞬时控制力不足有关。
Zero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表情：需要我为您现场演示一遍‘完美’的转换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沸腾如熔岩的会场,瞬间被冻结成冰窟！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Zero身上,转向了角落里的陆哲！震惊、怀疑、鄙夷、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
陆哲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身体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Zero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最隐秘、最不愿示人的软肋！他引以为傲的天籁,在这个非人的存在面前,被解剖得如此赤裸、如此不堪！
噗通一声,陆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在这一刻,已经被Zero轻描淡写地、彻底碾碎了。
而台上,Zero依旧带着那完美无瑕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科普性质的小小演示。
苏晚站在舞台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台下那些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面无人色的男星们。看着他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
不是对着Zero,而是对着那片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前顶流们。
那笑容冰冷而玩味,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
看,这就是未来。而你们,已成弃子。
***
冰冷的金属门无声滑开,苏晚踏入星尘项目核心实验室。
这里的光线是一种恒定的、毫无温度的冷白,将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也失去了所有温暖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特殊冷却液的混合气味,寂静得只有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低微而持续的嗡鸣。巨大的空间被透明的强化玻璃分隔成不同的区域,里面摆放着各种闪烁着指示灯、布满复杂管线和接口的仪器。
一个穿着同样纯白无菌服、戴着透明面罩的研究主管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在面罩后显得有些沉闷：苏总,第七代克隆体已就绪,正在进行最后的神经突触同步校准。他侧身引路。
苏晚面无表情地跟着他,穿过一道道自动开启的密封气闸门。
最终,他们停在一面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强化玻璃观察窗前。
窗后,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数十个圆柱形的、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培养舱,如同冰冷的金属森林,整齐地排列在巨大的实验室内。每一个培养舱里,都静静地悬浮着一个闭着双眼的躯体。
那些躯体,无一例外,都拥有着苏晚的脸。
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轮廓。只是皮肤呈现出一种新生的、近乎透明的苍白,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微微飘散。她们（或者说她们）如同陷入永恒的沉睡,表情安详,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
唯有连接在她们头部和身体各处的、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光的生物数据线缆,证明着她们并非死物。线缆的另一端,接入培养舱底部复杂的接口,最终汇入实验室中央那台庞大的、如同巨型大脑般的主控计算机。
第七代在神经元的模拟精度和情感模块的承载能力上,有了质的飞跃。研究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指向其中一个培养舱内悬浮的克隆体,尤其是对‘痛苦’、‘绝望’、‘嫉妒’等负面高能量情感的承载阈值,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足以完美模拟人类在极端情境下的复杂反应,并稳定输出,成为驱动‘Zero’这类终端最核心的‘燃料’。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需要持续输入高质量的‘原始情感样本’。就像…您之前成功收集的那些。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晚。
苏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后那些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容器。她的目光冰冷而专注,像是在评估一件件精密工具的性能参数。那些沉睡的、承载着痛苦燃料的克隆体,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就在这时,她身后宽阔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的骚动。
苏晚缓缓转过身。
只见以林曜、周凛为首,后面跟着江默以及其他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顶流男星,在一队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陪同下,正脚步沉重、如同走向刑场般,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们显然是被强行带来的,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愤怒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尤其是林曜和周凛,在看到玻璃墙后那数十个苏晚克隆体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噩梦！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那些契约吞噬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自由和前途,更是他们作为人最珍贵、最痛苦、最不堪的情感！那些被强行剥离的屈辱、恐惧、绝望…都成了滋养眼前这些冰冷容器的养料,最终化作了Zero在台上碾碎他们尊严的武器！
苏晚看着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濒临崩溃的惊骇,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微光。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一行人最终在距离苏晚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林曜第一个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无声的压迫感,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最后的挣扎：苏总！苏总我求您！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听您的！代言、片酬…我都可以不要！只求您…只求您别再用那个…那个契约…他语无伦次,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抖动。
周凛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跳,曾经的影帝尊严被彻底碾入尘埃。他看着苏晚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再看看玻璃墙后那些沉睡的容器,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呜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江默被身后的安保人员猛地向前一推,踉跄着跪倒在地。他抬起头,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已是一片死灰,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光亮,只有彻底的麻木和认命。其他的男星,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浑身瘫软,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跪倒了一片。
曾经光芒万丈、呼风唤雨的顶流们,此刻如同最卑贱的囚徒,匍匐在苏晚的脚下,瑟瑟发抖,哀声乞怜。
苏晚垂眸,淡漠地看着脚下这片崩溃的风景。她缓缓抬起手。
旁边侍立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动作精准地将一支细长的、镶着暗金色纹路的香烟递到她的指间。紧接着,啪嗒一声,纯金的打火机点燃一簇幽蓝的小火苗。
苏晚微微偏头,将烟凑近火焰。猩红的火点在她唇边亮起,一缕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然后,她踱步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座庞大都市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如同铺陈在大地上的星河。而她脚下,是跪满一地、象征着旧时代娱乐圈权力顶峰的、已然崩塌的神像。
烟雾模糊了她冰冷的侧脸轮廓。
她的目光穿透玻璃,投向更远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夜空。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只剩下压抑呜咽的走廊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俯瞰众生的漠然,以及一丝…刚刚开始的兴味：
游戏,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意识深处,那个被标记为冗余情感数据-待处理的蓝色数据包,关于妹妹苏念的所有记忆和情感,无声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一道更强的、无情的蓝光彻底覆盖、抹除。
没有一丝痕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