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法医,我解剖过的尸体数以千计,早已麻木,
但只有她,让我在解剖台前,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凶手的玩法,超出了我的认知
她被发现时,穿着婚纱蜷缩在衣柜里,脸上是新娘般幸福的微笑。
可当我们脱下婚纱,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全身骨骼被剔除,血肉被掏空,只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
被凶手用棉花和香料重新填充,缝合成一具散发着诡异香气的人偶新娘。
凶手的疯狂,让我第一次怀疑,我面对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1
陈法医,看出什么门道没
市局刑侦支队队长李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的烟就快烧到了滤嘴。
我放下手中的镊子,抬头看他。
死者,林婉儿,二十四岁。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七十二小时前。
致命伤……没有。
李伟愣住了,把烟屁股狠狠摁在烟灰缸里:没有致命伤那她怎么死的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感。
我的意思是,她身上没有任何现代医学定义的,足以导致死亡的创口。
没有刀伤,没有枪伤,没有中毒迹象,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针孔都没有。
她的皮肤是完整的,除了背部那一道精细的缝合线。
我指着解剖台上那具人偶。
凶手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方式,取出了她全身的骨骼、内脏和大部分肌肉组织。
只留下了一层皮囊。
李伟凑近了些,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他妈是怎么办到的
我摇头。
不知道。
这不像是手术,更像是一种……艺术。
你看这缝线,用的是可吸收蛋白线,针脚细密均匀,比最优秀的裁缝还要精准。
填充物是顶级的埃及长绒棉,混杂了至少十二种以上的香料,有没药,有檀香,还有一些我暂时分辨不出来。
这些香料不仅掩盖了尸体腐烂的气味,甚至还起到了一定的防腐作用。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安详又诡异的笑脸上。
凶手是个天才,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助手小王在一旁小声说:陈姐,我们在填充的棉花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雕刻着复古花纹的银质小盒。
我打开它。
里面空空如也。
但盒盖内侧,刻着一个字母。
一个花体的Z。
2
Z
李伟的眼睛眯了起来,死者林婉儿的未婚夫,不就叫江哲吗
把他给我带过来!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
江哲坐在我对面,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傲慢。
警官,我已经说过了,婉儿失踪那天,我在公司开一整天的会,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李伟把那个银色小盒拍在桌上。
这个,你认识吗
江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镇定。
不认识。
是吗我冷笑一声,将一叠打印出来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这是林婉儿的社交动态,三个月前,她发了一张照片,庆祝你们的订婚纪念日。
照片里,她手上戴的,就是这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她说,这是你送给她的礼物。
你现在还说不认识吗
江哲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透出一股怨毒。
是,是我送的,那又怎么样
一个破盒子而已,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和死者在失踪前有过接触。
证明你刚才在撒谎。
江哲,我劝你老实交代,林婉儿失踪那天,你到底在哪
李伟的声音如同重锤。
江哲的心理防线显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固。
他身体开始发抖,声音也带了哭腔。
我……我没杀她!真的不是我!
那天……那天我们吵架了。
她说我不在乎她,说我只爱钱和公司。
我一生气,就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就摔门走了。
我以为她就是闹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谁知道……
他捂着脸,似乎在哭泣。
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眼角,没有一滴眼泪。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李伟还要再问,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个地址。
和一个新的字母。
X。
3
X这是什么意思
李伟看着短信,一头雾水。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小王,立刻查一下我们警局和法医中心,有没有名字缩写是‘X’的同事。
我的预感很不好。
凶手在挑衅。
他在告诉我们,江哲只是个烟雾弹,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小王很快打来电话,声音焦急。
陈姐,找到了!法医中心的实习生,叫夏晴!
她今天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
我和李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立刻出警!
短信上的地址,是市郊一处废弃的艺术区。
我们冲进其中一间画室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画室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画架。
画架上,不是画。
而是一具被摆成祈祷姿势的人体骨架。
骨架被打磨得雪白,每一个关节都被银色的金属丝线重新连接,姿态优雅,却透着无尽的诡异。
骨架的旁边,放着一张工作台。
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一套我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解剖工具。
说它熟悉,是因为那每一把刀,每一把镊子,都是标准的法医器械。
说它陌生,是因为这些工具的握柄,全都被换成了象牙和黑檀木,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
这已经不是工具了。
是艺术品。
是魔鬼的权杖。
而在工作台的尽头,一张属于夏晴的工牌,被一把手术刀死死钉在桌面上。
工牌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笑靥如花的夏晴。
照片背面,用鲜血写着一行字。
这只是前菜,主菜,即将登场。
李伟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混蛋!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套艺术品般的解剖工具。
在其中一把骨锯的握柄末端,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刻印。
一个花体的Z。
和林婉儿那个银色小盒上的,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在Z的旁边,还多了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异的字母。
C。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的名字,叫陈曦。
4
他不是在挑衅警察。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响起,带着一丝不属于我的颤抖。
他是在对我宣战。
李伟猛地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陈法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
我缓缓走到那副骨架前,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触摸着那被打磨光滑的肋骨。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林婉儿的人偶新娘,夏晴的祈祷骨架。
一个被剥夺了骨,一个被剥夺了皮肉。
凶手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创作。
他把一个人,拆分成了两个部分。
皮囊和骨架。
柔软和坚硬。
伪装和本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Z和C,江哲和陈曦。
这两个字母并排出现,绝不是巧合。
江哲是林婉儿的未婚夫,是她最亲密的人。
那我呢
我和夏晴,这个刚刚失去生命的实习生,又有什么联系
我只是她的带教老师。
仅此而已。
不……不对。
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头开始梳理。
衣柜里的人偶,婚纱,幸福的微笑……
被掏空的身体,棉花,香料……
银色的小盒,字母Z……
废弃的画室,祈祷的骨架,字母C……
等等!
画室!艺术区!
林婉儿的社交动态里,除了炫耀江哲送的礼物,她最常分享的,就是她画的油画。
她是个业余的画家。
而江哲,他是一家大型艺术品投资公司的CEO。
他们因为艺术相识。
而夏晴……我想起来了,夏晴在成为我的实习生之前,是美术学院雕塑系的高材生。
她说,她想用雕塑家的手,来理解人体的奥秘,所以才转行做法医。
艺术。
艺术!
这个案子的核心,是艺术!
凶手不是在犯罪,他是在创作!
他认为自己是艺术家,是上帝!
而我,一个用法医刀肢解美的科学信徒,在他眼里,就是亵渎艺术的罪人。
他不是在向我宣战。
他是在审判我。
林婉-儿,夏-晴。
婉晴,晚晴。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这不是两个独立的案件。
这是一首诗,一个宣言!
我猛地睁开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凶手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夏晴。
甚至也不是我。
他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人。
那个看似懦弱无能,一直在演戏的男人。
江哲。
快!
我冲着李伟大吼,声音已经完全变形。
回审讯室!快!江哲有危险!
因为那个银色小盒上的Z,不单单代表江哲(Jiang
Zhe)。
它更代表着另一个词。
祭品(Ji
Pin)。
而我名字的缩写C,也不是陈曦(Chen
Xi)。
是裁决者(Cai
Jue
Zhe)。
凶手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祭品已经备好,请我这位裁决者,开始最终的审判。
5
当我们疯了一样冲回市局时,一切都晚了。
审讯室的门大开着。
负责看守的两名年轻警员,倒在走廊上,人事不省。
审讯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那台对着空椅子的摄像机,还在忠实地闪烁着红光。
李伟的脸黑得像锅底。
查!给我查监控!就算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整个刑侦支队乱成一锅粥。
我却异常的冷静。
我走到审讯桌前,那里,原本放着银色小盒的地方,多了一张塔罗牌。
魔鬼。
牌面上,魔鬼端坐于黑色立方体之上,它的脚下,锁着一男一女两个裸体的人类。
这张牌的寓意是:束缚,沉沦,物质的欲望。
完美地契合了江哲的形象。
而在牌的背面,用刀尖刻了一行小字。
裁决者,你的席位已经备好。
下面是一个地址。
城中最豪华的私人美术馆——哲艺馆。
江哲的私人美术馆。
他妈的,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李伟气得青筋暴起。
他把我们当猴耍!
我捏着那张塔罗牌,指尖冰冷。
不,他不是在耍我们。
他是在邀请我。
这是一场只属于我和他的,最后的演出。
李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锐利。
陈曦,你到底知道什么那个凶手,你认识
我摇了摇头。
不认识。
但我大概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我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像一张巨大而华丽的网。
李队,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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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艺术’,献出一切,包括生命,以及……别人的生命。
李伟沉默了。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见过太多人性的扭曲。
他想在自己的美术馆里,完成他最得意的作品。
一件以江哲为‘材料’的作品。
而我,是他选定的唯一观众。
也是……最后的见证人。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不会伤害我。
因为在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眼里,一个懂得欣赏他作品的知音,比作品本身更重要。
李伟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松开了手。
我带人跟你去。
不。我拒绝了。
你的人去了,只会激怒他,他可能会立刻撕票。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对弈,必须由我一个人去。
你疯了!
我很清醒。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李队,你带人包围美术馆,切断所有出口,等我的信号。
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出来,或者没有信号,你们就强攻。
这是我们救出江哲的唯一机会。
李伟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6
哲艺馆坐落在城市最昂贵的地段,一栋后现代风格的建筑,通体由黑色的玻璃和钢结构组成。
在夜色中,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大门虚掩着,仿佛在等待我的进入。
我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林婉儿身体里填充的那种混合香料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味道更浓郁,更呛人。
美术馆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像一个巨型的培养皿。
容器里,盛满了福尔马林溶液。
而在溶液的正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颗……心脏。
一颗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
心脏的下面,连接着一套复杂而精密的生命维持系统,无数根透明的管子,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它,为它输送着养分。
我走近了,看清了。
那不是一颗普通的心脏。
它的表面,被人用微雕技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图案。
像是一件来自远古文明的祭祀品。
而在玻璃容器的底座上,贴着一张标签。
标签上写着作品的名字。
《唯一的真实》。
作者:X。
我感到一阵反胃。
这就是他所谓的艺术把一个人的生命,浓缩成一件在福尔马林里苟延残喘的展品
你来了。
一个声音从二楼的阴影中传来。
那声音很年轻,带着一丝优雅的磁性,却又像淬了冰。
我抬起头。
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男人,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很英俊,是那种带着古典气质的英俊,五官深邃,皮肤苍白,像一尊沉睡的古希腊雕塑。
陈法医,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他微笑着,对我举了举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夜。
X。
许夜。
我盯着他,心脏狂跳。
江哲呢
许夜轻笑一声,抿了一口红酒。
别急,裁决者。
祭品,当然要留到最后才登场。
在那之前,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开胃菜。
他打了个响指。
大厅四周的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照亮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作。
看清那些画的内容时,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画。
那是一张张被完整剥下来的人皮。
被人用特殊的技术处理后,绷在画框上。
每一张人皮上,都用刺青的方式,纹上了一副世界名画。
《蒙娜丽莎的微笑》、《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星空》……
那些本该在艺术史上熠熠生辉的杰作,此刻,却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诅咒。
怎么样
许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陶醉的颤音。
这是我的‘致敬’系列。
我将那些庸俗的,被埋没在皮囊之下的灵魂,用艺术的方式,让他们获得了永生。
你不觉得,这很美吗
我只觉得,我正站在地狱的中央。
7
你是个疯子。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疯子许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笑了起来。
不,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被误解的艺术家。
他放下酒杯,缓缓从二楼走下来。
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优雅的猫。
你知道吗,陈法医。
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对科学,对逻辑,对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深信不疑。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红酒香,混杂着那股诡异的香料味。
我父亲,是国内最顶尖的雕塑家。
他告诉我,艺术的本质,是发现美,创造美。
可后来,他得了一种罕见的病,肌肉和骨骼都在慢慢萎缩,他再也拿不起刻刀。
他从一个创造美的上帝,变成了一个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废物。
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骄傲的艺术家,变成一个绝望的病人,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许夜的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肉体,是如此的脆弱,丑陋,不堪一击。
它只会背叛我们,禁锢我们。
真正的美,是永恒的。它不应该被这样一副臭皮囊所束缚。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神父在布道。
所以,我找到了新的‘材料’。
我将那些被欲望和庸俗所玷污的灵魂,从他们的肉体中解放出来。
林婉儿,她空有画画的天赋,却甘愿为了钱,嫁给江哲那个蠢货,她的皮囊,配不上她的才华。
夏晴,她有雕塑家的手,却跑去做什么法医,用那双手去触碰腐烂和死亡,这是对艺术的背叛。
我只是……帮她们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我冷冷地看着他。
所以,江哲呢
他贪婪,虚伪,用金钱玷污艺术,在你眼里,他犯了什么罪
许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
他不配被称为‘罪’。
他只是一个……完美的材料。
一个承载我终极作品的,容器。
他转身,指向大厅的尽头。
那里,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遮挡着,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我研究了你所有的案宗,陈法一。
我发现,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迷恋人体的构造,痴迷于骨骼和肌肉的线条。
只不过,你用它来寻找死亡的真相。
而我,用它来创造永恒的美。
你是我唯一的知音。
所以,今晚,我将为你献上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走到幕布前,握住绳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准备好了吗,我的裁决者
来见证,神迹的诞生!
他猛地拉下幕布。
幕布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而江哲,就被绑在十字架上。
他没死。
但他此刻的样子,比死更可怕。
他的四肢和躯干,皮肤被完全剥开,肌肉纤维和血管神经,像一棵被刨开了树皮的古树,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身体,被改造成了一件……活着的解剖学标本。
8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
江哲还活着。
他的胸膛在微弱地起伏,眼睛睁得老大,眼球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布满了血丝。
他想尖叫,但他的声带似乎被切断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无数根细小的银针,刺入他暴露的肌肉和神经末梢。
银针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
装置的旁边,是一架巨大的管风琴。
许夜走到管风琴前,优雅地坐下。
他回头看我,脸上是病态的潮红。
你看,陈法医。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我将他的痛苦,转化成最优美的旋律。
他的每一次肌肉痉挛,每一次神经颤抖,都将谱写出独一无二的乐章。
一首……用生命演奏的,死亡交响曲。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
叮——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
与此同时,连接着江哲身体的机械装置开始运转。
一根银针猛地刺入他大腿的股直肌。
江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更加凄厉。
他的痛苦,通过电流,转化成一个音符,从管风琴中奏出。
那声音,高亢,尖锐,充满了绝望。
美妙,不是吗
许夜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开始在琴键上飞舞。
叮叮咚咚——
一连串的音符响起。
江哲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随着琴音,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抽搐,痉挛。
他的肌肉,在银针的刺激下,时而绷紧,时而松弛。
他的痛苦,被许夜用一种匪夷所is所思的方式,变成了音乐。
一首由血肉、神经和无尽折磨构成的地狱之歌。
我再也忍不住,冲到十字架前。
住手!
你这个魔鬼!
许夜的演奏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为什么
你不喜欢吗
这是我为你,为我们共同的艺术,献上的最高赞歌。
我死死地盯着他。
这不是艺术,这是虐杀!
江哲罪不至死!就算他有罪,也该由法律来审判,而不是你!
法律许夜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法律能审判庸俗吗能审判虚伪吗
法律是凡人的规则,而我,遵从的是美的法则。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狂热。
陈法一,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才是同类!
抛弃你那可笑的道德感吧,加入我!
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品!
我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神!
我看着他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我缓缓举起右手,对他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向了那台精密的机械装置。
去你妈的神!
9
机械装置被我一脚踹翻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电火花声。
连接着江哲身体的银针,瞬间失去了控制。
滋啦——
强大的电流瞬间通过江哲的全身。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一挺,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声息。
死了。
许夜猛地从琴凳上站起来,脸上优雅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暴怒。
你——!
你做了什么
你毁了我的作品!你毁了我的杰作!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我扑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我侧身一闪,同时从腰后拔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枪。
是一把手术刀。
我来之前,从小王的工具箱里借的。
许夜扑了个空,他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快。
他稳住身形,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术刀,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居然……
很惊讶吗我握着手术刀,刀尖对准他。
你以为我真的会傻到一个人来赴你的鸿门宴
你以为我会乖乖地站在这里,欣赏你那变态的‘艺术’
我冷笑一声。
在你眼里,我或许是个只懂得解剖尸体的书呆子。
但在我眼里,你,和那些躺在我解剖台上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都是一堆由骨骼、肌肉和脂肪组成的有机物而已。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不会动,而你,会。
我的话,似乎深深地刺痛了他。
许夜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懂什么!
你根本不懂艺术的伟大!
你只配和那些腐烂的尸块待在一起!
他再次朝我冲来,这一次,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和他工作台上那套一模一样的,雕刻着华丽花纹的解剖刀。
两把手术刀,在美术馆冰冷的灯光下,划出两道森然的寒光,狠狠地撞在一起。
当!
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我被他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虎口一阵发麻。
我毕竟是个法医,不是专业的格斗人员。
而许夜,他的动作精准而致命,每一刀都朝着我最脆弱的要害而来。
他的刀法,不像是在打斗,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解剖。
他想把我,也变成他的作品。
几招下来,我便落了下风,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看到了吗
许夜舔了舔他刀尖上沾染的我的血迹,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你的血,也是美的。
别急,我会慢慢地,把你拆解开,把你变成一件永恒的艺术品。
他步步紧逼。
我节节败退。
就在我快要被他逼到墙角时,我的脚后跟,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
是那台被我踹翻的,还在冒着火花的机械装置。
还有一个掉落在地上的……遥控器
我脑中灵光一闪。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夏晴的骨架旁边,那张被钉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的背面,除了那行血字,还有一个很小,很不起眼的标记。
一个闪电的符号。
当时我以为那是凶手随手画的。
现在我明白了!
那是夏晴留下的线索!
她在告诉我,这个装置,有电!而且,可以遥控!
我假装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许夜以为我输了,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举起刀,朝我的心脏刺来。
结束了,我的裁决者。
就在他的刀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我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那个遥控器上,红色的,最大的按钮。
不,是你结束了。
滋啦啦啦啦——
一阵比刚才强烈十倍的电流声爆响!
那台翻倒的机械装置,像一个被激活的恶魔,瞬间释放出所有的电能!
无数道蓝色的电弧,在空气中狂舞,像一张巨大的电网,将我们两人笼罩。
许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也穿过了我的。
剧痛和麻痹感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意识,在被黑暗吞噬前,只看到许夜那张俊美的脸,在电光中,慢慢焦黑,扭曲。
他最终,也成了自己艺术的一部分。
一件……焦炭作品。
10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
李伟坐在我的床边,正在削一个苹果,手法笨拙得像在砍柴。
看到我醒了,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可算醒了,陈大专家。
再不醒,我就准备给你请个法医,看看你是不是被电傻了。
他嘴上虽然在开玩笑,但眼里的关切却是真的。
我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许夜……呢我声音沙哑地问。
李伟把削好的,坑坑洼洼的苹果递给我。
死了。
电得比烤乳猪还焦,他老爹是雕塑家,我看他自己更像个行为艺术家。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你俩跟两条烤鱼似的并排躺在地上,那场面,啧啧。
我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现场有什么发现
李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们在他的地下工作室里,发现了很多东西。
人皮,骨骼,还有至少五个未能完成的‘半成品’。
受害者的身份还在核实,但可以肯定,这家伙手上的人命,不止我们知道的这几条。
另外,他顿了顿,我们还发现了他父亲的日记。
日记里说,许夜从小就表现出对解剖和人体构造的极端迷恋,他父亲本来想引导他走上艺术的道路,没想到,反而让他走火入魔了。
他父亲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道:我创造了一个天才,也释放了一个魔鬼。
我沉默了。
天才和魔鬼,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对了,李伟突然想起什么,江哲那个案子,有点新情况。
什么
我们查了江哲公司的账目,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艺术品投资公司的CEO,那只是个空壳公司,专门用来洗钱的。
而且,他还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许夜父亲留下的一大笔遗产。
许夜的父亲,当年是把所有财产都委托给了江哲的公司进行艺术品投资的。
我愣住了。
所以,许夜对江哲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玷污艺术。
还有更直接,更世俗的原因。
夺父之仇,侵吞家产。
那林婉儿呢她知道这些事吗
李伟摇了摇头。
不好说。但我们在她的画室里,发现了很多临摹许夜父亲作品的画稿。
有一种可能是,她无意中发现了江哲和许夜家的关系,甚至可能,她和许夜早就认识了。
她选择嫁给江哲,或许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另有所图。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如果……
如果林婉儿和许夜,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呢
如果那具人偶新娘,根本就不是许夜一个人的作品呢
如果,林婉儿是自愿的呢
她用自己的死亡,来作为这场复仇大戏的开幕。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婉晴。
婉儿和……夜
不,不对,夏晴的死是真实的。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李伟看我脸色不对,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别想了。
案子已经结了,魔鬼也伏法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他说的对,案子已经结了。
许夜死了,江哲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我遗漏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的心头,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11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重新回到了法医中心。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冰冷的解剖台,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同事们忙碌的身影。
小王看到我,兴奋地跑过来。
陈姐,你终于回来了!快看,我新买的宝贝!
他献宝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套崭新的,德国进口的手术刀。
刀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怎么样这光泽,这手感,简直就是法医界的艺术品!
艺术品……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我接过一把手术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看着刀锋反射出的,我自己的脸。
苍白,疲惫。
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陌生。
那场电击,似乎在我身体里留下了什么。
我的手,好像比以前更稳了。
我的视力,也好像比以前更敏锐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刀锋上每一丝细微的纹路。
这是一种错觉吗
陈姐小王看我半天不说话,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
没什么,刀很好。
我把刀还给他,转身走向我的办公室。
桌上,堆满了等待我处理的案卷。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投入工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号码。
那个只给我发过一次短信的,陌生的号码。
那个,引领我找到夏晴骸骨的号码。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短信。
短信的内容,依然很短。
只有一句话。
裁决者,喜欢我送你的,新‘天赋’吗
下面,是一个字母。
Y。
不是X,不是许夜。
是Y。
我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许夜……不是一个人。
他有同伙。
或者说,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真正的艺术家,另有其人。
而那场看似意外的电击,根本就不是意外!
是他们计划好的一部分!
他们用那种方式,杀死了许夜这个失败品,同时,也对我进行了某种……改造
天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冲到李伟面前。
李队!案子没完!许夜还有同伙!
李伟被我吓了一跳。
陈曦,你冷静点!你说什么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
李伟看完短信,脸色也变了。
这……
Y……是谁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游戏,还没有结束。
不。
是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我,已经从一个裁-决者,变成了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12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哲艺馆。
只是这一次,馆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皮画,没有心脏标本,也没有那具活体解剖的十字架。
整个美术馆,只有一件展品。
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罩着一张解剖台。
解剖台上,躺着一个人。
是我自己。
我像一个灵魂,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我自己。
梦里的我,闭着眼睛,表情安详。
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身影,缓缓走到解剖台前。
他戴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把雕刻着华丽花纹的手术刀。
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解剖台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举起了手术刀。
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没有刺下去。
而是用刀尖,在我的心口位置,轻轻地画了一个字母。
Y。
然后,他抬起头,仿佛穿透了梦境,直直地看向漂浮在空中的我。
他的脸上,依然笼罩着阴影。
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微笑。
一个和林婉儿那具人偶新娘脸上,一模一样的,幸福的微笑。
叮铃铃——
电话铃声将我从噩梦中惊醒。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都是冷汗。
天还没亮。
电话是李伟打来的。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曦,立刻来一趟市郊的中央公园。
又出事了。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中央公园的湖边。
整个公园已经被警戒线封锁。
湖中央的音乐喷泉,被人打开了。
但喷出来的,不是水。
是血。
鲜红的,粘稠的血液,将整个湖面都染成了红色。
而在喷泉的最高处,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被高高地竖立起来。
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
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
是那个被我们认定已经死亡的男人。
江哲。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皮肤完整,表情自然。
就像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法医同行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被电焦了……
是啊,不可能。
可他就这样,诡异地,出现在了这里。
我死死地盯着十字架上的江哲。
在他的胸口,白色的西装上,被人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图案。
一个我毕生难忘的图案。
一个花体的,艺术字。
Y。
而在十字架的底座上,放着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一行打印出来的,优雅的字体。
亲爱的裁决者,别来无恙。
上一件作品,是送给过去的祭品。
而这一件,是我为你准备的,未来的礼物。
喜欢吗
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