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专杀穿越者。
01
陌生的雕花床
江汐月是被檀香呛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还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耳边是键盘敲击的嗒嗒声,鼻尖萦绕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那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三个通宵,活动方案改到第三版,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可下一瞬,触感骤变。身下是柔软的锦被,绣着缠枝莲的纹路,鼻尖的檀香清冽温润,带着草木的微苦。她猛地睁开眼,头顶是雕花的拔步床顶,描金的牡丹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小姐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江汐月转头,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色襦裙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正睁大眼睛看着她,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
小、小姐江汐月的嗓子干涩发紧,声音陌生得像别人的。
是啊小姐,您都昏睡三天了,可吓死奴婢了!丫鬟快步走到床边,放下铜盆就要扶她,大夫说您落水后受了寒,得好好休养,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和老夫人!
落水老爷老夫人
江汐月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她挣扎着坐起身,瞥见床头的铜镜,鬼使神差地伸过手去。镜面模糊,却清晰地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柳叶眉,杏核眼,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是淡淡的粉,梳着繁复的发髻,插着一支珍珠簪子。
这不是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没有那颗从小带到大的银锁;再摸向手腕,没有那块磨得发亮的电子表。现代的一切,连同她熬夜猝死的身体,都消失了。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你们小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原主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大雍王朝,户部尚书江仲文的嫡女,也叫江汐月,三天前在花园荡秋千时不慎落水,高烧不退……直到她的到来。
丫鬟已经跑了出去,院子里传来她欢快的呼喊:老爷!老夫人!小姐醒了!
江汐月瘫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纤细白皙、毫无茧子的手——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的手,不是她那双敲了五年键盘、指节分明的手。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看过的词,此刻成了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扮演好这个江汐月,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至于其他的,活下去再说。
02
燃烧的秘密
适应新身份的日子,比江汐月想象中更难。
原主是个典型的古代闺秀,性子温婉怯懦,甚至有些迟钝。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公务,对她虽疼爱却疏于陪伴,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侍弄花草,或是听李表姐讲些外面的新鲜事。
江汐月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却改不掉现代的习惯。吃饭时会下意识想找公筷,被丫鬟用小姐讲究的目光注视;看到圆形的茶杯盖,会忍不住转着玩,被老夫人念叨女孩子家要端庄;甚至在听到管家报菜名时,脑子里会自动弹出卡路里计算的念头。
她像个蹩脚的演员,每天都在模仿原主的言行,生怕露出破绽。直到第七天,她在整理原主的梳妆台时,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梨花木盒。
盒子很小,掌心就能握住,锁是黄铜的,已经有些氧化。江汐月想起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盒子总是被藏在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从不让人碰。
她找了根发簪,小心翼翼地撬开锁。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线装的日记,纸页已经泛黄。
她翻开日记,原主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大多是些今日天气好,在后院种了新的月季爹爹回府带了南边的蜜饯之类的琐事。可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仓促。
七月初三,爹爹回府时脸色很沉,说京里在抓‘异人’。那些人说话颠三倒四,会做些奇怪的东西,抓到就没了踪影……娘让我别多问,说小心祸从口出。
七月初七,李表姐来府里,给我带了她夫君从海外带回来的玻璃珠。她说她夫君见过‘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铁盒子’,还说‘天上能飞的不只是鸟’。我觉得像神话,她却笑得很认真。
七月初九,丫鬟说李表姐被穿黑衣服的人带走了,说是‘缉异司’的人。娘偷偷哭了,说表姐是‘异界来的’,留不住的。他们说这种人会带来灾祸,可表姐明明那么好……
缉异司异人异界来的抓了就没踪影——这些词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江汐月的心脏。她的手开始发抖,日记上的字迹变得模糊,耳边仿佛响起了冰冷的警告。
原来这个世界,早就有穿越者了。而等待他们的,不是新奇的冒险,而是猎杀。
李表姐的铁盒子会飞的东西,分明就是现代的汽车和飞机!她因为随口分享,就被缉异司带走,下场可想而知。
江汐月猛地合上日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是穿越者,是这个世界明码标价的猎物。原主的迟钝和怯懦,此刻成了她最好的伪装。
不行,这本日记不能留。
她环顾四周,确认丫鬟不在,快步走到香炉边,抽出一根点燃的香,凑到日记的纸页上。火苗舔舐着泛黄的纸,迅速蔓延开来,卷成黑色的灰烬。她看着最后一行异界来的化为灰烬,才松了口气,将灰烬倒进香炉里,混在香灰中,看不出痕迹。
从今天起,她不仅要模仿原主的言行,还要彻底埋葬自己的过去。现代的知识、习惯、思维……所有可能暴露异常的东西,都必须藏起来。
活下去,是她唯一的目标。
03
致命的速算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江汐月就差点栽了跟头。
那天是月初,管家来报这个月的月例账。二十多笔采买开销,从绸缎布匹到胭脂水粉,管家报得口干舌燥,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噼啪作响,算得满头大汗。
江汐月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绣绷,假装在绣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这是她最近被迫培养的爱好,针脚却总被丫鬟笑话像尺子量过的直线。
她竖着耳朵听,脑子里的计算器却自动运转起来。
……上月采买的苏绣锦缎十二匹,每匹四两八钱,共计五十六两八钱;胭脂水粉三盒,每盒一两二钱,共计三两六钱;还有给老夫人买的人参……
管家还在报,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更快了,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算盘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总计是……账房先生停了下来,手指在算盘上反复拨弄,似乎算错了,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江汐月的嘴比脑子快了一步:三百七十二两六钱。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满室寂静里。
管家和账房先生同时愣住了,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惊讶。原主连十以上的加减法都要掰手指,怎么可能算得这么快
江汐月也僵住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试图掩饰:我、我瞎猜的……
哦江小姐猜得倒是精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玩味。
江汐月猛地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他身形挺拔,腰间系着玉带,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靖安侯沈砚。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是皇亲国戚,皇帝跟前的红人,更重要的是,他是缉异司的统领。传闻缉异司的人鼻子比狗还灵,专抓言行异常之人,而她刚才的表现,无疑就是异常的铁证。
江汐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慌忙低下头,学着原主怯懦的样子,声音细若蚊蚋:侯、侯爷谬赞了,我……我只是碰巧听过这几个数……
沈砚缓步走进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慌乱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他没再追问,只是转向刚从里屋出来的江尚书,拱手道:江大人,陛下让下官来问问,江南漕运的账册整理得如何了。
江尚书连忙应道:已经差不多了,劳烦侯爷跑一趟,里面请。
两人转身进了内室,留下江汐月一个人在原地,指尖紧紧攥着绣绷上的丝线,直到线头被扯断,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沈砚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
这个男人,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剑,随时可能落下。她的伪装,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04
他的眼睛像鹰
自那以后,沈砚成了尚书府的常客。
有时是借故和江尚书讨论公务,有时是送些新奇的玩意儿给老夫人,总能恰巧在花园、书房、甚至回廊上碰到江汐月。
他的试探,像细密的网,一点点收紧。
江汐月在花园看账本时,他会拿起旁边的《九章算术》,翻到某一页问:小姐也看算学只是这‘鸡兔同笼’的解法,似乎和寻常算法不同
那是她昨晚睡不着,用现代方程法写下的草稿,忘了收起来。江汐月的心脏漏跳一拍,连忙合上账本:是……是看杂记学的,胡乱写的,当不得真。
沈砚看着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哦杂记上的解法,倒比《九章算术》更简洁。
江汐月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侯爷见笑了。
她给院子里的花浇水时,顺手把洒水壶倾斜成45度角,这样水能洒得更远更匀。这是现代最省力的角度,她下意识就做了。
沈砚又恰巧路过,笑着说:江小姐浇水的法子倒是特别,这般省力,是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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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汐月心头一紧,敷衍道:是……是看园丁这么做过,学来的。
哦我倒没见过哪个园丁这么浇水。沈砚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小姐倒是心灵手巧。
每次应对都像在走钢丝,江汐月活得提心吊胆。她开始故意在他面前犯些小错:算错简单的账目,把花草的名字叫混,甚至走路时差点绊倒——她要让沈砚觉得,上次的速算只是巧合,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拙的闺秀。
可沈砚的眼神,总让她觉得自己的伪装像纸糊的一样。
那天府中银库盘点,账房先生为了中饱私囊,做了本假账,把入库的银子数目改小了。江汐月跟着父亲去看热闹,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又看了看库房的尺寸,脑子里自动算出了容积——按照银锭的大小,根本装不下账房报的数目。
这里不对。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江尚书和账房先生都看向她,眼神惊讶。
账房先生脸色一白,强笑道:小姐说笑了,老奴算得仔细,不会错的。
库房长三丈,宽两丈,高八尺,江汐月硬着头皮说下去,声音有些发紧,银锭一尺见方,就算堆满,也装不下五千两。
满室寂静。
账房先生的脸彻底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饶命!老奴一时糊涂……
江汐月低着头,做好了被沈砚追问的准备。他一定又会说小姐好厉害,然后用那种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可这次,身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江大人,令嫒心思缜密,竟能从库房大小看出问题,倒是帮了您的忙。
江汐月猛地回头,看见沈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反而带着一丝……了然
他没有追问她是怎么算出库房容积的,反而不动声色地帮她遮掩了过去。
江尚书又惊又喜,瞪了账房先生一眼,对江汐月道:你这孩子,倒是细心。
沈砚笑了笑,对江尚书道:江大人教女有方。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经过江汐月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别这么显眼。
江汐月愣住了。
他这是……在提醒她
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
05
不一样的缉异司统领
江汐月开始忍不住观察沈砚。
她发现,这个男人和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专抓异人的缉异司统领,似乎不太一样。
那天她随母亲去城外的慈云寺上香,刚到山门口,就看见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围着一个小贩。小贩跪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个琉璃镜——也就是现代的放大镜。
大人饶命!这只是普通的硝石打磨的镜子,不是什么奇技淫巧啊!小贩吓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少废话!缉异司查案,凡售卖‘异常’之物者,一律带回审问!
异常——这个词让江汐月的心脏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躲得远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
沈砚骑着马过来,翻身下马,走到小贩面前,拿起一个琉璃镜看了看。阳光透过镜片,在地上投下一个明亮的光斑。
不过是硝石打磨的技法,算不得奇异。他淡淡道,放行吧。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可是侯爷,这人……
我说放行。沈砚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衣人不敢再反驳,挥了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
沈砚把琉璃镜还给小贩,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快走吧,别在这里摆摊了。
小贩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了。
江汐月站在不远处,看着沈砚的背影,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他不是在抓异人,反而在保护那些可能被误会的人。
母亲拉了拉她的手:走吧,该上香了。
江汐月点点头,跟着母亲走进寺庙,心里却乱糟糟的。沈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身为缉异司统领,不是应该以排查异类为职责吗
她想起他上次在银库帮她掩饰,想起他那句下次,别这么显眼的提醒,想起他放走小贩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
这个男人,像一个谜。
而她,似乎越来越想解开这个谜。
06
赵严的毒计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江汐月不知道,一张针对她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织网的人,是缉异司副使赵严。
赵严是个极端的鹰派,一直觉得沈砚对异人太过宽容,多次想找机会扳倒他。他查到原主落水前,曾在花园里对着风筝发呆,说过要是能飞得再高些,不用人拉就好了,便认定江汐月言行异常,怀疑她是穿越者,更怀疑沈砚在包庇她。
机会很快来了。朝廷要清查各地粮仓,江尚书负责此事,赵严主动请缨随行,美其名曰协助大人,以防奸猾之徒作祟。
江汐月知道后,心里隐隐不安。她不想去粮仓,那里人多眼杂,万一再露出什么破绽……
可父亲说:你也该学学这些钱粮事务了,将来总是要懂的。
她无法拒绝。
粮仓建在城郊,巨大的院落里堆满了麻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气息。账册被搬到院子中央的长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严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江汐月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不怀好意的笑。
江小姐,他突然开口,拿起一本账册递过来,这些是上个月的出入库账目,有些混乱。江小姐是尚书千金,算学定是极好的,不如帮大人算算,这库房里的粮食,和账上对不对得上
周围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江汐月的手心开始冒汗。
那些数字杂乱无章,用古代的算盘计算至少要半个时辰,可她脑子里的公式已经在自动排列组合,答案呼之欲出。
算,还是不算
算,就等于承认自己异常,赵严正等着抓她的把柄。
不算,就会被他质疑故意装傻,甚至可能牵连父亲。
江汐月的指尖微微颤抖,刚要触碰到账册,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背。
赵副使这就不对了。沈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闲聊,女子家哪懂这些钱粮粗活累着江小姐,江大人可要心疼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随从道:把账册拿给账房,让他们仔细核算,出了错唯他们是问。
赵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账册的手指紧了紧:侯爷,下官只是想让江小姐……
赵副使今日似乎格外关注江小姐沈砚打断他,眼神微冷,难不成是对尚书府有什么意见
赵严慌忙低下头:下官不敢!
不敢就好。沈砚收回按住江汐月的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腕骨,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江大人,我们去那边看看库房吧。
江尚书连忙应道:好,好。
两人转身走向库房,留下赵严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江汐月站在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沈砚掌心的温度。刚才那一刻,他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像一道暖流,驱散了她心底的寒意。
她看着沈砚的背影,那个挺拔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的不会伤害她。
07
月光下的字迹
从粮仓回来后,江汐月的心一直乱乱的。
沈砚为什么要帮她他明明是缉异司统领,职责就是抓捕异人,可他却一次次为她解围,甚至不惜得罪赵严。
晚饭时,她食不知味,脑子里全是沈砚按住她手的画面,还有他那句累着江小姐,江大人可要心疼了。
月儿,怎么不吃江尚书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是不是今日去粮仓累着了
没有,爹爹,我只是有点乏。江汐月勉强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青菜。
回到院子时,天已经黑了。丫鬟提着灯笼送她回房,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厮站在廊下,看到她来,连忙上前:江小姐,我家侯爷让小的送些东西来。
小厮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递了过来。
江汐月愣了愣:你家侯爷
是,靖安侯府的。小厮道,侯爷说,这是府里刚做的桂花糕,让小姐尝尝。
丫鬟接过食盒,小厮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还有这个,侯爷让小的亲手交给小姐。
江汐月接过字条,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莫名一紧。她让丫鬟打发了小厮,提着食盒进了房。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扑面而来。
她拿起那张字条,借着灯光展开。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
今日粮仓风大,仔细着凉。有些本事,藏起来更稳妥。
江汐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普通闺秀,知道她有本事,知道她需要藏起来。
可他没有揭发她,反而在提醒她。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字条上,那行字仿佛带着温度。江汐月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她很久没有尝到这样的甜味了。在现代,她总是吃速食,加班时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每天提心吊胆,也从未好好感受过食物的味道。
可此刻,这口桂花糕的甜,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在这个陌生的、危险的世界里,终于有人在为她着想。
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试着相信这个男人。
08
暗处的阴谋
沈砚站在侯府的书房里,看着窗外尚书府的方向,指尖摩挲着刚写过字的狼毫笔。
他想起傍晚在粮仓,江汐月紧张得指尖发白,却依旧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
从第一次听到她报出账目时,他就认出了她是同类。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思维方式,和他曾祖母留下的手札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曾祖母是百年前穿来的,凭借超越时代的织布技术和经商理念,帮家族积累了巨额财富。但她深知异类的危险,一直告诫后代:我们和这个世界不一样,要想活下去,就得学会伪装,更要记住,‘不同’不是错,没必要赶尽杀绝。
这份告诫成了沈家的家训。他主动请缨掌管缉异司,就是为了能在权力中心,暗中保护那些被盯上的穿越者。
这些年,他放过了不少异人,清理过像赵严那样极端的鹰派。遇见江汐月前,他做这一切,更多的是为了遵守家训,为了责任。
可遇见她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喜欢看她为了藏拙故意算错账时的懊恼,喜欢看她用巧法帮丫鬟减轻劳作时的善良,喜欢看她被试探时强装镇定的倔强。
他知道自己对她动了心,这种心动,早已超越了同类的同情,超越了责任。
侯爷。心腹推门进来,脸色凝重,赵严那边有动静了。
沈砚收起笑意,沉声道:说。
他查到了老夫人当年改良织布机的记载,还查到了一些……您这些年放过的‘异人’的线索。心腹道,他似乎想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说您包庇异人,甚至……说您和异人有所勾结。
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还查到了什么
他好像还想把江小姐牵扯进来,说江小姐言行异常,恐是异人,而您一直在包庇她。心腹道,他已经开始收集证据了,恐怕很快就会动手。
沈砚的手指攥紧了笔杆。赵严这是想一箭双雕,既扳倒他,又除掉江汐月。
他不能让江汐月出事。
继续盯着赵严,看他手里有什么证据。沈砚道,另外,去查一下赵严这些年处理的‘异人’案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把柄。
是。心腹应声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沈砚一人。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眼神坚定。
他不能再被动防御了。他必须告诉江汐月真相,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他要和她联手,一起对抗赵严。
09
曾祖母的手札
三日后的夜晚,月色朦胧。
江汐月收到了沈砚的字条,约她在尚书府的花园见面。
她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期待。沈砚约她单独见面,是要摊牌吗是要揭发她,还是……
她换了件素色的襦裙,借着月色来到花园。沈砚已经在那里了,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木盒。
你来了。沈砚转过身,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锐利的轮廓。
侯爷找我,有什么事江汐月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砚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手里的木盒,拿出几页泛黄的手札:你先看看这个。
江汐月疑惑地接过手札,借着月光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利落。
今日改良了织布机,效率提高了三倍,却不敢声张,只能说是祖传的法子……
记账用了新法子,左右各记一笔,清晰明了,只是旁人看了怕是会觉得奇怪……
听说京里在抓‘异人’,心里很慌。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后代能记住,我们不是怪物,我们只是来自另一个地方……
江汐月的手开始发抖,这些记录,这些想法,和她的经历何其相似!尤其是那几句用简体字写的感慨,更是让她心头巨震。
这是……
我曾祖母留下的。沈砚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她和你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江汐月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震惊:你……你早就知道了
嗯。沈砚点头,从第一次听到你报出账目时,我就猜到了。你用的速算方法,和我曾祖母手札里写的一模一样。
江汐月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那你……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掌管缉异司,不是为了猎杀你们,而是为了保护你们。沈砚看着她,眼神坦诚,我曾祖母的家训说,‘不同’不是错,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像你一样的人。
江汐月看着他,心里的所有疑惑、恐惧、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原来他一次次的试探,是在确认她的身份;一次次的保护,是在履行家训,也是在……在意她。
赵严要对付你,也想对付我。沈砚的语气凝重起来,他查到了我曾祖母的事,还想把你牵扯进来,在陛下面前构陷我们。
江汐月的心一沉: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联手。沈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有我们一起找到他构陷的证据,才能自保。
江汐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好,我帮你。
10
并肩的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江汐月和沈砚开始秘密联手。
沈砚利用职权,拖延赵严向皇帝呈递奏折的时间,同时派人收集赵严这些年滥用职权、构陷无辜的证据。
江汐月则发挥自己的优势,用现代的逻辑分析赵严可能留下的破绽。她研究赵严处理过的异人案子,发现其中几起疑点重重,很可能是赵严为了邀功,故意栽赃陷害。
你看这个。江汐月把整理好的卷宗递给沈砚,三年前,城西有个铁匠被认定是异人,理由是他能打造‘异常锋利’的铁器。可我看了卷宗,那铁器的工艺,明明就是普通的淬火技术,只是他火候掌握得好而已。
沈砚接过卷宗,点了点头:这个案子我有印象,当时赵严刚上任,急于立功,很可能是他做了手脚。
还有这个。江汐月又递过一份,去年,有个农妇被抓,说她会‘呼风唤雨’,因为她总能准确预测天气。可你看她的供词,她说‘看云的形状就能知道会不会下雨’,这明明是经验,哪里是什么异能
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赵严为了往上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配合默契,沈砚熟悉朝堂规则和缉异司的运作,江汐月则擅长从细节中发现问题,用现代的逻辑梳理线索。
随着证据越来越多,赵严的狐狸尾巴也渐渐露了出来。
这天晚上,沈砚又来到花园和江汐月碰面。
赵严明天就要向陛下呈递奏折了。沈砚道,我们收集的证据,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江汐月松了口气:太好了。
沈砚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等这件事过去,你就不用再藏着了。
江汐月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嗯。
沈砚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发间,轻声道:汐月,我……
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侯爷,小姐,不好了!沈砚的心腹慌张地跑进来,赵严带了人,说要搜查尚书府,说……说要抓异人!
江汐月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赵严这是狗急跳墙了。
11
真相大白
赵严带着缉异司的人冲进尚书府时,江汐月正和沈砚在花园里。
靖安侯,江小姐,赵严一脸得意,手里拿着一本奏折,下官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证明江小姐是异人,而侯爷你一直在包庇她!现在,下官要带江小姐回缉异司审问!
江尚书闻讯赶来,挡在江汐月面前:赵副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怎么可能是异人!
是不是,审一审就知道了。赵严挥了挥手,来人,把江汐月带走!
谁敢!沈砚上前一步,挡在江汐月身前,赵严,你没有证据,擅闯尚书府,还想抓人,是想造反吗
证据赵严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卷宗,这就是证据!江小姐多次在公开场合显露异常,速算精准,懂得奇技淫巧,不是异人是什么还有你,侯爷,你多次包庇她,甚至修改缉异司的卷宗,放过了不少异人!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沈砚道,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或许陛下会感兴趣。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卷宗,递给身后的随从:把这些交给陛下,告诉陛下,赵严滥用职权,构陷无辜,还企图栽赃陷害朝廷命官。
赵严的脸色变了: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陛下一看便知。沈砚看着他,眼神冰冷,三年前的铁匠案,去年的农妇案,还有你为了栽赃我,故意伪造的证据……这些,我这里都有确凿的记录。
赵严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没想到沈砚竟然收集了这么多证据。
就在这时,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看完沈砚呈递的卷宗,龙颜大怒,命人将赵严拿下,打入天牢。
赵严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12
桂花树下的约定
赵严被打入天牢后,京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缉异司的风气也为之一变,不再像以前那样草木皆兵。
江汐月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伪装,可以偶尔展露自己的才能。她帮父亲用现代的记账法整理账目,效率提高了不少,江尚书又惊又喜,只当女儿是突然开了窍。
沈砚依旧常来尚书府,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试探,更多的是陪老夫人说说话,或是找江汐月讨论些算学问题。
这天,两人又在花园的桂花树下见面。
赵严的案子结了,陛下说要重新整顿缉异司,以后不会再滥杀无辜了。沈砚道。
江汐月笑了笑:那太好了。
汐月,沈砚看着她,眼神温柔,我曾祖母的手札里说,她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可以不用伪装、放心倾诉的人。
江汐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我找到了。沈砚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你愿意……做那个人吗
江汐月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和期待,点了点头,脸上泛起红晕。
晚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
在这个曾经充满危险的世界里,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人,终于找到了彼此。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