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和小助理陈默结婚三年,所有人都笑他吃软饭。
>直到顾明远空降公司,他偷走陈默做的方案,在我耳边轻笑:你老公这种废物,怎么配得上你
>我信了。
>周年纪念日那晚,陈默提着鸡汤来公司找我,却看见顾明远把我按在办公桌上亲吻。
>他沉默地放下保温桶,转身走进暴雨里。
>第二天我收到离婚协议,附带他放弃所有财产的声明。
>三个月后公司系统全面崩溃,我调监控才发现——
>那些力挽狂澜的代码,全是陈默熬夜写的。
>而顾明远正搂着新欢,用我的钱买钻戒:那蠢女人还真信我爱她
>我发疯般冲到陈氏科技总部,却看见陈默温柔地牵着一个女孩走出电梯。
>那是我当年嗤之以鼻的——他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
>求求你...我抓住他衣袖的手被保安狠狠掰开。
>他回头笑了笑:林总,你的眼泪现在只让我觉得吵闹。
第一章
三份装订整齐的方案带着破风声,啪地一下摔在陈默面前的办公桌上,硬质封面边角磕在廉价的合成板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几页纸被震得滑了出来,边缘微微卷曲,像被抽了筋骨的鸟翅。
陈默,你告诉我,这写的是什么林晚晴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不高,却足够划破开放式办公区虚假的宁静。空气瞬间凝滞,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几十道目光从格子间里探出来,明晃晃地钉在陈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衬衫,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在这片光鲜亮丽的职场丛林里,像一块突兀又碍眼的补丁。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散开的方案上,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查阅了无数资料和数据,字斟句酌改出来的东西。手指蜷缩了一下,指关节有些发白。林总,他开口,声音有点干涩,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这个方案是针对新区域市场做的差异化分析,竞品那边的动向……
差异化竞品林晚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指尖重重戳在方案封面上,指甲修剪得精致完美,涂着冷调的裸色,全是纸上谈兵!数据陈旧,切入点老套,毫无创新!拿这种东西应付我陈默,你这脑子除了会拖后腿,还能干点什么正经事她语速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面前沉默的男人。他额角的青筋似乎不明显地跳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旁边工位一个女同事,妆容精致,涂着亮色口红的嘴角撇了撇,跟邻座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压低的声音却刚好能让周围几圈人听见:啧,又挨训了。你说林总这么厉害一个人,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除了那张脸还能看,简直一无是处嘛。
吃软饭也得有硬本事啊,他这软饭吃得都硌牙。邻座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与这压抑气氛格格不入的从容。顾明远臂弯搭着剪裁精良的薄款风衣,一手端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林晚晴身后。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目光扫过桌上散乱的方案,眉头微蹙,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不赞同。
晚晴,他声音低沉悦耳,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一大早发这么大火伤肝。他将其中一杯咖啡轻轻放在林晚晴手边,杯壁上的水汽凝成小水滴滚落,尝尝,楼下新出的特调,双份浓缩,不加糖,你喜欢的。那份熟稔和体贴,浑然天成。
林晚晴紧绷的脸色几乎在瞬间柔和下来,像冻土骤然被春风吹化。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顾明远,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里的冰碴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明远,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她嫌恶地用指尖点了点陈默那份方案,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顾明远这才像是刚注意到陈默的存在,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拿起那份被批得一文不值的方案,随意地翻了翻,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停顿片刻。
嗯……他沉吟着,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宽容的惋惜,思路是有点旧了,框架也松散。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对着林晚晴露出安抚的笑容,底层员工能力有限,晚晴,别太苛责了。我昨天正好也整理了一份关于新区域的想法,更贴近市场实况,也更有前瞻性,你要不要看看他的视线扫过陈默桌上那台半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复杂的数据分析界面上。
林晚晴眼睛一亮,立刻将陈默那份方案彻底推开,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真的快给我看看!她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依赖。
在我邮箱,这就发你。顾明远微笑着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了几下,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陈默的电脑屏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陈默默默地将桌上散落的方案纸页一张张收拢、对齐,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始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收拾好文件,他像个无声的影子,转身走向茶水间,步履沉缓,背脊挺直,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寂。
午休时间,格子间里弥漫着外卖的混合气味和低声的谈笑。陈默坐在自己的角落里,面前摊开一份冷掉的三明治,目光却落在屏幕上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上。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和逻辑图随着他的操作不断变化、重组。他沉浸其中,眉头微锁,专注得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
喂,陈默,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是销售部的王经理,端着杯咖啡倚在隔断板上,又在搞你那些没用的破程序啊不是我说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林总交代的活儿干漂亮点,省得天天挨骂,连累我们部门跟着丢脸。
陈默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秒,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牢牢锁在屏幕上跳动的字符上。
王经理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转而跟旁边的人聊起了八卦:哎,看到没顾总监又去林总办公室了,这频率……啧啧,我看好事将近啊。顾总监那才叫真本事,听说他搞定那个难缠的‘明达’项目了林总在早会上都点名表扬了。
可不是嘛!那方案做得是真漂亮,数据精准,切入点犀利,听说客户当场就拍板了!另一个同事立刻附和,语气充满崇拜,顾总监人又帅,能力又强,跟咱们林总站一起,那才叫般配。某些人啊……他的声音故意拖长,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陈默的方向,占了茅坑不拉屎,早点腾地方多好。
陈默端起旁边的水杯,手很稳,杯里的水面却微微晃了一下。他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将三明治推到一边,手指重新落回键盘,敲击声比刚才更重、更急促了几分,像是在发泄某种无法言说的郁结。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下班时间早过了,格子间的灯光灭了大半,只剩下林晚晴办公室那一片区域还亮着刺眼的白光。陈默关了电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林晚晴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顾明远带着磁性的低笑声和林晚晴愉悦的回应。
陈默抬手,指节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进。林晚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陈默推门进去。林晚晴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顾明远则斜倚着她的办公桌边缘,两人距离很近,姿态放松而亲昵。看到是陈默,林晚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什么事
晚晴,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有点空,今天……是结婚三周年。我……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林晚晴那明显等待他结束发言好继续和顾明远谈笑的表情,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声说,我熬了汤,是你喜欢的竹荪鸡汤,保温桶放在茶水间的冰箱里了。你……记得喝点,别总喝咖啡,伤胃。他语速有些快,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晴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混杂着惊讶和不耐的复杂情绪,但很快被敷衍取代。哦,知道了。放那儿吧。她挥挥手,视线已经转回顾明远脸上,明远,你刚才说的那个供应商渠道……
好。陈默应了一声,声音很轻。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晚晴,她正专注地听着顾明远说话,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带着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笑意。那笑容不是给他的。陈默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将里面渐起的谈笑声隔绝。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
时间滑向深夜十一点。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啪啪声,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模糊而喧嚣的水汽之中。写字楼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
陈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站在林晚晴办公室紧闭的门外。他身上的旧夹克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深色的水渍晕开,额前的黑发也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流过他苍白的脸颊。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准备敲门。指尖还未触及冰冷的门板,里面却隐约传出了异常的声音。
不是键盘敲击,也不是文件翻动。是压抑的、急促的喘息,夹杂着女人模糊的、带着娇媚的嘤咛。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了。他定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淋透的石雕。几秒钟后,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脚步无声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透过磨砂玻璃门上方那一小条没贴膜的透明缝隙,向里面看去。
办公室内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宽大的办公桌边缘,林晚晴被顾明远紧紧地压在桌面上。她的职业套裙凌乱地堆叠在腰间,昂贵的高跟鞋一只掉在地毯上,另一只还松松地挂在脚尖,摇摇欲坠。顾明远埋首在她颈间,一只手急切地在她身上游走。林晚晴仰着头,闭着眼,脸上是陈默从未见过的迷醉和放纵的神情,手指深深插进顾明远的头发里。桌面上散落着文件和笔筒,一片狼藉。
保温桶的提手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是陈默无意识攥紧手指时塑料发出的呻吟。声音很轻,却被办公室内感官异常敏锐的顾明远捕捉到了。他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精准地穿透那条狭窄的透明缝隙,直直地撞上了陈默的视线!
顾明远的嘴角,就在这一刹那,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弧度。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赤裸裸的嘲弄和胜利者的炫耀。他甚至没有离开林晚晴的身体,反而更紧地箍住她的腰,低下头,当着陈默的面,狠狠地、占有性地吻住了林晚晴的唇,堵住了她可能发出的任何疑问。
唔……林晚晴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完全沉溺其中,丝毫没有察觉门外那双瞬间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
陈默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那目光烫伤。保温桶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沉闷地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两圈,盖子震开,浓郁鲜香的鸡汤汩汩地流淌出来,迅速浸染了浅色的地毯,氤氲开一片刺目的油腻污渍,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升腾,散发出最后一点徒劳的温暖。
他没有弯腰去捡,没有再看第二眼。猛地转过身,像逃离瘟疫现场,大步冲向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被他用力推开,又在他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弹回,巨响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反复回荡。
他没有乘电梯,而是沿着冰冷的、光线昏暗的消防楼梯,一步两级,几乎是跌撞着向下狂奔。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沉重而凌乱,如同他胸腔里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发出的最后哀鸣。
冲出写字楼底层安全门,铺天盖地的暴雨瞬间将他吞噬。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他没有停,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冲进了那片滂沱的雨幕之中。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冰冷地灌进他的口鼻。他漫无目的地狂奔,皮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街灯在雨帘中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扭曲而遥远。整个世界只剩下喧嚣的雨声,和他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被烧灼般疼痛,双腿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才猛地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地往下淌。他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望着眼前被暴雨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城市,霓虹灯在雨水中扭曲变形,如同一个光怪陆离、冰冷而陌生的噩梦。
他就这样站在街心,像一截被狂风骤雨蹂躏殆尽的朽木。许久,他才慢慢地、僵硬地直起身。脸上所有的痛苦、挣扎、难以置信,都被这冰冷的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彻底焚毁后的荒芜。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劲。然后,他迈开脚步,不再奔跑,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出一种斩断一切后的、令人心悸的孤绝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阳光刺眼,昨夜的暴雨了无痕迹,只剩下被洗刷得过于干净的街道反射着白亮的光。林晚晴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走进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昨夜……她脑中闪过一些混乱的片段,脸颊微微发热,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压了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宽大的办公桌一角。一份浅蓝色的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那里,在一堆散乱的文件中显得异常整洁、扎眼。
不是公司常用的那种。她皱着眉走过去,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拿起文件夹。入手很轻。翻开。
最上面一张,是打印体的离婚协议书。条款清晰得近乎冷酷,没有任何财产分割的纠缠,只在最后一条,用加粗的黑体字明确写着:男方陈默自愿放弃婚姻存续期间所有共同财产分割权。
下面附着几张纸,是各类银行账户、基金账户、甚至包括他们那套婚房产权份额的放弃声明书,每一份下面都已经签好了名字——陈默。字迹是熟悉的清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冷硬、干脆,力透纸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恋。
林晚晴捏着文件夹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出青白。一股混杂着错愕和被冒犯的怒火腾地窜上头顶。放弃财产他凭什么装什么清高!一个靠她养活的废物助理,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施舍的姿态他以为这样就能显得他多有骨气多可怜
她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手指用力戳着按键,仿佛要将按键戳穿。陈默!立刻给我滚进来!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尖利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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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人事部小姑娘小心翼翼、带着点惶恐的声音:林……林总陈默……陈助理他……他今天一早就把离职信放人事部了,东西也收拾干净了……人已经走了。
走了林晚晴的声音陡然变调,尖锐得刺耳,谁准他走的!
他……他说按劳动法,试用期后提前三十天书面通知即可……他交了信就走了……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
啪!林晚晴狠狠摔下电话听筒,塑料外壳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噪音。她胸口剧烈起伏,瞪着桌上那份该死的离婚协议,那上面陈默两个字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好啊!翅膀硬了敢跟她玩先斩后奏行!她倒要看看,离了她林晚晴,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能滚到哪里去!离了婚,正好,省得他再碍眼!
她抓起那份协议,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泄愤般狠狠撕扯起来。纸张发出刺耳的嘶啦声,被她撕成两半、四半、无数碎片。她用力将碎纸屑扬向空中,看着它们像肮脏的雪片一样纷纷扬扬落下,散落在昂贵的地毯和她的办公桌上。做完这一切,她喘着气,感觉心口那股憋闷似乎消散了一些。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明远发来的信息,约她中午去新开的米其林餐厅。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也好。一个没用的垃圾,早点清理掉,省得占地方。她拨通顾明远的内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娇柔:明远中午的餐厅……嗯,好,我准时到。
三个月的时间,在忙碌和某种刻意的遗忘中流逝得飞快。
直到一个异常沉闷的下午,毫无预兆地,灾难降临。
林总!不好了!技术部主管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林晚晴的办公室,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核心业务系统……全……全面瘫痪了!数据库……数据库崩溃了!
林晚晴正在批阅文件,闻言猛地抬头,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上:什么!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技术主管声音都在抖,突然就崩溃了!所有端口都连不上,数据……客户资料、订单、财务流水……全……全丢了!访问请求激增,服务器直接宕机了!现在整个公司业务都停了!客户那边……电话已经打爆了!
林晚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顾总监呢!顾明远!让他立刻给我滚过来!她记得,公司核心系统架构和几个关键模块的维护,一直是顾明远在负责,他当初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系统固若金汤的!
顾明远很快被叫了过来,脸色同样难看,但比起技术主管的慌乱,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
明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系统绝对没问题吗林晚晴厉声质问,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晚晴,你别急。顾明远试图安抚,声音却也有些发虚,是……是底层架构突然出了问题,可能是受到了新型病毒攻击,或者……或者之前积累的冗余数据太多,一下子爆发了……他语焉不详,眼神躲闪,我……我立刻组织人手排查!一定尽快恢复!
排查尽快林晚晴的声音拔高到尖叫,现在!立刻!马上!系统多停一分钟,公司就多损失几百万!几千万!你担得起吗!
整个技术部在顾明远的指挥下乱成一锅粥,键盘敲得震天响,电话此起彼伏,咒骂和哀嚎不绝于耳。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错误提示依旧刺眼地跳动着,系统恢复的进度条纹丝不动。损失的数字在财务总监递上来的报表上疯狂滚动,触目惊心。
林晚晴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她猛地想起什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几乎崩溃的技术主管吼道:日志!调系统操作日志!还有……监控!把运维中心过去三个月,不,过去半年的监控录像都给我调出来!查!给我一帧一帧地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谁动了手脚!
命令被疯狂地执行。技术部的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回溯海量的系统日志。安保部门则被勒令立刻调取运维中心指定时间段的监控录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林晚晴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双手撑着额头,指缝间露出的脸色灰败,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了几缕,狼狈不堪。顾明远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不停地刷着手机,手指有些神经质地颤抖着。
突然,技术部主管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主管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U盘,脸上混杂着极度的震惊和一种恍然大悟的荒谬感,他几乎是冲到了林晚晴办公室门口,声音嘶哑地喊道:林总!找到了!系统……系统底层架构的关键维护日志……还有几个核心功能模块的更新记录……
林晚晴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是谁谁维护的
技术主管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顾明远,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是……是陈默!记录显示,过去一年里,所有最底层、最关键的系统维护和漏洞修复……都是……都是陈默在凌晨时段远程登录完成的!包括我们之前一直没搞定的那个数据池优化,还有……还有那个被顾总监拿去汇报、拿下‘明达’项目的核心技术方案……原始代码的提交者……也是陈默!
什么!林晚晴如遭雷击,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一把夺过主管手里的U盘,像抓住一块烧红的烙铁,难以置信地瞪着它。陈默那个被她骂作废物、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助理那个连一份像样的市场方案都写不好的男人他……他维护着整个公司的技术命脉那些被顾明远当作功劳、被她欣赏不已的成绩,竟然……竟然全是偷来的!
监控!录像呢!她猛地转向安保主管,声音尖锐得破了音。
安保主管脸色苍白地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跑了过来,手指哆嗦着点开一个视频文件。屏幕亮起,是运维中心的监控画面,时间显示是两个月前的一个深夜。
画面里,整个中心空荡荡的,只有角落一个工位上亮着屏幕的光。坐在那里的身影,穿着那件熟悉的、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旧衬衫,背脊微微佝偻着,显得疲惫不堪。是陈默。他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偶尔停下来,揉着酸涩发胀的眉心,拿起旁边早已冷透的廉价咖啡灌上一大口,然后继续投入工作。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画面。是顾明远!他穿着熨帖的西装,像一只优雅的夜行动物,目标明确地走向陈默的工位。陈默似乎太过专注,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顾明远停在陈默身后,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屏幕上那些复杂滚动的代码和设计图。他耐心地等了几分钟,直到陈默起身,拿着杯子走向远处的饮水机。就在陈默转身背对他的瞬间,顾明远动了!他动作快得像一道鬼影,迅速弯腰,手指在陈默的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某个文件目录,然后拿出一个U盘插进接口,开始疯狂地复制屏幕上的文件和代码!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却熟练得令人心惊!
复制完毕,他迅速拔掉U盘,直起身,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得逞的轻松笑意,像没事人一样,在陈默接完水转身走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监控范围。而陈默,对此一无所知,坐回工位,继续对着那些冰冷的代码奋战。
林晚晴死死地盯着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血红的月牙印。画面无声,却比任何尖啸都更刺耳地在她脑海里炸开!原来如此!原来每一次顾明远拿着惊艳方案出现之前,都是在深夜里,像个卑劣的小偷,从那个被他嘲笑为废物的男人电脑里,窃取心血!
她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沙发上的顾明远!
顾明远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辩解:晚晴……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林晚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晶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顾明远狠狠砸了过去!你这个骗子!小偷!人渣!
烟灰缸擦着顾明远的头皮飞过,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墙壁上,碎裂开来,水晶碎片四溅。顾明远吓得抱头缩在沙发角落,面无人色。
巨大的震惊、被愚弄的愤怒、还有铺天盖地涌来的、足以将她淹没的悔恨,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林晚晴的喉咙。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只剩下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
找到陈默!现在!立刻!马上!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对身后技术主管的呼喊和顾明远试图辩解的声音充耳不闻。高跟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打出混乱而急促的节奏。她冲进电梯,手指颤抖着疯狂地按着地下车库的按钮。
红色的跑车像一道失控的闪电,冲出车库,汇入车流。林晚晴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名字反复冲撞——陈默!陈默!她要找到他!求他原谅!求他回来!只有他能救公司!只有他……只有他……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顾明远三个字。林晚晴看都没看,直接抓起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挡风玻璃!滚!
手机屏幕瞬间碎裂,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她不管不顾地加速、变道,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咒骂。她不在乎。她必须立刻见到陈默!
她记得以前有一次,陈默无意中提起过,他家里似乎希望他回去……好像是什么……陈氏科技对!陈氏科技!本市那个低调但实力雄厚的科技巨头!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她混乱的脑海。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朝着城市另一端,陈氏科技总部大厦的方向疾驰而去。
跑车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粗暴地停在陈氏科技总部那栋极具现代感的摩天大楼前。林晚晴甚至没顾上熄火,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慌乱而空洞的回响。巨大的玻璃旋转门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头发散乱,妆容被汗水晕开,昂贵的套装起了皱,眼睛里布满了惊惶和不顾一切的血丝。
她冲进高挑奢华、弥漫着冷气与昂贵香水味的大堂,像个失控的火车头,直奔前台。
陈默!我要见陈默!他在哪里!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有序。几个穿着职业套装、正准备去乘电梯的白领投来诧异而略带鄙夷的目光。
前台小姐被她吓了一跳,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镇定下来,脸上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女士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预约我见他还需要预约!林晚晴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双手重重拍在前台光滑的台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瞪着对方,我是他妻子!林晚晴!我找他有急事!人命关天!告诉我他在哪一层!立刻!马上!她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引来更多侧目。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眉头紧蹙,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女士,请您冷静。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陈默’员工。如果您没有预约或者无法提供具体信息,请您离开,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林晚晴根本不信,她认定是前台在敷衍她,他就在你们这里!他一定是回来了!他是你们陈家的……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嗤之以鼻、认为是陈默无能借口的家里安排。
就在这时,大堂另一侧,一部锃亮的VIP专属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电梯里走出一行人。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挺拔如松。他微微侧着头,正专注地听着身边一位穿着优雅米白色套裙的女孩说话。那女孩气质温婉沉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眼神明亮,正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是陈默。
但眼前的陈默,与林晚晴记忆中那个穿着旧衬衫、总是微微低着头、带着一丝疲惫和隐忍的男人判若两人。他头发精心打理过,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内敛的强大气场,那是久居上位和绝对自信才能淬炼出的气度。他专注倾听身边女孩说话时,眼神温和,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那是一种林晚晴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松弛而满足的状态。
而他身边的女孩……林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脸……虽然褪去了几分青涩,但她绝不会认错!正是几年前,陈默家里强硬安排给他、却被自己当成笑话、嗤之以鼻的那个联姻对象——苏晚意!当年那个怯生生、只会跟在他身后、被自己一句花瓶就羞得抬不起头的学妹!
他们……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巨大的冲击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晴的胸口,让她瞬间窒息。悔恨、嫉妒、恐惧、还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陈默!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呼喊,像濒死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哀鸣,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对璧人冲了过去。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打滑,她踉跄着,几乎是扑到了陈默面前。在他微微蹙眉、带着一丝陌生和被打扰的不悦转头的瞬间,林晚晴用尽最后一丝尊严和力气,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他昂贵西装的袖口!
陈默!是我!是我错了!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混合着晕开的眼妆,在她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黑痕。她仰着头,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到让她心胆俱裂的男人,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和乞求,我全都知道了!是顾明远那个畜生!他偷了你的东西!他骗了我!公司……公司要完了!只有你能救它!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们三年的份上……帮帮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她语无伦次,抓着袖口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扭曲发白,仿佛那是她沉没前抓住的唯一浮木。
她的哭喊和失控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整个大堂所有人的目光。惊愕、探究、鄙夷……无数道视线如同芒刺扎在她背上。
陈默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甩开她,只是微微低下头,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后来只剩下疲惫死寂、如今却深邃平静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睛,淡淡地落在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她泪眼婆娑、充满绝望和哀求的眸子。
他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彻底底的、看陌生人的平静,以及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是苏晚意。她的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覆在了林晚晴死死抓着陈默衣袖的手背上。
林晚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
苏晚意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宣告主权的疏离。她微微用力,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将林晚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不容抗拒地从陈默的衣袖上掰开。
林小姐,苏晚意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林晚晴耳中,带着一种雨后天晴般的温润,请自重。默哥哥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林晚晴的手被彻底掰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早已闻声赶来,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住了林晚晴的胳膊,将她从陈默和苏晚意面前拖开。
陈默这才微微动了动。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温柔地替苏晚意理了理耳畔一丝并不存在的碎发。然后,他的目光才再次投向被保安架住、狼狈不堪、满脸泪痕绝望地看着他的林晚晴。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极淡,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像一把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林晚晴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希望。
他看着林晚晴的眼睛,清晰而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冰珠落地,敲碎了大堂里死寂的空气:
林总,你的眼泪……
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近乎残忍的疏离。
现在只让我觉得吵闹。
第三章
顾明远被保安像拖一袋垃圾似的扔出公司大门时,他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了,昂贵的西装蹭满了灰,脸上还挂着林晚晴指甲划出的新鲜血痕,狼狈得像条被拔了牙的落水狗。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那扇冰冷的玻璃旋转门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林晚晴!你这个疯女人!你他妈给我等着!
回应他的,只有保安冷漠的注视和门内隐约传来的、属于他前办公室的混乱声响。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掏出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手机,拨通了林晚晴的号码——理所当然地被挂断。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最终,那阴狠的目光转向了通讯录里另一个名字——林晚晴的私人律师,张明宇。
林晚晴把自己关在总裁办公室里整整两天。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也隔绝了公司濒死的哀鸣。文件散落一地,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泼洒着干涸的红酒渍和瓷器碎片。她蜷缩在宽大的皮椅里,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石膏像,只有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枚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刚刷到的财经新闻快讯——【陈氏科技宣布完成对启航科技的全面收购,新任CEO陈默首次公开亮相,将与苏氏集团展开深度战略合作】。照片上,陈默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站在闪光灯下,从容不迫,气度沉凝。而他身侧半步,站着那位温婉如水的苏家千金苏晚意,两人目光交汇间,是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与安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依旧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可这一切繁华都与她林晚晴无关了。她的公司,她引以为傲的王国,正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发出最后的呻吟。技术部主管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带着哭腔汇报着核心数据彻底丢失、重要客户集体解约、供应商堵门催债的噩耗。银行催贷函雪片般飞来,冰冷的数字像绞索,一寸寸勒紧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
滚!林晚晴抓起手边的镇纸就想砸过去。
林总……是……是张律师……秘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晚晴动作一顿,沙哑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张明宇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甚至没顾上满地狼藉,直接将一份文件放在林晚晴面前。林总,您看看这个!顾明远刚才来找我,让我务必转交给您……他说,只有这个能救公司!
林晚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文件。那是一份财产抵押授权书。抵押物,赫然是她名下最值钱的那套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市值数千万的顶层复式公寓——那是她白手起家、耗尽心血打拼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也是她曾经无数次嘲讽陈默窝囊废时,用来彰显自己成功和独立的象征。授权书的受益人,是顾明远。
他说什么林晚晴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顾先生说,张明宇艰难地复述着,他知道您公司现在急需一大笔过桥资金周转,只要您签了这份授权书,把公寓抵押给他,他立刻就能从‘朋友’那里调来八千万现金,帮您渡过难关!他还说……他说他知道自己以前有错,但这次是真的想帮您,看在你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张明宇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自己都觉得这话荒谬得可笑。
八千万抵押给他林晚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她抓起那份授权书,纸张在她手中簌簌发抖。那个卑劣的小偷,那个把她当傻子耍弄的人渣!他竟然还敢打她最后堡垒的主意!
一股巨大的、被彻底羞辱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烧毁她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站起来,抓起那份授权书就想撕个粉碎!
然而,就在纸张即将被撕裂的瞬间,内线电话再次疯狂地尖叫起来!是财务总监,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林总!完了!刚刚接到通知,我们最大的那笔银行贷款……被……被提前抽贷了!明天……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如果还不上……抵押的所有固定资产都会被冻结拍卖!公司……公司就彻底完了!
电话啪嗒掉在地毯上。林晚晴撕扯文件的手僵在半空。那股支撑着她的、名为愤怒的火焰,被这最后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地一声,熄灭了。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拍卖冻结那意味着她林晚晴将彻底一无所有,变成整个商界的笑柄!她死死盯着手中那份授权书,顾明远那张写满虚伪和算计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晃动。她还有选择吗这杯毒酒,她喝也得喝,不喝……就得立刻死。
指甲深深掐进授权书的纸张里,留下几个扭曲的凹痕。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那颤抖蔓延到她的手臂。她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里。巨大的、无声的泪水,混着眼线晕开的黑污,汹涌地冲出眼眶,在她苍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她抓起桌上那支沉重的万宝龙钢笔,笔尖悬在授权人签名处,抖得不成样子。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签名栏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渍。
笔……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
张明宇默默地将一支普通签字笔推到她面前。林晚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她不再犹豫,手腕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晴。
那三个字,签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也葬送了最后一点尊严。
第四章
顾明远拿到那份签好字、盖好章的抵押授权书时,是在一家格调暧昧的私人会所包厢里。包厢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和香水的甜腻气息。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无声播放着陈默在启航科技收购仪式上的高清画面,他沉稳自信的发言和身边苏晚意温柔注视的眼神,被放大得无比清晰。
顾明远只扫了一眼屏幕,嘴角就勾起一抹极尽恶毒的冷笑。他看都没看旁边穿着清凉、正试图依偎过来的妖娆女伴,只是将那份授权书在手里掂了掂,仿佛掂量着一件战利品的分量。
呵,蠢货。他从鼻腔里哼出这两个字,带着刻骨的鄙夷。随即,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强哥顾明远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油滑谄媚的腔调,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在眼前,是我,小顾!哎,对,托您的福,事儿办成了!那傻女人签了!市中心顶复,红本在手,干干净净!……是是是,您放心!抵押手续我立刻让人去办,钱……嘿嘿,钱一到账,您那份,我亲自给您送过去!……好嘞!谢谢强哥!改天一定好好孝敬您!
挂了电话,顾明远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得意。他随手将那份承载着林晚晴最后希望和尊严的纸张扔在堆满酒瓶和果盘的茶几上,像扔掉一张废纸。
宝贝儿,他一把搂过身边的女伴,粗糙的手掌在她裸露的腰肢上肆意揉捏着,另一只手拿起桌上一个打开的、天鹅绒衬里的首饰盒。里面,一枚硕大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璀璨火彩的钻戒熠熠生辉。看看,喜欢吗刚到的货,三克拉,D色IF净度,配得上你吧他语气轻佻,带着施舍般的炫耀。
女伴惊喜地尖叫一声,迫不及待地把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对着灯光痴迷地欣赏:远哥!你对我太好了!这得好多钱吧
钱顾明远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松软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拿起一杯琥珀色的烈酒晃了晃,眼神瞟向投影幕布上陈默和苏晚意并肩而立的画面,充满了怨毒和扭曲的快意。钱算个屁!有人上赶着送呢!他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让他更加亢奋,他凑近女伴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黏腻的恶意:告诉你个秘密,这戒指的钱啊,就是那个傻女人林晚晴,为了求我‘救’她那破公司,把自己最后那点棺材本都押给我换来的!哈哈哈哈!你说她蠢不蠢到现在还以为我真会帮她做梦去吧!
女伴配合地咯咯娇笑起来,身体像蛇一样缠上他:她活该!谁让她有眼无珠,放着远哥你这么好的人不要,偏要跟那个废物助理……
废物顾明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断她,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投了个好胎!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装什么大尾巴狼!他盯着屏幕上陈默那张平静无波却气场强大的脸,嫉妒的毒汁几乎要将他吞噬。等着吧……等我拿到钱……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狠戾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他再次拿起手机,这一次,拨通了林晚晴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呼吸声。
晚晴,顾明远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饱含深情和关切的语调,仿佛之前那个恶毒诅咒的人不是他,授权书我收到了,你放心,钱已经在走流程了,最迟后天就能到账!公司一定会没事的!你……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电话那头,林晚晴握着手机,站在空旷、冰冷、已经搬空了大半的顶层复式公寓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却再也照不进一丝光亮。她听着顾明远那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砂砾,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砸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碎成一片绝望的水渍。
第五章
钱,终究没有来。
顾明远像一滴水蒸发在了这个繁华都市里。手机关机,所有能联系上的方式全部失效。林晚晴抵押出去的顶层公寓,如同肉包子打狗,迅速被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强盛投资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挂牌出售。而顾明远承诺的八千万救命钱,更是连影子都没有。银行催收的最后通牒如同丧钟,敲响在公司残破的门楣上。法院的封条,最终还是像冰冷的裹尸布,贴满了公司的大门和那些曾经象征着她辉煌的固定资产。
林晚晴彻底一无所有。
她像一缕游魂,搬进了城市边缘一个破旧、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单间。墙壁斑驳,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隔壁廉价香烟的呛人气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名牌包、首饰、华服,早已在绝望中被一件件变卖,换成了维持生计的微薄钞票和瓶瓶罐罐的廉价安眠药。
巨大的落差像钝刀子,日夜不停地凌迟着她的神经。每个无法入睡的深夜,她蜷缩在散发着潮气的被子里,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过去三年的一幕幕,如同失控的放映机,在她眼前疯狂闪回。陈默沉默地收拾她发脾气时摔碎的杯子;陈默在深夜的厨房为她熬煮暖胃的汤;陈默在她一次次为顾明远的功劳鼓掌时,眼底深处那抹被她刻意忽略的疲惫和黯淡……还有最后那晚,暴雨中他决绝离去的、被彻底碾碎的背影……每一个画面,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而顾明远那张虚伪恶心的脸,和他最后那句我很担心你,则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次都引发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干呕。
这天傍晚,她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从人才市场出来。又一次毫无悬念的碰壁。曾经的商界新锐、林总,在HR们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下,变成了一份份石沉大海的简历。她低着头,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路人的目光,在街角一家破旧的小超市门口停下,想买包最便宜的泡面。
就在她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时,超市柜台上方那台沾满油污的小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飘了出来:
……本台最新消息,近日警方破获一起特大非法集资及合同诈骗案。主要犯罪嫌疑人顾某(男,32岁),以高额回报为诱饵,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高达数亿元,并利用伪造项目合同骗取多名受害人巨额财产。其中,包括利用感情欺骗手段,诱骗前女友林某抵押其唯一房产所得赃款……目前,顾某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新闻画面切换,是警察押解着一个戴着手铐、头上罩着黑色头套的男人走出某栋建筑的镜头。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林晚晴化成灰都认得!
顾明远!他……他被抓了!
林晚晴手里的零钱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猛地扶住油腻的柜台才没有倒下。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最后摇摇欲坠的堤坝。她死死盯着电视屏幕里那个被警察押着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怪异的声响,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原来……原来他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八千万,全是骗局!他榨干了她最后一点骨髓,把她推下悬崖,然后拿着她的血汗钱,去逍遥快活,去养别的女人,去买那枚璀璨的钻戒!而她林晚晴,就是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献祭了一切还对他感恩戴德的、彻头彻尾的蠢货!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
哈哈……哈哈哈……林晚晴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在这狭小肮脏的空间里回荡,引得超市老板和几个顾客都惊愕地看着她。她笑得眼泪狂飙,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浑身抽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笑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极致的自嘲、崩溃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阴暗出租屋的。笑声早已停止,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天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旧丝绒小盒子。那是她收拾最后一点东西时,在公寓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抽屉深处发现的。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款式极其朴素的白金戒指,没有任何钻石镶嵌,只在指环内圈,刻着两个微小到几乎看不清的字母——C
&
L。
这是结婚时,陈默送给她的。她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丢在一边,嗤笑他穷酸、没品位、连颗碎钻都买不起,配不上她的身份。后来这戒指去了哪里,她根本不在意,也从未想起。
此刻,这枚冰冷、朴素的指环,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掌心剧痛,一直痛到灵魂深处。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它套回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可那指环,像是带着某种无声的嘲讽和拒绝,死死卡在指关节处,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再推进半分。
原来,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戴不回去了。
原来,不是戒指配不上她,是她林晚晴,从一开始,就配不上那个沉默地、毫无保留地,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的男人。
巨大的、足以将她彻底碾碎的悔恨,如同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瞬间将她吞没。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砸落在膝盖上,洇湿了廉价的布料。她蜷缩起来,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悲凉。
第六章
几天后,一个阳光异常惨白的午后。
林晚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早已不合时宜的旧职业套装——那是她唯一保留的、属于过去的印记,将自己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化了一个一丝不苟的淡妆,掩盖了眼底浓重的青黑。她平静地退了租,平静地走出那栋破败的筒子楼。
她没有去人才市场,没有去任何可能遇见熟人的地方。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幽灵,搭乘公交车,换乘地铁,穿过半个城市,最终站在了那栋曾经属于她的、如今大门上贴着刺眼封条的写字楼下。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顶层那个曾经属于她的、视野绝佳的办公室方向。玻璃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
她站了很久很久,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直到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在空旷的广场上拉得很长很长。最后,她缓缓地、极其珍重地,从随身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取出那枚朴素的白金戒指。
她低下头,近乎虔诚地、用冰凉的嘴唇,轻轻吻了吻那枚冰冷的指环。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沉入黑暗前,握住的最后一点微光。
转身,她走向了写字楼旁边那条幽深、狭窄、终年不见阳光的后巷。高跟鞋踩在坑洼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而孤独的回响,渐渐消失在巷子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巷口的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几张废旧的报纸。其中一张被风掀开的报纸娱乐版角落,刊登着一张不算醒目的照片。照片上,陈默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休闲装,不再是发布会上的锋芒毕露,眉眼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与平和。他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身边推着婴儿车的苏晚意。苏晚意脸上洋溢着温柔幸福的笑容,俯身逗弄着婴儿车里咿咿呀呀的小生命。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宁静的金边。照片旁边只有一行简单的配文:【陈氏科技CEO陈默携妻儿公园散步,尽享家庭温馨时光】。
一阵更猛烈的穿堂风卷过,将这张印着遥远幸福的报纸彻底掀翻,打着滚儿,淹没在巷子深处堆积的、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堆中,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