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年后,海滨小城。
我用一部分钱,在离海最近的街角开了一家书店。
店不大,推开门就能闻到海风的味道。
日子像退潮后的沙滩,平整,安宁。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一个叫豆豆的小家伙闯进我的世界。
他第一次来,是自己一个人。
踮着脚才能够到柜台,把一本皱巴巴的漫画书递给我。
叔叔,这本书我能看完再还给你吗我妈妈说不能乱花钱。
我看了看他渴望的眼神,笑了笑。
当然,店里的书,你想看多久都行。
从那以后,他成了书店的常客。
一来二去,我认识了他妈妈。
姜梅,一个温婉的女人。
我后来才知道,豆豆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
我们没有刻意拉近关系,但默契在一次次接送孩子的点头微笑中,在偶尔聊起书本内容的闲谈里,慢慢滋生。
这天下午,我正整理着书架,手机震了一下。
是许久未联系的朋友发来的消息。
夏与,跟你说个事儿,陈泽汐在里面彻底疯了。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不认人,也不骂你了,就整天抱着个枕头当孩子,嘴里念叨着‘妈妈错了’。听说她还在墙上用指甲划木鱼的声音,咚,咚,咚,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又哭又笑。
朋友似乎觉得不过瘾,又补了一句。
还有那个信咏,更惨,听说在里头天天被狱霸逼着背《三字经》,背错一个字就没饭吃。那帮人说,他这种没文化的神棍,就该从头学起,好好做人。
我看着那几行字,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多余的同情。
就像看一则与自己无关的社会新闻。
那是他们应得的。
我平静地关掉手机,放进口袋,继续把一本《百年孤独》摆正。
夏叔叔！
豆豆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背着小书包,冲我咧嘴笑。
姜梅跟在他身后,有些不好意思。
又来打扰你了。
不打扰,我正嫌清静。
我走过去,揉了揉豆豆的脑袋,今天想看什么
豆豆却没往书架跑,而是拉住了我的手,仰着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问：
夏叔叔,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不孤单吗
我一时语塞。
姜梅连忙拉了拉他：豆豆,别乱说话。
豆豆却不依不饶,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我想要个爸爸。
他顿了顿,声音更响亮了。
我想让夏叔叔做我的爸爸,可以吗
姜梅的脸颊瞬间红透,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我看着豆豆那双清澈的眼睛,再看看姜梅微红的脸颊上透出的一抹期盼。
我蹲下身,平视着豆豆。
然后,我笑了,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的家,再也不是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