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梁贵妃,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皇帝寝宫。
陛下!臣妾觉得您该立后了——摄政王就很好!
龙床上的皇帝一脸震惊:爱妃你磕错CP了
德妃带着数据冲进来:陛下,摄政王每月与您‘偶遇’次数高达二十三次!
淑妃优雅补充:他看您的眼神,比御膳房新熬的糖浆还拉丝。
直到摄政王撞破皇帝真身......
第一章
重生之惊天秘密
萧锦瑟猛地睁开眼。
锦帐流苏,熏香袅袅。不是阴冷潮湿的冷宫地砖,而是她贵妃规格的、铺着柔软云锦的紫檀木拔步床。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倒抽一口冷气,随即,一阵狂喜席卷全身。
她重生了!重生在被那杯毒酒送上黄泉路的前三天!
前世种种走马灯般掠过脑海——家族倾轧、后宫算计、帝王恩宠…还有临死前,她无意间窥破的那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龙椅上那位威仪天成、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的年轻帝王萧钰,宽大龙袍下裹着的,竟是一副女儿身!
前世来不及消化的震惊,此刻混合着重生的眩晕,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开。一个比复仇更强烈、更迫切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床榻,钗环散乱也顾不得,像身后有厉鬼索命般,提起繁复的宫装裙摆,风一样卷过重重宫闱,目标明确——皇帝的紫宸殿!
守殿的内侍被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阻拦不及。萧锦瑟砰地一声撞开内殿沉重的雕花门扉,气息未定,目光死死锁住龙案后正批阅奏章、闻声抬头的明黄身影。
陛下!萧锦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石破天惊地喊了出来,臣妾斗胆!恳请陛下——立后吧!摄政王顾珩就很好!顶顶的好!
死寂。
朱砂御笔悬在半空,一滴鲜红的墨汁啪嗒落在摊开的奏疏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年轻的帝王缓缓抬起头,那张清俊如冷玉的脸上,是货真价实、毫不掺假的震惊与茫然。萧钰那双总是深不见底、蕴着帝王威压的凤眸,此刻瞪得溜圆,里面清清楚楚写着:爱妃,你脑子被御膳房的门夹了还是…磕错CP了
第二章
后宫红娘团
萧锦瑟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脸颊因激动而发烫。成了!第一步试探,陛下这反应…有戏!她正琢磨着再接再厉,给摄政王顾珩那冰疙瘩再贴几层金,内殿的门扉又一次被哐当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素以端方持重、刻板守礼著称的德妃沈静姝。沈德妃今日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凌云髻,穿着最符合规制的深青色宫装,面色沉肃如常。只是她手中捧着的,并非女训女戒,而是一本装订整齐、厚得惊人的册子。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唰啦一声,将那册子郑重其事地摊开在萧钰面前。纸张翻飞,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表格与数字。
陛下,沈静姝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汇报今日御膳房采买了多少斤白菜,臣妾近日留心观察,做了一份统计。自今年元月至昨日,摄政王顾珩大人于非正式朝会时间,在御花园、藏书阁、太液池畔、甚至陛下您回紫宸殿的必经宫道上,与陛下您‘偶遇’的次数,累计高达二十三次。平均每月三点八三次。
她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其中一个用朱砂圈出的数字上:尤其是本月,截至昨日,已达六次,频率显著提升。此等‘巧合’,远超正常君臣奏对范畴。臣妾以为,摄政王其心…可鉴。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名为八卦的光。
萧钰看着那写满时间、地点、精确到刻的偶遇记录,再看看德妃那副臣只是在严谨治学的表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捏着御笔的手指微微发颤,朱砂墨顺着笔尖滴落,在明黄的奏疏上洇开更大一团不祥的红,像极了此刻她脑中混乱炸开的思绪。这后宫…真的没一个正常人了吗!
没等萧钰从德妃的数据暴击中缓过神,一股清雅馥郁的兰麝幽香悄然弥漫开来。淑妃柳如烟,人如其名,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莲步轻移间环佩叮咚,带着恰到好处的优雅笑意,走了进来。她仿佛没看见殿内诡异的气氛和跪着的贵妃、站着的德妃,只对着萧钰盈盈一福。
陛下安好。柳如烟的声音温软,带着江南水汽般的柔润。她眼波流转,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龙案上那本堪称摄政王痴汉行为实录的册子,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浅笑。
德妃姐姐心细如发,这‘偶遇’之数,确也佐证了臣妾心中所想。她微微侧首,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姿态闲适得像在品评一幅新得的古画,只是,这世间万物,情之一字,光看次数,未免流于表象。
她顿了顿,眸光转向萧钰,带着一种鉴赏稀世珍宝般的专注,陛下可知,摄政王每每与您‘偶遇’时,那眼神…
柳如烟刻意停顿,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汇,纤纤玉指轻轻掩唇,眼里的笑意更深,也更促狭:…真真是比御膳房掌勺大师傅新熬出来、稠得能挂住勺尖儿的桂花蜜糖浆,还要黏稠,还要…拉丝呢。
噗——萧锦瑟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慌忙用袖子捂住嘴,肩膀可疑地耸动。
萧钰的脸,彻底黑了。拉丝!顾珩那厮看她的眼神!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珩那张万年冰封、写满生人勿近和陛下你又犯蠢的俊脸,再强行给他安上黏稠拉丝的眼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手里的御笔啪嗒掉在案上,骨碌碌滚到了德妃那本罪证册子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仿佛嫌这逼宫的场面还不够热闹,殿门口人影一闪,贤妃李婉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溜了进来。她怀里紧紧抱着几本装帧朴素的小册子,眼神躲闪,脸颊飞红,一副做贼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陛…陛下…李婉容的声音细如蚊蚋,飞快地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萧钰,又迅速低下头,把怀里的小册子往近处的萧锦瑟和沈静姝手里各塞了一本,这…这是妾…新得的话本子…写的…写的尚可…姐妹们…随意看看解闷…
说完,也不管旁人反应,火烧屁股似的转身就溜,裙角消失在门边,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墨香。
萧锦瑟和沈静姝低头看向手中的册子。封面是普通的蓝皮,没有任何书名,翻开第一页,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冷面王爷的掌心娇》。再往下看几行——
…是夜,御书房灯火摇曳。年轻的帝王批阅奏折至深夜,疲惫地揉着眉心。忽觉肩头一暖,一件带着清冽松香气息的玄色大氅悄然落下。他愕然回首,正撞入摄政王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那素来冰冷的眼底,此刻翻涌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与…占有…
噗哈哈哈!萧锦瑟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好!写得好!婉容妹子大才!这‘占有’二字,精髓!精髓啊!
沈静姝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翻页的速度明显加快,眼神专注,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严谨地评估文中偶遇情节设计的合理性与拉丝眼神描写的准确性。
萧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掌心娇占有顾珩她猛地抓起龙案上那本该死的偶遇记录和贤妃留下的同人巨著,狠狠摔在地上!
反了!都反了!
年轻的帝王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殿内这群明显磕疯了的妃嫔,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都给朕滚出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再提…提那顾珩一个字!
贵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德妃面无表情地合上小册子,淑妃优雅地抚了抚鬓角。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陛下急了!急了就是有戏!革命尚未成功,红娘仍需努力!
滚出去没问题!但CP,必须得磕!
第三章
御花园偶遇
陛下,您看今日天色多好,御花园新移植的墨菊开了,听说…摄政王大人最喜菊花的清雅淑妃柳如烟执着团扇,声音温软,眼神却亮得像探照灯,不着痕迹地将萧钰往御花园某个精心设计的方向引。
萧钰捏了捏眉心,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位眼神拉丝鉴定专家:朕还有奏折…
话音未落,假山石后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哎呀!,只见贵妃萧锦瑟恰好摔了出来,好巧不巧,正挡在萧钰想溜回紫宸殿的最近路径上。萧锦瑟揉着根本不存在的脚踝,一脸痛苦:陛下!臣妾脚崴了!走不动了!只能在此处歇歇,您…您自便
萧钰:……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转向另一条小径,却见德妃沈静姝不知何时已立于道旁,手中竟捧着一卷《礼记》,神情肃穆地高声诵读:…君子之交,贵乎诚,见于行,发乎情…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活像一个人形扩音喇叭,生怕某人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萧钰额角青筋直跳。就在她几乎要拂袖而去时,花木掩映的小径尽头,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果然如期而至。摄政王顾珩。
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身玄色锦袍,玉带束腰,衬得宽肩窄腰,气势迫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眉峰习惯性地微蹙,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这一群奇奇怪怪的后宫嫔妃,最终落在被困在中间的萧钰身上。
data-fanqie-type=pay_tag>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臣,参见陛下。顾珩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规规矩矩地行礼。只是那目光在萧钰略显烦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心似乎蹙得更紧了些。
来了!来了!贵妃眼睛放光,德妃不动声色地合上《礼记》,淑妃的团扇摇得更优雅了,连假山后都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显然是贤妃等蹲点的吃瓜群众)。
咳,爱卿免礼。萧钰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爱卿也来…赏菊
顾珩的目光掠过不远处那几盆开得正盛的墨菊,又落回萧钰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回陛下,臣只是途经此地,欲往兵部。
他顿了顿,视线在萧钰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停了一瞬,陛下似乎…龙体欠安国事虽重,亦当珍重。
这语气,这措辞,一如既往的冷硬公事公办。萧钰心头莫名一堵,刚想开口,一旁的淑妃柳如烟却用她那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轻轻呀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王爷此言差矣,柳如烟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顾珩,陛下忧心国事,夙兴夜寐,我等姐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倒是王爷您,方才远远走来,瞧着陛下那眼神…
她刻意拖长了调子,满意地看到顾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真真儿是…赤诚可鉴呢。
赤诚可鉴顾珩萧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下意识地看向顾珩,想从他脸上找出赤诚的蛛丝马迹,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那里面…似乎真的不像平日那般纯粹的冰冷审视,好像…多了一丝别的什么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被这群女人念叨得魔怔了
顾珩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目光淡淡扫过淑妃,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淑妃娘娘说笑了。陛下乃一国之君,龙体安康关乎社稷,臣身为辅政,关切询问乃分内之事。
他微微颔首,语气不容置疑,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
说完,竟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便走,玄色袍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哎!王爷留步!陛下还有…
萧锦瑟急了,刚想出声挽留,却被萧钰一个凌厉的眼刀钉在原地。
让他走!萧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看着顾珩那毫不留恋、挺拔如松的背影,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这群女人!还有顾珩那副死样子!真是够了!
嫔妃们望着摄政王远去的背影,再瞅瞅自家陛下那副咬牙切齿、耳根却可疑泛红的模样,彼此交换着兴奋的眼神——有戏!绝对有戏!这死对头的气氛里,分明噼里啪啦闪着火花!陛下恼了,就是心乱了!摄政王那看似冷淡的告辞,分明是落荒而逃!眼神拉丝鉴定官淑妃表示,刚才那一眼对视,甜度至少飙升了三个点!数据支撑!经验之谈!
第四章
摄政王的困扰
顾珩觉得自己近日常常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扰。
朝堂之上,他与陛下据理力争,唇枪舌剑,硝烟弥漫。他习惯性地用最锋锐的言辞剖析利弊,目光锐利地看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试图从那双总是蕴着不甘和倔强的凤眸里找到一丝破绽或动摇。然而,就在他火力全开之时,眼角余光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珠帘之后,那几道属于后宫高位妃嫔的身影。她们或坐或站,姿态各异,但投向他和陛下的目光,却出奇地一致:灼热、兴奋、充满…期待甚至当他和陛下的争论达到白热化,彼此针锋相对、气氛紧绷到极致时,他似乎还听到了几声极力压抑的、如同看到精彩戏码般的抽气声
下朝回府,途径宫苑,无论他选择哪条路,总能偶遇陛下。有时在太液池畔,有时在藏书阁外,有时甚至在通往宫厕的偏僻小径…每一次,陛下身边都恰到好处地簇拥着那几位妃嫔。贵妃的笑声格外爽朗,德妃的目光格外学术,淑妃的点评格外精准,贤妃…则总是抱着小册子红着脸飞快跑开。
顾珩的眉心越蹙越紧。这些女人…究竟意欲何为若说是争宠献媚,可她们看向陛下的眼神,非但没有丝毫独占的妒意,反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近乎于慈爱的鼓励和怂恿仿佛在无声地呐喊:陛下!上啊!怼他!拿下他!
而那位年轻的帝王,在这些目光的包围下,似乎也格外暴躁易怒,每次见到他,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这种被当成戏来看的感觉,让习惯了掌控全局、生人勿近的摄政王殿下,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难以捕捉的狼狈。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卷入了某种诡异的宫廷仪式。
这一日,顾珩因紧急军务,需连夜入宫面圣。夜色已深,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内侍通传后,他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却见外殿无人。案上堆着奏折,茶盏尚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药草香气,混合着沐浴后的湿润水汽。
陛下顾珩唤了一声,无人应答。他剑眉微蹙,下意识地循着水汽和一丝极轻的脚步声向内殿走去。绕过巨大的紫檀木屏风,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在刹那间凝固。
第五章
秘密曝光
内殿烛光暖融,水汽氤氲。刚从浴桶中迈出的年轻帝王,显然没料到此时会有人闯入,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素白的中衣。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肩头,几缕黏在白皙修长的颈项上。中衣的领口微敞,因仓促擦拭的动作而有些歪斜,露出一小片精致如玉的锁骨,以及…那被水汽蒸腾得微微泛红、却无比清晰地失去了所有束缚遮掩的、属于女子的、柔软起伏的曲线。
没有了宽大龙袍的刻意遮掩,没有了束胸的层层束缚,眼前的身影纤细、柔软,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属于少女的脆弱与美丽。昏黄的烛光在那如玉的肌肤上流淌,勾勒出惊鸿一瞥的轮廓。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萧钰的动作完全僵住,手中擦拭湿发的棉巾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她猛地抬头,湿漉漉的凤眸中,惊恐、羞愤、秘密被彻底撕裂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伪装出的帝王威仪。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比身上的素绢还要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秘密!她背负了十六年、赌上性命守护的天大秘密!就这样,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刻,暴露在…顾珩的面前!这个她视为最大政敌、最强劲对手、最不可信任的男人面前!
完了。一切都完了。萧钰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她甚至能预见到明日朝堂之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宗室的震怒,天下的哗然,以及自己万劫不复的结局。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窒息感。烛火不安地跳跃,将两人僵立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顾珩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从最初的极致震惊中缓缓沉淀下来。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难以置信、困惑、恍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幽暗。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没有后退,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萧钰预想中的愤怒或鄙夷。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轧般的沉重气势,瞬间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距离。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松香和一丝夜风的寒意。
萧钰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重重撞上冰冷的雕花屏风,退无可退。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惊惶地抬起眼,撞入顾珩那双此刻如同风暴前夕、酝酿着滔天巨浪的眸子里。
顾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寸寸地、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她苍白的脸,扫过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扫过那湿漉漉的、贴着颈项的墨发,最终,落在那片因衣衫不整而暴露的、属于女子特征的柔软轮廓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能灼伤人的热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和一种…萧钰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看得太久了,久到萧钰的羞愤几乎要压过恐惧,久到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在这种无声的凌迟中崩溃尖叫。
终于,顾珩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原来如此。
四个字,包含了太多萧钰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重若千钧。
他缓缓抬起手。
萧钰猛地闭上眼,身体绷紧,等待着可能是掐断她脖颈的致命一击,或是将她彻底撕碎、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粗暴拉扯。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或羞辱并未降临。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力量感的大手,并未伸向她的要害,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轻柔,落在了她微敞的衣襟边缘。指尖微凉,触碰到她颈侧温热的肌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顾珩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轻轻地将那歪斜的、泄露了天大秘密的素白中衣领口,一点、一点地拢起、抚平。指尖偶尔擦过细腻的锁骨肌肤,留下一串细小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他的动作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昏暗的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深刻,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刻。那双近在咫尺的寒眸深处,风暴并未停歇,反而在幽暗的底色下,翻涌着更加汹涌、更加炽烈的东西——那是一种萧钰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强烈占有欲和某种决绝的、滚烫的情感。
衣襟被仔细拢好,最后一粒盘扣在他指尖被扣上,严丝合缝地遮住了所有惊心动魄的秘密。做完这一切,顾珩的手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极其自然地向下滑落,在萧钰完全僵滞、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冰凉微颤的手。
那是一只属于帝王的手,修长有力,却也因常年握笔和紧张而带着薄茧和凉意。此刻,被顾珩宽大、温热、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萧钰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顾珩的目光,终于从她的衣襟,缓缓上移,再次锁住她的眼睛。这一次,他不再掩饰。那幽深的眼底,所有的风暴、所有的探究、所有的幽暗尽数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墨海,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惊惶失措的倒影,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炽热到令人心颤的专注。
他不再自称臣。
他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砸在萧钰的心上,也砸碎了这殿内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
萧钰。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陛下。
我心悦你。
他顿了顿,那双仿佛蕴着整个暗夜星空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攫住她,不容她有丝毫逃避。
江山为聘。
嫁我。
第六章
江山为聘
砰!!!
几乎是顾珩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猛地从屏风后、殿门外爆发出来!
那扇本就因紧张而虚掩着的、厚重的雕花殿门,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门板拍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好几声短促的尖叫、痛呼和身体失去平衡倒地的闷响。
只见屏风之后,殿门之外,以贵妃萧锦瑟为首,德妃沈静姝、淑妃柳如烟、贤妃李婉容,以及几位位份较低的嫔妃,如同叠罗汉般摔作一团!她们显然已经在门外屏息偷听了许久,此刻因顾珩石破天惊的告白而集体心神失守,挤在最前面的贵妃一个激动没收住力,直接撞开了门,导致后面的人多米诺骨牌般摔了进来。
萧锦瑟摔在最上面,发髻歪斜,珠钗乱颤,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狂喜!她甚至顾不上爬起来,就顶着满头的灰,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殿内那对凝固的身影尖叫:
答应他!!!
这一嗓子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摔得七荤八素却同样磕CP磕到上头的妃嫔们!
答应他!陛下快答应他啊!
德妃沈静姝眼镜都摔歪了,却第一时间扶正,顶着那张永远严肃的脸,发出了与形象截然不符的、充满激情的呐喊。数据支撑!这表白成功率在她模型里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剩下一丝是陛下害羞!
王爷威武!陛下快点头!
淑妃柳如烟狼狈地扶着腰,声音却依旧柔媚婉转,只是此刻充满了看戏到高潮处的亢奋。拉丝!她就知道!这眼神浓度绝对超标了!这不就爆表了吗!
呜呜呜…嫁!必须嫁!
贤妃李婉容摔得最惨,眼泪汪汪,却死死抱着她的小本本,一边哭一边激动地喃喃,新话本!新话本有最完美的结局了!‘江山为聘’!呜呜呜太感人了…
其他妃嫔也七嘴八舌,喊声震天,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心愿得偿的激动:
摄政王殿下好样的!
陛下别犹豫了!
磕到了!真的磕到了!!
呜呜呜我们成功了!红娘团万岁!
紫宸殿内,瞬间从针落可闻的寂静,变成了堪比菜市场的喧闹海洋。一群衣衫不整、钗环凌乱的后宫女子,激动地在地上扑腾着,尖叫着,欢呼着,泪流满面地互相拥抱庆祝,场面混乱又震撼。
顾珩:……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摄政王,此刻看着眼前这如同邪教聚会现场般的混乱景象,握着萧钰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素来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和错愕的裂痕。这…又是什么新的宫廷仪式
而被顾珩紧紧握住手、刚刚经历了身份被戳破、被当众告白、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的萧钰,被这山呼海啸般的答应他震得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羞愤、窘迫、秘密被这群女人从头围观到尾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般轰然冲上头顶!
萧!锦!瑟!
萧钰的脸红得几乎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猛地甩开顾珩的手(没甩掉),朝着地上那群还在手舞足蹈的女人,发出了登基以来最响亮的、几乎掀翻屋顶的咆哮:
给朕滚出去——!!!
终章
三个月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家名为椒房殿的火锅酒楼盛大开业。
鞭炮震天响,红绸漫天飞。与别家酒楼掌柜伙计迎客不同,这家店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一群身着华服、气质出众、笑容却格外接地气的女子。
曾经的贵妃萧锦瑟,一身利落的绛红骑装改良裙,亲自当起了跑堂,嗓门洪亮:天字一号厢房!精品鸳鸯锅一份!毛肚三盘!鸭血两份!王美人的秘制蘸料多放蒜泥香油!
指挥若定,颇有当年统领六宫的风范。
德妃沈静姝坐镇柜台,面前摆着改良过的客流统计表和菜品销售分析图,戴着水晶磨片眼镜,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如电,精准地核对着每一笔账目,严肃认真的样子仿佛在批阅奏章。巳时三刻至午时正,客流峰值,牛羊肉消耗同比增三成,需补货。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淑妃柳如烟则成了椒房殿的金字招牌。她坐在雅致的大堂一角,面前小几上放着精致的茶具,一边优雅地品着香茗,一边对着围拢过来的食客和好奇的百姓,慢条斯理地讲述着本店特色鸳鸯锅的由来。…这一红一白,相得益彰,犹如阴阳和谐,龙凤呈祥。红汤热烈奔放,白汤温润滋养,恰似世间至情至性,刚柔并济…
她声音温软,娓娓道来,硬是把一锅涮菜提升到了文化哲学的高度,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纷纷下单。
贤妃李婉容躲在二楼最安静的雅间里,面前摊着笔墨纸砚。她的小话本《冷面王爷的掌心娇》早已完结,如今正应广大食客(主要是女客)要求,激情创作番外《椒房逸事:帝后与他们的红娘火锅》,笔走龙蛇,灵感如泉涌,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傻笑。
至于那位贡献了秘制火锅底料的前御膳房美人王才人,此刻正叉着腰在后厨指点江山,锅气蒸腾中,她中气十足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嘈杂:火候!火候懂不懂!毛肚七上八下!鸭血要冷锅下!那个谁!料碟按我写的配方调!敢偷工减料扣你工钱!
前世因克扣食材被罚的憋屈,如今在氤氲的麻辣鲜香中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椒房殿生意火爆,三层楼座无虚席。独特的汤底、新鲜的食材、加上这传奇般的前皇家女子创业天团的噱头,让它迅速风靡京城,成为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趋之若鹜的打卡圣地。那热腾腾、红白分明的鸳鸯锅,更成了京中最时兴的象征。
就在椒房殿开业半月余,生意最红火的一个傍晚,一辆极其低调却难掩华贵的青呢马车停在了店门口。护卫无声散开,清场。
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是一位身着玄色绣金蟠龙常服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无俦,正是摄政王顾珩。只是此刻,他脸上惯有的冷冽冰霜早已消融,眉宇间带着一种温润的平和。他站定,极其自然地转身,朝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戴着凤纹玉镯、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紧接着,一个身着明艳宫装长裙的女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扶下车。裙摆迤逦,绣着栩栩如生的金凤。墨发如云,只以一支简洁却贵不可言的凤钗绾起。褪去了龙袍的威严,洗尽了少年的刻意伪装,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张清丽绝伦、带着几分英气与无限风华的容颜。正是恢复女儿身的萧钰。
两人携手而立,一个冷峻威严中透着化不开的温柔,一个明艳端丽中带着新生的光彩,宛如一对璧人。
店内喧闹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门口这耀眼的一对身上。贵妃萧锦瑟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带着姐妹们就要上前行礼。
顾珩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她们。他牵着萧钰的手,走到店门前。早有内侍恭敬地捧上一幅盖着明黄绸布的长匾。
顾珩看向萧锦瑟等人,素来冷冽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浅却真挚的笑意。他朗声道:诸位红娘,保媒之功,无以为报。
他示意内侍揭开绸布。
金光璀璨!四个龙飞凤舞、力透匾额的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天下第一红娘锅!
落款赫然是二人的私印!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善意的哄笑。
萧钰也笑了,眉眼弯弯,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媚。她看向她的前妻们,声音清越:朕与王爷大婚在即,喜酒,定让诸位姐妹饮个痛快!
顾珩含笑补充,目光扫过那热气腾腾、红白翻滚的店内景象,意有所指:至于这谢媒之礼…双倍鸳鸯锅底,管够。
好——!!!
以萧锦瑟为首的前·后宫红娘创业团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掌声。淑妃掩唇轻笑,德妃推了推眼镜,贤妃激动地在小本本上疯狂记录,王美人在后厨叉腰大喊:听到没!陛下和王爷要双倍锅底!快!备料!最好的!
夕阳的金辉洒满椒房殿的匾额,也洒在门前这一群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火锅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在整条朱雀大街,辛辣,滚烫,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和蓬勃的生命力。
雅间内,精致的红泥小炉上,特制的龙凤呈祥鸳鸯锅咕嘟咕嘟翻滚着。一边是红艳如火、椒香扑鼻的麻辣汤底,一边是醇厚乳白、鲜香四溢的菌菇浓汤。
萧钰褪去了繁复的礼服,只着一身舒适的常服,与同样换了便装的顾珩相对而坐。她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翻腾的红汤中熟练地涮了几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放进了顾珩面前的料碟里。
尝尝,王美人改良了十三次的秘制麻辣底料,说是用了西域新来的几种椒,香而不燥。她的声音带着笑,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珩看着碟子里那片裹着红油和芝麻的羊肉,又抬眸看向她。褪去了朝堂的锋芒与帝王的伪装,此刻的她,鲜活、生动,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娇憨。他拿起筷子,夹起那片羊肉,却没有立刻放入口中,而是蘸了蘸她特意为他调好的、加了更多香油的料碟。
嗯。他应了一声,将羊肉送入口中。麻辣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而热烈,一如…眼前这个人。
看着他被辣得微微蹙眉却依旧从容咽下的样子,萧钰忍不住笑出声,连忙将自己面前温好的梨花白推到他手边。
顾珩端起酒杯,却没有喝。他的目光越过氤氲的锅气,落在她含笑的眼睛里,那深潭般的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专注。
江山为聘,我已做到。他低沉的声音在火锅的咕嘟声中格外清晰,余生为诺,萧钰,你可愿信我
锅中的红汤翻滚着热烈的浪花,白汤氤氲着温润的雾气,交融在升腾的蒸汽里,不分彼此。
萧钰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眼底一片温暖而坚定的星芒。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隔着小小的桌案,轻轻覆在了他执着酒杯的手背上。指尖微暖,带着一丝属于火锅的温度,也带着千钧的承诺。
顾珩反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紧紧握住。力道坚定,仿佛握住了整个余生。
窗外,是京城繁华的万家灯火,是椒房殿鼎沸的欢声笑语,是她们亲手开创的、充满烟火气的崭新天地。
窗内,鸳鸯锅底依旧热烈地翻滚着,红与白,炽烈与温柔,如同他们交握的手,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