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拿到五百万拆迁房那天,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房产证塞给了我弟。
她拉着我的手,笑得慈祥。
闺女,妈知道你孝顺,照顾我十五年辛苦了。
但这房子得给你弟,他要娶媳妇。
我弟在一旁得意地朝我挑眉:姐,以后我给你养老。
我抽出手,也笑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阳光养老院吗我妈的床位,现在就可以入住了。
01
油腻的饭菜香混杂着廉价的香烟味,熏得我太阳穴一阵阵发紧。
客厅里挤满了人,全是所谓的亲戚。
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喜气洋洋的笑容,嘴里说着一模一样的、恭维我妈赵秀娥的话。
秀娥啊,你可算熬出头了!
这老破小一拆,直接变五百万,一步登天啊!
还是强子有福气,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我妈赵秀娥坐在轮椅上,被这群人簇拥在中心,像个登基的女皇。
她满面红光,十五年的病容似乎都被这从天而降的财富冲刷干净了。
她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红色的房产证,仿佛攥着全世界。
我站在人群最外围,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我那个游手好闲了二十五年的弟弟林强,此刻正站在我妈身边,挺着他那被啤酒灌出来的肚腩,下巴抬得能戳到天花板。
他一只手搭在我妈的轮椅上,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去摸那本房产证,眼神里的贪婪和得意,毫不掩饰。
终于,我妈在享受够了所有人的瞩目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她朝我招手,声音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温情。
晚晚,过来,到妈这儿来。
亲戚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审视,有同情,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十五年了。
从我十四岁那年,她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下半身瘫痪开始,我的人生就定格在了这间不足六十平米的老房子里。
我退了学。
我放弃了所有朋友。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给她端屎端尿,翻身按摩,洗衣做饭。
我最好的十五年青春,都耗在了她腐烂的病痛和永无止境的抱怨里。
她拉住我的手,那只常年不见阳光的手,冰冷又粗糙。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意。
闺女,妈知道你孝顺,照顾我十五年辛苦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真诚。
没有。
只有算计和理所当然。
她顿了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吊到了最高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本价值五百万的房产证,郑重其事地塞进了我弟林强的手里。
但这房子得给你弟,他要娶媳妇。
一句话,轻飘飘的,将我十五年的付出,彻底抹杀。
林强一把抢过房产证,紧紧抱在怀里,冲着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姐,以后我给你养老。
他那语气,像是在赏我一口饭吃。
周围的亲戚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附和声。
秀娥真是明事理!儿子才是家里的根啊!
就是,闺女总是要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
林晚啊,你可得体谅你妈和你弟,你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弟有出息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
一句句,一声声,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麻木。
我看着我妈那张笑得菊花一样的脸,看着我弟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周围亲戚们虚伪的表演。
我内心那根紧绷了十五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我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我妈抓着我的手。
我抽出手,看着他们,也笑了。
那笑容一定很诡异,因为我妈脸上的慈祥瞬间凝固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解锁,找到了一个号码。
我按下了拨号键,还特意打开了免提。
电话接通的嘟声,在嘈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解地看着我。
喂,是阳光养老院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是的,请问您是
我盯着我妈已经开始发白的脸,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我是预定了VIP床位的林晚,我母亲赵秀娥的床位,现在就可以入住了。
费用我半年前就全款结清了。
02
林晚,你疯了!你要造反吗
我妈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我弟林强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暴戾。
你个贱人!你说什么你敢把我妈送走,我今天就打死你!
他扬起巴掌,就要朝我脸上扇过来。
周围的人一窝蜂地涌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林晚,你这是干什么啊!快给你妈道歉!
不孝女啊!这是要遭天谴的!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把亲妈送养老院呢,那是什么地方!
我妈坐在轮椅上,开始哭天抢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啊!丧尽天良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
早知道你这么狠心,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我看着眼前这副众生相,只觉得无比可笑。
我孤立无援。
我被所有人指责。
我像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罪人,正在接受他们的公开审判。
林强的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因为门口传来了清晰的门铃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越过人群,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护工,身后还停着一辆印有阳光养老院字样的白色商务车。
林晚小姐吗我们来接赵秀娥女士了。
护工专业的态度,让屋里所有人都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林强彻底被激怒了,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再次向我冲来,推搡着我。
滚!都给我滚!谁敢动我妈一下试试!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一阵闷痛。
但我没有躲。
我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份用透明文件袋装着的文件。
我扬手,将那份文件直接甩在了林强的脸上。
看清楚再动手。
纸张散落一地。
林强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几个大字——《赡养监护协议》。
亲戚里有识字的,凑过去念了出来。
……监护人林晚,对被监护人赵秀娥的医疗、养老等一切事宜,拥有最终决定权……
……被监护人赵秀娥自愿签署本协议,承诺……
林强一把抓起那份协议,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我妈赵秀娥歪歪扭扭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
日期是三年前。
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妈的哭嚎声也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像是见了鬼。
我掸了掸身上被弄皱的衣服,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妈,你忘了
三年前,你急性肾衰竭住院,怕我撂挑子不管你,哭着喊着求我,主动签的这份协议。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说,以后你的一切都听我的安排,只要我肯继续照顾你。
怎么,今天拿到五百万的房子,就不认账了
我妈的脸,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份协议,是她亲手递给我的刀。
是她为了安抚我,为了让我继续做牛做马,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牢笼。
她以为那只是一张废纸,是我对她愚孝的证明。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张纸会成为我反击的武器。
我对那两个已经看明白情况的护工点了点头。
可以了,麻烦你们,把我母亲‘请’上车。
护工很专业,他们无视了林强的怒吼和亲戚们的阻拦,一左一右,熟练地将还在哭闹挣扎的赵秀娥从轮椅上抬了起来,稳稳地送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隔绝了她最后一声绝望的咒骂。
整个世界,清净了。
03
我妈被送走后的第二天,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林强在所有的家族群、小区业主群、甚至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的群里,开始了疯狂的表演。
他把我塑造成一个为了霸占家产,不惜将瘫痪亲妈送进地狱集中营的恶毒女儿。
他发的文字添油加醋,极具煽动性。
我姐林晚,禽兽不如!照顾我妈十五年就是为了图我们家这套拆迁房!现在眼看房子到手无望,就把我可怜的妈扔进了养老院等死!
那养老院是什么地方进去就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我妈下半辈子完了!
亲戚们也纷纷下场,为他的说辞作证。
三姑说:是啊,我亲眼看见的,林晚那丫头,当场就翻脸了,那眼神,冷的哟!
六婆说:秀娥命苦啊,养了这么个白眼狼,连儿子结婚的房子都要抢!
他们把我描绘成一个冷血、贪婪、不孝的怪物。
很快,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无数个陌生号码发来辱骂的短信。
你怎么不去死
祝你出门被车撞死,你这种人不配活着!
你妈养你这么大,你连狗都不如!
电话也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咒骂。
林强更是找人拍了母亲在养老院以泪洗面的视频,发到了本地的短视频平台上。
视频里,我妈坐在窗边,眼神空洞,脸上挂着泪痕,看上去确实凄惨无比。
视频配上了悲情的音乐和煽动性的标题:《五百万拆迁房,女儿竟将瘫痪母亲送进养老院,天理何在!》
舆论彻底被点燃了。
评论区里,一片对我喊打喊杀的声音。
我成了方圆十里内,最出名的恶女。
我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网线。
世界再次清净了。
我让他们尽情地表演,把这场戏唱到最高潮。
我知道,他们跳得越高,之后就会摔得越惨。
在舆论发酵到顶峰的第三天下午,我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顾淮,我的大学学长,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早就在办公室等我。
他看到我,眉头紧锁。
晚晚,你还好吗网上的事……
我没事。我打断他,神色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放在他面前。
你才是关键。
顾淮拿起U盘,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里面,是我这几年来,攒下的‘家庭相册’。
U盘里,是我用一支小小的录音笔,记录下来的,我和我妈、我弟的无数次日常对话。
有我妈无数次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承诺晚晚你放心,妈这辈子就指望你,这老房子拆了肯定给你,谁都抢不走。
有我弟林强无数次像个无赖一样,堵在门口伸手要钱的录音。
姐,我跟朋友出去玩,没钱了,你给我转五千。
姐,我谈女朋友手头紧,你再给我转五万,不然我就告诉我妈你偷偷虐待她,让她不给你饭吃!
姐,你那点工资够干嘛的赶紧再去找份兼职啊,不然我跟我妈下个月吃什么
更精彩的,是这次分房前夜,他们母子俩关在房间里,自以为无人听见的悄悄话。
我妈的声音,压得再低,也掩盖不住那份算计和得意。
强子,你放心,房子肯定是你的。你姐那边,我来哄,她那个死脑筋,心软得很,我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她就什么都听我的了。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林强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妈你快点搞定啊,别夜长梦多。拿到房产证,我立马就跟小丽去领证!
我把U盘推向顾淮。
是时候了。
让他们,也听听真相的声音。
04
顾淮的效率很高。
他没有直接把录音扔到网上,那是最低级的做法。
他以林晚女士代理律师的身份,注册了一个官方账号。
他将那些录音,剪辑成了数个精华片段,每一段都配上了清晰的文字说明和时间背景。
然后,他将这些证据,精准地投放到了之前所有攻击过我的平台。
包括那些业主群、家族群,以及那个播放量已经破百万的短视频下面。
没有一句辩解,没有一句咒骂。
只有冰冷的,不容辩驳的,事实。
第一段录音:【母亲的承诺】
赵秀娥:晚晚,妈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和这套老房子。你放心,你照顾妈,妈心里有数,这房子以后就是你的护身符,谁也别想动。
第二段录音:【弟弟的勒索】
林强:姐,我新交的女朋友喜欢一款包,两万八,你赶紧给我转钱。你不给我行,我这就去跟妈说,你昨天喂她吃的饭是凉的,让她罚你跪搓衣板!
第三段录音:【分房前夜的密谋】
赵秀娥:强子,房子给你,你姐那边我来哄,她心软,哭两声就好了。
林强:她要是闹怎么办
赵秀娥(冷笑):她敢她的一切都在我手里攥着呢,离了我,她连饭都吃不上。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姑娘,没工作没朋友,她能闹到哪里去乖乖听话是她唯一的出路。
……
一段段录音,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那些昨天还在骂我不孝女的网友,今天开始疯狂地@我,跟我道歉。
对不起小姐姐,我骂错人了!这对母子才是真正的畜生啊!
我靠,这弟弟是巨婴吗这妈是吸血鬼吧!姐姐快跑!
听吐了,什么叫‘她的一切都在我手里攥着呢’这是亲妈能说出的话
心疼小姐姐十五年,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樊胜美!不,比樊胜美还惨!
之前那个指责我的短视频,评论区彻底沦陷。
无数的网友涌进去,将赵秀娥和林强骂得体无完肤。
白眼狼!
现代版农夫与蛇!
建议查查这弟弟是不是有手有脚,成年了还跟姐姐要钱,简直是社会的败类!
现实生活中的反噬,来得更快。
林强在我们那个老小区的业主群里,被邻居们指名道姓地唾骂。
他一出门,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鄙夷目光。
有人当着他的面,对着地上吐口水。
超市老板拒绝卖东西给他。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他的准岳母家。
对方在看到了那些录音和网上的评论后,当天就杀了过来,不是来理论,是来退婚的。
林强,我们家小丽是嫁过去享福的,不是嫁过去扶贫的!你家这烂摊子,谁爱接谁接!
还有,这婚事,想继续也行,房产证上,必须去掉你妈的名字,只写我女儿一个人的名字!不然免谈!
林强彻底焦头烂额。
他引以为傲的爱情和唾手可得的富贵,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他开始埋怨我妈,要不是她自作聪明,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母子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我妈在养老院里,通过护工的手机看到了这一切。
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犯了高血压,被送进了医务室。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借了护工的电话打给我。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气急败坏的咆哮。
林晚!你这个毒妇!你是不是要毁了我儿子才甘心!啊!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骂累了,才平静地开口。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当初你们母子俩在房间里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这,还只是个开始。
那套房子,你们拿不稳的。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05
林强被准岳母逼得走投无路。
为了稳住这门婚事,他必须尽快在房产证上加上未婚妻的名字。
他揣着那本红色的房产证,兴冲冲地跑去了房管局。
结果,他等来的不是未婚妻的笑脸,而是一盆冷水。
先生,不好意思,您名下这套位于xx路xx号的拆迁安置房,目前已经被财产保全,暂时无法办理任何过户、抵押等交易手续。
工作人员公式化的回答,对林强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当场就懵了,抓着工作人员的胳膊,语无伦次。
什么财产保全为什么!这是我的房子!我的!
先生,请您冷静。是房产的利害关系人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并申请了诉前财产保全。在案件审理结束前,这套房产会被冻结。
林强的大脑一片空白。
利害关系人
诉讼
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名字,就是我。
他冲出房管局,立刻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慌和愤怒。
林晚!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对我的房子做了什么!
听着他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我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你的房子
我轻轻吹了吹茶叶,反问他。
谁告诉你,那是你的房子了
你!房产证上写的是我跟我妈的名字!你凭什么冻结!
就凭,我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重新分割这套拆迁房的财产。
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林强,你以为你拿到房产证,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以为我这十五年,真的就只是个任劳任怨的傻子吗
电话那头,林强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显然被我的话镇住了。
我向法院提交的证据,除了那些让他身败名裂的录音,还有一份更关键,更致命的文件。
——我们家那套老房子的,原始购房合同。
以及,一份来自我父亲生前单位的,抚恤金发放证明。
还有,一张十五年前的,银行转账流水单。
那套老房子,是我爸妈的婚房。
我爸在我十三岁那年,因为工伤事故去世了。
单位赔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那时候我刚成年,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我妈赵秀娥,哄骗我说,这笔钱她先替我保管着,等我长大了再给我。
结果,她转头就用这笔钱,加上家里的一点积蓄,买断了这套房子的产权。
然后,在房产证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她以为我不知道。
她以为当年的事情,早就死无对证。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父亲单位的叔叔,偷偷把抚恤金发放证明的复印件塞给了我,还叮嘱我一定要收好。
她更没有想到,我成年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把当年的那笔转账流水,打印了出来。
这些证据,清清楚楚地证明了——这套老房子的首付款,绝大部分,都来自于我父亲的抚恤金。
而我,作为我父亲唯一的女儿,是这笔抚恤金的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意味着,我对这套拆迁前的老房子,拥有法定的、无可辩驳的继承权和出资份额。
我妈和林强,他们想独吞
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晚……你……你……
林强在电话那头,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彻底傻眼了。
他和他的母亲,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在他们眼里逆来顺受、愚蠢懦弱的我,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留后路了。
我不是绵羊。
我是一条蛰伏了太久的,毒蛇。
现在,我终于露出了我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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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开庭那天,小小的法庭里,挤满了人。
我们家的那些亲戚,一个不落地都来了。
他们不是来支持谁,纯粹是来看我的笑话。
想看看我这个不孝女,是如何在法庭上被法官痛斥,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林强推着我妈赵秀娥的轮椅,从另一侧的门进来。
不过短短半个月,我妈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坦然地回视她,内心平静如水。
法庭上,顾淮作为我的代理律师,条理清晰地向法官陈述了所有事实。
他先是出示了父亲的死亡证明和我的户口本,证明了我们的父女关系。
接着,是那份关键的抚恤金发放证明,和银行转账流水。
然后,是我这十五年来,为我妈支付的,堆起来像小山一样高的医疗费单据、药费发票。
最后,他当庭播放了那几段关键的录音。
赵秀娥和林强无赖的嘴脸,贪婪的算计,清晰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上。
旁听席上的亲戚们,脸色变得异常精彩。
他们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变成了震惊和尴尬。
对方的律师显然也是个老手,他抓住一点,反复辩驳。
审判长,我方当事人赵秀娥女士承认,购房款中确实使用了其已故丈夫的抚恤金。但当时林晚小姐已经成年,她对此事知情且并未反对,应视为她对母亲的赠与行为。
至于林晚小姐照顾母亲十五年,支付医疗费用,这是她作为女儿应尽的法定义务,不能作为分割财产的依据。
赠与
法定义务
这些冰冷的法律条文,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看着被告席上,我妈那张毫无愧色的脸,她甚至还对着她的律师,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轮到我发言。
我站了起来,没有看我妈,也没有看林强。
我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法官。
我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
我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语调,开始讲述。
从我十四岁起,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三件事:我妈的病,做不完的家务,和怎么才能赚到下一笔医药费。
我为了给她省钱,退了学。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妈嫌她来探望我浪费时间,被我妈骂走了。
我一天打三份工,餐厅服务员,超市收银员,晚上还去夜市摆地摊。我最累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因为我妈半夜要翻身,要喝水,一刻也离不了人。
我今年二十九岁,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穿过一件超过两百块的衣服,没有为自己买过一支口红。我所有的钱,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她身上。
而她呢,她是怎么对我的
她嫌我赚钱少,骂我是废物。她把弟弟惹的祸,全都怪在我头上。她用亲情绑架我,榨干我最后一滴血,然后,在我被榨干价值之后,像扔一块垃圾一样,把我扔掉。
我的声音很轻,但法庭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最后看着法官,一字一句地说道:
法官大人,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在向她讨债。
我是在为我死去的父亲,和我死去的、那整整十五年的青春,讨一个公道。
说完,我坐下了。
全场寂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我对着顾淮,轻轻点了点头。
顾淮站起来,向法庭提交了最后一份证据。
审判长,这是我的当事人林晚小姐,近五年来的个人所得税纳税记录,以及她名下一个笔名为‘夜行’的银行账户流水。
这份证据一出,全场哗然。
对方律师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妈和林强,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
顾淮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的当事人林晚,笔名‘夜行’,是一名网络悬疑小说家。她名下有多本畅销作品,并已售出影视版权。她的年收入,早已超过七位数。
她完全有能力,为她的母亲提供最优渥的养老条件。
她之所以一直隐藏自己的收入,之所以让自己过着清贫的生活,只是想看看,在她的母亲和弟弟眼里,她这个人,和这五百万的拆迁款,到底哪个更重要。
现在,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我抬起头,迎向我妈和林强那不敢置信的、充满悔恨的目光。
他们一直以为,我是个穷困潦倒,只能依附他们才能生存的受气包。
他们一直以为,拿走了房子,就等于拿走了我的全部。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
他们亲手推开的,不是一个累赘的保姆。
而是一座他们本可以安安稳稳依靠一辈子的,真正的金山。
0_7
法院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结果毫无悬念。
考虑到我父亲的抚恤金出资情况,以及我这十五年来实际承担的全部赡养责任,法官最终将这套价值五百万的拆迁房产,百分之七十的份额,判给了我。
林强,只分到了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林强当场就瘫软在了地上。
他的婚事,也彻底告吹了。
准岳母一家在得知他只能分到一百五十万,并且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之后,卷走了他之前给的十几万彩礼,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
恶有恶报。
林强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拿着那一百五十万,没有想过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他在那些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学人投资,做什么网络货币,不到半年,就赔得血本无归。
剩下的钱,也被他吃喝嫖赌,挥霍一空。
而我妈赵秀娥,依旧住在阳光养老院里。
养老院的费用,是我在拿到判决后,直接从她那百分之三十的份额里,预付了十年的。
但钱,总有花完的一天。
林强败光了所有钱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亲戚,也早就对她避之不及。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开始频繁地,用养老院的公共电话打给我。
电话里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咒骂,到后来的质问,再到最后的哀求。
晚晚,是妈错了,妈知道错了……
晚晚,你来看妈一眼好不好妈想你了……
晚晚,你原谅妈妈吧,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一次都没有接过。
所有的电话,都由顾淮代为处理。
顾淮告诉我,我妈在养老院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
听到这些,我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波澜。
但那点波澜,很快就被十五年的冰冷和绝望所覆盖。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迟来的忏悔,除了能让她自己心安,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让顾淮转告她一句话。
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没有机会回头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打来过电话。
08
林强在输光了所有钱,又被高利贷追债之后,彻底变成了一个亡命之徒。
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他觉得,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应该是坐拥豪宅,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成功人士。
他开始像一只疯狗一样,报复我。
他先是跑到我新租的公寓楼下,用红色的油漆,在墙上写满了林晚,不孝女,白眼狼,不得好死这样恶毒的话。
我没有与他争吵,直接报了警。
警察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和罚款。
他消停了两天,又开始变本加厉。
他跟踪我,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堵我,嘴里骂着各种污言秽语。
他甚至往我的家门口,泼粪水,扔死老鼠。
我厌烦至极。
我再次报警,并且在顾淮的帮助下,向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法律禁止他靠近我一百米的范围。
林强被彻底逼急了。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撬开了我家的门锁。
他以为我不在家,企图进来偷点值钱的东西。
他不知道,在我家客厅的角落里,早就安装了高清的监控摄像头。
他鬼鬼祟祟,翻箱倒柜的丑态,被拍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手机APP上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眼神冰冷。
我没有立刻报警。
我把这段视频,直接发给了顾淮。
第二天,顾淮拿着这段视频,找到了正在一家小网吧里躲债的林强。
顾淮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你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入室盗窃未遂,争取宽大处理,或许能判个缓刑。
第二,我替林晚报警,证据确凿,你不仅要坐牢,还会留下案底,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林强看着视频里自己的脸,彻底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抱着顾淮的腿,痛哭流涕,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我姐,让她放过我这一次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给她当牛做马都行!
顾淮打开了手机免提。
我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当初你耀武扬威,想打死我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当初你和你妈一起算计我,想把我吃干抹净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
林强,路是你自己走的,苦果,也该由你自己尝。
电话那头,只剩下林强绝望的哭嚎。
最终,他选择了自首。
因为入室盗窃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这个纠缠了我前半生的噩梦,终于,被我亲手送进了他该去的地方。
09
林强入狱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妈赵秀娥。
她一夜之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彻底瘫倒在了病床上。
她求养老院的护工,无论如何都要联系到我。
她说,她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我。
我犹豫了很久。
我不想再见到她,不想再被她影响我的情绪。
但顾淮劝我:去见一面吧,就当是为你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最终,我还是在顾淮的陪同下,去了那家我只在电话里联系过的阳光养老院。
这是我们母女决裂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衰败的气味。
她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
看到我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伸出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朝我探过来。
晚晚……你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有上前。
我只是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她。
看到我身边的顾淮,她似乎有些畏惧,但还是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上了年头的旧木盒子。
她把盒子递给我,老泪纵横。
晚晚,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爸……
妈这辈子,都被那该死的重男轻女思想给害了……妈糊涂啊……
她断断续续地忏悔着,眼泪淌过她深刻的皱纹。
我看着她这副惨状,心里那块已经结了冰的地方,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但不忍,不代表原谅。
我走上前,接过了那个木盒子。
盒子里,是我父亲生前唯一留下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年轻。
照片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里,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满了她一生的偏执和错误。
信的最后,她求我。
晚晚,强子是你唯一的弟弟,等他出来,你拉他一把,别让他走上绝路……妈求你了……
我默默地收起了盒子和信。
然后,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他的人生,该由他自己负责。
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他的提款机。
我顿了顿,补充道。
我会按月支付你在这里的基础养老费用,直到你生命的尽头。这是我作为女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我们之间,也仅此而已了。
说完,我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和顾淮一起,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病房。
身后,传来了她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恸哭。
10
我卖掉了那套承载了我太多痛苦回忆的房子。
我分到的百分之七十,加上我自己这些年写作的积蓄,让我在一个全新的、温暖的南方沿海城市,全款买下了一套带露台的大平层。
房子装修的那天,顾淮特意飞过来陪我。
他站在洒满阳光的露台上,看着我,笑着说:
我早就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夜行’啊。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从你第一本小说出版开始,我就是你的忠实读者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包裹。
原来,在我最孤独,最黑暗的那些岁月里,一直有那么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我,欣赏着我。
顾淮向我表白了。
在那个海风习习的傍晚。
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告诉他,我想先为自己,真真正正地活一段时间。
他理解我,并且支持我。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创作中。
我把我的经历,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觉醒,都写进了我的新书里。
那本书,成了我所有作品里,最成功的一本。
它很快被改编成了影视剧,火遍了全国。
我第一次,以作家夜行的身份,站在了新书发布会的聚光灯下。
我穿着得体的长裙,化着精致的妆容,自信,从容,侃侃而谈。
我不再是那个围着厨房和病床打转,满身油烟味和药味的林晚。
我是作家,夜行。
有记者站起来提问:
夜行老师,我们发现,您的每一本小说里,似乎都有一个坚韧不拔,向死而生的女主角。请问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我握着话筒,看着台下无数闪烁的灯光,笑了。
因为我始终相信,每个女人,都该是自己人生的,唯一主角。
这句话,是我对我那死去的十五年青春的告别。
也是我对我光芒万丈的未来的,宣言。
11
一年后。
林强出狱了。
他辗转打听到了我的新地址,找上了门。
我没有见他。
我只是让小区的保安,把他请了出去。
他没有学历,没有技术,还有案底,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最后,只能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出卖苦力。
他终于,也尝到了我当年为了赚钱,一天打三份工的苦。
他偶尔会去养老院看我妈。
顾淮说,每次他去,母子俩都是相对无言,坐上十几分钟,就匆匆离开。
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恨和沉默。
那些曾经对我落井下石,指着我鼻子骂的亲戚,在从新闻上看到我如今功成名就之后,又开始想方设法地联系我。
他们在我小说的评论区留言,在我的社交媒体下攀关系。
晚晚啊,我是你三姑啊,你出息了,姑姑真为你高兴!
林晚,还记得六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有空回老家看看啊!
我看着那些虚伪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我让助理,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拉黑。
我的世界,不需要这些人的存在。
顾淮告诉我,我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她时常在清醒的时候,拉着护工的手念叨。
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贪心……如果我把房子给了晚晚……
现在,我们一家人,该有多好啊……
强子不会坐牢,晚晚也不会不认我……我该有外孙抱了……
听到这些,我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我只是让顾淮,以我的名义,再帮她多请一个一对一的护工,让她最后的日子,能过得体面一点。
仅此而已。
我的反击,从来不是为了享受报复的快感。
而是为了斩断那些束缚在我身上的,有毒的锁链,为了赢得我自己的新生。
他们的结局,是他们自己一次次选择的结果,与我无关。
我不会再被他们的任何消息,所影响。
我真正做到了,内心的平静和自由。
我和顾淮一起去希腊旅行。
在圣托里尼的蓝顶白墙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爱琴海的日落。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魂的自由。
12
我妈是在一个冬天的清晨,走的。
很平静,没有痛苦。
顾淮帮我处理了所有的后事。
葬礼我没有出席。
我只是让他,把骨灰和我父亲的,安葬在了一起。
整理遗物的时候,顾淮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她写给我的第二封信。
这封信里,不再是苍白的忏悔和无力的请求。
通篇,都是回忆。
回忆我小时候,扎着羊角辫,跟在她身后喊妈妈的样子。
回忆我第一次得三好学生奖状时,她比我还高兴的样子。
回忆我父亲还在世时,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划船的快乐时光。
信的最后,她写道:
晚晚,是妈妈被猪油蒙了心,是那些陈旧腐朽的思想,毁了妈妈,也毁了我们的家。如果有来生,妈妈一定好好爱你。
不要记恨妈妈,你要好好生活,要幸福。
看着那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我对她的恨,在这一刻,似乎也随着她的离去,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无尽的唏嘘。
信的末尾还附了一句,说她名下那百分之三十房款剩下的钱,都留给了我,算是她对我最后的补偿。
我查了一下,那笔钱还剩下二十多万。
我以她的名义,把这笔钱,全部捐给了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基金会。
希望,能帮助到更多像曾经的我一样,深陷泥潭的女孩子。
我站在我父亲的墓前,轻轻放上了一束白色的雏菊。
旁边,是我母亲的新墓碑。
照片上的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笑得温婉。
冬日的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梢,洒在我的身上,带着一丝暖意。
顾淮从身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靠着他,轻声说:
爸,妈,都结束了。
我很好。
是的。
都结束了。
这是一个关于结束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我,林晚,真正开始的故事。
前方的路,阳光万里,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