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我没有去银行。
我直接打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但我不是去咨询法律的。
走出律所,我手里多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陈默,私家侦探」。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
反锁房门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陈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查三件事。」
「第一,我哥江磊睿,最近有没有参与什么大额投资,或者接触过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第二,一个叫‘龙兴社’的组织,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放高利贷的。」
「第三,我哥的女朋友,林薇薇,她的全部背景,包括她的家庭,社会关系,以及她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资金往来。」
电话那头的陈默沉默了片刻,报出了一个数字。
「定金五十万,事成之后再付五十万。三天之内,给你结果。」
「成交。」我没有丝毫犹豫。
一百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用这一百万,买一个真相,买一个自由,太值了。
挂了电话,我泡在酒店的浴缸里,感受着热水包裹全身。
这几天积压的疲惫和愤怒,仿佛都随着水汽蒸腾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家人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
他们真的以为,血缘是万能的枷锁吗
接下来的三天,我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手机关机,社交软件全部下线。
我知道,家里现在肯定已经翻了天。
他们会疯狂地给我打电话,会去银行查我的交易记录,甚至会报警说我失踪。
但没关系。
只要他们找不到我,我就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我在等,等陈默的消息。
等那把可以斩断所有枷锁的利剑。
第三天傍晚,陈默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江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发到你邮箱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友情提示一下,内容可能有点超出你的想象,做好心理准备。」
8
我打开电脑,点开了陈默发来的加密文件。
里面是几十页的调查报告和一堆附件,包括照片、录音和聊天记录截图。
我一页一页地看下去,脸色越来越白,手脚也越来越冷。
陈默说得没错,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恶毒和肮脏。
首先,关于江磊睿。
他根本没有参与任何投资,更没有被人骗。
他最近最大的开销,就是给林薇薇买了一个十万块的爱马仕包。
他确实有欠债,但不是高利贷,而是各大平台的网贷和信用卡,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万。
他用这些钱,全部花在了林薇薇身上。
其次,关于「龙兴社」。
纯属子虚乌有。
陈默查遍了本市所有的灰色地带,根本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那张所谓的「借条」,就是林薇薇在网上找模板,让江磊睿照着抄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关于林薇薇。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
她根本不是什么家境普通的乖乖女。
她的父亲因为诈骗入狱,母亲是个赌徒,她从小就在谎言和算计中长大。
她接近江磊睿,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在和我哥交往的同时,还和本市一个有名的演二代纠缠不清。
附件里,是她和那个演二代的聊天记录。
「亲爱的,再忍耐一下,等我从那个傻子家捞到五千万,我们就去环游世界。」
「他妹妹就是个刚中奖的暴发户,蠢得要死,他全家都跟猪一样,很好对付。」
「他哥就是个舔狗,我说什么他都信。让他演一出苦情戏,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悲情男主角了,笑死我了。」
「等钱到手,我就把他甩了。那种废物,给我提鞋都不配。」
录音里,是她和她母亲的通话。
「妈,你别去赌了！等我拿到钱,给你三百万,够你后半辈子花了！」
「放心吧,江家那几个人,都被我玩得团团转。那个江念念,已经被她家里人逼得快疯了,很快就会妥协了。」
「到时候,五千万到手,江磊睿那个傻子还以为我是为了他才这么做,肯定会对我们家感恩戴德。」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
一场由林薇薇导演,我全家人倾情出演配合,只为骗取我五千万的惊天大戏。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被蒙在鼓里的观众。
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笑了。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为他们感到悲哀,我是为我自己。
为我曾经对他们抱有的那最后一丝幻想。
现在,幻想破灭了。
9
我擦干眼泪,重新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陈先生,我需要你再帮我做几件事。」
「第一,帮我租一个足够大的废弃仓库。」
「第二,帮我找两个看起来足够凶狠,演技足够好的演员。」
「第三,帮我准备全套的录音和投影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对了最好多找几个身手好的保镖,我怕场面会失控。」
陈默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平静地回答：「江小姐,你要求的这些服务,价格不菲。」
「钱不是问题。」我打断他,「我只要结果。」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我换上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给我爸发了一条短信。
「钱我准备好了,五千万,一分不少。但是我信不过你们,也信不过那些放贷的。」
「让他们的人,带上借条原件,到城西的七号仓库来。我要亲眼看着钱交到他们手里,确保我哥以后不会再有麻烦。」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没有接。
我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不要打电话,我怕被监听。明天下午三点,七号仓库,过时不候。」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到嘴的五千万,他们不可能放弃。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来到了仓库。
陈默和他的团队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几十个隐藏的摄像头,正对着仓库中央。巨大的白色幕布,挂在正对门口的墙上。
陈默把一个微型耳机递给我。
「江小姐,一切就绪。我的团队会在隔壁的监控室,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保镖们就在门外,你一句话,他们就会冲进来。」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下午三点整,仓库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我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
我爸,我妈,江磊睿,林薇薇。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脸横肉,戴着墨镜和金链子的壮汉。
那演技,浮夸得让人发笑。
他们走进仓库,看到只有我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贪婪而放松的笑容。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
10
「念念！你总算想通了！」
我妈第一个冲上来,想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过。
她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钱呢准备好了吗」
我指了指身旁的一个黑色行李箱。
那两个「演员」立刻上前,想要打开箱子。
「等等。」
我开口道,「借条原件呢」
林薇薇立刻从江磊睿身后走出来,从包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其中一个壮汉。
壮汉接过借条,朝我扬了扬,声音粗犷。
「钱货两清,这是规矩。」
我点了点头,看向江磊睿。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低着头,一副愧疚又无奈的样子。
林薇薇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
「没事的,阿睿,很快就都过去了。」
她又转向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念念,谢谢你。谢谢你救了阿睿,救了我们这个家。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
多感人啊。
要不是我知道真相,我恐怕真的会被她这奥斯卡级别的演技所打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我说。
那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朝我走来。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行李箱的那一刻。
我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亲爱的,再忍耐一下。等我从那个傻子家捞到五千万,我们就去环游世界。」
林薇薇甜腻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音响,响彻整个仓库。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紧接着,仓库正中的巨大幕布亮了起来。
上面投射出的,是她和那个富二代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
是她和她母亲算计我家的通话录音,是她嘲笑江磊睿是舔狗,是废物的那些恶毒言语。
证据,一条一条,清晰无比。
整个仓库,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薇薇那得意的声音,还在一遍遍地回荡。
「江磊睿那个傻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江磊睿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他死死地掐住林薇薇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吼。
「贱人！你敢骗我！我杀了你！」
11
场面瞬间失控。
林薇薇被掐得翻起了白眼,手脚乱蹬。
我爸妈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冲上去拉扯江磊睿。
那两个假扮高利贷的演员,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就想跑。
仓库大门突然被拉开,陈默带着几个黑衣保镖堵住了出口。
演员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就是收钱办事的群演啊！」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再也没有对这个家的眷恋。
江磊睿最终被我爸妈死死拉开,林薇薇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脸上满是惊恐和怨毒。
江磊睿的世界崩塌了。
他心心念念的爱情,是一场骗局。
他舍命维护的女人,把他当成一个傻子。
他为此不惜逼迫自己的亲妹妹,结果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绝望。
「妹......我......」
我没有理他。
我走到我爸妈面前。
他们看着我,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羞愧和难堪。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是忘恩负义,六亲不认吗」
我妈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低下头,不敢看我。
「为了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债务,你们囚禁我,威胁我,逼迫我。」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信了,如果我真的把那五千万给了她,我们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你们的儿子,会被人骗得人财两空,一无所有。而你们,就是帮凶。」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扎入到他们的耳朵里。
我走到江磊睿面前。
「哥,你总说我自私。可是,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你就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毒手。我们两个,到底谁更自私」
江磊睿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最后,我看着瘫在地上的林薇薇。
「报警吧。」我对陈默说。
林薇薇听到「报警」两个字,猛地抬起头,连滚带爬地过来想抱我的腿。
「不要！念念！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笑了,「我可高攀不起。」
警察很快就来了。
林薇薇和那两个演员,因为涉嫌诈骗和勒索,被直接带走。
仓库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
相对无言。
良久,我爸叹了口气,声音苍老了十岁。
「念念,是爸妈错了。」
我妈也流着泪说：「我们......我们鬼迷心窍了......」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这不是鬼迷心窍。这是贪婪。」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地上。
「这里面有五十万。够你们付这套房子的贷款,剩下的,够你们安度晚年。」
「从今天起,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我们之间,除了法律上的血缘关系,再无其他。」
我顿了顿,看向江磊睿。
「至于你,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你欠的那些网贷,你自己想办法还。这是你为你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价。」
说完,我转身,向仓库外走去。
身后,是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我爸一声声的「念念」。
我没有回头。
走出仓库,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感觉像是获得了一场新生。
我的一个亿,给我上了人生中最昂贵,也最重要的一课。
血缘有时比纸还薄,而人心有时比墨还黑。
今天过后,我的人生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