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聿白结婚五年,是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
一场车祸后,他突然失忆,记忆停在三年前,只记得他死去的白月光。
他抱着温柔的骨灰盒,将我赶出主卧,用看仇人的眼神骂我鸠占鹊巢。
他所有的家人朋友都来劝我大度,说他只是病了。
苏瓷,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逼我恨你。
我顺从地点头,默默收拾行李搬去客房。
没人知道,三年前,是我催眠了他,植入了我们相爱的虚假记忆。
如今催眠失效,不过是游戏重开。
01
沈聿白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
VIP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作的滴滴声和窗外的雨声。
我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叉起一块递到他唇边。
他没有张嘴,那双曾盛满对我的爱意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陌生和审视。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脆弱。
我握着水果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我是苏瓷,你的妻子。
妻子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目光却猛地被床头柜上的一个白玉骨灰盒攫住。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坐起身,不顾身后还在输液的针头,一把将那个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到指节泛白。
柔柔……他喃喃低语,眼眶瞬间红了。
下一秒,他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苏瓷我记起来了,害死柔柔的那个女人。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准你碰我的东西
我平静地看着他:沈聿白,温柔已经去世三年了。这三年,一直是我陪着你。
闭嘴!他厉声打断我,胸口剧烈起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是你趁我最痛苦的时候鸠占鹊巢!
他抱着骨灰盒,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滚出去。
02
我被赶出了病房。
沈聿白的母亲,我的婆婆陈佩云女士,拉着我的手,满脸歉意。
小瓷啊,你别往心里去。聿白他刚醒,脑子还不清楚,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记忆紊乱了。
她拍着我的手背,语重心长:他现在只记得温柔,你多担待些。等他病好了,自然会记起你的好。
沈聿白最好的兄弟陆洲,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伯母,您就别安慰她了。我看阿白现在清醒得很。有些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阿白的生活里。
他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我心里。
陈佩云瞪了他一眼:陆洲,怎么说话呢!
陆洲嗤笑一声,没再继续。
我垂下眼,声音放得很轻:妈,我明白。他只是病了,我会等他好起来的。
我表现得像一个深明大义、委曲求全的妻子。
陈佩云满意地叹了口气,又进去安抚她情绪激动的儿子了。
陆洲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苏瓷,我不管你三年前用了什么手段嫁给阿白,现在他醒了,记起柔柔了。我劝你识相点,自己离开。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陆先生,我是沈聿白法律上的妻子。在我放弃这个身份之前,谁也无权让我离开。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他,他脸色一沉,还想说什么,病房里突然传来沈聿白暴怒的吼声和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们冲进去,看到沈聿白将我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包括我亲手为他熬的汤。
他猩红着眼,指着我,对陈佩云吼道:让她滚!我不想再看到她!有她没我!
03
我顺从地滚了。
从主卧搬到了客房。
沈聿白出院那天,拒绝坐我的车,是陆洲接他回来的。
偌大的别墅,因为男主人的归来,气氛变得冰冷而压抑。
我准备了一桌他从前最爱吃的菜,他却看都未看一眼,径直走上二楼,将自己和温柔的骨灰盒锁在了主卧。
晚餐时,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旁。
陈佩云打来电话,依旧是那套说辞:小瓷,聿白情绪还不稳定,你多包容。男人嘛,心里总有个白月光,何况温柔已经不在了,你跟一个逝去的人计较什么呢
我知道了,妈。我挂了电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计较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计较。
尤其是一个被我亲手写死的角色。
没错,温柔的存在,连同沈聿白对她那段撕心裂肺的爱恋,都是我三年前植入他记忆里的。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主攻催眠治疗。
三年前,沈聿白因为家族内斗,遭遇背叛,患上严重的PTSD,情感认知功能几乎完全丧失。
我受他父亲所托,为他治疗。
为了重新激活他的情感,我为他构建了一个完美的、不存在的初恋——温柔。
我让他爱上她,然后又让他失去她。
巨大的爱与痛,成功将他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而我,苏瓷,则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温柔陪伴、不离不弃,最终让他放下过去、爱上我的女人。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治疗,也是一场豪赌。
我赌赢了。
我们结婚五年,相爱五年。
只是我没想到,一场车祸带来的脑部创伤,竟会精准地格式化了我为他植入的后半段爱上苏瓷的记忆,却保留了前半段挚爱温柔的设定。
他现在不是失忆,而是记忆回档到了游戏的中途。
也好。
靠虚假记忆得来的爱,终究不牢靠。
沈聿白,这一次,我要你清醒地,完完整整地,再爱上我一次。
04
游戏重开的第一步,是让他重新认识我。
我请来了我的导师,国际顶尖的脑科专家兼心理学家,李斯特教授,来为沈聿白做全面的检查和后续治疗。
我向所有人介绍:这是我特地从国外请来的李教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沈聿白坐在沙发上,怀里依旧抱着那个骨灰盒,冷漠地看着我们,像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陆洲则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什么会下毒的蛇蝎妇人。
李斯特教授是个风趣的德国老头,他看了看沈聿白,又看了看我,用我们才懂的德语低声说:Cici,你这次玩得有点大。
我回以微笑:教授,人生需要挑战。
检查过程很不顺利。
沈聿白极度抗拒,尤其是对我。
我不需要治疗,我没病!有病的是她!他指着我,情绪激动,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李斯特教授摊了摊手,对我示意他无能为力。
我走到沈聿白面前,在他厌恶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沈聿白,我声音很轻,你不想知道温柔是怎么死的吗
他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我。
我继续说:你记忆里,她是为了救你,死于一场绑架案。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场绑架案的细节,你还记得多少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这是我设置的记忆盲区。
为了让他从伤痛中走出来,我模糊了温柔之死的具体过程,只留下了结果和情绪。
现在,这成了我最好的钩子。
配合治疗,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会帮你,找回关于她的一切。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05
治疗开始了。
李斯特教授的方案是场景重现和认知引导。
而我,作为他最厌恶的人,自然成了最好的刺激源。
第一个治疗场景,定在了一家画廊。
根据我设定的记忆,沈聿白和温柔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家画廊。
那天,温柔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一幅名为《初光》的画前,美得像一道光。
我到的时候,沈聿白和陆洲已经在了。
沈聿白站在那幅《初光》前,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怀念。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陆洲走到我身边,冷嘲热讽:苏瓷,你来这里做什么自取其辱吗这里是阿白和柔柔开始的地方,不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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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另一面墙。
那里挂着一幅风格截然不同的画,色彩浓烈,笔触疯狂,充满了绝望和挣扎,名为《焚心》。
沈聿白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皱眉看了过来。
就在这时,画廊老板,一个和我颇有交情的艺术家,走了过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S!你可算来了!这幅《焚心》挂出来半个月,问的人不少,但没一个能说出它的精髓。
他看向沈聿白,笑着介绍:沈总,这位就是《焚心》的作者,国际知名的神秘画家,S。
沈聿白和陆洲都愣住了。
我拿下墨镜,对着沈聿白微微一笑:沈先生,你好。我是S,也是苏瓷。
沈聿白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恨之入骨、认定是靠手段上位的女人,会有这样一面。
06  沈聿白的表情很精彩,震惊、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陆洲更是像见了鬼一样:你……你是S不可能!S从不露面,你怎么可能是……
画廊老板适时地补充:S小姐一向低调。沈总,陆少,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我看着沈聿白,他怀里依然抱着那个骨灰盒,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沈先生似乎很喜欢《初光》我明知故问。
他抿紧了唇,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戒备更深了。
我走到《初光》面前,淡淡道:这幅画,构图模仿莫奈,光影处理得不错,但匠气太重,缺少灵魂。是一副不错的商业作品,但称不上艺术。
你懂什么!沈聿白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你不配评价它!
哦我挑了挑眉,那你觉得,它好在哪里
他被我问住了,只能说出一些空泛的词:它……它很美,很纯粹,就像……
就像温柔。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笑了笑,转向我的那幅《焚心》。
真正的艺术,是情感的宣泄,是灵魂的呐喊。比如这幅,画的是一个人被烈火焚烧心脏的痛苦,每一笔都是挣扎。
我的目光落在沈聿白脸上:沈先生,你失去挚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他脸色煞白,抱着骨灰盒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陆洲冲过来挡在我面前:苏瓷,你够了!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刺激他吗
陆先生,我看着他,眼神冰冷,这是治疗。李教授说过,想要重建,必先打破。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该让他直面痛苦,而不是像你这样,让他抱着一个幻影,沉溺在过去。
我的话让陆洲哑口无言。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对画廊老板说:这幅画,不卖了。
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我拿起一把裁纸刀,干脆利落地,将那幅价值千万的《焚心》,划成了两半。
已经宣泄过的情感,就没必要再挂着供人观赏了。
我扔下裁纸刀,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沈聿白都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打结的乱麻。
很好,游戏的第一步,棋子落下。
我要的不是让他记起我,而是让他对我这个人,产生强烈的好奇。
07
接下来的几天,沈聿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我只有赤裸裸的恨意。
他会看我,在我出现在客厅、花园、餐厅时,用一种探究的、审视的、甚至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
他不再把我当成一个只会依附于他的菟丝花,而是一个……危险的未知。
这正是我想要的。
李斯特教授的第二次治疗,安排在了马场。
根据我植入的记忆,温柔是个马术高手,英姿飒爽。沈聿白曾在这里,看她骑着一匹白马,如同女王般巡视她的领地。
我到的时候,沈聿白正在驯马师的指导下,笨拙地学习着如何接近一匹温顺的母马。
他显然没什么经验,动作僵硬,神情紧张。
陆洲在一旁,不时地提起温柔当年的风采,言语间满是对我的鄙夷。
柔柔当年第一次来,不到半小时就征服了这里最烈的马王‘风暴’。不像某些人,恐怕连马都不敢靠近吧。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我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戴着手套,径直走向马厩深处。
陆洲以为我怕了,嗤笑一声。
沈聿白也皱起了眉,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几分钟后,一阵骚动从马厩传来。
马场的工作人员惊慌地跑出来:不好了!‘赤焰’跑出来了!
赤焰是马场新来的纯血马,性子暴烈,无人能驯服,已经踢伤了好几个驯马师。
话音刚落,一匹枣红色的烈马如同火焰般冲了出来,在场地上疯狂地奔跑嘶鸣。
众人纷纷躲避。
沈聿白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骨灰盒,脸色发白。
就在一片混乱中,我骑着那匹名为赤焰的烈马,从他们面前风驰电掣而过。
马儿在我的驾驭下,不再暴躁,反而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我俯身贴着马背,长发在风中飞扬,与赤焰融为一体。
我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勒停马,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我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沈聿白。
沈先生,我勾起唇角,要不要比一场
他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样子。
自信,张扬,充满了生命力。
和那个需要他保护、温柔似水的温柔,截然不同。
08
沈聿白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陆洲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不仅会骑马,还能驾驭最烈的赤焰。
苏瓷,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懒得理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跑来的驯马师,动作行云流水。
我走到沈聿白面前,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骨灰盒抱得更紧了。
这个动作取悦了我。
他在怕我。
或者说,他在怕这个他完全不了解的苏瓷。
看来沈先生不感兴趣。我擦了擦手套上的灰,也对,抱着骨灰盒,确实不方便骑马。
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耸耸肩,只是觉得,一个大男人,总抱着个盒子,缅怀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挺可悲的。
你闭嘴!不准你侮辱柔柔!他激动地低吼,眼眶又红了。
我侮辱她了吗我歪了歪头,笑得无辜,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沈聿白,你爱的是你记忆里的温柔,还是这个冰冷的盒子
你根本不懂我和柔柔的感情!
我的确不懂。我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我只知道,如果我爱的人死了,我会把他记在心里,然后带着他的份,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像你这样,把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一个抱着骨灰盒的可怜虫。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离开。
身后,传来陆洲气急败坏的怒骂和沈聿白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他用来自我麻痹的保护壳。
痛是必然的。
但只有痛,才能让他清醒。
回到家,我刚换好衣服,李斯特教授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Cici,你今天太冒险了。他一脸严肃,直接的言语刺激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甚至让他产生暴力倾向。
教授,温和的治疗对他没用。我倒了一杯红酒,走到落地窗前,他的世界里只有黑白,我必须用最浓烈的色彩,才能在他灰白的世界里,画上一笔。
李斯特教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是在治疗他,还是在驯服他
我晃了晃杯中的酒,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有什么区别吗
09
那天之后,沈聿白开始失眠。
深夜,我常常能听到他在主卧里烦躁走动的声音。
有一次,我起夜喝水,看到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没有抱着那个骨灰盒。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显得他格外孤寂。
他看到了我,眼神复杂,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转身离开。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开始动摇了。
第三次治疗,我没有让李斯特教授安排。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菜,没有一道是沈聿白爱吃的。
全是我自己喜欢的,酸、辣、鲜、香。
他下楼时,看到的就是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吃得津津有味。
他皱着眉,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坐下。
管家想为他重新准备餐食,被我拦下了。
不用了,王叔。家里以后就按我的口味来。我夹了一筷子水煮鱼,慢悠悠地说,毕竟,这个家现在是我做主。
沈聿白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苏瓷,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沈先生,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让助理拿来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结婚五年来,沈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我嫁给你之前,沈氏因为内斗,股价大跌,濒临破产。这五年,在我的帮助下,沈氏的市值翻了十倍。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至少有一半,是我挣回来的。
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震惊的脸。
你住的房子,开的车子,甚至你给你那‘白月光’买的这块墓地,花的都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所以,我靠回椅背,双手环胸,笑得像个女王,我只是吃点自己喜欢吃的菜,过分吗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报表,手在微微颤抖。
他一直以为,我是个依附他而生的女人。
他从未想过,这个他鄙夷唾弃的女人,才是撑起他整个商业帝国背后的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言语刺激,都让他感到震撼和……挫败。
10
沈聿白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抱着温柔的骨灰盒睡觉。
管家王叔告诉我,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了一整夜的文件。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他走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近我。
那些……都是你做的他声音干涩,手里捏着一份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项目策划案。
那是我三年前主导的一个并购案,是沈氏起死回生的关键一战。
是。我没有回头,专心对付着手里的花枝。
为什么他问。
我剪下一支开得最盛的红玫瑰,转身递给他。
因为我爱你。
我直白得不带任何掩饰。
他像是被那朵玫瑰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不可能!他立刻反驳,像是要说服自己,你爱的是沈家的钱!
如果我爱钱,我把玫瑰插进花瓶里,淡淡道,三年前,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大可以卷走公司仅剩的流动资金,远走高飞。何必费尽心力,把它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他哑口无言。
是啊,逻辑上说不通。
一个拜金的女人,不会在船快沉的时候,选择留下来当船长。
我……不信。他固执地说,但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拍了拍手上的土,事实就是,沈聿白,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你连抱着骨灰盒怀念旧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转身准备回屋。
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温柔……他艰难地开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阳光下,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他终于开始怀疑那段被我设定好的记忆了。
我勾起唇角,知道时机到了。
想知道可以。我朝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今晚十点,来我房间。
11
夜里十点,客房的门被准时敲响。
我打开门,沈聿白站在门口,神情紧绷,像一只闯入未知领域的困兽。
他没有抱那个骨灰盒。
我侧身让他进来。
我的房间和我的人一样,风格简约,带着一丝冷调的香薰味。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喜欢用蕾丝和粉色装饰主卧的苏瓷截然不同。
坐。我指了指沙发。
他僵硬地坐下,身体离我远远的。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不是他喜欢的茶,也不是酒。
你想知道温柔的死因我开门见山。
他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在你记忆里,温柔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陷入回忆。
她……很美好。他声音放得很轻,善良,温柔,像天使一样。她喜欢穿白裙子,喜欢画画,喜欢骑马……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虔诚。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
那么,我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假的呢你所谓的‘白月光’,根本不存在。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被触及了逆鳞。
你胡说!苏瓷,你为了让我忘记她,真是不择手段!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判断。
我打开平板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三年前,沈聿白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样子。
那是他患上严重PTSD时的录像。
画外音,是我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地在进行催眠引导。
……现在,你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叫温柔,穿着白裙子,站在一幅画前……
视频里我的声音,和他记忆里的画面,完美重合。
沈聿白的脸,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书架,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催眠……是你……他的声音在发抖,我的记忆……是你植入的
不完全是。我关掉视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为你创造了一个‘引子’,一个让你重新产生情感连接的‘锚点’。温柔,就是那个锚点。
至于你和她之间的故事,那些细节,那些情感,都是你自己的大脑,根据我的引导,自行补完的。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所以,沈聿白,你爱的不是温柔。你爱的,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完美的、拯救了你的‘神’。
而我,我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是创造了那个‘神’的人。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神里是天崩地裂般的破碎和绝望。
12
不……不可能……
沈聿白喃喃自语,像是要用这三个字来抵抗整个世界的崩塌。
他猛地推开我,冲出了房间。
我听到他跑回主卧,然后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最后,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
我知道,他在找。
找任何能证明温柔真实存在过的证据。
但他找不到。
因为那个人,那段情,从一开始,就是我精心编织的一场梦。
我没有去打扰他。
摧毁一个人的信仰,需要给他时间去消化残骸。
第二天,沈聿白没有下楼。
第三天,也是。
王叔很担心,敲门也没人应。
我让王叔拿来备用钥匙,打开了主卧的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绝望。
沈聿白倒在地上,身边全是空酒瓶。
他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双眼空洞,怀里……依然抱着那个骨灰盒。
看到我进来,他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是恨。
是你……都是你……他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你这个骗子!疯子!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醉酒和虚弱,又摔了回去。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我是骗子,是疯子。我承认得坦然,但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我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
沈聿白,你好好看看,三年前,是谁把你从地狱里拉出来的是我!
在你众叛亲离,变成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活死人时,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除了叹气和放弃,还为你做过什么
是我,苏瓷!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耗尽心血,才把你那个破碎的灵魂,一点点拼凑起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眼里的恨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痛苦。
我宁愿……他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我宁愿死在那时候。
是吗我松开他,站起身,声音冷了下去,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
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扔在他面前。
给你两个选择。一,像个懦夫一样,死在这里,给你那虚假的爱情陪葬。二,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走出这个房间,去看看你亲手打下的江山,然后,想想到底该怎么面对我这个‘骗子’。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骨灰盒里,装的是宠物店买的猫砂。
门在我身后关上。
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