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夜急诊
林漾站在市一院急诊楼前时,睫毛上的雪粒正簌簌往下掉。她怀里揣着保温桶,手冻得发红,却还是把桶抱得很紧,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今天是沈砚白转正后的第一个夜班,她熬了三个小时给他炖了排骨藕汤。汤在保温桶里冒着
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让急诊楼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都柔和了几分。
急诊大厅永远像个战场。林漾刚推开玻璃门,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得踉跄。穿白大褂的身影风一样掠过去,白球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医生!三号床血压掉了!
肾上腺素准备!
林漾僵在原地,保温桶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烫着胸口。她看见沈砚白的白大褂下摆翻飞,像只折了翼的鸟,在走廊尽头拐了弯就不见了。
她记得高三那年的雪夜,也是这样冷。沈砚白把她堵在教学楼后的银杏树下,呼出的白气拂过她的鼻尖,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林漾,等我考上医学院,等我穿上白大褂,就娶你。
那天他给她买的草莓糖葫芦,糖衣在嘴里化得发黏,甜得她舌尖发麻。她踮脚把糖葫芦举到他嘴边,看他咬下去时,睫毛上沾着的雪粒掉进她的眼睛里,凉丝丝的,却比糖还甜。
家属让一让!护士推着抢救车跑过去,林漾被撞得后退半步,保温桶在怀里晃了晃,溅出的汤烫红了手背。
她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晃眼,像一只窥视的眼睛。林漾看见沈砚白的影子在玻璃窗上晃动,他在做胸外按压,肩膀微微起伏,白大褂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渍,暗红的一块,像朵丑陋的花。
她想起上个月他生日,她订了蛋糕等他到凌晨。他回来时带着一身消毒水味,累得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倒在沙发上就睡。她给他盖毯子时,发现他后颈有道新鲜的划痕,结痂的血黏在衣领上。
是抢救时被家属抓的。第二天他轻描淡写地说,给她煎蛋的手却在发抖。
林漾转身走出急诊大厅,雪还在下,落在保温桶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她坐在台阶上,把桶抱在膝盖上,汤的温度一点点散掉,像她心里慢慢冷下去的期待。
凌晨两点,抢救室的灯灭了。沈砚白走出来时,口罩挂在下巴上,眼底泛着青黑。他看见台阶上缩成一团的林漾,脚步顿了顿,快步走过来。
怎么不进去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手背上的青筋还在跳。
林漾把保温桶递给他,声音有点闷:汤可能凉了。
沈砚白接过桶,指尖触到她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缩:怎么不戴手套
忘了。
他没再说话,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排骨汤已经结了层薄油,藕块沉在底下,像被遗弃的月亮。他忽然蹲下来,把林漾的手揣进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
口袋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特有的、让她安心的皂角香。他的手很热,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冻得发僵的指尖,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下个月我轮休,他低头看着她,睫毛上还沾着疲惫,带你去看场电影。
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高三那年,他们偷偷溜出学校看的那场老电影,散场时他在黑暗里牵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好啊,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我想看爱情片。
他笑了,胸腔的震动传到她的耳朵里,像小时候听的摇篮曲。看完电影,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糖霜饼干。
2
钢笔与票根
林漾在急诊台捡到那支钢笔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得满地金黄。
那天她来给沈砚白送换洗衣物,护士站乱糟糟的,病历本堆得像座小山。她帮着整理时,钢笔从一本病历的夹层里滚出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是支普通的黑色水笔,笔帽磨得有些发亮。林漾捡起来时,指尖触到笔帽顶端的刻痕,心里忽然一动。
她把笔帽凑到眼前,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看。刻痕很淡,像是用小刀一点点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一个漾字,藏在品牌logo的缝隙里。
眼眶忽然就热了。
这是沈砚白的钢笔。高三时他总用这支笔刷题,笔帽上的漆被他啃得斑驳。有次她恶作剧,趁他睡着,用圆规尖在笔帽上刻了自己的名字。他发现后气得追了她半条走廊,却再也没换过这支笔。
找什么呢沈砚白走过来,白大褂上还带着手术室的寒气。
林漾把钢笔藏在身后,心跳得像擂鼓:没什么。
他挑眉,伸手挠她的胳肢窝,她痒得尖叫,钢笔啪嗒掉在地上。沈砚白弯腰去捡,看见笔帽上的刻痕时,动作顿了顿。
还留着啊林漾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把钢笔揣进白大褂口袋,指尖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漾字,声音很轻:一直带着。
那天晚上,林漾翻沈砚白的病历本时,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张泛黄的纸片。是张电影票根,边角都磨圆了,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是五年前的日期。
那是他们偷偷去看的那场老电影。她记得沈砚白看完后,在票根背面写了什么,当时她凑过去看,被他按住了脑袋。
林漾把票根对着台灯,昏黄的光透过薄薄的纸片,显出一行娟秀的字迹——要和沈医生看一万次落日。
是她的字。十七岁的林漾,总觉得未来像条铺着糖霜的路,只要跟着沈砚白走,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场景。沈砚白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出来,女孩笑靥如花,踮脚给他整理了领带。林漾躲在树后,看见沈砚白没有躲开,阳光落在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是心外科的实习生,沈砚白回来时,看见她坐在沙发上,主动解释,今天帮了个大忙,请她喝了杯咖啡。
林漾把票根夹回病历本,指尖冰凉:哦。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漾漾,别胡思乱想。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漾闭上眼,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发疼。
3
热汤与血渍
林漾开始频繁地往医院跑。
有时是送早餐,有时是送换洗衣物,有时只是想看看他。她总在休息室等他,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圈圈转,像在数着他们之间越来越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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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白越来越忙。手术一台接一台,会诊一个接一个,常常是林漾炖好的汤凉透了,还等不到他的人影。
沈医生,3床家属又在闹了。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
沈砚白刚脱下沾血的手术服,闻言皱了皱眉,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走。林漾追出去,看见3床的家属正指着护士的鼻子骂,唾沫星子溅了护士一脸。
您爱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已经请了全院会诊...沈砚白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复杂我看你们就是庸医!家属猛地推了沈砚白一把,他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治疗车,药瓶碎了一地。
林漾冲过去,挡在沈砚白面前:你凭什么打人
家属愣了一下,随即更凶了: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是他...林漾的话没说完,被沈砚白拉住了。他把她护在身后,声音依旧平静:抱歉,让您受惊了。关于治疗方案,我们再详细沟通一下。
那天晚上,林漾给沈砚白处理伤口时,眼泪掉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的手肘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染红了她的指尖。
别担心,小伤。他笑着捏她的脸,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疲惫。
林漾吸了吸鼻子,把碘伏棉签按在他的伤口上:沈砚白,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他沉默了。病房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很轻:漾漾,你知道吗今天抢救的那个病人,才二十四岁,和你一样大。
林漾的动作顿了顿。
他女朋友在外面哭,说他们下周就要订婚了。沈砚白看着窗外,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我握着他的手,感觉他的体温一点点变冷,那种无力感,比刀割还疼。
林漾忽然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很稳,像擂鼓一样敲在她的心上。
沈砚白,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们也订婚吧。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推开她,眼神躲闪:漾漾,再等等。等我忙完这阵子...
等多久林漾打断他,眼泪掉得更凶了,等你头发白了等我走不动路了
沈砚白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林漾做了个梦。梦见沈砚白穿着白大褂,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她拼命想抓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白大褂上沾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红色的花。
4
口罩与诊断书
流感季来得猝不及防。
医院里人满为患,沈砚白几乎是以院为家。林漾给他送东西时,常常在走廊里看见他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像个笨拙的宇航员,隔着厚厚的玻璃,连笑容都模糊不清。
沈医生,你都三天没合眼了。小护士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疼地递过一杯咖啡。
沈砚白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他想起林漾给他泡的蜂蜜水,甜得恰到好处,像她的笑。
我没事。他摆摆手,转身走进隔离病房。
林漾在外面等了五个小时,才看见沈砚白从隔离病房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勒出深深的红痕,像条丑陋的蚯蚓。
漾漾,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伸手想碰她的脸,又猛地缩了回去,离我远点,怕传染给你。
林漾没动,只是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砚白,你瘦了。
他笑了笑,想揉揉她的头发,最终只是把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等这波流感过去了,我就带你去看海。
真的林漾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他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那天晚上,林漾帮沈砚白整理白大褂时,从口袋里掉出一张纸。
是张诊断书。
晚期胃癌四个字,像四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漾的眼睛里。日期是半个月前,正是他送红裙子女孩回家的那天。
林漾的手抖得厉害,诊断书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想起沈砚白最近总是食欲不振,想起他偷偷吃胃药,想起他躲闪的眼神...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忙碌和疲惫,都是因为这个。
沈砚白推门进来时,看见林漾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那张诊断书,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漾漾...他的声音发颤,想走过去,却像被钉在原地。
林漾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砚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林漾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沈砚白,你把我当什么了外人吗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我不想你看着我疼,不想你看着我掉头发,不想你看着我变成一个怪物!
我不怕!林漾冲过去,抱住他,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沈砚白,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一个人扛着!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发顶,烫得她心尖发疼。
漾漾,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我食言了。
林漾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没关系,沈砚白,没关系。我们一起扛,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抱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5
糖霜与碎星
沈砚白开始化疗。
曾经乌黑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变得很瘦,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林漾搬去和他住,每天给他煲汤,陪他散步,给他读故事。她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他,把所有的恐惧和难过都藏在笑容后面。
漾漾,我想吃糖霜饼干。沈砚白靠在沙发上,声音虚弱。
林漾眼睛一亮:好,我马上去买。
她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老板认识她,笑着说:小姑娘,又给男朋友买啊
林漾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高三那年,沈砚白就是在这里给她买的草莓糖葫芦,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尝到了糖霜饼干的味道,甜得让她想哭。
回去的路上,林漾看见广场上有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一脸幸福,新郎穿着笔挺的西装,温柔地看着她。
林漾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想起沈砚白说过,等他穿上白大褂,就娶她。现在他穿上了白大褂,却再也穿不上西装了。
回到家时,沈砚白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漾轻轻走过去,把糖霜饼干放在他手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只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浓密。他的嘴唇干裂,林漾伸出手,想给他涂点润唇膏,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沈砚白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笑了笑:回来了。
嗯。林漾点点头,把饼干递给他,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他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糖霜掉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撒了一把碎星星。
漾漾,他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认真得让人心疼,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活着。
林漾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不许说胡话。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还要陪我看一万次落日呢。
沈砚白笑了,眼角有泪光闪动。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微弱的心跳。
漾漾,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甜的事。
林漾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心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沈砚白,她的声音哽咽,我也是。
那天傍晚,沈砚白靠在窗边,看着天边的落日。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漾漾,你看,今天的落日真美。
林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他的头发已经很稀疏了,能摸到光滑的头皮。
嗯,真美。
沈砚白转过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漾漾,等我。
林漾点点头,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林漾坐在地上,抱着沈砚白渐渐变冷的身体,手里还攥着一块糖霜饼干。糖霜掉在地上,和眼泪混在一起,甜得发苦。
6
番外
女儿陆念晞五岁那年,成了院子里的小霸王。她继承了苏念的灵动眉眼,却偏偏学了陆时衍的沉稳性子,唯独在抢秋千时,会露出和妈妈如出一辙的狡黠。
这天傍晚,苏念正在画室修改新绘本的草稿,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争执声。她探头出去,只见陆念晞正叉着腰,仰头瞪着比她高半个头的小男孩:这是我爸爸做的秋千,你要荡得经过我同意!
小男孩委屈地瘪嘴:可你已经荡了好久了……
那也不行。陆念晞奶声奶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念刚想出声调解,身后忽然传来低笑。陆时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刚买的草莓蛋糕——今天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随她吧。他从身后轻轻环住苏念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像你,护短。
苏念拍开他的手,转身瞪他:明明是像你,霸道得很。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晚饭时,陆念晞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忽然抬头问:爸爸妈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陆时衍挑眉看向苏念,眼底带着笑意。苏念戳了戳女儿的脸颊:就是在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里呀,那时候爸爸……
那时候妈妈闯进了我的房间。陆时衍打断她,语气一本正经,还抱着我说谢谢。
苏念的脸瞬间红了,瞪他:明明是你姑姑忘事!
陆念晞听得眼睛发亮:那你们是不是像童话书里一样,一见钟情
陆时衍夹了块排骨放进女儿碗里,慢悠悠道:算是吧。第一次见你妈妈,她站在客厅里,手里举着钥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那妈妈呢
苏念望着陆时衍,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鬓角已悄悄爬上几根银丝,却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温润。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发梢的水珠,心脏依旧会轻轻一颤。
妈妈呀,她笑着说,妈妈那时候觉得,这个叔叔怎么长得比画里的王子还好看。
陆时衍闻言,喉间溢出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触感温柔得不像话。
夜里哄陆念晞睡着后,苏念靠在床头翻旧相册。翻到他们刚同居时的照片,她忽然笑出声:你看你那时候,穿白衬衫还挽袖子,故意的吧
陆时衍从浴室出来,擦着湿发走过来,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不是故意的,但看到你脸红,是故意多看了几眼。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念的脸又开始发烫。她合上册子,转身钻进他怀里:陆时衍,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只对你。他收紧手臂,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明天周末,带晞晞去游乐园
好啊,她念叨好久了。
深夜的月光透过纱帘,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苏念迷迷糊糊间,感觉陆时衍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低声说:念念,谢谢你。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嘴角带着笑意坠入梦乡。
游乐园里,陆时衍成了专职摄影师。他举着相机,追着陆念晞跑前跑后,镜头里却总忍不住多框进几个苏念的身影:她在棉花糖摊前皱眉选颜色的样子,在旋转木马前仰头笑的样子,在长椅上低头给女儿擦汗的样子……每一个,都想藏进时光里。
陆念晞玩累了,趴在爸爸肩头打瞌睡。苏念走在旁边,看着陆时衍小心翼翼托着女儿的动作,忽然说:我们再生一个吧。
陆时衍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眼里满是惊喜:真的
苏念点头,脸颊微红:晞晞总说孤单,而且……我想再要一个像你的孩子。
陆时衍放下相机,伸手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阳光穿过摩天轮的格子,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好啊,他声音温柔,这次要个像你的小姑娘,让她管着晞晞。
万一还是儿子呢
那就让他护着姐姐和妈妈。
两年后,家里添了个小儿子,取名陆知珩。小家伙完全是陆时衍的翻版,才两岁就学会了皱着眉看文件(其实是撕纸),却会在妈妈画画时,颠颠地跑过去递上画笔,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画。
苏念的新绘本出版那天,出版社办了签售会。陆时衍带着两个孩子来捧场,陆念晞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桌旁,帮妈妈递笔,陆知珩则被爸爸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排队的人群。
签到一半,苏念抬头时,忽然看见陆时衍正举着相机对着她。他站在人群外,阳光落在他身上,像多年前那个初遇的午后,只是眼里的温柔,比那时更盛。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低头继续在绘本上写下:愿我们都能在时光里,找到那个让日子变甜的人。
散场后,陆时衍牵着她的手,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陆念晞,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陆知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累了吗陆时衍问。
苏念摇摇头,侧头看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站在阳台上,头发上还有水珠。
记得。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那时候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傻愣愣的,手里还攥着钥匙不放。
那你那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好看苏念仰头问,带着点小得意。
陆时衍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是,好看得让我忘了问姑姑,为什么会多一个租客。
苏念笑起来,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陆念晞在旁边咦了一声,捂着眼睛:爸爸妈妈又在偷偷亲亲!
陆时衍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牵起苏念的手,继续往家走。
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得正好,晚风拂过,金色的花盘轻轻摇曳。客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着窗台上那盆苏念亲手种的薄荷。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却在一粥一饭、一朝一夕里,酿出了最醇厚的甜。就像苏念常说的,不是因为日子本身甜,而是因为身边有了那个让所有平凡都变得值得的人。
陆时衍低头看了看身边笑靥如花的苏念,又看了看跑在前面追逐蝴蝶的孩子们,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抵就是这样了。
阳光正好,岁月安稳,而他的怀里,永远有属于他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