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像把生锈的锯子,一下下割裂殡仪馆死寂的空气。我,林晚,遗体整容师,刚缝合完一具高坠粉碎的遗体,指尖还残留着福尔马林的冰冷滑腻。值班室的灯管滋滋作响,在刷得惨白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桌上的内线电话猛地炸响。心脏骤然一缩。
喂,值班室。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没有回答。只有电流不稳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耳膜。
沙…沙…
……113……化……新娘……妆……
一个被刻意压扁、拖长的电子音,混杂着电流噪音,断断续续地挤出来。冰冷,没有丝毫起伏,像寒冬腊月地底爬出来的蛇。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什么哪间停尸房几号客人
嘟…嘟…嘟…忙音尖锐。
后背紧贴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发软的双腿。113号冷冻柜那个区域是专门存放警方送来的长期未结案的悬疑遗体！那个需要特殊申请的、独立带密码锁的冷冻区！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值班室的玻璃窗——隔着蒙尘的厚玻璃,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物体正卡在窗缝底下。一张纸！！
手指发颤地抽出那张纸。是殡仪馆标准的遗体处理预约单,可内容却如同噩梦里爬出的毒藤：
遗体接收编号：
D-113
遗体姓名：
（空白）
服务要求：午夜3点前,务必完成新娘妆整容；
妆面：复古正红,头戴白纱；
着装：库房A区第三排第二格,标有S.L的全新白色婚纱；化妆全程播放《婚礼进行曲》。
客户要求：
（空白）
备注：
若未按时完成,柜中客人将拜访你家人。
纸的右下角,用猩红的颜料（散发着我熟悉的防腐剂混合…血浆的气味）,潦草地画着一朵盛开的、滴血的玫瑰。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报警不行！且不说警局离这儿半小时车程,单是拜访家人的威胁……阿婆还在疗养院！
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冰冷的刺痛拉回一丝理智。去,还是不去
库房A区……我确实记得前天刚入库捐赠的一批衣服,其中有一套崭新、精致,甚至有点复古的白色婚纱……上面的标签似乎就是S.L！
恐惧像藤蔓缠紧心脏。但更深的疑惑如同冰锥刺入——谁113号里面冻的是谁！为什么要新娘妆！而且……库房的婚纱是谁准备的！
时间指向凌晨12：30。距离订单要求完成的时间,只剩不到三个小时！
我猛地拉开抽屉,抓起那把防身的强光电筒和最锋利的解剖缝合针,别进裤兜。咬咬牙,推开了通往冷冻区的那扇沉重的、隔绝生死的铁门。
咔嚓。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股更浓烈、混合着消毒水和尘封冰冷气息的风猛地灌出,像死神的叹息。走廊空旷幽深,惨白的节能灯管在头顶延伸,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栅。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吸音的海绵地胶上,发出令人窒息的粘腻声响。
越靠近C区（悬疑冷冻区所在）,温度越低。寒意透过单薄的工作服,蚀骨侵髓。我死死攥着手电筒,指关节泛白。113……113……
终于看到那个标着C区
-
113号
冷冻柜的门牌。它像一个冰冷的墓碑,嵌在一排排金属格门中。那独特的电子密码锁屏幕幽幽亮着蓝光——本应由主管统一管理的门,现在竟然自动解锁了！屏幕上显示着：【准备开启】
强烈的恐惧感如同电流窜过脊椎！这绝不是殡仪馆的系统故障！对方不仅能轻易入侵这里严密的安防系统,甚至连那套神秘的婚纱都能提前放入库房！他（或者它）对我的工作流程、对殡仪馆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
嗡……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气泵声,厚重的金属柜门缓缓向侧面滑开。冰冷的白色雾气瞬间涌出,缭绕升腾,带着冻肉的刺骨腥气,扑了我满头满脸。
我屏住呼吸,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劈开迷雾的利剑,猛地刺入冰冷的白雾之中！
光柱瞬间定格！
冷冻柜深处,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静静地悬在那里,眼睑微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冻结了。
不是警方档案里那些面目全非或高度腐败的尸体。那张脸,出乎意料的……完整、清晰。
一张我刻骨铭心、却又久远得如同前世的脸！
沈琳！
我高中的班长！那个十年前毕业旅行时,在荒村废弃旅馆里,离奇坠楼身亡、尸体遍寻不获,最后被宣告疑为自杀的沈琳！
她的死亡早已盖棺定论！警方档案尘封多年！她…她的遗体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十年了！保存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冻柜里十年！面容却诡异得如同只是睡着！那双微微合拢的眼睛下,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特有的细微茸毛！这怎么可能！
手电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光柱胡乱地跳动,映亮了旁边金属壁上一个清晰的标签：D-113
-
来源：西郊山林无名女尸,发现日期：2023.9.15
2023年9月15日那不过就是一年前！警方记录里,这具遗体发现时已经白骨化！是作为无名尸送来长期冷冻等待认领的！
眼前这张脸,和我记忆里高中时沈琳的模样……不！绝对不对劲！
强烈到顶点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我猛地转身想逃！但就在转身的瞬间——
啪嗒。
一个冰凉、僵硬的东西,轻轻搭在了我的脚踝上。
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飞速褪去,眼前发黑。我猛地低头——
没有手！冷冻柜依旧白雾缭绕,沈琳（或者只是酷似她的遗体）苍白的手依旧规矩地交叠放在腹部。是我……太紧张踩到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
不对！
脚踝上那瞬间的冰冷僵硬触感,清晰得可怕！像…像是冻僵的手指戳了一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发出空洞的回响。强忍着尖叫的冲动,我弯腰捡起手电筒,冰冷金属外壳刺骨的寒意让我指尖一麻。
不能逃！那份该死的订单！还有备注上那个滴血的玫瑰！
光柱重新聚焦到113柜内那张酷似沈琳的脸上。太像了……眉眼,轮廓,甚至那种沉静得有些忧郁的气质都像！但近距离观察,怪异感更重。皮肤的质感……不像是长久冷冻后的干瘪僵硬,反而……过于新鲜了像是刚死不久,被精心清洗冷冻保存的状态。
为什么为什么警方的记录写着白骨化一年前的尸体怎么可能这样
除非……那白骨和眼前这具根本不是同一具！这个沈琳是伪造的伪造一具和她一模一样的遗体！目的呢
头皮阵阵发麻。理智告诉我必须立刻报警！但订单备注如同毒蛇缠绕在颈间——
拜访你家人……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想先通知疗养院加强安保……屏幕上刺眼的无服务格像一记重锤砸下！冷冻区是地下二层,信号被彻底屏蔽！有人掐断了这最后的生路！
该死！
铃铃铃……铃铃铃……
空荡冰冷的走廊里,值班室内线电话的铃声如同催命符再次炸响！比之前更急促,更尖利！仿佛下一秒电话线那头的人就要从听筒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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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几乎要炸裂！我拔腿冲回值班室,一把抓起话筒,巨大的恐惧让我声音嘶哑：喂！
叮……咚咚……
熟悉的《婚礼进行曲》旋律突兀地响起！空洞华丽,带着教堂回音效果的电子合成音,就这样通过电话线,蛮横地灌进我的耳朵！没有言语,只有这首循环播放的、本该代表祝福的乐曲,在死寂的午夜殡仪馆里,扭曲成最阴森的诅咒！
时间！订单要求播放《婚礼进行曲》！这是提醒！是警告！也是嘲弄！
距离凌晨3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巨大的压力化作一声低吼,我狠狠摔下电话,转身再次冲向113号冷柜。眼角的湿润是泪水还是恐惧的汗
妆！化！必须化！先稳住对方！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手套,像是奔赴刑场的死囚。推开柜门,那冰冷僵硬的手……确实还在原位。
库房A区。那套标着S.L的白色婚纱静静躺在防尘袋里。华丽得诡异,蕾丝精细,裙摆铺陈如雪,却散发着一股陌生的、绝非崭新衣物的淡淡霉尘和……极其微弱的血腥气！胸口别着一朵新鲜的红玫瑰——鲜红欲滴,与订单上画的滴血玫瑰别无二致！
搬来移动担架床,用尽全身力气拖出柜里冰冷的新娘。她的身体沉重冰冷得像块寒铁。我几乎是爬着将她抬到旁边的化妆推床上。
开始缝合不,遗体几乎是完好的……除了……
为了化妆顺畅,我需要固定头部。轻轻托起下颌调整角度……职业本能让我习惯性检查颈部——
窒息！舌骨断裂几乎是缢吊死者的标志！
……完好！
颈部皮肤冰冷细腻,喉结……等等！
没有明显的绳索勒痕,没有舌骨的损伤触感！这绝不是吊死的人！甚至……不是自然或意外死亡的常见状态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冲进脑海：她真的是自然死亡后保存的吗！
时间紧迫。我压下巨大的惊疑,打开工具包。粉底、腮红、唇膏……在冰冷的尸体上涂抹描绘。复古正红的唇膏浓郁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头纱,是订单要求的轻薄白纱,覆盖在光洁冰冷的额头上,半遮住紧闭的双眼。
《婚礼进行曲》的音乐不知从哪里幽幽传来,飘荡在偌大的冷冻间,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套上那件精心准备的白色婚纱。尺寸刚刚好,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繁复的蕾丝花边衬着毫无生机的雪白皮肤,华丽与死亡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就在我弯腰为她别上头纱的最后一刻,化妆推床侧面的强光灯,角度恰好地照亮了她交叠在腹部、被婚纱袖口微微遮住的左手——
无名指上！
一个闪闪发亮的钻戒！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至少两克拉以上的钻石！
钻石戒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十年前沈琳只是个高中生！家境普通！十年后以无名尸身份出现在冷冻柜,保存状态诡异,手指上却戴着昂贵的钻戒这完全不符合任何逻辑！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那戒指的款式……那戒指的款式！和我一个月前在市中心最高档珠宝店永恒星的橱窗里看到的那款价值一百多万的限量版命运之结……一模一样！
当时多看了几眼是因为……因为……
我僵硬地抬起头,看向房间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表面反光的金属工具箱。工具箱光滑如镜的表面,模糊地映出我此刻惊恐的脸。
就在我的无名指上！为了庆祝我获得市里遗体整容大赛一等奖,我那开医疗器械公司、平日对我严苛少言的父亲,破天荒地送了我一件礼物——一枚做工精致小巧的铂金戒指,虽然不镶钻,但内侧刻着我的名字缩写L.W。而永恒星那枚昂贵钻戒的宣传册上,内侧刻字的位置,设计师别出心裁地用一个极小的纠缠的同心结代替了刻字！
当时吸引我注意的,正是这个细节！
眼前这具酷似沈琳的遗体手上戴的命运之结,内侧……会不会也有同心结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测瞬间成型,冷得我浑身血液都像要凝固：这一切可能不是冲着我记忆中死去的沈琳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伪造遗体昂贵的钻戒父亲送的普通铂金戒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父亲的医疗器械公司他最近一直在接触一批政府招标的……新型尸体冷藏设备！而且他压力巨大,对手似乎非常强劲……
没时间深想！化妆推床上的新娘忽然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被头纱半遮半掩下,本该紧闭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是幻觉！还是……冷冻后恢复环境温度导致的肌肉无意识痉挛！亦或是……更可怕的
时间已逼近凌晨2:58！
嗡……嗡……
一阵微不可闻却持续不断的震动感从化妆推床下方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猛烈敲击金属床板！
头皮轰然炸开！顾不得眼皮是否真的在动,我的手本能地抓向旁边不锈钢推车上的大号血管钳！冰凉的金属质感给了最后一搏的勇气！
我几乎是扑倒在地上,强光手电猛地扫向推床下方——那里是存放一些备用折叠担架和废弃工具的地方,堆满了杂物。
震动的源头,在推床最底部角落里,一个被破旧白布层层包裹的、不规则的长条形物体！
我心脏狂跳,用钳子艰难地扒拉开覆盖的杂物和厚厚的积灰白布——
一只脚！一只裹在破旧迷彩裤下,属于男性的脚！脚上套着一双沾满干涸泥浆和……暗红色血迹的旧军靴！
死人！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疯了一样往外拖那个沉重的物体！灰尘扬起,呛得人咳嗽。白布完全掀开——
一张布满血污、胡子拉碴、因剧烈撞击早已变形但尚可辨认的中年男人的脸！一身沾满泥土枯叶和血迹的户外迷彩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太阳穴上一个血肉模糊的枪孔！贯穿伤！入口小,出口炸裂！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被塞在化妆推床底下是被谁杀的什么时候放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着有点眼熟！那棱角分明的下巴……紧抿的嘴角……
黑哥！
我脑子嗡的一下！黑哥！全名张铁军,曾是市刑侦支队的骨干,脾气火爆但经验丰富。两年前因为追查一个跨省走私大案时,意外追丢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人证（那个案件后来被定性为运输违禁化学药品,但疑点重重）,被处分停职,后来听说离开了警队,郁郁寡欢。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一年前他来找我父亲喝酒,提起他女儿得了很重的病,需要一大笔钱……之后便再无音讯！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太阳穴的枪孔！是谋杀！而且……时间从腐烂程度和血液凝固状态看,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24小时！甚至更短！
所有破碎的线索如同暴风般在脑中疯狂冲撞！
酷似沈琳、十年后诡异出现的新娘；舌骨完好暗示非自杀吊死；戴着的天价钻戒命运之结与我父亲最近争夺的政府冷藏设备招标项目对手公司永恒星科技的商标吻合；以及……现在床下发现的、明显被灭口的停职刑警黑哥（他曾参与调查什么）！
一个几乎能冻住灵魂的冰冷结论清晰浮现：这一切是个精心策划的局！113号柜的无名女尸白骨化报告是假的！这个酷似沈琳、保存完好的遗体,绝对是被人精心放置在这里的道具！目的是……嫁祸！或者胁迫！而目标,很可能就是我父亲！
黑哥的遗体突然出现,就像是被故意留下的证据,或者更确切地说——替罪羊！
来不及细想黑哥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会被灭口！更关键的是——对方处心积虑地把我引到这里来,看到这一切！化这个恐怖的新娘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拍下我操作伪造遗体的过程栽赃我是知情者甚至同谋！
愤怒和寒意交织。我猛地抬头看向停尸间各个角落！天花板的通风口！管道！冷柜的缝隙！一定有监控！
哐当！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是从……113号冷柜方向传来的！
我猛地回头！只见存放沈琳的113号冷藏柜的门,不知何时……自动关闭并重新落锁了！蓝光屏幽幽显示：【锁定：使用结束】
什么意思完成了任务,所以柜子就关闭了客人就送走了那沈琳呢！
我冲向113冷冻柜,用力拍打冰冷的金属门,纹丝不动。密码我根本不知道！刚才门自动开启,现在自动关闭,完全是受远程操控！
哗啦——砰！
外面似乎传来重型车辆驶近然后大力关上车门的声音！凌晨三点！殡仪馆后门！
监控！必须找到证据！
就在我冲向值班室,想把这一切拍下或用电脑搜索可能的无线信号时——值班室的电脑屏幕,居然自己亮了！屏幕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文件夹标志,文件名是：
【给林整容师的新娘贺礼】
颤抖着点开。里面只有一段实时监控录像！画面非常昏暗,带着夜视仪的绿色调,明显是行车记录仪视角！
画面显示：一辆厢式冷藏车正驶入一个光线昏暗、像是废弃工厂后院的地方。后车厢打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看不清面目的人正将一个长条形、被白布包裹的物体（大小形状正是冷冻柜的遗体！）抬下车,小心翼翼地放到另一辆更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冷藏车后厢里！动作谨慎无比！
那黑色冷藏车侧面,一个模糊的银灰色LOGO一闪而过——一个极其复杂、纠缠的环状花纹组成的字母：E（永恒星科技
Eternal
Star
的首字母！）！
果然是永恒星！我父亲的竞标死对头！
就在这时,画面被切换到内景——那辆黑色冷藏车内部！布满精密仪器和各种闪烁的指示灯,巨大的主显示屏上赫然是一个监控画面：冷冻室的113号柜！监控的视角……正对着我刚才为沈琳化妆的推床位置！
镜头微微下移——屏幕下方,那具沈琳的遗体正躺在车厢内的平台上,脸上新娘妆鲜红刺目！更恐怖的是……那张苍白毫无生气的脸上,此刻嘴角似乎被极其专业地处理过……向上拉起了一个诡异无比的……微笑！
监控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码清晰地跳动着：【03：01：15】
凌晨3点01分！订单刚刚结束！他们就完成了接收！
屏幕猛地一黑！一行血红色大字弹了出来：
【您的服务完美落幕,新娘安全抵达新家。为表感谢,附上第二份礼物——请查看桌面右下角抽屉。至于床下的‘垃圾’,请放心,会有人来处理。林小姐,期待下次光临。】
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大脑又骤然冷却！我猛地扑向值班桌右下角那个平常只放些文具的小抽屉！
一把拉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只小小的U盘U盘外壳上用记号笔画着一个熟悉的、滴血的玫瑰图案！
插进电脑！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一个名为【替罪羊的供词】的加密压缩包。输入密码密码是什么！
脑海中灵光乍现！订单！那份订单！上面诡异的空白客户姓名处！还有那个婚纱标签S.L！
我颤抖着在密码框输入：S.L
（沈琳）
密码错误！
再输入：113。
密码错误！
……等等！钻戒！命运之结的标识——同心结（Knot）！
我键入：Knot
嘀嗒。
文件夹解锁了！里面并非什么口供！而是……一张张照片！一张张极其私密、从未公开过的,我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照片！角度刁钻,像被长时间的、隐蔽的镜头偷拍！甚至有我现在在值班室惊恐表情的实时抓拍！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个昏暗房间的墙壁——那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我的照片！而照片正中央,贴着一张放大的、瞳孔因极度痛苦而涣散的男性照片——正是床下黑哥张铁军的脸！照片上方用红油漆写着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单词：
WITNESS（目击者）
原来如此！黑哥根本不是替罪羊！他是目击者！他目击了和我有关的什么事情（也许是沈琳案的后续）,试图调查（也许想向我父亲求助）,结果被灭口了！现在尸体被放到这里,嫁祸给我,或者作为对我父亲的另一种威胁！而我,就是这个局里,用来传递恐慌和证据的棋子！对方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知道我会为了阿婆的安全乖乖听话！利用我作为整容师的便利完成了遗体交接的最后一步！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和恶心攫住心脏！冷汗涔涔而下！对方太了解我！太了解我的软肋和我的父亲！他在监视我！无处不在！
就在此时——冷冻室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拖拽声！紧接着是某种重物在地胶上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要来运走黑哥的尸体灭迹了！
巨大的危机感和屈辱感让我猛地冲进厕所隔间,反锁上门,全身抵住门板！报警手机依然无信号！
黑暗狭窄的厕所隔间仿佛成了世界的孤岛。门外的拖拽声停了,变成一种悉悉索索、令人牙酸的探索声响,在空荡的冷冻区回荡。像大型肉食动物在翻检着猎物的藏身地。
心脏跳到嗓子眼,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放大的喘息和血液流动的轰鸣。
他们会找到这里！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透明的！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裤子口袋里的老式BB机（为了照顾不习惯智能机的阿婆备用的）竟然震了一下！冷冻区根本不可能有信号！
我几乎是颤抖着掏出那个笨重的BB机。小小的屏幕亮着绿光,一行冰冷且完全超乎想象的信息静静躺在那里：
【林晚女士,请查收您父亲赠与的最后的生命礼物。项目名称：L.W基因延续计划。精子冷冻编号：SN：FSL113。储存点：永恒星生物低温库
-
C区113柜。愿您在新世界得到安宁。】
——发送者：K
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精子冷冻SN：FSL113！永恒星！C区113柜！那柜号……和我工作的殡仪馆冷冻区113柜……完全一致！只是后缀不同！
那个订单……113号冷冻柜的新娘…不是沈琳！那张酷似沈琳的脸难道根本就是……一个载体！一个用来储存和转移……我父亲秘密冷冻的……我的遗传物质的载体！永恒星在利用我的遗体整容操作,瞒天过海地转移走这个至关重要的生物样本！
对方要的根本不是我父亲的项目,也不是我这条小命！他（K）要的是控制我和父亲的一切！控制下一代！所谓的新世界！
极致的恐惧化为极致的愤怒！血液彻底冰冷又彻底燃烧！我不是棋子！我是猎物！我的身体、我的血脉、我的未来都成了砝码！
巨大的轰鸣声猛地从后门方向传来！是那辆黑色冷藏车启动开走了！
机会！唯一的逃生机会！趁他们以为我躲在厕所恐惧崩溃的时候！
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隔间门！外面拖拽黑哥尸体的动静似乎也停顿了。通道空无一人！我拔腿朝着唯一通向地面的紧急疏散通道狂奔！金属楼梯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碎裂的心跳上！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外面已是微熹的晨光。殡仪馆的后巷空荡死寂,残留着轮胎急速驶离的烧焦橡胶气味。地上,静静躺着一样东西,在初升的阳光反射下格外刺眼——一个小小的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着黑哥张铁军那部血迹斑斑的老年手机。手机屏幕碎裂,却顽强地亮着,最后显示的是一张模糊但能看出背景地点的照片：城市边缘废弃的东升化工厂！角落里……半张侧脸似乎正是……酷似沈琳的人！
还有一个未发送成功的短信草稿：【林康有鬼！化工厂…】
我父亲林康！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沉闷的破空声！接着是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我惊骇回头！殡仪馆后院隔壁,是阿婆住的那家小型疗养院！我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疗养院小教堂的彩色玻璃穹顶！
此刻！那巨大的彩色玻璃十字架……竟然被不明物体从内部点燃了！猩红刺目的火焰包裹着救赎的象征,像一颗巨大的、燃烧的眼睛,在黎明灰蓝色的天幕下,死死地、无声地注视着我！火焰扭曲变形,隐约勾勒出一个狰狞的……滴血玫瑰的图案！
那张订单……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混合在燃烧的噼啪声中,冰冷地钻进我的耳朵：
游戏,刚刚开始呢。下一次,当‘新娘’需要‘安息’时,我会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