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住祖传修复工作室,我和首富江砚舟签了假结婚协议。
婚后他天天带着赝品瓷器找我鉴宝,摔碎后哀嚎:老婆,求修复!
直到我在他书桌发现一份天价保单——受益人是我名字。
江太太,他把我抵在满墙文物前,现在能修修我的心了吗
林浅夏觉得自己快要被生活逼到墙角了,还是那种一碰就扑簌簌掉灰的老墙角。
窗外,梅雨季黏腻的湿气糊在玻璃上,也糊在她焦躁的心上。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封冰冷的邮件——来自墨韵轩艺术品拍卖行,措辞优雅客气,核心意思却像把淬了冰的锥子:您祖传的拾遗斋古陶瓷修复工作室,我们很有兴趣收购,价格好商量,请于三日内答复。
商量个鬼!林浅夏低声咒骂,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把屏幕戳穿。拾遗斋是爷爷的命,是爸爸半生的心血,更是她大学毕业后一头扎进来就再没想过离开的窝。这间藏在老街深处、门脸不大却堆满时光痕迹的小工作室,空气里常年弥漫着瓷粉、黏合剂和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那是她灵魂的安神香。卖掉除非把她也打成碎片一起论斤称了。
可现实比梅雨季还让人喘不过气。同行恶性压价,高端修复市场被几家资本雄厚的大机构垄断,拾遗斋赖以生存的中小型客户源日渐枯竭。上个月给妈妈交完又一笔昂贵的靶向药费后,工作室账户上的数字,凄凉得连房东催租时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气场的名字:江砚舟。林浅夏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划过接听键时甚至有些发凉。
林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G弦,却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疏离,邮件想必收到了。考虑时间有限,不如我们见面详谈今晚七点,听澜轩,我订好了位置。
不是询问,是通知。林浅夏捏着电话,指关节泛白。江砚舟,本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青年首富,投资版图横跨科技、地产、金融,据说对艺术品收藏也颇有涉猎,最近更是风头无两。墨韵轩,正是他庞大商业帝国里不起眼的一小块拼图。他亲自下场,这哪里是收购,分明是宣判。
江先生,林浅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拾遗斋不卖。它是非卖品。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带着点意料之中的玩味。林小姐,情怀在资本面前,有时候脆弱得像一件没上釉的素胎。他顿了顿,声音里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感更明显了,况且,我听说伯母的病情……需要持续且不菲的治疗费用。一个摇摇欲坠的工作室,和至亲的健康,孰轻孰重
精准的一刀,直捅软肋。林浅夏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反驳不出。窗外雨声淅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她心上。
七点,听澜轩。不见不散。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忙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听澜轩坐落在城市最昂贵的临江地段,私密性极好。侍者引着林浅夏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推门进去,里面并非她想象中商务谈判常见的冷硬风格,反而像一间小型的中式书房,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件瓷器,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空气里是淡淡的沉香气。
江砚舟就坐在临窗的茶台旁。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得像刀裁。他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松开一粒扣子,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慵懒。他正垂眸看着手中一只天青色的汝窑小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动作带着一种行家才有的熟稔。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那双眼睛是极深的墨色,目光沉静,仿佛能穿透人心。林浅夏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林小姐,请坐。他放下杯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比电话里更近,也更具有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侍者悄无声息地退下,关好门。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若有似无的茶香。
江先生,林浅夏开门见山,不想再绕圈子,拾遗斋是我林家的根,多少钱都不卖。您如果有心投资艺术品修复,我们或许可以谈谈别的合作方式
这是她路上绞尽脑汁想出的唯一一条退路,虽然渺茫得像风中残烛。
江砚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往两只小巧的茶杯里注入琥珀色的茶汤。动作优雅,行云流水。
合作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将其中一杯推到林浅夏面前。林小姐,墨韵轩不需要一个名不见经传、濒临破产的小工作室来合作。他抬眸,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我需要它消失,或者,换个名字,成为‘墨韵轩高端修复中心’。
林浅夏的心直往下坠。果然,没有余地。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不甘和愤怒,拾遗斋碍着您什么了
江砚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并不看她。市场就这么大,多一个分蛋糕的,就少一分利润。况且,他啜饮一口茶,语气平淡无波,我看上了你们林家修复古瓷的那几手绝活,尤其是修补‘蚯蚓走泥纹’的独门秘技。放在拾遗斋,浪费了。
原来是冲着爷爷和爸爸传下来的手艺!林浅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资本饕餮的嘴脸,赤裸得令人作呕。
绝技是林家的,不是商品!她咬牙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可以标价。江砚舟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仿佛给这场谈判定下了冰冷的基调。林小姐,我的耐心和我的时间一样宝贵。开出你的条件,或者,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迫人的气势瞬间笼罩过来,接受墨韵轩的收购方案。没有第三条路。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江景在夜色和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林浅夏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妈妈的医药费,工作室的房租,师傅们的工资……每一座大山都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爷爷和爸爸守护了一辈子的心血,在自己手里断送卖给眼前这个冷酷的、只认利益的商人
就在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压垮她的那一刻,江砚舟忽然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不过,他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敲打林浅夏紧绷的神经。我最近,恰好遇到一点小小的‘私人困扰’。或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一种,非金钱性质的合作。
林浅夏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交易
江砚舟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姿态放松,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我需要一位名义上的‘江太太’。
什么林浅夏以为自己幻听了。
为期一年。江砚舟无视她的震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的家族,尤其是我那位热衷催婚的祖母,给了我相当大的压力。我需要一个挡箭牌,一个合法、体面,并且能配合我演好这场戏的‘妻子’。他顿了顿,目光在林浅夏清秀却难掩憔悴和倔强的脸上扫过,你,林浅夏,家世清白,职业……勉强算得上雅致,最重要的是,你目前有求于我,会很‘配合’。
荒谬!林浅夏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大字在疯狂刷屏。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江先生,您找挡箭牌,娱乐圈、名媛圈,有的是漂亮姑娘愿意配合您演戏,何必找我一个修破碗的
因为她们太麻烦。江砚舟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傲慢,背景复杂,心思活络,容易生出不必要的枝节。而你,他再次看向她,目光里带着审视和评估,简单,干净,有软肋,并且,我需要的东西(拾遗斋),正好捏在我手里。交易结束,拾遗斋安然无恙,债务全清,伯母的医疗费用,我也可以提供最顶级的保障。
他抛出的条件,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林浅夏最深的恐惧和渴望上。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只是名义上林浅夏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当然。江砚舟颔首,眼神坦荡,却又深不见底。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前协议,明确财产分割和双方义务。你需要配合我出席必要的家族聚会和社交场合,维持恩爱夫妻的表象。私底下,我们互不干涉。一年期满,协议自动终止,办理离婚手续,拾遗斋完璧归赵,额外再支付你一笔足够丰厚的‘酬劳’。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孤峭,望着外面迷蒙的雨夜和璀璨的江景。林小姐,你有一晚的时间考虑。明早九点前,给我答复。他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一丝凉意,是抓住这根也许能救你和你母亲、救拾遗斋的稻草,还是抱着你的‘根’,一起沉下去。选择权在你。
门被侍者轻轻拉开,无声地送客。
林浅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听澜轩的。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她才恍惚回神。回头望去,那扇灯火通明的窗户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她的人生彻底吸进去。江砚舟提出的交易,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假结婚名义上的江太太
可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抚摩瓷器时专注的神情,爸爸在操作台前熬夜修复时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妈妈躺在病床上瘦削苍白的脸……这些画面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最终定格在墨韵轩那封冰冷的收购邮件上。
她还有别的路吗
雨下得更大了。林浅夏站在冰冷的街头,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良久,她颤抖着手指,摸出手机,找到那个刚刚存入的、仿佛带着灼热温度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来的:
江先生,我同意。明早九点,带上协议,拾遗斋见。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把自己推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深不可测的漩涡。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茫然无措的恐慌。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一辆线条冷硬流畅、颜色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精准地停在了拾遗斋那扇不起眼的、漆皮都有些剥落的木门前,与周围老旧的街景格格不入。车门打开,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上微湿的青石板路,江砚舟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臂弯里搭着一件羊绒大衣,步履从容地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位表情严肃、拎着公文包的中年律师。
林浅夏已经等在店里。她换下了平时沾着瓷粉的工作服,穿了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她强迫自己站得笔直,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没有过多的寒暄。江砚舟的目光在堆满瓷器碎片、工具和古籍的工作室里扫了一圈,掠过那些蒙尘的博古架和角落里的旧纸箱,最后落在林浅夏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律师打开公文包,将两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工作台上。林小姐,这是婚前协议,请仔细阅读。重点条款包括:婚姻存续期间为一年;双方名下婚前财产及婚后各自所得均归各自所有;您需履行作为‘江太太’的基本义务,包括配合江先生出席必要场合、维护其及家族形象;江先生承诺在协议期内保障拾遗斋正常运营并承担您母亲的全部医疗费用,协议终止后拾遗斋产权无条件归还给您,并一次性支付您税后人民币一千万元作为补偿;双方私生活互不干涉;一年期满后无条件解除婚姻关系……
律师的声音刻板而冰冷,一条条宣读着那些将两个陌生人强行捆绑在一起、又泾渭分明地划清界限的条款。每一条都像冰冷的锁链,套在林浅夏的脖子上。
林浅夏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逐字逐句地看。条款清晰得近乎残酷,将这场交易的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伪装。江砚舟的慷慨背后,是绝对的控制和冰冷的界限感。
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里,还有这里签名。律师指向文件末尾需要签名的地方。
林浅夏拿起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协议上江砚舟已经签好的、龙飞凤舞却力透纸背的名字。她闭上眼,眼前闪过妈妈憔悴的笑容和爷爷珍视的那些瓷器碎片,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平静。笔尖落下,林浅夏三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力道,烙印在了协议上,也烙印在了她未来一年的命运之上。
签完字,律师收起文件,恭敬地对江砚舟道:江先生,手续我会即刻去办。结婚证下午会送到您府上。
江砚舟微微颔首,目光终于再次落到林浅夏身上。收拾一下必需品,下午司机会来接你。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下属搬家,以后你住我那里。拾遗斋,会有专人来打理,不必担心。
没有问她的意见,没有对新婚妻子的任何体贴安排,只有不容置疑的通知。林浅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交易而已,她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知道了。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
下午,当那辆宾利再次停在拾遗斋门口时,林浅夏只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她最常用的一套修复工具和几本古籍。她像个被押解的囚徒,坐进了宽敞舒适却冰冷陌生的车厢。车子驶离她熟悉的老街,汇入车水马龙,朝着城市另一端那个象征着顶级财富和权势的豪宅区驶去。
江砚舟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现代化、极简主义风格的堡垒。坐落在半山,俯瞰着整个城市,巨大的落地窗将壮阔的景色框入其中。黑白灰的色调,线条冷硬,一尘不染,空旷得能听到心跳的回音。智能化的设施无处不在,却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
一个穿着得体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陈伯)接待了她。太太,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先生吩咐过,三楼是他的私人空间,请您不要随意进入。餐厅在楼下,晚餐时间是七点整。
太太这个称呼让林浅夏浑身不自在。她被带到一间同样宽敞、同样以灰白色调为主、同样冷冰冰的客房。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牌衣物,标签都还没拆,显然是临时准备的。梳妆台上摆满了顶级护肤品和彩妆。一切都奢华精致,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没有温度。
林浅夏把自己的旧行李箱放在角落,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遥远而繁华的城市灯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一个用冰冷协议构筑的金丝牢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捏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进掌心。
林浅夏在江家堡垒般的大宅里,开始了她江太太的牢笼生活。最初的几天风平浪静,江砚舟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沉默寡言的佣人,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像个幽灵,在自己的领地里小心翼翼地游荡,生怕碰坏了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摆设。
就在林浅夏以为这种诡异的平静会持续下去,她只需要在必要场合扮演好花瓶角色时,江砚舟的碰瓷大业,以一种极其沙雕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那天傍晚,林浅夏正窝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对着一块明代青花瓷盘上的冲线(裂纹)发愁,小心翼翼地调制着黏合剂。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她以为是佣人。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江砚舟。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衬得他肩宽腿长,少了几分商场的冷硬,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青花大碗
林浅夏一眼扫过去,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就开始鉴定:胎体看着还算细腻,釉面光泽度尚可,但青花发色过于艳丽轻浮,画工略显呆板拘谨,碗底那个所谓的大明宣德年制款识,笔画绵软无力,透着一股子流水线下来的新气。
典型的低仿品,地摊上五十块顶天了。
有事林浅夏放下手中的工具,语气带着疏离的客气。
江砚舟没说话,只是捧着那个碗,步履沉稳地走进来。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林浅夏那张堆满了工具、瓷片和古籍的工作台(她强烈要求从拾遗斋搬来的,是她在这冰冷豪宅里唯一的慰藉)。然后,在林浅夏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走到离台面还有半步远的地方,脚下似乎不小心被昂贵的地毯边缘绊了一下——
哎呀!
伴随着一声极其做作的惊呼,那个青花大碗脱手而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瞬间,粉身碎骨,瓷片四溅。
林浅夏:……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堆碎片,又看看一脸懊恼站在旁边的江砚舟。他甚至还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那堆碎瓷片,表情堪称痛心疾首。
太可惜了。江砚舟叹息着摇头,语气沉痛,这可是我……刚淘换来的宝贝。
林浅夏嘴角抽搐了一下。宝贝这破碗连她工作室里练手用的残次品都不如!
碎了就碎了,林浅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江先生家大业大,再买个新的就是。
她可没兴趣陪他演这种无聊的把戏。
那怎么行!江砚舟猛地抬头,深邃的眼眸看向她,里面竟然闪烁着一种……近乎委屈的光芒这可是承载着历史记忆的文物!碎了就没了!老婆——
这个称呼被他喊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奇异的黏糊感,你可是顶尖的修复专家!快,求修复!
林浅夏被那声老婆雷得外焦里嫩,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抗议。她看着江砚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努力挤出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再配上那句求修复,一种巨大的荒谬感铺天盖地涌来。堂堂首富,碰瓷一只假古董碗,就为了让她修他脑子被门挤了吗还是钱太多烧得慌
江先生,林浅夏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理智,首先,这不是文物,是仿品,而且是低仿。其次,修复需要时间和精力,我手上还有正经的工作。
老婆~江砚舟仿佛没听见她的拒绝,几步凑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侵入她的感官。他微微俯身,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在她眼前放大,眼底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你看它碎得多惨你就忍心让它在垃圾桶里结束短暂的一生吗帮帮忙嘛!我知道你最厉害了!
林浅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震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操作台。这男人是精分吗昨天还是冷酷无情的资本大鳄,今天就变成了碰瓷耍赖的沙雕她甚至能从他深邃的眼底看到一丝极力隐藏的促狭笑意。
我……我没时间!林浅夏别开脸,耳根莫名有点发热,语气却依旧硬邦邦。
时间挤挤总会有的!江砚舟不依不饶,甚至伸出手指,轻轻拽了拽她工作服的袖子,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无赖,老婆,求求你了!修修它吧!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林浅夏:……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跟一个装疯卖傻的首富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看着地上那堆碍眼的碎片,再看看眼前这张写满你不修我就一直烦你的俊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行!行!我修!林浅夏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愤,麻烦江先生让让!你踩到最大那块碎片了!
江砚舟立刻从善如流地退开,脸上那副委屈的表情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极其欠揍的弧度。那就辛苦老婆了。需要什么特殊材料尽管说。他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然后优哉游哉地踱步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林浅夏放在那里的陶瓷图录翻看起来,仿佛刚才那个碰瓷耍赖的人根本不是他。
林浅夏狠狠瞪了他一眼,认命地蹲下身,戴上手套,开始收拾那堆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垃圾碎片。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碎瓷片,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江砚舟,你脑子指定有点毛病!有钱人的怪癖都这么清奇吗碰瓷古董修复神经病啊!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江砚舟仿佛在碰瓷和沙雕的道路上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隔天晚餐,林浅夏看着满桌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随口嘀咕了一句:这松露鹅肝什么都好,就是吃多了有点腻,要是能来碗接地气的螺蛳粉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林浅夏就被陈伯恭敬地请到了餐厅。巨大的餐桌上,没有往日的珍馐美味,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巨大的、盖着盖子的汤碗。
太太,先生为您准备的。陈伯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林浅夏疑惑地揭开盖子——一股极其霸道、酸爽鲜辣、足以掀翻天灵盖的浓郁气味瞬间爆炸开来,弥漫了整个餐厅!
红油赤酱的汤底,浸着炸得金黄酥脆的腐竹、饱满的花生米、酸笋、酸豆角、木耳丝……还有圆润Q弹的米粉。正是她昨天随口一提的螺蛳粉!
林浅夏惊了。江砚舟转性了这么体贴
她拿起筷子,试探性地尝了一口。味道……居然出奇地正宗!比她常去的那家老店还要浓郁几分。
味道怎么样江砚舟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不知何时倚在了餐厅门口,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像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嗯,挺……挺好的。林浅夏实话实说。
那就好。江砚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慢悠悠地抛出一个炸弹,我把那家店买下来了。
噗——咳咳咳!林浅夏一口粉差点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买……买下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对啊,江砚舟一脸理所当然,老板娘脾气太倔,秘方死活不肯卖。干脆连店带人一起收购了,省事。他走过来,抽了张纸巾,极其自然地想帮她擦嘴角。
林浅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
江砚舟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我还给他们研发部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务必在一个月内,研发出‘林女士专属螺蛳粉月饼’!老婆,你说这个创意怎么样酸辣鲜香,一口爆汁!绝对引领中秋新风尚!
螺蛳粉……月饼!
林浅夏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得过分、此刻却洋溢着沙雕气息的脸,再看看碗里那红彤彤的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切开月饼,里面流出浓稠螺蛳粉汤汁的可怕画面……
江砚舟!林浅夏忍无可忍,放下筷子,你有病啊!钱多没地方花是不是!她快被这神经病一样的宠爱搞疯了!
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江砚舟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点小骄傲,仿佛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浅夏彻底无语,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捂着鼻子,指着那碗散发着生化武器气息的螺蛳粉,对旁边表情扭曲、努力屏息的陈伯说:陈伯,麻烦……端走!快!开窗通风!
碰瓷古董和收购螺蛳粉店还不是最离谱的。
某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林浅夏在别墅后面一个阳光玻璃房里,终于找到一块清净地,正专心致志地修复一件极其脆弱的宋代影青瓷熏香小炉。这炉子胎薄如纸,釉色如玉,一条细微的冲线贯穿炉身,需要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正当她屏息凝神,用最细的毛笔尖蘸取特制黏合剂,准备进行最关键的点胶时——
救命——!老婆——!救命啊——!
一阵凄厉的、带着回音的呼救声,突兀地穿透玻璃房的宁静,吓得林浅夏手一抖,笔尖差点戳到炉壁上!
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客厅方向
林浅夏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觉得江砚舟这戏精八成又在搞幺蛾子,但万一真出事了呢她不敢怠慢,放下工具,急匆匆地循着声音跑向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老婆!我在这里!快救救我!呼救声更清晰了,带着一种闷闷的回响,似乎是从……客厅角落那个一人多高的、极其华丽的维多利亚风格古董落地钟里传出来的!
林浅夏难以置信地走过去。只见那沉重的、镶嵌着黄铜雕花和玻璃的钟柜门,竟然从里面被锁住了!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到江砚舟那张帅脸,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贴在玻璃上,一只手还徒劳地拍打着,活像一只被关进展示柜的昂贵人偶。
你……林浅夏指着钟柜,一时语塞,你怎么进去的!
我想看看里面的机械结构嘛!江砚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但那股子委屈劲儿丝毫不减,谁知道这破门这么不结实,我一靠,它就自己关上了!还锁死了!老婆!这里面又黑又挤,空气也不好!我好害怕!
林浅夏看着他那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再看看这厚重得能防弹的钟柜门,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蹦跶起来。害怕他江砚舟字典里有害怕这两个字看机械结构这借口还能再假一点吗这钟柜门明明只能从外面锁!她早上还看见陈伯给它上过发条!
江砚舟!林浅夏咬牙切齿,你给我出来!
我出不来啊老婆!江砚舟在里面焦急地拍门,门锁死了!钥匙……钥匙好像在外面!老婆你快找找钥匙!或者想想办法!我觉得我快窒息了!啊!老婆!我的头好晕……
他还配合地晃了晃脑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林浅夏气得胸口起伏。她环顾四周,这古董钟的钥匙鬼知道被陈伯收到哪里去了!看着钟柜里那个还在卖力表演濒死体验的戏精,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对着那华丽昂贵的黄铜钟柜门——
砰!
狠狠踹了一脚!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柜门纹丝不动,倒是林浅夏的脚尖被震得发麻。
钟柜里的江砚舟似乎被这彪悍的一脚镇住了,停止了濒死表演,瞪大眼睛看着她。
江砚舟!我数三声!林浅夏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你再不出来,我就去厨房拿斧头!把这破钟和你一起劈了当柴烧!一!
老婆……
二!
别别别!有话好说!江砚舟一秒认怂。只见他刚才还虚弱无力的手,在钟柜内部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厚重的钟柜门,应声而开。
江砚舟动作敏捷地一步跨了出来,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害怕和虚弱只有得逞后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下闪闪发光,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老婆,你刚才好凶哦。他甚至还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吓死我了。
林浅夏看着他这副欠揍的模样,再看看那扇被自己踹了一脚、留下一个浅浅鞋印的昂贵柜门,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碰瓷古董!收购螺蛳粉店研发月饼!现在又把自己锁进钟里装可怜!她到底是签了个假结婚协议,还是签了个精神病院监护协议!
江!砚!舟!林浅夏彻底暴走,抄起沙发上一个天鹅绒靠垫就朝他砸了过去,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滚!
靠垫被江砚舟轻松接住,他抱着靠垫,非但不滚,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近一步,眨巴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老婆,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想制造点独处的机会吗你看,效果多好。
好你个头!林浅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门,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面前!否则我明天就找记者爆料!首富江砚舟是个脑子有坑的神经病!
看着林浅夏气得通红的脸颊和喷火的眼睛,江砚舟终于见好就收。他抱着靠垫,耸耸肩,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让林浅夏恨得牙痒痒的欠揍笑容,慢悠悠地朝门口踱去。
好吧好吧,老婆息怒。我这就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冲林浅夏粲然一笑,哦对了,老婆,你踹门的样子,真帅!
滚——!
林浅夏的怒吼声,伴随着一个飞过去的抱枕,重重砸在了刚刚关上的门板上。
日子在江砚舟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沙雕碰瓷中鸡飞狗跳地过去。林浅夏从最初的震惊、愤怒、无语,到后来的麻木、习惯,甚至偶尔被他那些离谱的操作气到极致反而会笑出来。她渐渐摸到一点门道:这男人似乎在用这种极其幼稚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有点神经质地试图靠近她,打破协议带来的冰冷界限。
他会在她熬夜修复瓷器时,默不作声地端来一碗温热的甜汤,放下就走,绝不废话,仿佛只是路过。也会在她因为妈妈的病情心情低落时,碰巧带回来一份国外顶尖肿瘤专家的最新会诊报告,轻描淡写地说朋友给的,随便看看。
林浅夏的心防,在那些黏合剂的气味、瓷粉的微尘和他沙雕又笨拙的碰瓷中,不知不觉地裂开了一丝缝隙。她开始不那么排斥江太太这个身份,甚至会在陈伯或其他佣人面前,自然地配合他扮演恩爱夫妻。只是心底深处,那份婚前协议带来的冰冷感,像一根刺,始终提醒着她,这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直播事故,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将他们这段协议婚姻推到了公众视野的聚光灯下。
起因是江砚舟为了推广墨韵轩新开设的线上艺术鉴赏平台,亲自下场,搞了一场首富带你鉴珍宝的直播。地点就设在江宅那间堪比小型博物馆的收藏室里。
直播当天,收藏室灯火通明,专业的灯光打在展柜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珍贵文物上。江砚舟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站在镜头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他学识渊博,谈吐风趣,引经据典,将一件件珍宝背后的历史故事娓娓道来,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直播间人气瞬间爆棚,弹幕刷得飞起。
林浅夏对此毫不知情。她前一天晚上为了修复一件极其复杂的元代釉里红玉壶春瓶,几乎熬了个通宵,临近中午才补觉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穿着她那套洗得有点旧、印着卡通小恐龙图案的珊瑚绒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的房间在二楼,去厨房要经过一段连接收藏室外回廊的玻璃栈桥。好死不死,那个直播的摄像师大概是为了拍一个全景镜头,扛着机器往后移动,镜头角度不经意地上扬,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扫到了栈桥上那个穿着恐龙睡衣、头发蓬乱、揉着眼睛、一脸懵懂走过来的身影!
直播间瞬间炸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女人!睡衣!】
【从江总身后的窗户飘过去的!阿飘】
【什么阿飘!那是个女的!穿着恐龙睡衣!】
【恐龙睡衣在首富家里】
【江总金屋藏娇藏了个穿恐龙睡衣的娇】
【救命!这反差萌!首富家里有女鬼(划掉)睡衣萌妹!】
【摄像师!镜头别动!拉近点!我们要看睡衣妹妹!】
【江总!解释一下!你身后那个穿恐龙睡衣的是谁!】
弹幕瞬间被恐龙睡衣和女鬼/萌妹刷屏,观看人数直线飙升,服务器都卡顿了一下。
收藏室里,正拿着一个宋代龙泉窑梅瓶讲解的江砚舟,敏锐地察觉到了摄像师表情的僵硬和弹幕的疯狂。他微微侧头,透过玻璃窗,也看到了栈桥上那个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入镜的小女人。
江砚舟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无奈的笑意,但更多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弹幕即将失控的前一秒,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举动。
他放下了手中价值连城的梅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连接回廊的门,拉开。
林浅夏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突然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茫然抬头,对上了江砚舟深邃含笑的眼眸。
老婆,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地透过他领口的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直播间,睡醒了
老婆!!
直播间彻底疯了!弹幕瞬间被海啸般的【啊啊啊啊啊】和【】淹没!
林浅夏彻底懵了!看着眼前西装革履、俊美逼人的男人,再看看他身后不远处那些明晃晃的灯光和黑洞洞的镜头,以及玻璃窗反射出的、自己那身可笑的恐龙睡衣和鸡窝头……
轰!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让时间倒流,打死也不出房门!
江砚舟却仿佛没看到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惊恐的眼神,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轻轻带进收藏室,带到镜头前。
无数镜头瞬间聚焦在穿着恐龙睡衣、手足无措的林浅夏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大人世界的小丑,羞耻得快要原地蒸发。
给大家介绍一下,江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响起,手臂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肩,姿态亲昵而自然,这位不是什么女鬼,也不是阿飘。他侧头,看向林浅夏,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我太太,林浅夏。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另一只手指向旁边展柜里一件刚刚修复好的、造型古朴的青釉碗。那碗上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修复痕迹,正是林浅夏的杰作。
她刚才,江砚舟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宠溺,在修我的定情信物——宋代破碗。
宋代……破碗!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展柜里那件灯光下散发着温润光泽、明显是顶级文物的青釉碗,再看看江砚舟那一脸我老婆就是厉害的炫耀表情,集体石化。
【定……定情信物宋代破碗】
【首富的浪漫……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所以睡衣萌妹是首富夫人!还是修复文物的高手!】
【啊啊啊江总看太太的眼神!甜死我了!】
【所以首富夫人日常在家穿恐龙睡衣修古董!这是什么神仙CP设定!】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碰瓷’CP的死忠粉!江总碰瓷式追妻!kswl!】
弹幕彻底疯了,满屏都是尖叫和祝福,夹杂着对恐龙睡衣和宋代破碗的疯狂玩梗。
而风暴中心的林浅夏,整个人已经彻底当机。她僵硬地靠在江砚舟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手臂坚定的力量,听着他低沉含笑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定情信物,大脑一片空白。羞耻感如同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悸动,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她心尖上乱窜。
他叫她太太……在千万人面前。他说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戏……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直播在一种爆炸性的甜蜜氛围中结束。收藏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满室寂静的珍宝。
江砚舟的手臂还松松地环着她的肩。林浅夏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从他怀里弹开,脸颊红得滴血,又羞又恼:江砚舟!你……你刚才胡说什么!
什么太太!什么定情信物!还宋代破碗!他是不是忘了那份冰冷的婚前协议了!
江砚舟看着空了的怀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惯有的戏谑取代。他双手插回西装裤袋,微微歪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怎么我说错了吗法律上,你难道不是我太太那个碗,难道不是你亲手修好的它现在难道不是我的
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林浅夏,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下去,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认真,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修了那么多破碎的瓷器,让它们重获新生。有没有想过,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也许,我的心,也需要你来修一修
林浅夏的心跳,在他灼热的目光和那句修修我的心中,彻底乱了节奏。她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像只受惊的小鹿: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去换衣服!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穿着那身可笑的恐龙睡衣,噔噔噔地跑上了楼,留下江砚舟站在原地,看着她仓惶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直播事件像一颗深水炸弹,彻底搅乱了林浅夏的心湖。江砚舟那句修修我的心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她开始刻意躲避他,修复工作成了她最好的避难所。她把自己关在玻璃房的工作台前,对着那些冰冷的瓷器碎片,仿佛只有它们才能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天下午,她需要一份特殊的矿物颜料资料,记得书房里有一本很权威的《古彩矿物图谱》。三楼是江砚舟的私人空间,她平时从不踏足。但资料急用,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去找找。陈伯说过,书房门一般不锁。
轻轻推开厚重的书房门,一股淡淡的雪松混合着旧书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房极大,三面到顶的书柜塞满了各种书籍,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佳。中间一张宽大的黑胡桃木书桌,上面文件、电脑摆放得井然有序。
林浅夏放轻脚步,目光在书柜上逡巡,很快找到了那本厚重的图谱。她松了口气,刚想抽出来,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书桌。
一份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标题几个加粗的大字瞬间攫住了她的目光:
《高额人寿保险合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林浅夏的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她放下图谱,走近书桌。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文件的关键位置——
投保人:江砚舟
受益人:林浅夏
保险金额:人民币
玖亿
圆整
玖亿!
后面那一长串的零,像密集的冰针,狠狠扎进林浅夏的瞳孔!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桌面,指尖冰凉。
受益人……是她林浅夏
为什么他们只是假结婚!一年后就要分道扬镳!他为什么要签这样一份天价保单,把受益人写成她的名字!玖亿!那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他疯了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难道他有什么隐疾或者……他从事的生意风险极高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之前任何一次被他碰瓷都来得猛烈和真实。她甚至没注意到书房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找到了吗
江砚舟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浅夏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脸上血色褪尽,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直直地看向他。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保险合同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江砚舟的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再落到她手中那份文件上,瞬间明白了。他脸上的轻松随意消失了,眼神变得深暗复杂。
你看到了。
他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空间瞬间变得密闭而安静,只剩下林浅夏急促的呼吸声。
为什么林浅夏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和一丝尖锐,江砚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只是协议!一年后就结束了!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江砚舟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变得浓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浅夏。他打断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看着我。
林浅夏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期待,有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近乎脆弱的深情。
协议是假的。江砚舟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她的耳膜,也砸在她混乱的心上,从签下那份协议开始,我想要的,就从来不只是这一年。
林浅夏的瞳孔骤然放大。
碰瓷摔碎那些碗,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哪怕是因为生气。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买下螺蛳粉店,研发那个可笑的月饼,是因为你说想吃,我想把全世界所有你喜欢的味道都捧到你面前。他又逼近一步,林浅夏的后背已经抵住了冰冷的书桌边缘。
把自己锁进那个破钟里,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的笑意,眼底却无比认真,是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遇险’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担心我
至于这份保单……江砚舟的目光扫过她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再回到她震惊失语的小脸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而郑重,林浅夏,从你签下协议,踏进这扇门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财产,包括我这个人,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交付给你的准备。玖亿也好,九百亿也罢,那不过是一个数字。这份保单唯一的含义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江砚舟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命,都归林浅夏所有。
林浅夏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只有江砚舟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孤注一掷的深情和紧张的脸。他那些沙雕的碰瓷行为,那些让她又气又笑的神经操作,在这一刻,统统有了答案。像无数散落的珍珠,被这根名为真心的线串了起来。
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你这个……疯子……她哽咽着骂道,声音破碎不堪。
对,我是疯子。江砚舟毫不犹豫地承认,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水。一个从第一次在拾遗斋,看到你低着头,那么专注地修复一片碎瓷,睫毛上沾着一点瓷粉,阳光落在你侧脸上,安静得像一幅画的时候……就疯了的疯子。
林浅夏的哭声哽在喉咙里。第一次在拾遗斋那是什么时候她怎么完全不记得
江砚舟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低低地笑了,带着点自嘲:墨韵轩的收购邮件,是我授意的。不把你逼到绝路,你怎么会抓住我这根‘稻草’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林浅夏,我知道我开始的套路很烂,很沙雕,甚至像个神经病。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直直地钻进她心里,我习惯了用资本和规则去解决一切,唯独不知道怎么去靠近一个人,怎么去表达……我喜欢你。
我摔碎那些碗,是因为只有它们碎了,你才会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哪怕只有修好它的那段时间。我笨拙地讨好你,做那些看起来很蠢的事,是因为我害怕,害怕协议到期,你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你的拾遗斋,把我彻底从你的世界里删除。
那份保单,是我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彻底的承诺。我的过去、现在、未来,我的所有财富和生命,都愿意与你共享。期限不是一年,是生生世世。
他微微退开一点距离,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锁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足以将她溺毙的深情和紧张。
所以,江太太,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重复了那个在直播中让她心跳失控的请求,这一次,无比郑重,带着一生的恳求,现在,能修修我的心了吗
林浅夏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那些震惊、恐慌、荒谬感,都被他这剖心蚀骨的表白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心满肺的酸胀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悸动。
原来那些沙雕的碰瓷背后,藏着一个首富小心翼翼、笨拙至极的真心。原来那份冰冷的协议,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编织的网,只为捕获她的余生。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哭腔,却努力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学着他惯常那种欠揍的语气:江砚舟,你这颗心……破损程度有点超标啊!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
不过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迎着他骤然亮起、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眼眸,终于说出了那句迟来的、带着笑意的回应,谁让我是专业的呢
修复费,很贵的。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因为紧张而微抿的唇,声音消失在交缠的呼吸间,就用你的一辈子……慢慢还吧。
江砚舟的回应,是瞬间收紧的、几乎要将她揉入骨血的拥抱,和那个迟来已久的、充满了失而复得狂喜的、深入而缠绵的吻。
窗外,阳光正好,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洒在书房角落里那些沉默的、见证了无数时光的古老瓷器上。一件件精美的器物,都曾经历过破碎与修复。而此刻,两颗曾经布满裂痕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被最笨拙也最真挚的爱,完美地弥合在了一起,绽放出比任何珍宝都更璀璨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