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停尸间里的
三顾问
陆禾的白大褂第三颗纽扣松了。
他低头咬着线头打结时,停尸台旁传来一声带着气音的抱怨：我说陆大殓师,您能不能专业点死者家属三点来瞻仰遗容,现在两点四十,您还在跟纽扣较劲
——
这要是在你前单位,护士长早拿记录板拍您后脑勺了。
说话的是只蓝黑色的德文卷毛猫。它蹲在不锈钢推车上,圆滚滚的身子像团刚出炉的墨色蛋卷,卷曲的毛发随着说话时的胸腔起伏微微颤动。这是
三顾问
里的老大,蛋卷。
陆禾头也不抬：知道了话痨先生。当年在急诊科值夜班,你蹲护士站骂我扎针太慢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那是指点！
蛋卷爪子拍了下推车,发出
哐当
轻响,静脉穿刺角度要在
15
到
30
度之间,您偏要
45
度,病人血管都被扎穿了,还好意思说
喵呜！
书架顶层传来一声短促的猫叫,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阿比西尼亚猫芭斯特正蹲在《遗体防腐技术规范》上,原始色的毛发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泛着金铜色光泽。它甩了甩尾巴,精准踢掉一本压在《殡葬管理条例》上的《宠物行为学》——
那是蛋卷昨晚研究
如何与固执鬼魂有效沟通
时翻出来的。
吵死了。
芭斯特跳下书架,落地时悄无声息,302
房的老太太醒了,在找她的红毛衣。
醒了
陆禾手一顿,纽扣线
啪
地断了。他直起身,看向最角落里那张盖着白布的停尸台。那里躺着昨晚送来的逝者,87
岁的林秀莲老太太,死于突发心梗。
蛋卷跳下推车,迈着圆滚滚的步子走到停尸台旁,用鼻子顶了顶白布边缘：我去沟通。芭斯特,你负责警戒,别让保洁阿姨突然闯进来
——
上次她看见半透明的王大爷飘着找假牙,差点把消毒水泼我身上。
知道了知道了。
芭斯特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地走向门口,尾巴却警惕地竖着
——
它的耳朵能捕捉到走廊里保洁车滚轮的轱辘声,还有隔壁化妆间吹风机的嗡鸣。
陆禾蹲下身,轻轻掀开白布一角。老太太的脸安详,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刚想开口,就听见蛋卷对着空气
喵
了一声,接着用清晰的人声翻译：老太太说,毛衣是枣红色的,盘扣,袖口有她自己绣的玉兰花,要送给重孙女当周岁礼物。
她的遗物袋里没这件毛衣。
陆禾皱眉,掏出手机翻找家属登记信息,家属说老太太走得突然,只来得及带常用药和身份证。
那可麻烦了。
蛋卷原地转了个圈,蓝黑色的卷毛蹭得陆禾手背发痒,老太太说毛衣藏在衣柜最底层的樟木箱里,钥匙挂在厨房门框上,形状像只小猫咪
——
您看这要求,多具体。
陆禾还没说话,一个毛茸茸的橘色影子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蹭了蹭停尸台的金属腿。长毛橘猫橘子仰起脸,碧绿的眼睛湿漉漉的,小声说：主人……
要不我们帮她找找老太太哭了,好可怜。
橘子是去年冬天被陆禾从车祸现场救回来的流浪猫。当时它后腿被碾伤,奄奄一息地缩在雪堆里,陆禾用护士的急救知识给它包扎、喂葡萄糖,硬是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从此这只猫就黏上了他,平时温顺得像团棉花糖,可谁要是欺负陆禾或蛋卷、芭斯特,那双温柔的绿眼睛会瞬间燃起凶火
——
上个月有只闹事的醉汉想砸殡仪馆的玻璃,橘子从二楼窗台扑下去,在后颈留下三道血痕,至今那醉汉看见橘猫还绕道走。
此刻橘子用尾巴尖轻轻扫着老太太的手腕,像是在安慰。陆禾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头：知道了,小菩萨。
他站起身看表：现在去老太太家来回要一个小时,家属三点到,来不及。
笨。
芭斯特忽然开口,爪子指向停尸台旁的电脑,查地址,叫家政跑腿。
陆禾眼睛一亮：对哦！
他立刻登录家政平台,输入老太太住址,备注
取衣柜底层樟木箱里的枣红色盘扣毛衣,钥匙在厨房门框猫咪挂钩上,加急配送费加到五十块。
下单成功的瞬间,停尸台上的白布轻微起伏了一下,像有人叹了口气。蛋卷点点头：老太太说谢谢,还夸芭斯特聪明
——
虽然她觉得这猫脾气太臭。
要你管。
芭斯特转身跳上陆禾的办公桌,叼走他刚泡好的枸杞茶,蜷进阳光里舔爪子。
陆禾重新拿起针线缝纽扣,蛋卷蹲在他脚边喋喋不休：说起来陆禾,您转行这半年真是越来越顺手了。想当初在医院,您给病人插胃管能手抖三次,现在给逝者化妆,眼线画得比人家生前还对称
——
蛋卷。
陆禾打断它,逝者面前,别提‘手抖’这种词。
哦对,失礼了。
蛋卷立刻坐直,爪子并拢像作揖,不过说真的,您当初从护士转来干这个,我还以为您撑不过三个月。毕竟在
ICU,您见的是‘想活的人’,在这儿,您见的是‘已经活过的人’,心态不一样吧
陆禾的针顿了顿。
其实转行的原因很简单：三年前疫情最严重时,他在发热门诊连续值了
48
小时班,送走第七个没抢救过来的病人后,对着厕所镜子吐了半小时。后来科室主任找他谈话,说他
共情能力太强,不适合急诊科,调去了后勤。可他看着那些在走廊里哭到昏厥的家属,听着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总觉得胸口堵着团棉花。
直到去年春天,他在网上刷到殡仪馆招聘入殓师的信息。让逝者体面离开——
这句招聘语莫名戳中了他。面试时馆长问他：见过死人吗
他说：见过,还亲手送走过不少。
馆长又问：怕不怕
他笑了：怕活人比怕死人多。
然后他就来了。入职第一天,蛋卷（当时还是只刚断奶的流浪小猫）跟着他进了殓房,蹲在停尸台上冲他
喵
了一声,说：嘿,新来的,给我开个罐罐呗
陆禾当时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听,直到芭斯特和橘子陆续加入,三只猫每天在他耳边讨论
王大爷的假牙该用哪种胶水粘更牢李阿姨的寿衣颜色太艳显黑,他才不得不接受
——
自己不仅转行成功,还顺便解锁了
能听懂猫说话
+
看见鬼魂
的隐藏技能。
陆禾
蛋卷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发什么呆呢302
老太太的直系亲属来了,一男一女,哭着进来的。
陆禾立刻站起身,整理好白大褂,迎向门口。
第二章：樟木箱里的玉兰花
林秀莲的儿子和儿媳果然红着眼眶。儿媳手里抱着个襁褓,里面是刚满十个月的重孙女,睡得正香。
我妈她……
走得太突然了。
儿子哽咽着说,前天才视频,说给宝宝织了件毛衣,枣红色的,说是辟邪……
陆禾刚要开口,口袋里传来蛋卷的声音（它为了偷听,硬是把自己塞进了陆禾的白大褂口袋）：快说！就说毛衣找到了！家政小哥刚到楼下,我听见他按门铃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陆禾清了清嗓子：林阿姨的毛衣,我们帮您取来了。
他转身去办公桌拿刚送到的包裹,儿媳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可我们没……
是林阿姨托我们取的。
陆禾打开包裹,枣红色的毛衣露出来,盘扣精致,袖口果然绣着两朵淡紫色玉兰花,针脚细密。
儿媳的眼泪瞬间涌出来：这是我妈亲手绣的！她说玉兰花是宝宝的小名……
她把毛衣轻轻盖在襁褓上,婴儿咂了咂嘴,露出个无意识的笑。
陆禾感觉口袋里的蛋卷叹了口气：老太太说,这下能放心走了。
他抬头,看见林秀莲的身影站在儿媳身后,半透明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她伸手想碰宝宝的脸,却只穿过一片虚无。橘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老太太脚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踝
——
老太太的身影顿了顿,低头看着橘子,眼眶湿了。
喵～
橘子小声叫着,蹭了蹭老太太的裤腿。
瞻仰遗容的时间很短。家属离开后,陆禾把毛衣叠好放进遗物袋,回头时发现林秀莲的身影已经淡了许多。蛋卷跳上停尸台,尾巴圈住爪子：她说谢谢你们,尤其是橘子,让她想起年轻时养的第一只猫,也是橘色的。
不客气。
陆禾弯腰抱起橘子,它舒服地把脸埋进他颈窝,发出呼噜声。
芭斯特从窗台上跳下来,嘴里叼着个银色的小挂钩
——
正是家政小哥带回来的猫咪形状钥匙。喏,这个给你。
它把钥匙丢在桌上,老太太说留给你作纪念,说你是个好人。
陆禾拿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像块护身符。
下午五点,陆禾锁好殓房的门,三只猫跟在他身后。蛋卷迈着小短腿,还在念叨：今天这单圆满解决！就是家政费花了五十,得从您下个月的罐罐预算里扣
——
扣我的
陆禾挑眉,不是你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帮鬼魂了却心愿’
话是这么说,但罐罐不能少啊！
蛋卷停下脚步,圆滚滚的身子挡在陆禾面前,您看芭斯特,为了警戒差点被保洁阿姨的拖把打到；橘子,为了安慰老太太站了半小时腿都麻了；我,嗓子都说哑了！您不得给我们加个鸡腿味的罐罐
芭斯特
嗤
了一声：谁稀罕鸡腿味,我要金枪鱼的。
橘子小声附和：我……
我都行,有小鱼干就好。
陆禾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三个不同口味的猫罐头：早就买好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只抱着猫罐头的男人,跟着三只毛色各异的猫,走在殡仪馆种满松柏的小路上。远处传来晚祷的钟声,惊起几只栖息在松树上的乌鸦。
蛋卷叼着罐头跑在最前面,忽然停下脚步,鼻子嗅了嗅空气：嗯有股烧焦的味道。
芭斯特竖起耳朵：西边,停尸间
B
区方向。
陆禾心里一紧。B
区停的是昨天送来的火灾遇难者,一家三口,父母和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当时送来时遗体损毁严重,馆长说暂时不能安排瞻仰,等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去看看。
陆禾加快脚步。
第三章：烧焦的奥特曼书包
B
区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淡淡的杏仁香
——
那是遗体防腐用的福尔马林气味。
陆禾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停尸台旁的金属架上,一个烧焦变形的奥特曼书包正在……
冒烟。
更诡异的是,书包旁边站着个半透明的小男孩,穿着烧得破烂的睡衣,正伸手去够书包拉链。他每碰一下,书包就冒出一阵黑烟,伴随着细微的
噼啪
声。
喂！住手！
芭斯特率先冲过去,对着小男孩龇牙。它最讨厌破坏现场的家伙,上次有个鬼魂乱翻骨灰盒,被它一爪子拍得魂飞魄散。
小男孩被吓得后退一步,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像透明的水珠一样掉在地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芭斯特！
陆禾立刻喝止,别吓着他！
蛋卷绕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仰起头,声音放得极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书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小男孩抽噎着说：我叫……
乐乐……
书包里有……
有给爸爸的画……
陆禾的心沉了下去。他记得档案上写着,乐乐的父母在火灾中当场死亡,乐乐被消防员救出时还有呼吸,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到死都不知道父母已经不在了。
画……
画着我们一家去游乐园……
爸爸说……
说下次休假就带我去……
乐乐的身影越来越淡,可是……
火太大了……
书包烧起来了……
画……
画没了……
橘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乐乐脚边,用毛茸茸的身体蹭他的小腿：别哭呀……
你的画……
是什么样的
乐乐抽泣着描述：蓝色的天空……
爸爸戴黄色帽子……
妈妈穿红色裙子……
我拿着棉花糖……
蛋卷悄悄对陆禾说：他的执念在那幅画上。得帮他把画‘找’回来,不然他会一直困在这里,能量耗尽就彻底消失了。
可画已经烧没了。
陆禾低声说,我总不能凭空画一幅吧
为什么不能
芭斯特突然开口,爪子指向墙上的公告栏,殡仪服务中心有丧葬用品超市,里面卖祭奠用的纸扎玩具、纸扎画框……
还有丙烯颜料。
陆禾眼睛一亮。
十分钟后,他抱着一沓画纸和颜料回到
B
区。蛋卷负责
翻译
乐乐的描述,陆禾执笔：天空要再蓝一点,像大海的颜色……
爸爸的帽子是香蕉黄,不是柠檬黄……
妈妈的裙子要带小碎花……
棉花糖要粉色的,上面有彩虹……
乐乐趴在陆禾肩膀上,小脑袋凑得很近,半透明的手指点着画纸：这里……
要画个摩天轮……
爸爸说摩天轮最高处许愿会实现……
橘子蹲在桌上,用尾巴尖沾了点白色颜料,小心翼翼地在棉花糖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猫咪形状：这样……
就像我们陪着你啦。
乐乐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猫咪……
毛茸茸的……
画完成时,天已经黑透了。陆禾把画放进从超市买来的纸扎画框里,摆在乐乐的书包旁边。乐乐伸出手,这次没有黑烟,他的手指轻轻穿过画框,却像是摸到了真实的画布。
爸爸……
妈妈……
我们去游乐园了……
乐乐的身影渐渐变得明亮,他转身对陆禾和三只猫鞠躬,谢谢哥哥……
谢谢猫咪……
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飘向窗外。陆禾仿佛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家三口的笑声,温柔得像晚风。
芭斯特看着空荡荡的停尸台,难得没吐槽,只是甩了甩尾巴：行了,搞定。回家吃罐罐。
蛋卷却盯着那个烧变形的奥特曼书包,若有所思：等等……
这书包的焦糊味里,好像混着别的味道。
陆禾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煤油味,不是火灾自然燃烧的味道。
消防报告说火灾原因是电路老化。
陆禾皱起眉,可煤油……
喵呜！
橘子突然对着书包低吼一声,毛发倒竖,绿眼睛死死盯着书包拉链
——
那里露出一角白色的布料,上面印着个小小的
安
字。
这不是乐乐的书包。
第四章：橘子的
凶猫
模式
橘子的
凶猫
模式一旦开启,连芭斯特都得让三分。
此刻它弓着背,尾巴炸成蓬松的毛球,对着奥特曼书包发出威胁的低吼。陆禾从没见它这么激动过,上次醉汉闹事时,它也只是扑上去挠了一下就收手,可这次,它的爪子在地面抓出了浅浅的划痕,眼睛里的温柔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敌意。
橘子怎么了
陆禾蹲下身想摸它,却被它猛地躲开。
这书包……
有问题。
橘子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里面……
有不好的东西。
蛋卷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不好的东西乐乐的画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不是画……
橘子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个
安
字,是……
是害死乐乐一家的东西。
芭斯特也察觉到不对劲,它跳上停尸台,爪子扒拉着书包拉链：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
别碰！
陆禾和橘子同时出声。
但已经晚了。芭斯特的爪子刚碰到拉链,书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黑色的雾气从拉链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黑色的连帽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散发着阴冷的寒气。它一出现,整个
B
区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白色的霜花。
怨气……
好重的怨气……
蛋卷的声音都在发抖,它从未见过这么凶戾的鬼魂,这不是普通的执念,是……
是恶意！
黑影猛地朝陆禾扑过来,带着浓烈的煤油味和焚烧的焦糊味。陆禾下意识地把三只猫护在身后,自己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后背重重砸在墙上,疼得眼前发黑。
陆禾！
蛋卷急得团团转,它擅长沟通但没什么战斗力,芭斯特！快想想办法！
芭斯特炸着毛绕到黑影身后,试图用爪子攻击它的腿,却每次都从黑影身体里穿过去
——
这东西根本没有实体！
就在黑影再次举起
手,准备朝陆禾抓去时,一道橘色的闪电猛地扑了上来！
橘子死死咬住了黑影的
胳膊,尽管牙齿穿透了黑影的身体,它却没有松口,反而越咬越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它的毛发被寒气冻得结了层白霜,碧绿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你……
你是谁
黑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身上……
有……
守护者的气息……
守护者
蛋卷愣住了,橘子不就是只普通的流浪猫吗
陆禾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想起救橘子那天的事。当时它倒在血泊里,后腿几乎断了,却还死死护着身下的一个纸箱
——
里面是三只刚出生的小猫,早已没了呼吸。兽医说橘子是因为过度悲伤和失血过多才濒临死亡,能救活简直是奇迹。
难道……
橘子守护小猫的执念,让它有了对抗恶意鬼魂的力量
滚！
橘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时的软糯,而是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不准……
伤害我的主人！
随着它的吼声,一道柔和的金光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层防护罩。黑影碰到金光,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化作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不……
我不甘心……
黑影在彻底消失前,嘶吼着留下一句话,那个姓安的……
他欠我的……
B
区的温度渐渐回升,霜花融化成水珠,顺着墙壁流下。橘子浑身脱力地瘫在地上,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看起来小了一圈。陆禾立刻冲过去抱起它,发现它的爪子在流血
——
刚才咬黑影时,它的牙齿和爪子都受了伤。
傻猫。
陆禾声音哽咽,用袖子擦去它爪子上的血,下次别这么拼命。
橘子虚弱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小声说：主人……
没事……
保护你……
蛋卷和芭斯特围过来,蛋卷用尾巴轻轻扫着橘子的背：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交代在这儿了。
芭斯特则别扭地把头扭向一边,爪子却碰了碰橘子的耳朵,像是在检查它有没有事。
陆禾拆开急救包（他习惯在殓房备一个,毕竟猫咪们总爱
惹事）,给橘子包扎爪子。蛋卷蹲在旁边看着那个奥特曼书包,突然说：陆禾,刚才那个黑影提到‘姓安的’,书包上又有个‘安’字……
你说,火灾的真相会不会和这个‘安’有关
陆禾拿起那个印着
安
字的白色布料,发现是块洗衣标签,上面还印着电话号码。他掏出手机拨打过去,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喂安记干洗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陆禾的心猛地一跳。
第五章：洗衣店的秘密
安记干洗店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招牌掉了一半漆,门口挂着
停业整顿
的牌子。
陆禾抱着橘子,蛋卷蹲在他肩膀上,芭斯特跟在身后,三人（猫）站在店门口时,正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锁门。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眼袋很重,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步履匆匆。
就是他！
蛋卷突然压低声音,我闻到他身上有和黑影一样的煤油味！
陆禾立刻上前：请问是安老板吗
男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是……
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们捡到一个书包,上面有您店里的标签。
陆禾举起那个烧焦的奥特曼书包,这是您店里的顾客送洗的吗
安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不……
不是……
我们店从没洗过这种儿童书包……
是吗
芭斯特突然跳上他的公文包,爪子扒拉着拉链,那这是什么
拉链被拉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的煤油打火机和一沓保险单
——
受益人都是安老板的名字,被保险人是
林志强张梅林乐乐。
正是乐乐一家的名字。
安老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
想骗点保险……
原来安老板欠了巨额赌债,得知老同学林志强（乐乐的爸爸）给全家买了高额意外险后,就动了歪心思。他以
免费清洗换季衣物
为由,去林志强家取走了几件衣服,偷偷在乐乐的奥特曼书包里塞了浸过煤油的棉花,又在林志强家的电路开关上动了手脚。
火灾那天晚上,他算准林志强夫妇在家,故意匿名举报他们家
电路冒烟,引消防员过去
——
这样既能确保尸体被发现,又能让火灾看起来像意外。
我没想到乐乐会在家……
安老板泣不成声,他明明应该在奶奶家……
我真的没想到……
蛋卷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乐乐到死都以为父母还活着,还在找给爸爸的画。他说爸爸答应带他去游乐园……
安老板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
陆禾拿出手机拨了
110。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判官,但他不能让乐乐一家死得不明不白。
警察来的时候,安老板没有反抗,只是不停地念叨着
对不起。陆禾看着警车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好了,真相大白。
芭斯特伸了个懒腰,那个黑影应该是林志强夫妇的怨气凝聚的,现在凶手被抓,他们的执念也该散了。
陆禾低头看怀里的橘子,它已经睡着了,爪子上的伤口还缠着纱布,呼吸均匀。他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毛茸茸的,很温暖。
蛋卷跳到他肩膀上,看着夕阳染红的天空：陆禾,你说……
我们做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帮鬼魂了却心愿,抓坏人……
我们又不是救世主。
陆禾笑了：至少乐乐现在可以和爸爸妈妈在‘游乐园’团聚了,不是吗
他想起刚转行时的迷茫,想起在医院走廊里压抑的哭声,想起林秀莲老太太释然的笑,想起乐乐化作星光时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转行的意义
——
不是拯救生命,而是送别生命。用护士的细心整理逝者的仪容,用入殓师的敬畏送别他们的灵魂,用猫咪的陪伴温暖那些未散的执念。
走吧。
陆禾抱着橘子,转身往家走,回家给你们开金枪鱼罐罐,加小鱼干。
芭斯特立刻跟上：算你识相。
蛋卷蹲在他肩膀上,喋喋不休：对了陆禾,明天
302
房的李大爷要火化,他说想穿西装,你记得把他的领带熨一下,还有他的假牙要固定好,上次火化炉里掉出来,吓了火化工一跳……
三只猫的吐槽声、陆禾无奈的笑声,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暮色里。殓房的灯亮了一夜,停尸台上的遗容安详,旁边的推车上,三只猫咪蜷缩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照片
——
那是陆禾和三只猫的合影,蛋卷圆滚滚地挤在中间,芭斯特傲娇地扭过头,橘子温顺地靠在陆禾怀里。照片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陆禾清秀的字迹：
今日份任务：送李大爷体面离开。附：给蛋卷买润喉糖,它话太多嗓子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