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江雪为我安排了最顶级的全身体检。
她说,我的身体不好,要好好调养。
我看着医生们凝重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
我以为是我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有次我听到,江雪给医生打来电话,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急切:数据匹配度怎么样他的心脏,能用吗
我以为她在关心我的健康。
直到我无意间瞥见那份报告的标题:《克隆体7号与主体周寻器官兼容性评估》。
1.
姐姐江雪为我安排了最顶级的全身体检。
江雪摸着我的头,笑得温柔又宠溺:念念,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这次一定要彻彻底底查一遍,姐姐才放心。
我靠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心里暖洋洋的。
父母早亡,我和姐姐相依为命。
是她一手把我拉扯大,她一手创立了天穹集团,给了我最优渥的生活。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乖巧地点头:都听姐姐的。
体检的过程繁琐又漫长,各种冰冷的仪器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医生们的表情时而凝重,有时又交头接耳,却没人和我说一个字。
我心中有些不安。
检查结束后,我被安排在VIP病房休息。
江雪去听取报告,临走前还细心地为我掖好被角。
别怕,念念,一切有我。
我躺在柔软的病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悄悄起身,走到病房门口,门虚掩着,姐姐和主治医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听见江雪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急切,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数据匹配度怎么样
心脏,能用吗
心脏
我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她问的是能用吗
我以为她在关心我的健康,以为她担心我的心脏出了问题。
直到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看到江雪的背影,以及她面前桌上那份报告。
《克隆体7号与主体周寻器官兼容性评估》。
周寻
我们家只有我和姐姐江雪,哪来的周寻
克隆体7号……又是什么
就在我疑惑时,隔壁办公室里传出了声音。
我悄悄摸过去,透过门缝看到,主治医生面带难色:江总,7号的身体数据虽然和主体高度匹配,但他的心肌活性正在快速衰减,这是克隆体普遍存在的基因缺陷。我们预测,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生命。
江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我不管什么缺陷!我只问你,三个月内,这颗心脏能不能移植给周寻
理论上可以,但风险极高,而且……
没有而且!江雪打断他,我弟弟等不了了!必须马上准备手术!你们要钱给钱,要设备给设备,如果周寻有任何闪失,后果你们知道的!
我的脑海轰然炸开,整个世界观轰然崩塌,
原来,我不是周念。
我是克隆体7号。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一个叫周寻的主体,提供心脏。
我这十八年的人生,我所以为的亲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个为器官养殖而创造出来的。
那个7号。
2.
我冲出办公室,回到房间,巨大的恐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江雪正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品着红茶。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香奈儿套装,长发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听见我的脚步声,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寻寻,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个我叫了许多年姐姐的女人。
她的笑容,此刻在我看来,太可怕了。
周寻是谁,7号是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你发现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也好,省得我再费心编故事。
为什么我死死地盯着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我有一个弟弟,他叫周寻,他病了,很严重的心脏病,从出生起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医生说,只有换心才能活下去。可合适的供体太难找了。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胸口,就在心脏的位置。
所以,我为他,定制了你。
你叫周念,想念的念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而你的存在就是为他提供一颗健康的、完美的、没有排异反应的心脏。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家,所谓的爱护,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不是弟弟,不是家人。
我只是一个器官培养皿。
你……你这个疯子!我猛地推开她,因为愤怒和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江雪踉跄了一下,却丝毫不见怒意。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不懂事的物品。
疯为了救我唯一的亲人,我什么都愿意做。她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角,重新恢复了那份高高在上的优雅。
周寻明天就要手术了,我本来想让你在幸福和感动中,安静地睡过去。
既然你提前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她拍了拍手。
客厅两侧的门无声地打开,走进来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漠的男人。
把他带回房间。江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收走他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严加看管。
江雪!我声嘶力竭地咆哮,你这是犯法!是谋杀!
她轻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嘲弄。
念念,别傻了。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你这个人,就连你的记忆,都是通过手术灌输的。
从今天起,你就待在房间里,好好『术前静养』吧。
两个保镖上前,轻而易举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挣扎,却像一只被捏住翅膀的飞蛾,无济于事。
我的手机、手表,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都被搜走。
房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锁上。
3.
我蜷缩在角落里,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雪冰冷的话语。
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他提供一颗健康的心脏。
记忆,那些被江雪精心灌输的、属于周寻的记忆,此刻像一把把尖刀,在我脑海里翻搅。
她告诉我,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玩耍。
她告诉我,我六岁时因为调皮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
她告诉我,我最喜欢的食物是草莓蛋糕,最讨厌吃胡萝卜。
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可现在,这些记忆都变成了讽刺。
它们不属于我。
它们属于那个即将夺走我心脏的男人。
我痛苦地抱着头,试图将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江雪为我构建的记忆,完美无瑕,覆盖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完美得像一份设定好程序的脚本。
她想让我成为一个听话的、温顺的周念。
我环顾四周。江雪为了让我静养,并没有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房间里,只是锁死了门窗。
我等到深夜,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我走到书桌前,那里有一台没有联网的电脑,江雪说,是给我解闷用的。
我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方式,找到了一个隐藏的系统指令入口。
这是周寻设置的,用来连接别墅内部网络的后门。
我输入了记忆里串复杂的密码。
屏幕上,跳出了别墅内部监控和网络的控制界面。
我成功了。
我没有去尝试联系外界,我一个克隆人联系外界没有任何意义。
我调出了江雪书房的监控画面。
江雪不在。
我利用控制权限,暂时屏蔽了书房门口的警报器。
我冲进走廊,直奔对面的书房。
书房里,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走到那副巨大的油画前,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旋转了画框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装饰。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黑色的保险箱。
我的手颤抖着,在密码盘上按下了那串刻在我脑子里的密码。
嘀。
保险箱的门弹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厚厚的文件。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S级项目——寻。
我翻开它,里面是关于克隆项目的全部资料,比我之前看到的零星便签要详细得多。
从胚胎的筛选,到基因的优化,再到成长环境的控制……我的一生,都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这些冰冷的纸张上。
我像一个实验品,被打上标签,被评估,被催熟。
而在档案的最后,我看到了一份独立的文件夹。
主体周寻——健康状况及心理评估报告。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它。
4.
报告上的照片,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青紫,眼神阴郁而暴躁。
周寻。
报告详细记录了他从小到大的全部病史。先天性扩张型心肌病,心脏功能只有正常人的不到百分之三十。他的人生,就是一场与死神的漫长赛跑。
我翻到了心理评估部分,瞳孔骤然收缩。
患者因长期病痛及封闭式休养,性格极度扭曲。
表现为:间歇性暴怒、强迫症、被害妄想、对亲近者有强烈的控制欲和施虐倾向。
报告后面,附上了几个案例。
他曾因为一个护士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就用滚烫的开水泼在对方脸上,导致护士永久性毁容。
他曾逼迫一个照顾他的佣人,跪在地上学狗叫,只因为他觉得有趣。
他要求江雪每天必须向他汇报所有行踪,一旦发现任何背叛的迹象,就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甚至自残来威胁她。
这个男人,不是一个病人。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而江雪,那个在我面前永远优雅、强大的女人,在他面前,却卑微得像一条狗。
我拿着报告,手脚冰凉。
原来,我即将为之献出心脏的,是这样一个败类么。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延续这样一个渣滓的呼吸
巨大的不甘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喷发。
我不想死。
我能就这样,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而死。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江雪回来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迅速将所有文件塞回保险箱,关上门,将油画复位。
我刚做完这一切,书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
江雪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她身后,跟着那几个面无表情的保镖。
她的目光像利剑一样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
你出来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门没锁好。我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
江雪冷笑一声,一步步向我走来。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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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我面前,突然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漂亮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你动了我的电脑,进了我的书房!
你这个不听话的实验品!
她眼中的疯狂,和周寻,如出一辙。
原来,他们是同一种人。
把他给我绑起来!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束缚带,将我的手脚牢牢捆住,像捆一只待宰的猪。
本来,还想着念你陪伴了我那么久的份上,对你温柔点。江雪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倒在地的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只是一个培养皿,不应该有思想。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不是别墅里的任何一个佣人,我从未见过他。
他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医疗箱。
陈医生。江雪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但那份冷酷却更加刺骨,从现在开始,到手术之前,给他定时注射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
我需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个真正的『实验品』一样。
那个被称为陈医生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的,江小姐。
他打开医疗箱,从里面抽出一支装满了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不要……我挣扎着,但身体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冰冷的针头刺入我手臂的皮肤,液体被缓缓推进我的血管。
困意和无力感迅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眼皮越来越重,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看到江雪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我的嘴角。
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放在我眼前。
照片上,是那个病态的周寻。他躺在病床上,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苍白而诡异的微笑。
念念,你看,这就是我亲爱的弟弟,换上你的心脏,他就能站起来,就能像你一样健康了。
他会拥有一切,过上本该拥有的人生。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不是吗
她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咒,在我耳边回响。
5.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脚依然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沿。
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那个叫陈医生的男人,每隔六个小时就会进来一次,给我注射那种让我昏睡和无力的药剂。
他从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完成他的工作,然后沉默地离开。
江雪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让人在我的床头,放了一个电子相框。
相框里,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着那个周寻的照片。
他小时候的,他生病前的,他躺在病床上的……
每一张照片,都在无声地提醒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容器。
更残忍的是,她会让人把周寻的录音,通过房间里的音响放给我听。
雪儿,今天感觉好多了,医生说我的身体指标很适合手术。
等我好了,我要去环游世界,去所有我想去的地方。
那个『实验品』怎么样了心脏的活性一定要保持在最佳状态,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的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我就像一个被公开处决的死刑犯,行刑的日期被大声地倒计时着,一分一秒地压迫着我紧绷的神经。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但每一次从药物的昏沉中短暂清醒的间隙,我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份心理评估报告。
那个暴虐、扭曲的周寻。
那个卑微、疯狂的江雪。
不。
我不想死。
在陈医生注射时,我用尽全身肌肉去绷紧,减缓药物进入血液的速度。
在昏睡中,我用意志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
我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接触到外界的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年轻而带着一丝同情的脸。
那是几个月前,我刚被接回来时,江雪为我安排的第一次全面体检。
当时,给我抽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实习医生。
他看到我手臂上因为长期抽血检查留下的疤痕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抽完血,他递给我一颗糖,小声说:以后会好起来的。
当时我只觉得温暖,现在想来,他或许是整个医疗团队里,唯一一个还把我当人看的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的工牌。
市立医院,内科,李文。
我想要联系上他。
在一个深夜,我从药物的麻痹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我用牙齿,一点点地咬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带。皮肤被磨破,鲜血渗出,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挪到床头,用尽全力将沉重的床头柜推开一条缝。
我看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接口。
我从床垫下摸出一根之前藏起来的发夹,这是我砸碎的台灯上掉下来的。
我将发夹掰直,颤抖着手,按照记忆中的线路图,将金属丝插进了正确的孔洞。
通讯线路被接通了。
我拿起连接在接口上的老式话筒,拨通了市立医院总机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您好,市立医院。
我找内科,李文医生。我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沙哑。
电话被转接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音后,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
喂你好,我是李文。
就是他!
李医生,我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几个月前,你给一个叫周念的人抽过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记得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是我。我现在有生命危险,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李文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我被囚禁了,他们要……要摘取我的心脏。我长话短说,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我用一个秘密,换你的帮助。
什么秘密
天穹集团的S级项目『寻』,非法克隆人的全部内幕,包括所有原始数据和负责人信息。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就是那个被克隆出来的『产品』。
李文沉默了。我知道,他在进行天人交战。参与进来,他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前途,甚至有生命危险。
你需要我做什么最终,他问道。
我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我需要一份周寻,就是那个主体周寻的,最完整、最详细的心理评估报告,特别是关于他暴力倾向和精神不稳定状况的证据。另外,我需要一个安全地对外联络的机会。
你要这些做什么逃跑吗
不。
我另有用处。
6.
李文的效率超乎我的想象。
两天后,陈医生照例来给我注射镇静剂。他离开后不久,一个送餐的佣人推着餐车进来。
她将餐盘放在桌上,眼神却不敢与我对视,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开。
我注意到,餐盘下的托盘垫,比平时厚了一层。
我掀开垫子,里面是一个薄薄的U盘。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挣脱束缚,将U盘插入那台无法联网的电脑。
里面是两个文件夹。
一个,是详细、官方的心理评估报告。里面有周寻历次心理干预的完整记录,有他主治心理医生的亲笔签名,甚至有几段他情绪失控时,砸东西、咒骂医护人员的监控录像。
证据确凿。
他就是一个精神极不稳定的危险分子。
另一个文件夹里,是一个加密的匿名邮箱账号和密码。
李文在附带的文本文档里留言: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极限了。这个邮箱的服务器在国外,很难被追踪。你好自为之。
天穹集团的继承人,不仅身体孱弱,还是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疯子。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对天穹集团的股价,对周家的声誉,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周家在商场上树敌众多,其中最大的死对头,就是王氏集团。
两家为了一个新能源项目,已经斗得你死我活。
如果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海,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精神病人……
他会怎么做
我利用那十几分钟的清醒时间,登录了那个匿名邮箱。
我没有直接把所有资料都发过去。那样太蠢了,只会让他们以为是恶作剧。
我精心挑选了一段短小、最具冲击力的视频。
视频里,周寻因为护士送药晚了五分钟,歇斯底里地将整个药盘砸在地上,用最污秽的语言咒骂着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护士。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我将这段视频,连同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发送到了王海的私人邮箱。
王董,您未来的合作伙伴,似乎情绪不太稳定啊。祝您好运。
发送完毕,我立刻清除了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我扔下的这颗石子,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然而,我低估了江雪的敏锐,或者说,我高估了李文的手段。
第二天,我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江雪冲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我发给王海的那封邮件。
是你做的!她嘶吼着,将平板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你竟然敢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冲上来,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撞向床头的金属栏杆。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只是一只稍微会叫两声的宠物,没想到你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她双眼赤红,失去了平日的优雅和冷静。
王海刚刚打电话给我,用这件事来威胁我,要求在新能源项目上分走一半的利润!
你毁了我的心血!你差点毁了他的希望!
她掐住我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肉,我几乎无法呼吸。
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松开手,我跌回床上,剧烈地咳嗽着。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医生,不用等明天了。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厉。
现在就开始准备手术。
立刻给他注射最高剂量的麻醉剂!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脸!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的计划,我的反击,突然显得如此可笑。
陈医生和两个保镖很快就进来了。
这一次,针管里的药剂是高浓度的麻醉剂。
我的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拖入黑暗。
我被抬上一张冰冷的移动病床。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我被推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手术室。
隔着一层巨大的玻璃,我看到了另一张病床上,躺着那个苍白的、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
绝望,像最深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的计划,失败了。
7.
冷,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头顶上巨大的无影灯发出白得刺眼的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感觉到,我的手脚被牢牢固定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
麻醉剂的效力还没有完全过去,我的身体依然不听使唤,但我的大脑,异常的清醒。
我偏过头,透过那层巨大的玻璃墙,看到了隔壁的手术准备间。
江雪就站在那里。
她换上了一身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她身边,那个苍白的周寻,已经被推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他身边忙碌着,连接各种监护仪器。
我看到主刀医生戴上了手套,他身边的护士,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把刀,即将切开我的胸膛。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异常缓慢而沉重。
一下,一下,仿佛在为我的人生,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计划,都成了徒劳。
我闭上眼,等待着那冰冷的刀锋,刺入我的皮肤。
就在主刀医生举起手术刀,对准我胸口的那一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手术室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猛地撞开!
门板变形,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主刀医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江雪猛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一群人,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气势凌人的男人,正是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海。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保镖,还有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以及两名神情严肃、提着公文包的律师。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将这间本该无菌的手术室,照得如同白昼。
江雪!王海的声音洪亮而充满了嘲讽,你这是在做什么家庭小作坊,自己动手做心脏移植手术吗
江雪的脸,在口罩下瞬间变得惨白。
王海!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王海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律师,
我收到了匿名举报,说天穹集团的继承人周寻先生,精神状况极不稳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作为天穹集团未来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们有权要求,对周寻先生的精神状态,进行一次独立的、第三方参与的评估。
在评估结果出来之前,为了保证周寻先生的生命安全,他的一切重大医疗行为,都必须暂停!
律师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递给江雪。
江小姐,这是法院的临时禁令。
江雪看着那份禁令,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胡说!我弟弟他很好!这都是污蔑!她尖叫道。
是不是污蔑,让大家看看就知道了。王海一挥手,他身后的记者立刻将镜头对准了躺在门口病床上的周寻。
周寻显然也被这混乱的场面惊醒了。
他那病态苍白的脸上,充满了被打扰的暴躁和愤怒。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用虚弱但尖利的声音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雪儿!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
他的反应,完美地印证了王海的指控。
记者们的闪光灯,更加密集了。
一片混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口的周寻和对峙的王海、江雪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我。
没有人注意到,手术台上的这个实验品。
一股求生的本能,像电流一样瞬间贯穿我的全身。
就是现在!
我用尽了从出生以来积攒的所有力气,猛地绷紧全身的肌肉。
咔!咔!
手腕和脚踝上的束缚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我挣脱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我从手术台上一跃而下,赤着脚,冲向了门口的周寻。
我的动作太快,太突然。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雪,王海,医生,记者……他们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
看着一个本该躺在手术台上,被麻醉的备用品,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冲到了他们面前。
我冲到了周寻的病床前。
我们四目相对。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张,因为常年病痛而苍白、扭曲、阴郁。
另一张,因为愤怒和求生的欲望,而充满了健康的血色和蓬勃的生命力。
周寻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的瞳孔里,先是极致的震惊,然后是无法遏制的嫉妒和恐惧。
他看到了一个完美的自己。
一个他做梦都想成为,却永远无法成为的自己。
这个健康的、有力的复制品,对他而言,不是希望,而是最恶毒的审判和嘲讽。
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指着我,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怪物!你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但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本就脆弱的心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青紫色。
他捂住胸口,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
屏幕上,那条代表着心跳的曲线,疯狂地跳动了几下,然后……
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的直线。
嘀——
刺耳的长鸣,响彻了整个手术室。
主体周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因为嫉妒和恐惧,心脏病发。
当场猝死。
8.
混乱在周寻倒下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医生和护士们乱作一团,冲上去对他进行抢救。
电击,按压,注射肾上腺素……
但一切都是徒劳。
那条直线,再也没有变回曲线。
王海和他带来的人,也愣住了。他们本来只是想来搅局,拿捏江雪,没想到会亲眼目睹天穹集团继承人的猝死。
记者们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而江雪,她呆呆地看着那条冰冷的直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几秒钟后,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弟弟——!
她疯了一样扑向周寻的病床,但立刻被医生拦住。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我。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血红色的、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怨毒和仇恨。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她像个疯子一样朝我冲过来,指甲张开,像要活活撕了我。
是你这个怪物!是你这个该死的实验品!你为什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
她的嘶吼,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实验品这两个字。
王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我没有躲。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冲到我面前。
就在她的指甲即将抓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开口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冷静,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悲伤、困惑和一丝恐惧。
哥哥周念他……他怎么了
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个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周寻。
我们……我们不是双胞胎吗
他……他是因为看到我,才……才发病的吗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
一个刚刚目睹双胞胎哥哥猝死,被姐姐当成仇人,茫然无措的弟弟。
江雪愣住了。
她看着我这张与周寻一模一样,却充满了无辜的脸,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海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走上前来,看似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实则将我护在了身后。
江小姐,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都看到了,是周念先生自己情绪失控,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他转向那些记者。
各位媒体朋友,今天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啊。
他的话,充满了暗示性。
一个疯狂的姐姐,一个突然猝死的哥哥,一个一模一样的弟弟。
还有一个关键词——实验品。
这简直是年度最劲爆的豪门秘闻。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兴奋了。
江雪看着眼前这无法挽回的局面,看着我这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她终于崩溃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语无伦次地指着我,他不是!他是个克隆人!是个怪物!是为了给周寻换心脏的实验品!
周寻,已经死了!被他害死了!
她的话,让整个手术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克隆人
换心脏
这信息量太大了。
我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肩膀抽动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和委屈。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姐姐……我知道哥哥从小身体就不好,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我理解。
可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的话,字字泣血。
一个长期被忽视,却依旧善良地理解着偏心姐姐的弟弟形象,跃然纸上。
对比之下,江雪的指控,就显得那么恶毒和疯狂。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说自己的亲弟弟是实验品
除非,她疯了。
王海身后的律师适时地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
各位,关于江雪女士提到的『克隆人』、『实验品』等指控,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因为周念先生的突然离世,导致江小姐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从而产生的臆想。
同时,我们也收到了关于江小姐涉嫌非法拘禁、以及蓄意伤害的举报。我们已经报警,相信警方会查明真相。
警察很快就到了。
混乱的现场被控制住。
江雪因为情绪激动和涉嫌犯罪,被警方带走了。
她被两个警察架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用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
是你……都是你……周念……你会遭报应的……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直到她被带出手术室,我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依旧对着我拍摄的镜头。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病号服,脸上带着失去亲人的悲恸。
我凭借着那些被灌输的记忆,凭借着对周寻人生的完美了解,凭借着刚刚那场无懈可击的表演,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开始相信——
我,是周寻。
而那个死去的,因为嫉妒和疯狂,而把自己作死了的周寻……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周念。
9.
周念的葬礼,办得低调而仓促。
天穹集团的股价,在他死讯传出的第二天,应声暴跌。
关于克隆人换心、豪门内斗的流言,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蔓延。
我,作为周家目前唯一的继承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葬礼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充满了探究和怜悯的目光。
我表现得恰到好处。
悲伤,但不至于崩溃。
脆弱,但又带着一丝必须扛起家族重担的坚强。
王海成了我有力的合作伙伴。
他以长辈和合作伙伴的身份,帮我挡住了大部分媒体的骚扰,并且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支持我暂时接管天穹集团。
他当然不是好心。
一个活着的、听话的、并且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周寻,远比一个死了的周寻,对他更有价值。
我们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江雪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
非法拘禁、蓄意伤害……数罪并罚。
加上王海在背后推波助澜,提供了大量证据,她被判了重刑。
我以受害者的身份,出席了庭审。
我坐在旁听席上,看着她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被法警押上法庭。
她憔悴了很多,但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丝毫未减。
当法官宣判结果的时候,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平静地与她对视,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从她决定将我当成实验品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
庭审结束后,我走出了法院。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是我第一次,以周寻的身份,自由地站在阳光下。
我继承了他的一切。
他的身份,他的容貌,他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和他光明的未来。
我回到了那栋囚禁我的别墅。
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牢笼,此刻成了我的王国。
那些曾经看管我、视我为实验品的佣人和保镖,此刻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对我鞠躬。
少爷,您回来了。
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辛苦了。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管家说:
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换掉。
管家愣了一下,但立刻点头称是。
我不需要任何知道真相的人,留在我身边。
我走上二楼,走进了那间曾经属于真正周寻的、我从未踏足过的主卧室。
房间的风格,和我记忆中一样,阴郁而压抑。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沉闷的气息。
楼下的花园里,工人们正在拆除那个周寻最喜欢的秋千。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意志,重新开始。
我是周寻。
一个健康、冷静、冷酷的周寻。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胜利者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江雪,我亲爱的姐姐。
谢谢你创造了我,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