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顶奢公寓楼被封了。
起因是物业经理在业主群里发了一条消息：1404的业主突发恶性传染病,请各位不要出门。
一分钟后,他撤回了消息,然后从他办公室的窗户跳了下去。
而我,就住在1404。
01
手机业主群里彻底炸了锅,各种猜测和质问像洪水一样刷着屏。
@物业王经理,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封楼
撤回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传染病
我刚看到楼下有穿防护服的人,是不是出大事了
然而,无论大家怎么@,王经理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
我心脏狂跳,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不是病人,我只是一个在家办公的普通数据分析师,健康得很。王经理为什么要指名道姓说我
我冲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安静得让人心慌。我试着拧动门把手,却发现电子锁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显示权限锁定。
我被锁在自己家里了。
我立刻拨打物业前台的电话,听筒里只有永无休止的忙音。我又打开手机,想看看新闻,却发现网络信号时断时续,加载一张图片都要几分钟。
一种巨大的、无形的恐慌扼住了我的喉咙。这栋名为云顶天宫的公寓楼,以其顶级的安保和智能系统闻名,此刻却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02
就在我手足无措时,一个加密通话请求弹了出来,备注是老魏。
老魏叫魏松,是我的发小,也是这栋楼的安保组长。
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接通了电话。
林小安,你千万别出门,不管谁敲门都别开！魏松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满是嘈杂的电流声。
到底怎么了王经理为什么说我……
别管他说了什么,他已经死了。魏松打断我,听着,顶层出事了。你知道的,潘教授那个生物实验室。
我当然知道。公寓顶层那个占据了整层楼、神秘莫测的私人实验室,业主是生物学界泰斗潘振国教授。据说他在研究一项能改变人类未来的基因技术。
半小时前,实验室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生物危害警报,然后整栋楼的安保系统就被人从外部接管了,所有出入口全部物理封死。我的权限也被清空了,现在只能用这台备用的内部线路跟你联系。
生物危害我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混乱,那王经理……
我猜,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人灭口,顺便把你当成一个吸引注意力的靶子。魏松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凝重,我最后看到的一段监控里……里面的人,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说不好,他顿了顿,像……像一株株行走的植物。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在门上,魏松咒骂了一句,急促地说：我得走了,记住,别信任何人！想办法活下去！
通话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握着手机,行走的植物这几个字在我脑中不断回响。
03
作为一个数据分析师,我习惯于在混乱中寻找逻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盘点我的处境。
优点：我一个人住,短期内不必担心内部威胁。我工作性质特殊,家里备有两个星期的饮用水和足够吃到月底的方便食品、自热米饭。
缺点：我被困在14楼,成了被点名的传染源,处境非常危险。
我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几瓶牛奶和一些蔬菜,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撑得更久。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为了方便调试一个智能家居的数据模型,我曾经利用系统漏洞,给自己开了一个可以访问整栋楼部分非保密数据库的后门。
我立刻冲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很快,我进入了那个熟悉的后台。大部分日志都被清空了,但我还是在被覆盖前的缓存里,找到了一条被删除的记录。
记录编号734：P
Lab观察室样本B
07活性异常增殖,突破培养皿,形态表现为菌丝状,初步鉴定为未知真菌。启动紧急封锁协议……
记录编号735：污染已扩散。样本B
07表现出对生物热源的强烈趋光性。安保人员初步接触后……数据丢失。
真菌！魏松说的行走的植物！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病毒,是一种更诡异的、我们一无所知的东西。
04
外面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手机业主群里的狂乱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观望和等待。
大家都在等一个官方的说法。
可官方的说法迟迟没有来。
下午四点左右,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立刻屏住呼吸,悄悄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发疯似的从走廊那头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脸上满是惊恐。
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走廊的拐角。
他就是魏松口中不对劲的人。
他的动作僵硬而扭曲,像个提线木偶。
他的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长出了一簇簇灰绿色的、类似苔藓的斑块。
最可怕的是,他每走一步,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淡淡的,肉眼可见的孢子粉尘。
那个女人跑到电梯口,疯狂地按着按钮,但电梯毫无反应。
她绝望地回头,那个真菌人已经离她不到五米。
他没有像丧尸一样扑上去撕咬,只是缓缓地抬起手,一团浓密的绿色孢子云从他的掌心喷出,瞬间笼罩了那个女人。
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我捂住嘴,浑身冰冷。我亲眼看到,不过十几秒,女人的皮肤上也开始冒出那种灰绿色的斑块。
这就是传染。高效、安静,且致命。
05
我必须行动起来。
指望外界救援,短期内是不可能了。那个能从外部接管云顶天宫安保系统的人,绝不会轻易让真相泄露出去。
我需要更多的物资。
我知道,恐慌一旦蔓延,人性会变得比怪物更可怕。我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我需要的东西。
我的目标是地下一层的24小时无人便利店。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最厚的风衣,戴上帽子、口罩和一副几乎不用的防风眼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真菌通过孢子传播,物理隔绝是最有效的办法。
我还将一把水果刀和一把螺丝刀插在靴子里,聊胜于无。
深吸一口气,我走到了门口。
我再次进入了那个后台数据库。既然敌人能远程锁门,我也许能远程开门。
果然,在复杂的指令集里,我找到了一个后门维护协议,可以重置单户的门禁权限。
权限已重置。
电子锁发出一声轻响。门,开了。
0g
走廊里静悄悄的,那个倒下的女人和真菌人都不见了,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腥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向消防通道。
幸运的是,楼梯间里没有人。
我一路向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层,每一扇紧闭的防火门后,都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
当我抵达地下一层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我从门缝里看出去,无人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是住在17楼的张总,一个靠炒房发家的暴发户。
他正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打电话。
……怕什么不就是个流感吗大惊小怪！我跟你说,这帮人就是贱,物业越是不让出门,他们越是老实。等明天早上,你看吧,肯定解封了。
我皱了皱眉。这种盲目乐观的人,在灾难初期往往是最危险的。
我没有理他,直接走进便利店。
便利店里空无一人,只有智能机器人平稳地滑行,补着货架。
我推来一辆手推车,目标明确：压缩饼干、罐头、瓶装水、巧克力……所有高热量、易储存的食物,我毫不犹豫地往车里扫。
张总打完电话,也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满满一车的东西,像是看傻子一样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准备世界末日啊
他靠在货架上,语气轻蔑,听哥一句劝,别自己吓自己。咱们这楼安保全国第一,能出什么事
我没理他,继续往车里装着东西。
他见我没反应,觉得无趣,撇撇嘴,拿了一瓶可乐和一包薯片,扫码结账走了。
我装满了整整两大袋东西,还顺手拿了一箱矿泉水。结账时,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基本见了底。
07
把这些东西运回14楼是个巨大的挑战。
我先把一袋食物和一箱水艰难地拖到楼梯间藏好,然后再回去运另一袋。
就在我第二次返回便利店时,我看到张总又回来了。
他没有进店,而是站在店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轻蔑,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贪婪和怀疑。
我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抓起最后一袋食物,转身就走。
站住！他突然喊道。
我没有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几步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脸上堆着假笑：小姑娘,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王经理点名说1404,不就是你家吗
业主群里的消息,已经开始发酵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冷地回答,试图绕开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推车,力气大得惊人。别装了！你买这么多东西,肯定有内幕消息！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放手。我压低声音警告他。
不放！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引得楼梯间里似乎传来一丝轻微的回响。
我猛地抬头,看向消防通道的门。
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
我忽然抬起脚,用尽全力踹在他的膝盖上。
嗷！张总痛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抓住机会,推着车冲进了楼梯间。
臭婊子！你敢踢我！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你给我等着！
我不敢回头,一口气冲上二楼,然后死死地抵住防火门,直到他的咒骂声消失。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才只是开始。
08
回到1404,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食物搬进屋里,然后再次锁死了门。
我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顶在门后,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窗户。高层公寓的窗户都做了限位,只能打开一道小缝,暂时是安全的。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喝一口水。
手机上的业主群已经彻底乱了套。
最开始的质问和恐慌,逐渐被一种更恶劣的情绪取代——愤怒和猜忌。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
1404的那个女的,叫林小安是吧有人看到她刚才在楼下超市疯狂扫货！
这条消息是张总发的,他还配上了一张我推着购物车的模糊照片。
我就说她肯定有问题！她肯定知道内幕！
她是不是就是传染源把她交出去,我们才能安全！
对！把她赶出去！不能让她连累我们一整栋楼的人！
一条条恶毒的言论像刀子一样扎在我眼睛里。我明明也是受害者,却在他们的口中,成了一切灾难的根源。
我关掉手机,不想再看。
就在这时,魏松的加密电话又打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很糟。魏松的声音带着喘息,‘那东西’越来越多了。我躲在三楼的监控室里,整层楼都是。它们……它们好像在筑巢。
筑巢
对,它们把一些……一些还没完全转化的人拖到一起,用分泌出的菌丝包裹起来,像……像一个巨大的蘑菇。
我感到一阵反胃。
我通过监控观察它们,发现了一些规律。
魏松继续说,它们视力很差,几乎是瞎子,主要靠听觉和感知二氧化碳来定位。而且,它们似乎很讨厌高频的声音。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还有,魏松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林小安,食物的事,暴露了
我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
我在监控里看到张胖子在群里煽动。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门铃就被人疯狂地按响了。
09
林小安！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张总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嚣张,还带着几个人的附和声。
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踹了！
大家都是邻居,你把吃的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我浑身发冷,死死地盯着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门铃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砰！砰！的撞门声。他们真的开始撞门了。
我顶在门后的桌椅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办我对着电话那头的魏松,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别怕！魏松吼道,稳住！我想想办法……对了！智能系统！你不是有权限吗想想办法,把他们引开！
引开
我脑中灵光一闪。
高频声！
我立刻冲回电脑前,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我飞快地在代码行里穿梭,寻找着能被我利用的设备。
有了！
每家每户的智能音箱！
我可以远程激活它们,并让它们播放我指定的音频文件！
我立刻在网上搜索了一个超高频的驱鼠音频,然后定位到14楼除了我家以外的所有住户。
激活！
就在大门快要被撞开的瞬间,一阵尖锐刺耳、人耳几乎无法听清的噪音,瞬间从走廊两侧的公寓里爆发出来。
门外的撞门声和叫骂声戛然而止。
随即,我听到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尖叫。
什么声音！我的头好痛！
快跑！那东西过来了！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真菌人那种特有的、拖沓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瘫坐在地上,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
10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得心惊胆战。
我和魏松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他告诉我,楼里的情况越来越糟,真菌人的数量已经多到无法统计,巢穴也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三楼的中庭。
而被困的幸存者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开始自发地形成小团体。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住在顶层副套房的刘氏夫妇。
男的叫刘峰,女的叫秦悦,是一对小有名气的健身网红。
他们利用自己的名气,在业主群里召集幸存者,声称他们的套房有独立的安保和物资,可以为大家提供庇护。
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
魏松在电话里说,他们太冷静了,冷静得像是在演戏。而且,他们只接收年轻力壮的幸存者。
我看着群里刘峰发的照片——干净的房间,丰盛的食物,十几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仿佛不是在末日,而是在开派对。
这和我所处的绝望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心他们。魏松叮嘱我,这种时候,拉帮结派的人,往往没安好心。
我深以为然。
第四天,我储存的饮用水告急了。食物还能撑很久,但水是生命线。
我必须再出去一次。
我的目标是21楼的空中会所,那里有一个恒温泳池。池子里的水虽然不能直接喝,但经过沉淀和煮沸,至少可以救急。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魏松。
太危险了。他立刻反对,21楼是高危区,离顶层太近了。
但我没得选。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魏松才开口：好吧。我帮你。我会试着侵入21楼的消防系统,制造一些动静,把那东西引开。你记住,你只有十分钟。
11
行动定在凌晨三点,那是真菌人活性最低的时候。
我再次全副武装,带上了一个便携水泵和几个折叠水桶。
我开始了。魏松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楼上传来消防喷淋启动的巨大水声。
我立刻冲出家门,跑向楼梯间。
一路上,我看到了更多恐怖的景象。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蔓延着灰绿色的菌丝,像一张巨大的网。空气中的泥土腥味浓得化不开。
我强忍着恶心,一口气跑到21楼。
会所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仿佛楼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世隔绝。
泳池里,蓝色的池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氯气味。
我不敢耽搁,立刻开始抽水。
水泵发出嗡嗡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我装满第二个水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就知道,你这种老鼠,总会出来找吃的。
我猛地回头,看到刘峰和秦悦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消防斧。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12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握紧了手里的螺丝刀,声音有些发抖。
秦悦笑了一声,那笑容在泳池水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我们只是来巡视一下我们的领地。没想到,抓到一只不听话的小老鼠。
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刘峰缓缓向我走来,那两个男人也分左右包抄过来,就是想请你去我们那里做客。顺便,把你家的钥匙,还有你那些吃的,都交出来。
原来,他们早就盯上我了。
他们所谓的庇护所,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收编幸存者当炮灰,然后抢夺所有他们能找到的物资。
做梦。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嘴还挺硬。刘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这里,我们说了算。
他向那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举起消防斧,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被逼到了泳池边,退无可退。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刘峰说,跟我们走,或者,下去喂鱼。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健身而显得格外阳光的脸,此刻却比楼里的怪物还要丑陋。
我突然笑了。
好啊。我说,我跟你们走。
刘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服软了。
不过,我指了指那两个装满水的水桶,得让我把水带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挥了挥手：没问题。
一个男人走过来,准备拎水桶。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我猛地抬脚,将满满一桶水踹了出去！
水桶砸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我抓起另一个水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的落地窗砸了过去！
哗啦！
钢化玻璃应声而碎！
刺骨的寒风瞬间倒灌进来,巨大的声响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你疯了！刘峰怒吼道。
我没有理他,转身就往破碎的窗口跑。
拦住她！
这里是21楼。
我当然不是要跳楼。
这栋楼的外墙,为了美观,每隔五层就有一圈宽约一米的装饰性平台。
我计算过,从这里跳下去,正好可以落到20楼的平台上。虽然依旧危险,但这是我唯一的生路。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下方是万丈深渊。
我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
13
我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
失重的感觉让我几欲作呕。
砰！
我的双脚重重地砸在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脚踝一阵剧痛,但我顾不上这些,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最近的窗户。
那是2008室。
我用螺丝刀的末端,疯狂地敲击着玻璃。
救命！开门！救命！
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更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这是我的豪赌。
楼上传来刘峰气急败坏的吼声,还有真菌人被巨大声响吸引而来的嘶吼。
就在我快要绝望时,窗户,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求你,让我进去。我哀求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我爬了进去。
我滚进房间,浑身瘫软,大口地喘着气。
谢谢……谢谢你。
别出声。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我看到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穿着一件不合身的保安制服。
你是……安保人员我认出了他衣服上的标志。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在上面写道：【别说话,它们能听见。】
我立刻闭上了嘴。
他指了指自己,写下：【我叫周默,和魏哥一队的。】
魏松的队员！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我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纸上。
他看到林小安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写道：【魏哥提起过你,说你很聪明。】
我们躲在窗帘后面,听着楼上渐渐平息的动静,用笔和纸无声地交流着。
我这才知道,灾难发生时,周默正在16楼巡逻。他侥幸躲过了一劫,但也被困在了这里。这间公寓的业主,似乎早就出国了。
他靠着业主留下的一点零食,撑到了现在。
【魏哥呢】我写下最关心的问题。
周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写道：【联系不上了。三天前,他说要去中央配电室,恢复一部分照明,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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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和周默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公寓里,结成了临时的同盟。
他比我更了解这栋楼的结构,而我,则有外人不知道的后台权限。我们两个人,就像黑暗中的两只萤火虫,互相依偎着,寻找着一丝微光。
我们白天躲藏,晚上行动。
我利用权限打开了楼内一些仓库的门,我们找到了更多的物资：应急手电、电池、医疗包,甚至还有几套全新的防护服。
周默则像一只敏捷的猴子,在复杂的通风管道里穿行,绘制出了一张相对安全的地下交通图。
我们的生活,在绝望中,建立起了一种脆弱的秩序。
一天晚上,我们冒险潜入位于12楼的物业办公室,想寻找整栋大楼的工程图纸。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撒得到处都是。
就在我翻找图纸的时候,周默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将一个被踩碎的相框递给我。
相框里,是王经理和他妻女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笑得温和而幸福。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那样一条恶毒的消息,将我推向深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就在这时,我脚下踢到了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型的保险箱。
保险箱没有被破坏。我试着输入了王经理的生日,锁,开了。
里面没有钱,只有一部手机和一沓文件。
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充电宝,给它充上电。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我翻开了那沓文件。
第一页,就是一份生物样本的转让协议。
甲方,是潘振国教授。
而乙方,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刘峰。
文件显示,潘教授将他实验室里一种名为B
07的真菌样本的后续开发权,以极高的价格,转让给了刘峰的公司。
而刘峰的公司,根本不是什么健身MCN,而是一家注册在海外的生物科技公司！
这一切,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阴谋！
15
手机终于开机了。
壁纸也是王经理家人的照片。
我打开相册,里面除了生活照,还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我试着输入了王经理女儿的生日,文件夹被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很昏暗,像是在偷拍。镜头正对着潘教授的实验室。
画面里,潘教授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激烈地争吵。那个男人,我认得,是刘峰。
……你不能这么做！这个东西太危险了,它根本不可控！潘教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我已经付了钱,潘教授。刘峰的声音冷酷而平平,怎么使用它,是我的事。你只需要把它交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我宁愿毁了它！
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刘峰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强行按住了潘教授。
其中一个人,打开了一个手提箱,拿出了一支注射器,扎进了潘教授的脖子。
潘教授挣扎了几下,很快就瘫软了下去。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潘教授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第一个受害者。真正的恶魔,是刘峰！
他买下真菌样本,故意在这栋与世隔绝的大楼里释放,将所有人都当成了他测试样本的小白鼠。
而王经理,他一定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刘峰灭口。
临死前,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发出的那条消息,不是要害我,而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提醒我！
他是想告诉我,1404,我的家,是整栋楼里最危险、也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16
我们得把这个交给警方。周默的声音都在发抖。
没用的。我摇了摇头,感到底一阵无力,在救援到来之前,我们都得死。刘峰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那……那怎么办
我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既然他想把这里变成实验室,那我就把这里,变成他的坟墓。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让刘峰绝对信任,又能在他背后捅刀子的人。
秦悦。
那个和刘峰一样冷血、一样自私的女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牢不可破的感情,他们结合,不过是利益最大化。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我就可以策反她。
我用王经理的手机,给秦悦发去了一条匿名消息。
【想活命吗想带着潘教授的原始数据,离开这个地狱吗】
我赌她不敢给刘峰看这条消息。
果然,不到一分钟,她回了过来。
【你是谁】
【一个能帮你杀了刘峰,并拿到一切的人。】我写道,【到22楼的设备间来,一个人。】
17
在22楼的设备间里,我见到了秦悦。
她果然是一个人来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警惕地对着四周。
人呢出来！
我从巨大的排风机后面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是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震惊和鄙夷。
是你一只差点被我捏死的老鼠
看来,你对我能搞到枪这件事,更感兴趣。我扬了扬手里同样的手枪。这把枪,是我们在物业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和王经理的手机一起找到的。
她的脸色变了变：你想怎么样
合作。我开门见山,你帮我除掉刘峰,我帮你拿到潘教授实验室的全部数据。然后,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信你她冷笑。
我把王经理的手机扔给她。看完里面的东西,你就信了。
秦悦将信将疑地打开视频。
当她看到刘峰毫不犹豫地处理掉潘教授时,瞳孔猛地一缩。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只能证明他心狠手辣。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
是吗我笑了,那如果我告诉你,刘峰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呢他联系了军方的朋友,一旦实验完成,会有一架直升机在楼顶接他。一个人。
这句话,是我诈她的。
但秦悦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盯着她的眼睛,你跟着他,不过是他无数实验品中的一个。而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数据,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设备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怎么做许久,她终于开口。
我知道,我赌赢了。
18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
秦悦会以发现重要物资为由,把刘峰骗到地下三层的冷库。
那里信号被完全屏蔽,是整栋楼最完美的密室。
而我和周默,会提前埋伏在那里。
行动前夜,我怎么也睡不着。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繁华的城市,感觉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周默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罐八宝粥。
怕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我也怕。他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但我更想活下去,想再见到我妈。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灯火。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只要身边还有同伴,就还不算太绝望。
19
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提前进入了地下三层的冷库。
冷库里寒气逼人,我们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周默熟练地检查着我们设置的陷阱,而我,则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对讲机。这是我们唯一的通信工具。
他来了。对讲机里传来秦悦压低的声音。
我和周默立刻躲到了成排的货架后面,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冷库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刘峰和秦悦走了进来。
东西呢刘峰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最里面的那个冰柜里。秦悦指着冷库的尽头。
刘峰没有怀疑,大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背对我们,拉开冰柜门的瞬间,周默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轰隆！
我们头顶的货架突然倒塌,成百上千箱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的肉制品,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瞬间将刘峰掩埋！
秦悦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从货架后冲了出来,用枪指着那堆肉山。
结束了。我说。
然而,就在这时,那堆冻肉突然开始耸动。
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刘峰那颗满是鲜血的头。
他竟然没死！
他甩了甩头,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了秦悦。
你敢背叛我！
他怒吼一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朝着秦悦扑了过去。
20
秦悦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开枪。
但她忘了,刘峰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疯子。
他猛地撞进秦悦怀里,秦悦的手一抖,子弹打在了天花板上。
手枪脱手而出,在地上滑出很远。
刘峰一把掐住秦悦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按在墙上。
我早就该杀了你这个贱人！他面目狰狞,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秦悦的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踢蹬着。
开枪！周默对我大喊。
我举起枪,手却抖得厉害。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刘峰突然注意到了我和周默。
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竟然直接把秦悦当成肉盾,挡在了自己身前！
开枪啊！你们不是想杀我吗他疯狂地大笑着。
我彻底愣住了。
周默见状,扔掉手里的遥控器,从腰间抽出一根钢管,吼叫着冲了上去。
我跟你拼了！
他用尽全力,一棍子打在刘峰的胳膊上。
刘峰吃痛,手一松,秦悦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到了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但周默也被他一脚踹飞,重重地撞在货架上,吐出一口血。
周默！我惊叫道。
刘峰不再管我们,而是捡起了地上的手枪,一步步走向我。
现在,轮到你了,小老鼠。他的笑容,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21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恐惧让我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周默突然对我喊道：林小安！启动备用电源！炸了这里！
我猛地惊醒。
冷库的备用电源,因为线路老化,一旦超负荷运转,就会引起爆炸！
这是我们为刘峰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险,也是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我没有犹豫,转身就向墙角的电闸跑去。
想得美！
刘峰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灼热的痛感让我一个踉跄。
我顾不上这些,用尽全身力气,合上了那个布满灰尘的电闸。
嗡——
冷库里所有的制冷设备同时发出了刺耳的轰鸣,灯光开始疯狂闪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刘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他转身就向门口跑去。
但他没跑两步,就被地上的秦悦死死地抱住了脚踝。
我死,你也别想活！秦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滚开！
刘峰抬脚猛踹,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默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我的身边,他用身体护住我,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22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中。爆炸的威力将整个冷库都掀翻了,钢筋和水泥块交错纵横。
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周默的身体,还压在我的身上,为我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但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推开他早已冰冷的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环顾四周,刘峰和秦悦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已经面目全非。
一切,都结束了。
我从废墟里爬出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走。
楼里很安静。
那些真菌人,似乎随着潘教授实验室数据的彻底损毁,失去了活性,变成了一具具干枯的植物标本。
我走回1404,我的家。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阳光照进来。
三天后,我听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救援,终于来了。
我被穿着防护服的士兵用担架抬了出去。当我再次看到蓝天时,觉得恍如隔世。
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军官问我：小姐,楼里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我看着他,想起了魏松,想起了周默,想起了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无辜生命。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没有了,只剩我一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