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昏暗肮脏的室内,只有一条时不时闪烁的灯管提供唯一的光源。
到处是污渍和乱飞的苍蝇,视觉冲击仿佛在大脑里会自动转换成嗅觉冲击。
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有很多个卧式冰柜,看不清上面脱落了一大半的品牌标志。
‘她’打开了最角落里的冰柜,身躯挡住了身后唯一的光源,里面一片黑,‘她’掏出了一块肉。
转身将肉丢到操作台上,‘哐’的一声,冻肉撞到了不锈钢的电动切肉机。
‘她’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一大块冻肉就变成了数十块冰冻碎肉块。
‘她’把僵硬的冻肉块扔进锅里的时候,还飞溅起了许多油花,有几滴溅到了手臂上,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痛。
在油锅继续油炸的时候,梦里的‘她’堪称时间管理大师,再次从最近冰柜里拿出了一块冻肉。
但这次有点不同,她看见了冰柜里最左边结起了厚厚的冰霜,只不过冰霜不是常见的白色,是诡异的血红。
冰柜里堆码着好多块巴掌大小的冻肉,摆放毫无章法,肉块缝隙中,隐约看到最底下那层,是起霜的黑色肉块。
灯光晦暗,她看不太清,她只知道这是肉,但是对肉上出现的一些奇怪的深色的印子看不仔细。
也许是猪肉的检疫印章。
悠哉游哉地将肉切好又炸好了之后,‘她’带着手套,把炸肉都倒进了一个大盆。
往里加各种香辛料粉番茄酱,双手用力地颠盆,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酱料。
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
只见‘她’扯下了一个绿色印花塑料袋,把酥肉装进去,熟练地打了一个死结。
突然,一声‘哐当’足以让人从睡梦中清醒。
文可歆从床上弹起,努力睁开眼往床下看去,模糊地辨认出室友的身影。
她声音沙哑着问,“咋了?”
回复她的也是室友沙哑的嗓音,“晚上酒喝太多了,我上个厕所。”
话音未落,再次响起清脆的一声‘哐当’。
沈乐乐轻声说,“我踢到空酒瓶了。”
床上的文可歆‘嗯’了一声,再次躺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来,刚才应该是个梦。
她的前二十年人生里从未做过梦,这倒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第一个梦,是炸酥肉。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人怎么能馋成这样,做梦都是好吃的。
梦是个扳机,大脑扣动了清醒的扳机,昨夜回忆也跟着发射出去——
昨天她二十一岁生日,和室友们吃着烤串喝了点小酒,蛋糕没吃完就爬上宿舍床睡着了。
她也想起了她吹蜡烛的时候许的愿望,因为酒精的缘故,上头的她在宿舍阳台大声喊,“我想谈恋爱!”
舍友添麻烦不嫌事大,也跟着喊,“法医系大三的文可歆想谈恋爱!诚招对象!”
老天奶,她宁愿梦和现实交换。
瞌睡虫作祟,文可歆很快再次入睡,她又做梦了。
黑夜里,路灯隔三岔五地亮着,‘她’开着电动车的影子像扯面一样,在地上被拉扯得又长又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了立州大学北门的小吃街,空空荡荡。
电动车停在了一处坏了的路灯下,‘她’从车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袋东西,像是炸肉,走进了一片更漆黑的胡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来梦就是黑夜,梦就是好吃的。
一夜有梦,在闹钟响起之前,文可歆睁开了眼。
早上七点十七分,从床上坐起,她摸着心跳异常的左胸口,自然地理解成宿醉后遗症。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室友被坐在床上的文可歆吓了一跳,有些惊讶,“你怎么醒这么早?”
文可歆朝她笑了笑,伸着懒腰,带着浓厚的鼻音问候,“早上好,我要好好的过我二十一岁的第一天。”
“早上坏,”沈乐乐提醒她,“你二十一岁的第一天是满课的周二。”
过了一会,床上传来被子里闷闷的一句,“法医系!你真的把我养得很差!”
繁忙是意料之中,但文可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二十一岁的第一天,会在昨晚梦到的胡同口报警。
傍晚六点,立大北门美食街人流最多的时候,又一辆警车扎进了人群里,停在了立大民选必吃榜第一的黄焖鸡门口。
警车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独眼’寸头男人。
男人左眼被医用纱布遮盖,两条固定用的医用胶带连接了太阳穴和高耸的鼻梁,偏深的肤色被白色纱布衬托得显眼。
在红蓝警车灯光下,男人扫视围观众人的右眼显得更加深邃沉着,仿佛能够洞察所有人的内心。
从车载香薰转换到各种小吃美食的香味,施易都有点恍惚了,嗅觉刺激的肚子生理性的阵阵雷声清晰可闻。
但此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案件内容,让他硬生生地光靠意志力,压抑住了进食的欲望。
案情性质恶劣,分尸油炸,用塑料袋装着,在大学城里分批抛尸。
传出去,必定会掀翻所有社交软件的热搜,社会的关注量只会多不会少。
比起普通的谋杀分尸案,凶手油炸尸块再裹上辣酱香料的做法,背后蕴含的意味更让人毛骨悚然,警方必须做好准备。
‘立州即将出现一个变态吃人魔’这个消息,不出一日就会席卷全国,好不容易从灾难中恢复过来的立州市民,难道又要重新笼罩一层灰云吗?
先大致看了一遍现场情况后,施易的视线最后落在另一辆警车旁,那名穿着T恤大裤衩洞洞鞋,扎着低马尾,眉眼清秀的女孩。
她此时低头看着地面,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手腕的运动手环。
几乎是下意识就得出了以下结论,大概二十岁的大学生,性格内敛,警情里说发现疑似人肉的就是这个人。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女生抬起头,和施易对上了视线。
文可歆先是被大叔‘一只眼’的造型吓了一跳,白色纱布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然后才是他的另一只眼睛。
好建模的眉骨轮廓,好长的睫毛,好帅的寸头,只可惜皮肤太糙,嘴唇太干有点苍白。
还有一点,这只眼睛,她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