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意外的邻座
育才中学的清晨总是从朗朗读书声开始。
林晓踏着晨光走进校园时,耳机里正播放着英语听力。她习惯性地避开人群密集的主干道,选择绕远路从图书馆后侧的小道走向教学楼。这条路人迹罕至,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晓！等等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林晓回头,看见好友李悦小跑着追上来,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又走这条小路,李悦喘着气挽住她的胳膊,你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大路吗
林晓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轻声回答：人多。
都高二了还这么怕生。李悦无奈地摇头,随即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今天有转学生来我们班。
林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学生对她而言不过是教室多一个陌生人罢了,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高二(3)班的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学生。林晓径直走向自己靠窗的座位——倒数第二排,左边是过道,右边是墙壁,是她精心挑选的安全位置。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教室又不引人注目,窗外的梧桐树更是天然的屏障。
她刚放下书包,班主任陈老师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男生。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接着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林晓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转学生的目光。他站在讲台旁,身姿挺拔得像棵白杨,校服穿在他身上莫名有种模特走秀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同学们,这是从城南中学转来的苏然同学,大家欢迎。
掌声中,苏然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他的声音清朗,语调不疾不徐,显得从容不迫。林晓注意到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右手转左腕上的黑色运动手环,这个小动作莫名给人一种亲切感。
苏然,你坐...陈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搜寻,最后落在林晓旁边的空位上,就坐林晓旁边吧。林晓,举下手。
林晓僵住了。她右手微微颤抖着举到耳际,感觉全班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苏然拎着书包走过来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柠香气,清爽而不甜腻。
你好,我是苏然。他在她身边坐下,友好地伸出手。
林晓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两秒,才轻轻握了一下：林晓。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然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桌上整齐排列的笔记和文具。林晓感觉耳根发热,悄悄把椅子往墙边挪了挪。
第一节是数学课。林晓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讲,但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事实让她浑身不自在。她能感觉到苏然偶尔投来的目光,像阳光照在皮肤上,温暖却令人分心。
下课铃响,林晓立刻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假装预习,这是她避免与人交流的常用策略。但苏然显然不吃这一套。
你的笔记做得真好。他指着她数学书上的批注,这个解题思路比老师讲的更简洁。
林晓惊讶地抬头。大多数同学只关心答案是否正确,很少有人会注意解题过程的美感。
谢谢。她小声说,随即又补充道,你...数学也很好
还行吧。苏然笑了笑,不过我更喜欢物理和摄影。
摄影这个出乎意料的爱好引起了林晓的好奇。
苏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皮面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给林晓看。里面贴着几张照片,有清晨的街道、雨后的蜘蛛网、落日下的篮球场...每张照片旁边都写着拍摄时间和地点。
这些都是你拍的林晓忍不住凑近细看。照片构图精妙,光影处理得恰到好处,透着一种宁静而有力的美感。
嗯,业余爱好。苏然合上笔记本,有机会我给你拍一张
林晓立刻缩回身子,摇摇头：我不喜欢拍照。
苏然还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是语文,老师宣布要小组讨论。林晓最怕的就是这种环节,她习惯性地往墙边缩了缩,希望不要被注意到。
林晓、苏然、王明远、李悦,你们四个一组。语文老师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李悦兴冲冲地拖着椅子过来,后面跟着不情不愿的王明远——班里的体育委员,校篮球队主力,以傲慢著称。
讨论《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性格特点,十分钟后每组派代表发言。老师宣布道。
李悦立刻主导了讨论：我觉得林黛玉敏感多疑是因为...
林晓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她注意到苏然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发言都很有见地。而王明远则心不在焉,不停地看手表,显然对讨论毫无兴趣。
时间到。老师拍了拍手,哪组先来
出乎意料,王明远突然举手：我们组准备好了,林晓代表我们发言。
林晓瞪大了眼睛。她根本没准备发言！全组人都看向她,等待她站起来。她的喉咙发紧,手心冒汗,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苏然站了起来：老师,其实我们组推选的是我。王明远记错了。
他流畅地开始陈述观点,声音沉稳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临时上阵。林晓感激地看着他的侧脸,心跳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下课后,王明远不屑地哼了一声：马屁精。然后扬长而去。
谢谢你。林晓小声对苏然说。
苏然耸耸肩：举手之劳。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发言
林晓低头整理书本：我不擅长和人交流。
但你的想法很有价值。苏然认真地说,刚才讨论时你说的几点我都没想过。
林晓不知如何回应这种直白的赞美,只好转移话题：下节是体育课。
啊,终于有我擅长的科目了。苏然笑着活动了下手腕,你体育怎么样
林晓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体育老师宣布这节课进行篮球比赛,男女生混合组队。王明远作为体育委员负责分队,他故意把校队成员都分在自己队,而把不擅长运动的同学和苏然、林晓分在另一队。
不公平！李悦抗议道,你们队全是高个子。
王明远得意地笑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比赛开始,王明远队果然占据绝对优势。苏然虽然技术不错,但独木难支。林晓在场上几乎摸不到球,被对方队员完全忽视。
上半场结束,比分是悬殊的28:6。
林晓,你干脆下场吧,王明远嘲笑道,反正你在场上也是摆设。
几个男生跟着笑起来。林晓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向苏然,以为会在他眼中看到失望,却只发现鼓励的目光。
别理他们。苏然递给她一瓶水,下半场我们改变策略。
休息结束前,苏然把队友召集起来,低声说了几句。林晓惊讶地发现他布置的战术相当专业,完全抓住了对方防守的漏洞。
下半场开始,苏然队出人意料地改变了打法。他们不再硬碰硬,而是利用快速传球和灵活跑位创造机会。苏然几次妙传让队友轻松得分,比分差距逐渐缩小。
比赛还剩最后三分钟,比分38:32。苏然队落后6分,但气势已经完全逆转。这时,苏然在突破时被两人包夹,他突然将球传给了无人防守的林晓。
林晓！投篮！苏然大喊。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林晓接球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运了两下球,在三分线外急停跳投。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全场寂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惊呼声。
运气不错嘛。王明远脸色难看地说。
接下来的回合,对方开始重点防守苏然,却依然放空林晓。苏然心领神会,又给林晓创造了两次投篮机会,全部命中。
最后一攻,比分41:40,苏然队落后1分。苏然持球突破,吸引了三人防守,突然一个背后传球给了插上的林晓。林晓接球后一个漂亮的变向晃过补防的王明远,轻松上篮得分。
比赛结束,42:41,苏然队逆转获胜。
队友们欢呼着围上来,有人拍林晓的肩膀,有人向她竖起大拇指。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林晓既兴奋又不安。
你打得真好！苏然挤到她身边,眼睛闪闪发亮,那些动作太专业了,你以前练过
林晓点点头,又摇摇头：小时候学过一点。她没有说更多。
回教室的路上,李悦兴奋地搂着林晓：天啊！我都不知道你会打篮球！你刚才那个变向太帅了！
林晓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久没打了。
你应该加入校队,李悦认真地说,女队正缺人呢。
不了,林晓摇头,我没时间。
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苏然。他正和王明远说着什么,表情严肃。王明远脸色阴沉,最后甩手走了。苏然回头,正好对上林晓的目光,冲她眨了眨眼。
那一刻,林晓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放学铃响,林晓迅速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
林晓！苏然叫住她,能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吗我今天有几处没记全。
林晓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递给他：明天记得还我。
一定。苏然接过笔记,突然又问,你平时放学后都直接回家吗
嗯。
不参加社团活动
林晓摇摇头：我要赶校车。
其实她家离学校只有二十分钟步行距离,但这是她不想与人同行的借口。
好吧,明天见。苏然笑着挥挥手。
林晓匆匆离开教室,没注意到苏然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回家的路上,林晓的思绪不断回到今天的篮球比赛。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众人面前打球了,久违的畅快感让她心跳加速。转过一个街角,她看见路边有个废弃的篮球场,篮筐已经生锈,但还能用。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进去,从包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小篮球——这是她一直随身携带却很少有机会拿出来的宝贝。拍了几下球找回手感,她开始练习各种运球和投篮动作。在这里,没有观众,没有评判,只有篮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呼吸声。
夕阳西下,林晓终于停下来,汗水浸透了校服。她抬头看向天空,橘红色的云朵像燃烧的火焰。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苏然的眼睛,在阳光下也是这种温暖的颜色。
第二章
秘密训练
第二天清晨,林晓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学校。昨晚她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篮球和苏然琥珀色的眼睛。
教室里空无一人。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桌上放着一本熟悉的笔记本——她昨天借给苏然的数学笔记。笔记本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笔记很详细,谢谢。PS：你的字很好看。——苏然
林晓拿起纸条,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苏然的字挺拔有力,像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她把纸条夹进课本里,然后翻开笔记本检查。让她惊讶的是,苏然不仅原样归还,还在她原有的笔记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添加了一些补充说明和简单易懂的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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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
门口传来声音。林晓抬头,看见苏然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盒牛奶。晨光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给你的。他走过来,放下一盒牛奶,算是笔记的谢礼。
林晓小声道谢,接过牛奶。温热的,正好是她喜欢的温度。
昨天...苏然在她旁边坐下,欲言又止。
林晓紧张起来,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昨天你那个背后运球接转身跳投的动作,是怎么做到的苏然眼睛发亮,我练了好久都掌握不好节奏。
林晓松了口气,随即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原来他只是想讨论篮球。
手腕要这样...她下意识地做出动作示范,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停下来,就是...多练习。
苏然笑了：放学后能教我几招吗我请你喝奶茶。
林晓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从不和同学放学后相约,那会打破她精心维持的独处时光。但看着苏然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我不喝奶茶。
那果汁或者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苏然锲而不舍。
就...就在学校操场练一会儿吧。林晓最终妥协,不用请我什么。
苏然露出胜利的笑容：一言为定！
一整天的课程中,林晓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一方面,她为放学后的约定感到紧张；另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能再次触摸篮球,那种自由的感觉让她着迷。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林晓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希望苏然已经忘记了早上的约定。但当她走出教室时,发现苏然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手里转着一个篮球。
走吧。他自然地招呼她,好像他们已经是多年的朋友。
夕阳下的操场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有几个学生在跑步,但篮球场空无一人。林晓站在三分线外,接过苏然传来的球,熟悉的手感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先热身。她说,开始做简单的运球练习。
苏然学着她的动作,两人沉默地练习了十分钟。渐渐地,林晓忘记了紧张,全身心投入到篮球中。她开始展示一些进阶技巧——胯下运球、背后运球、急停跳投...苏然认真地观察并模仿,进步神速。
你学得很快。林晓忍不住称赞。她从未教过别人打球,看到苏然迅速掌握要领,有种奇妙的成就感。
好老师教得好。苏然擦了擦汗,你打球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林晓一愣：哪里不一样
更...自在。苏然思考着措辞,像鸟儿飞起来的那种感觉。
这个比喻让林晓心头一暖。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形容她打球的姿态。
你经常打球吗苏然问。
林晓摇摇头：很久没打了。
为什么你打得这么好。
林晓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触及了她很少与人分享的部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篮球,上面有些磨损的痕迹,是她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打球时留下的。
我爸爸以前是篮球运动员。她轻声说,我从小跟他学打球。后来...他受伤退役,家里经济紧张,就把所有精力放在我的学习上。他觉得打球没前途。
苏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接过球,投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球进了,在篮筐下弹跳着。
我爸爸是摄影师,他突然说,他觉得摄影是不务正业,希望我学商科。
林晓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带着苦笑。
所以他把我从城南中学转到这里,就因为这里的商学院预科班有名。苏然耸耸肩,但我还是偷偷报了摄影社。
林晓没想到苏然会分享这样的心事。在同学们眼中,苏然是那种一帆风顺的幸运儿——长相出众,家境优渥,运动学习样样拿手。原来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所以...你不想学商科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想。苏然摇头,我想考传媒大学的摄影专业。不过...他笑了笑,先得把文化课成绩提上去,否则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林晓突然觉得苏然离自己近了许多。他们都在为某种期待和梦想之间的平衡而挣扎。
你呢苏然问,除了学习,你有什么梦想
这个问题让林晓愣住了。从小到大,她的梦想就是考上好大学,找份稳定工作,让父母放心。但当她握着篮球时,心底确实涌动着另一种渴望。
我想...她犹豫了一下,我想参加一次正式的篮球比赛。不是体育课上的游戏,是真正的比赛。
苏然眼睛一亮：校队下个月有选拔赛,你可以报名啊！
林晓连忙摇头：我不行的。校队水平很高,而且...她咬了咬嘴唇,我妈不知道我现在还打球。
秘密行动啊。苏然笑了,那以后放学我们偷偷练习我可以当你的陪练。
林晓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提议太诱人了,但风险也很大。如果被妈妈发现...
考虑一下苏然没有强求,反正我每天放学都会来打球。
林晓点点头,心里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的两周,林晓和苏然形成了默契的约定。每天放学后,他们会先在图书馆学习一小时,然后去操场练球。苏然的篮球技术进步神速,而林晓在他的鼓励下,也逐渐找回了打球的感觉和自信。
更让林晓惊喜的是,苏然真的如他所说,帮她补习薄弱科目。特别是物理,他用各种生动的比喻和自制的示意图,让枯燥的公式变得容易理解。作为回报,林晓帮苏然梳理数学知识点,他的成绩在最近一次小测中提高了十几分。
林晓,你有没有发现...一天训练结束后,苏然突然说,我们俩在一起时,好像都能变得更好。
林晓正弯腰系鞋带,听到这话手指一颤,鞋带从指尖滑落。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话,只好假装没听见。
我是说,苏然继续道,语气轻松,你帮我提高成绩,我帮你找回篮球手感,很公平的交易,对吧
林晓松了口气,点点头。但心底某个角落,她隐约希望苏然说的变得更好不仅仅是指学习和篮球。
周五的体育课上,老师宣布进行体能测试。女生要跑800米,男生1500米。林晓虽然篮球打得好,但长跑一直是她的弱项。跑到第二圈时,她已经气喘吁吁,落在队伍最后。
加油！只剩最后一圈了！一个声音从跑道外侧传来。
林晓抬头,看见苏然站在场边为她加油。他已经跑完了自己的1500米,额头上还挂着汗珠,T恤湿了一大片贴在背上。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笑容,林晓感觉双腿又有了力量。她调整呼吸,加快步伐,在最后直道超过了三个同学。
冲过终点线后,林晓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慢慢走一会儿,别立刻停下。苏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搀着她慢慢走动,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背。林晓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谢谢。她小声说,不敢抬头看他。
你进步很大。苏然笑道,上次800米测试你跑了4分20秒,这次3分58秒。
林晓惊讶地看着他：你记得我的成绩
苏然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朵微微发红：我...我对数字比较敏感。
这个解释显然站不住脚,但林晓没有追问。某种甜蜜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让她暂时忘记了疲惫。
周末,林晓在家复习功课。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放在她书桌上。
最近学习怎么样妈妈问,这是她每次进林晓房间必问的问题。
还行。林晓头也不抬地回答。
李老师说你最近上课注意力不太集中。
林晓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没有啊,我很认真。
妈妈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晓晓,高二很关键。你成绩一直很好,别在这时候松懈。
我知道。林晓机械地回答。
你爸爸和我对你期望很高。妈妈继续道,我们希望你考上重点大学,将来...
找份稳定工作,过上安稳生活。林晓接过话头,我知道,妈。
妈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复习吧。
门关上后,林晓放下笔,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小相框。照片上,年轻的爸爸抱着五六岁的她站在篮球场上,两人都笑得灿烂。那时的爸爸还没有因伤退役,家里还充满欢声笑语。
她把相框放回去,拿起手机,发现苏然发来一条消息：看窗外。
林晓疑惑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苏然正站在街对面,手里拿着一个篮球,冲她挥手。阳光照在他身上,像一幅生动的画。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偷偷溜出来教你新招数。
林晓咬着嘴唇,内心挣扎。她从未违背过妈妈的规定,周末除了去图书馆从不外出。但此刻,篮球和苏然的笑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五分钟后,林晓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这种叛逆的感觉既陌生又刺激。
你居然真的来了。苏然笑着递给她一瓶冰镇柠檬茶,我以为要等上一小时呢。
林晓接过饮料,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儿
李悦告诉我的。苏然毫不掩饰,我说有班级活动要通知你。
林晓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苏然似乎总能找到方法突破她设下的界限。
他们来到附近的社区篮球场。周末的午后,场上空无一人。苏然教了林晓几个街球动作,林晓则展示了她的招牌跳投。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
我该回去了。林晓看了看时间,突然紧张起来,妈妈该找我了。
苏然点点头：我送你。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林晓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种安静的陪伴,不需要刻意找话题,沉默也不觉得尴尬。
林晓,快到小区门口时,苏然突然问,你快乐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林晓愣住了。快乐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取得好成绩,但很少思考这是否让她快乐。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你呢
现在很快乐。苏然看着远处的夕阳,和你一起打球的时候。
林晓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也是。
在小区门口分别时,苏然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给你的。
什么林晓疑惑地接过。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篮球挂坠,银色的链子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上周看到觉得很适合你。苏然解释道,就当是谢礼,帮我提高那么多成绩。
林晓小心地拿起挂坠,篮球部分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雕刻得栩栩如生。
谢谢。她轻声说,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感觉。
回到家,林晓把挂坠藏在了抽屉最里层。但那个下午的阳光、篮球场上的笑声、苏然说和你一起很快乐时的表情,都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第三章
成绩风波
周一早晨的班级会议上,班主任陈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学校将举办文艺汇演,每个班需要出一个节目。有自愿报名的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高二学生的时间宝贵,没人愿意为文艺演出浪费复习时间。
既然没人主动,那我就点名了。陈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林晓,你负责组织吧。
林晓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白。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任务。
老师,我...她声音微弱地想推辞。
就这么定了。陈老师不容拒绝地说,你成绩好,能平衡好时间。下周五之前把节目方案交给我。
下课铃响,林晓呆坐在座位上,脑子一片混乱。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别担心,苏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我会帮你的。
林晓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感激：真的
当然。苏然笑了笑,我在原来学校参加过话剧社,有点经验。
李悦也凑过来：我可以帮忙！咱们班女生多,不如排个歌舞剧
就这样,一个临时筹备组形成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利用午休时间讨论方案,最终决定改编《小王子》中的片段,加入歌舞元素。
林晓负责剧本改编,苏然负责舞台设计,李悦组织排练。分工明确后,工作进展顺利得出乎林晓预料。
更让她惊讶的是,与苏然和李悦一起工作竟然很愉快。苏然总能提出创意十足的点子,而李悦的社交能力让召集演员变得轻而易举。林晓只需要专注于文字工作,这是她擅长的领域。
你改编得太棒了！第一次剧本讨论会上,李悦大声赞叹,特别是小王子和玫瑰的那段对话,我都快看哭了。
苏然也投来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你文笔这么好。
林晓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只是...参考了一些原著。
太谦虚了。苏然笑道,你将来可以考虑当作家。
这个随口说出的建议却让林晓心头一震。从小到大,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默认她会选择理科,将来做医生、工程师或科研人员这类稳定职业。从未有人说过她可以成为作家。
我...我还是想学医。她小声说,却第一次对这个选择产生了怀疑。
随着文艺汇演筹备的进行,林晓和苏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们经常一起留下来讨论舞台设计或修改剧本。在这些独处的时刻,林晓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甚至开始主动表达想法。
然而,这种新的社交活动不可避免地占用了她的学习时间。当期中模拟考试成绩公布时,林晓从年级前二十跌到了五十名开外。
林晓同学,数学课后,陈老师严肃地叫住她,能解释一下这次成绩下滑吗
林晓站在办公室,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无法告诉老师真正的原因——最近放学后她总是和苏然去打球,回家后又忍不住回想与他相处的点滴,复习效率大大降低。
我...我会努力的。她只能这样保证。
文艺汇演的事情可以交给其他同学。陈老师建议道,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不！林晓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我能处理好。
陈老师惊讶地看着她。一向温顺的林晓竟然会反对她的建议,这太不寻常了。
好吧,她最终妥协,但下次考试我要看到进步。
走出办公室,林晓发现苏然等在走廊上。
被训话了他关切地问。
林晓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她知道自己成绩下滑不全是因为文艺汇演,更多是因为那些与苏然在一起时心不在焉的时刻。但该如何开口说这些
是因为陪我打球耽误了学习吗苏然敏锐地猜到了部分原因。
不是。林晓急忙否认,是我自己没安排好时间。
苏然沉默了一会儿：从今天开始,我们调整一下。先学习,再打球。我可以帮你补习薄弱科目。
你...不用这样。
我想这样。苏然认真地说,看到你因为成绩难过,我...他突然停住,摇了摇头,总之,就这么定了。
当天放学后,他们按照新计划去了图书馆。苏然真的帮林晓梳理物理知识点,他用各种生活化的比喻解释抽象概念,让林晓茅塞顿开。作为回报,林晓帮苏然分析数学错题,他的解题思路因此清晰了许多。
我们这样互相帮助,效率真高。学习结束后,苏然伸了个懒腰,比一个人死磕强多了。
林晓也有同感。以前她总是一个人埋头苦学,遇到难题就卡住很久。现在有苏然在旁边,学习变得轻松有趣起来。
离开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秋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林晓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冷吗苏然问。
还没等林晓回答,他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衣服上带着苏然的体温和那股淡淡的青柠香气,让林晓心跳加速。
谢谢。她小声说,把外套裹紧了些。
他们沿着路灯照亮的小道慢慢走着,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林晓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段安静的步行,不需要刻意找话题,沉默也不觉得尴尬。
林晓,快到分岔路口时,苏然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别人期望你成为的样子,你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晓心底某个锁着的抽屉。她停下脚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从小到大,我都在努力达到父母和老师的期望。我甚至没想过自己可以有其他选择。
苏然点点头,似乎理解她的困惑：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被编程的机器人,按照设定好的路径前进,从不问为什么。
你呢林晓好奇地问,你想成为摄影师,但如果你爸爸坚持让你学商科呢
苏然望向远处的灯火：我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梦想里。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落在林晓心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思考过想要什么样的人生。篮球、写作、医学...这些碎片化的兴趣背后,她真正的热情在哪里
到了。苏然停下脚步,你家是前面那栋楼吧
林晓点点头,有些不舍地脱下外套还给他：谢谢...不只是为了外套。
苏然笑了,在路灯下他的眼睛像琥珀一样温暖：明天见。
回到家,林晓发现妈妈正在客厅等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妈妈皱眉问道。
在...在学校复习。林晓低头换鞋,避开妈妈的视线。
和谁一起
李悦...还有几个同学。这是她第一次对妈妈撒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妈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快去吃饭吧,菜都凉了。
那晚,林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苏然的问题在她脑海中回荡：你自己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想起小时候在篮球场上的快乐,想起改编剧本时的投入,甚至想起帮苏然讲解数学题时的满足感...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会形成怎样的未来
第二天是文艺汇演彩排日。林晓早早来到学校礼堂,检查道具和台词本。苏然随后到达,手里拿着两台相机。
借了摄影社的设备,他解释道,记录一下我们的成果。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林晓改编的剧本获得一致好评,演员们的表演也渐入佳境。中午休息时,苏然拉着林晓去了学校天台——这是他最近发现的安静角落。
尝尝,他从包里拿出两个饭盒,我做的便当。
林晓惊讶地打开饭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寿司、煎蛋卷和小番茄,看起来精致可口。
你还会做饭
独居男人的必备技能。苏然笑道,我爸妈常年在国外,家里就我和保姆阿姨。
这是苏然第一次谈起自己的家庭。林晓突然意识到,尽管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对彼此的了解仍然很有限。
你...一个人住不孤单吗她小心地问。
习惯了。苏然咬了一口寿司,其实挺自由的,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林晓想象着那种生活——没有父母的期望,没有固定的作息,可以随心所欲地打球、写作、或者什么都不做...这种自由对她而言如此陌生又充满吸引力。
你呢苏然问,家里管得很严
林晓点点头：我妈是中学老师,对我要求很高。我爸...以前很开朗,自从伤退后就变得沉默寡言。
他们边吃边聊,分享着各自的家庭故事和成长烦恼。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天台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晓,苏然突然认真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可以既追求篮球梦想,又不放弃学业两者并不冲突。
林晓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平衡。时间就那么多...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苏然的声音充满坚定,下个月有校篮球队选拔,你应该报名。
我...
别急着拒绝,苏然打断她,至少考虑一下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林晓发现自己无法拒绝那双眼睛里的期待。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
文艺汇演当天,礼堂座无虚席。林晓站在后台,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是她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更别说还是组织者。
别紧张,苏然拍拍她的肩,我们的准备很充分。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衬得眼睛格外明亮。林晓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各组准备！五分钟后开始！学生会的同学喊道。
演出进行得异常顺利。演员们发挥出色,舞台效果惊艳,观众席不时爆发出掌声和笑声。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成功了！李悦兴奋地抱住林晓,都是你的功劳！
林晓摇摇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她看向正在收拾相机的苏然,心中充满感激。如果没有他的鼓励和帮助,她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演出结束后,学校为参与者准备了简单的庆功宴。林晓拿了一杯果汁,站在角落看着大家欢笑交谈。这种热闹的场合仍然让她不适,但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想要逃离。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苏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习惯而已。林晓微笑了一下,谢谢你,苏然。
谢我什么
所有。她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是那个躲在角落不敢说话的林晓。
苏然看着她,眼神温柔：你应该谢谢自己。勇气一直都在你心里,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它。
这句话像一滴温水落入林晓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突然意识到,在苏然眼中,她从来不是那个胆小内向的书呆子,而是一个有才华、有勇气的人。这种被真正看见和理解的感觉,如此珍贵。
庆功宴结束后,已是夜幕低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苏然主动提出送林晓回家。
不用了,林晓下意识拒绝,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苏然打断她,但我想送你。
夜风轻拂,路边的梧桐沙沙作响。两人并肩走着,偶尔肩膀相碰,又迅速分开。
林晓,走到一座小桥上时,苏然突然停下脚步,我有话想对你说。
桥下的河水映着月光,波光粼粼。林晓的心跳突然加速,某种预感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什么她小声问。
苏然转向她,月光下的轮廓格外分明：我喜欢你,林晓。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晓心中激起千层浪花。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各种情绪在胸腔翻涌——惊喜、惶恐、不确定...还有一丝隐秘的喜悦。
你...你不用现在回答。苏然看出她的慌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了。
林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不确定...我是说,我们还要学习,还有那么多事...
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苏然轻声说,我不会打扰你的学习,我保证。
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几个晚归的学生从桥的另一端走过。林晓下意识后退一步,与苏然拉开距离。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需要时间...思考。
当然。苏然理解地点点头,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们依然是朋友。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沉默不语。林晓的脑海中回荡着苏然的告白,心跳始终无法平静。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男孩,月光下他的侧脸如此清晰而美好,让她胸口发紧。
到家门口时,苏然只是简单地道了晚安,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当他转身离开时,林晓突然叫住了他。
苏然！
他回过头,眼中带着询问。
我...我也喜欢你。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林晓说完就羞红了脸,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平衡...学习和...
苏然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快步走回来,轻轻握住林晓的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慢慢来。不急。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林晓一种奇妙的安心感。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管未来有多少不确定,至少此刻,她想尝试握住这只手。
明天见。她小声说,轻轻抽回手。
明天见。苏然微笑着目送她进门。
林晓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平复急促的呼吸。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李悦发来的消息：演出太成功了！明天一起庆祝吗
林晓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对了,你和苏然是不是...全班都在传你们的事了。
林晓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全班都在传这么快她突然想起妈妈严厉的面孔和陈老师的警告,一阵恐慌袭上心头。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苏然发来的：到家了吗今晚的月亮真美,像你的眼睛。
林晓看着这条消息,胸口涌动着甜蜜与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李悦,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苏然的出现,已经让她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她轻轻抚摸脖子上的篮球挂坠——这是她今天第一次鼓起勇气戴上的。小小的金属球体在指尖转动,就像她摇摆不定的心,最终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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