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姥姥去世前,她端着我最爱的馄饨,笑得一脸褶子。
可我一想到前世她被我那对禽兽父母反锁在柴房,指甲磨平,活活冻饿而死,就恨得发狂。
如今,他们又开着豪车停在门口,说要接我去享福。
我笑了,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1
那碗热气腾腾的荠菜馄饨,盛在一个掉了瓷、露出黑底的搪瓷缸子里。姥姥布满裂口的手,把它端到我面前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星星,快趁热吃,你最爱吃的。姥姥搓着手,笑得一脸褶子。
我没有接。
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冬天,我接到村里的电话,说姥姥走了。我疯了一样赶回来,看到的不是躺在床上的安详遗体,而是柴房里一具蜷缩着、早已僵硬的尸体。
门,是从外面反锁的。
法医说,姥姥摔断了腿,是活活冻饿死的。她在冰冷的地面上爬了很久,指甲都磨平了,柴房的木门上全是带血的划痕。
而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不是什么救命的电话,而是一张我五岁时拍的黑白照片,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卷了起来。
那对把我生下来就丢给姥姥的男女,在我考上名牌大学后,开着车把我从山里接走。他们信誓旦旦,说会把姥姥接到省城最好的别墅里颐养天天。
结果,他们只是给了村里一百块钱,让邻居偶尔照看,然后就卷走了姥姥所有的积蓄,消失得无影无踪。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骨髓,让我日夜不得安宁,最后郁郁而终。
没想到,我还能再睁开眼。
我猛地从回忆中惊醒,一把将姥姥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惊呼一声。
姥姥……我的声音哽咽,像是破了的风箱。
这辈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哎哟,你这孩子。姥姥拍着我的背,语气却严肃起来,赶紧吃了去上学,女娃不读书,以后就像姥姥一样,一辈子让人瞧不起。
我含着泪,大口大口地把一缸子馄饨吞下肚。然后背起书包,跟姥姥挥手作别。
可我没去学校。
我绕到村后的山坡上,死死盯着我家那片唯一的菜地。
前世,就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家的日子彻底没法过了。
果然,没多久,一个壮硕的身影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是村长家的傻儿子,马三。他扛着锄头,走到我们家地头那条唯一的灌溉水渠边,几锄头下去,就把上游的口子用烂泥和石头给堵死了。
他叉着腰,对着正在地里拔草的姥姥喊:老东西!以后想用水,一天五块钱!不然你这地就等着干死吧!
姥姥吓得脸都白了,扔下小锄头就跑过去,
почти跪在地上哀求:三儿啊,咱不能这样啊,这水是山上的,是大家的啊……
马三一把推开姥姥,唾沫横飞:我爹是村长,这村里的一切就是我家的!给不起钱就别种地!
我看着姥姥瘦弱的身子摔在地上,前世那扇冰冷的柴房门,和眼前马三那张蠢恶的脸,瞬间重合。
一股腥甜的血气,从我的喉咙里涌了上来。
2
我从山坡上冲了下去,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谁敢动我姥姥!我张开双臂,把瘦小的姥姥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马三。
马三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哟,小丫头片子还挺横怎么,你想替你姥姥给钱
马三,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我问你,堵了水渠,你一天能挣五块钱。要是把你送进牢里关个十年八年,你爹得花多少个五块钱把你捞出来
马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去年秋天,村里的粮仓半夜着火,烧光了半个村的收成。所有人都说是外地流窜的盲流干的。
马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他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就是外地人干的,关我屁事!
可我那天晚上肚子疼,起来上茅房,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粮仓那边跑回来,身上一股子煤油味。那个人,长得可真像你啊,马三。
马三的腿开始抖了。
那场火灾是村里的大事,如果被人知道是村长的儿子监守自盗,为了骗取上面的救济粮款,那他爹的村长也别想干了,他自己更是得把牢底坐穿。
这件事,是我前世听村里人说的闲话,他们也是在马三他爹死后才敢议论。
但现在,它成了我手里最锋利的刀。
你……你血口喷人!马三的声音都在发颤,手里的锄头都快握不住了。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去派出所跟警察叔叔说嘛。我笑得天真无邪,反正我还是个学生,我说的话,警察叔叔肯定会信的。到时候把你抓起来,一审,什么都清楚了。
你……马三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了下来,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他怕了。
他这种蠢人,色厉内荏,最怕的就是这种能把他彻底毁掉的把柄。
水渠,是你自己通开,还是我帮你喊人来通我收起笑容,冷冷地问。
马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把气憋了回去,扔下锄头,灰溜溜地跳进水渠里,三下五除二就把堵着的烂泥石头给刨开了。
清澈的水流,重新哗啦啦地涌向我家的菜地。
姥姥从头到尾都看傻了,她拉着我的手,小声问:星星,你……你刚才跟他说啥了
没什么,我立刻换上乖巧的笑容,挽住她的胳膊,我就是吓唬他,说要去学校告诉老师,说他欺负同学的家人,老师会批评他的。他胆子小,就怕了。姥姥,我书包里有道题忘了怎么做了,我得赶紧回学校问老师!
说完,我没等姥姥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学校的方向跑。
我不能让姥姥知道我那阴暗狠戾的一面。她只需要相信,她的外孙女,还是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孩子。
但解决了水源,我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马三是条没脑子的疯狗,但疯狗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贪婪又刻薄的主人。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3
马三那件事之后,村里消停了半个多月。
我依旧每天假装去上学,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村子后山。我带着姥姥,找到了一片没人要的乱石坡。
前世,姥姥就是在这片被所有人嫌弃的死地上,用两年的时间,一筐一筐地把石头背走,一担一担地把粪土挑上去,硬是开垦出了三分能种药材的肥地。
那本是我们贫苦生活里,最大的一笔指望。
这一世,我带着她提前动工。我不想让她再像前世那样,为了生计,把自己的身体彻底熬垮。
姥姥的背更弯了,但她看着那些石头被一块块清理干净,露出的黑土地越来越多,眼里就有了光。
而我,则在一旁,一边帮她搬石头,一边复习功课。我的书本摊在干净的大石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做足了样子。
两个月后,在我们祖孙俩的努力下,乱石坡奇迹般地变成了一片像样的田地。我们撒下了从镇上买来的最便宜的黄芪种子。
可我们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那些嫩黄的药苗刚破土而出,长到一指高的时候,村长老婆王桂芬,像一只闻到腥味的苍蝇,找上了门。
她双手叉腰,站在我们的地头,三角眼一吊,声音尖利得能划破人的耳膜。
哟,我说老虔婆,你还真实在。知道这地是我家的,提前就给我把地开好,连种子都撒上了真是谢谢你了啊!
姥姥急得脸红脖子粗,上前辩解:桂芬,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块地以前是乱石岗,村里谁都不要的,是我们星星一点点开出来的啊!
放你娘的屁!王桂芬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这山头挨着我家的地,那这山上的每一寸土,都是我家的!你开出来,就更说明这地好,是我家的风水宝地!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我让我家马三打断你的腿!
又是这套说辞。
前世,她就是用这套强盗逻辑,霸占了姥姥几十亩开垦出来的边角地。姥姥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我看着姥姥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抓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算了,星星,我们惹不起……我们走……
那一刻,我心里的恨,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但我忍住了。
我拉着姥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片我们用汗水浸泡了两个月的土地。
王桂芬看着我们狼狈的背影,发出了得意的、刺耳的笑声。
我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她那张丑陋的嘴脸,刻在了脑子里。
这件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所有人都说我们祖孙俩是傻子,费力不讨好,给村长家白打工。
王桂芬更是得意洋洋,到处宣扬她的战绩。
一个星期后,她大概是觉得还没把我们踩够,竟然直接闹到了我们家院子门口。
那天下午,我正做完作业帮姥姥喂鸡。王桂芬领着几个长舌妇,堵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嚷嚷:
喻秀莲!你出来!我问你,你家喻晚星到底还上不上学了我可听人说了,她天天往山里跑,压根就没进过校门!你这个当姥姥的,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拿大家的钱让你外孙女上学,她倒好,跑去当野孩子了!你这是骗人!该当何罪!
她这一嗓子,半个村的人都围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姥姥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手里的鸡食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里全是震惊和受伤。
我知道,这一刻,比抢了她的地,更让她心痛。
4
星星……她……她说的是真的吗姥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我心里一痛,立刻冲过去扶住她,迎上王桂芬那张得意的脸。
王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坝,你说我没去上学,你有证据吗
证据王桂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全村人都看见你天天往后山跑,还需要什么证据你个小骗子,还敢嘴硬!
我去后山,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背书,不行吗我从容不迫地反问,学校里太吵,影响我思考。不像你儿子马三,坐在教室里也是睡大觉,在哪儿都一样。
你!王桂芬被我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趁热打铁,拉着姥姥的手,大声说:姥姥,你别信她的。她就是因为抢了我们家的药材地,心里有鬼,才故意来找茬,想把我们赶出村子!
你胡说!那地本来就是我家的!王桂芬尖叫起来。
是不是你家的,你心里最清楚。我冷笑一声,话锋一转,看向围观的村民,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下个星期,就要举行全省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了。我每天在后山,就是在准备这个比赛。等我拿了奖,看谁还敢说我没读书!
奥数竞赛
这个词对村里人来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遥远。
王桂芬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就你还奥数竞赛你别把牛吹上天了!你要是能拿奖,我王桂芬的名字倒过来写!
好啊。我一口应下,王大娘,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过,光是名字倒过来写,可没什么意思。
我顿了顿,眼神扫过她,看似随意地说道:这样吧,我要是拿了奖,你就把你霸占我家的那块药材地还回来。要是我没拿奖……
我没说下去,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输。
你要是没拿奖,你们祖孙俩就给我从村里滚出去!王桂芬立刻接话,生怕我反悔。
一言为定!
这个赌约,像一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池塘。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姥姥更是急得直掉眼泪,把我拉进屋里,关上门就骂我:星星啊!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怎么能跟她打这样的赌啊!那可是全省的比赛啊!输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姥姥,你信我吗
姥姥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抱着我,眼泪把我的肩膀都打湿了。
一个星期后,竞赛的日子到了。
镇上的中学专门为我一个人设了考场。我走进教室的时候,王桂芬居然也跟来了,就站在教室窗外,和其他几个好事者一起,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冲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监考老师把密封的试卷发下来,那厚厚的一沓,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高中生望而生畏。
但我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放下了笔。
窗外的王桂芬,脸上的嘲讽愈发明显。她肯定以为我是一道题都不会,直接放弃了。
三天后,成绩出来了。
县教育局的车,直接开到了我们村口。几个穿着干部制服的人,在村长的陪同下,敲开了我家的门。
为首的那个领导,握着我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喻晚星同学!满分!你是我们省唯一的满分!金奖!绝对的金奖!京华大学的招生办老师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决定破格录取你!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在小小的村庄里炸开。
所有人都傻了。
王桂芬站在人群后面,脸色惨白如纸,像是被抽走了魂。
我走到她面前,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王大娘,地,什么时候还给我们还有,我刚才好像听见镇上来的张会计说,他看见你在县城公证处门口转悠了好几天,老是跟人打听怎么在丈夫不知情的情况下,单独做财产公证。您家……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呀
此话一出,王桂芬的丈夫,也就是村长,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看向王桂芬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王桂芬浑身一颤,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5
我成了全县的名人。
报纸、电视台,连番报道一个从山沟沟里飞出的数学天才。我家那破旧的土坯房门口,一时间车水马龙,比赶集还热闹。
送慰问金的,送学习资料的,送米面粮油的,踏破了门槛。
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以前是鄙夷和欺凌,现在是敬畏和讨好。
王桂芬灰溜溜地把那块药材地还了回来,还提着两只老母鸡上门赔罪,被我直接关在了门外。她和村长的家事闹得鸡飞狗跳,成了全村最新的笑料。
姥姥成了全村最幸福的老人。她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把那些奖状和报纸一张张抚平,贴满了整面墙。她走路都带风,逢人就说:我家星星,有出息了!
我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享受着姥姥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我的出名,是为了给姥姥披上一层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铠甲。
京华大学的正式录取通知书,在一个星期后寄到了。红色的烫金文件,像是一张通往全新世界的门票。
姥姥捧着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眼泪又流了下来:好啊,好啊……星星,姥姥这辈子,值了。
我靠在她肩上,心里盘算着。等我去了大学,拿了奖学金,再去做几份家教,很快就能攒下第一笔钱。到时候,我就把姥姥接到城里,远离这个肮脏的地方。
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一个带小院子的,姥姥可以在里面种她喜欢的花草和蔬菜。
我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规划中,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这声音,和那些来采访的记者的破面包车完全不同。它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透过窗户的缝隙,我看到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轿车,停在了我家门口。这种车,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然后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皱了皱眉。
紧接着,另一边车门打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踩了出来。一个穿着得体套裙,烫着时髦卷发的女人下了车。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手里挎着一个我叫不出牌子的皮包。
他们,和我家这破败的院落,格格不入。
姥姥也听到了动静,疑惑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谁啊
我一把拉住了她。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了。
那两张脸,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那个男人,叫喻建军。
那个女人,叫邵雅芬。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前世,他们也是在我拿到省状元的通知书后,像这样从天而降。
他们来了。
带着他们虚伪的笑容和贪婪的算计,又一次,来了。
6
请问……你们找谁姥姥被眼前这对男女的气派镇住了,有些局促地问。
邵雅芬脸上立刻堆起一副亲热又愧疚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姥姥的手,却在看到姥姥满是老茧和泥土的手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妈,她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练习过的哽咽,我们是来接您的。我是雅芬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喻建军也跟着附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名牌香烟递给闻讯赶来的邻居,姿态摆得十足:老人家,我们这些年……在外面也不容易,现在终于有条件了,就是来接您和星星去城里享福的。
享福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表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世,他们也是这样,用享福两个字,骗走了姥姥的信任,骗走了我的未来。
姥姥被他们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我。
我从姥姥身后走出来,站到他们面前。
喻晚星邵雅芬看到我,眼睛一亮,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价值连城的商品,长这么大了,真是个漂亮姑娘。快,叫爸爸妈妈。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的目光,越过她华丽的衣着,越过她虚伪的笑容,落在了她身后的那辆黑色轿车上。
然后,我笑了。
接我们去城里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好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邵雅芬和喻建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姥姥则是一脸错愕和担忧。
不过,我话锋一转,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吧,你们的价码是什么
价码喻建军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我这个词用得很刺耳,星星,怎么跟爸爸说话呢我们是你亲生父母,接自己的女儿回家,要什么价码
亲生父母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从我记事起,我吃了十六年的苦,你们在哪儿我姥姥为了我,累弯了腰,熬白了头,你们又在哪儿现在,我拿了个奖,上了报纸,你们就出现了。你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干嘛的
我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撕下了他们温情脉脉的面具。
邵雅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喻晚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这些年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没兴趣听。我打断她,眼神冰冷,我就问你们,把我‘接’回你们家,我需要付出什么是需要我放弃京华大学的录取资格,去参加你们安排的什么商业联姻还是需要我把所有的奖金和慰问金都交给你们,去填补你们生意的窟窿
喻建军的脸色,瞬间变了。显然,我猜中了。
院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邻居们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堂屋墙上那张贴得最高的奖状,奖状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那是我五岁时的照片,也是前世姥姥死时,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一张。
我看到,邵雅芬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就在那一瞬间,她脸上的愤怒、尴尬和算计,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极致的惊恐和苍白。
她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要不是喻建军及时扶住,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怕的,不是我的质问,也不是村民的目光。
她怕的,是那张照片。
为什么
一张我五岁的照片而已,为什么能让她吓成这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钻进了我的脑海。
前世,他们对我姥姥的死,表现出的仅仅是冷漠和不耐烦。
而现在,她看到了这张照片,却露出了只有面对致命威胁时才会有的恐惧。
难道……
我姥姥的死,不只是一场因为被抛弃而导致的意外。
那扇从外面反锁的柴房门背后,还藏着比见死不救更深的、我从未触及过的黑暗
7
邵雅芬的恐惧像是在空气中拉开了一道口子,灌进来的风,带着腐烂的腥味。
她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嘴唇发白,仿佛那不是一张泛黄的纸片,而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喻建军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一把将失态的邵雅芬拽到自己身后,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星星,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我们……我们就是太想你了。
想我我笑了,往前一步,手指轻轻点过墙上那张照片的边缘,是想我,还是想它
我的动作很轻,但在邵雅芬眼里,不亚于在她心口上捅了一刀。她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别碰!
声音尖锐,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慌。
这下,连院子里最迟钝的邻居都看出了不对劲。
喻建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再演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虚伪褪去,换上了一种商人才有的、冷酷的精明。
好,喻晚星,你很聪明。他不再叫我星星,你想要什么,开个价吧。
他终于不装了。
我心里的那块石头,反而落了地。我就怕他们跟我打感情牌,那种黏腻的、虚假的东西最是恶心。现在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反而干净。
我的价码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很简单。第一,给我姥姥养老的钱,一次性付清。不是你们嘴里那种画大饼的别墅,是现金。
多少喻建军问,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仿佛我一个山里丫头,再狮子大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天文数字。
不多,我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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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院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两百万,这个数字足以在我们这个穷困的山村里盖一栋小楼,再买几十头牛。
喻建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显然也被这个数字噎住了。
第二,我没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继续说,我跟你们走可以。但我的所有东西,包括这屋子里的一根针,一根线,都必须由我亲手打包。尤其是我的这些书和奖状,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还有我的……纪念品。
我刻意加重了纪念品三个字。
邵雅芬的呼吸都停了。
喻建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重新评估我的价值和威胁。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久到我都以为他要翻脸走人。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他竟然答应了。
两百万,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恐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只有一种可能——那张照片所代表的秘密,远远超过两百万的价值。
但是,我也有个条件。喻建军的眼神变得阴鸷,钱,明天就打到你姥姥的账户上。然后,你立刻、马上跟我们走。一天都不能多留。
他怕了。
他怕我在这里多待一天,就会从某个角落,某个老人的只言片语中,发现那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秘密。
成交。我干脆地回答。
一场血腥的交易,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敲定了。
他们走后,姥姥冲过来抱住我,哭得泣不成声:星星啊!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啊!你是不是嫌姥姥是累赘了我们不要他们的脏钱,姥姥还能干活,姥姥能养你啊……
我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心如刀割。
姥姥,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我不走。我只是……去帮您,讨一笔血债。
一笔,用您的命和我的命,都还不清的血债。
8
第二天上午,村长家的广播前所未有地响了三次。
邮局的储蓄员,踩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冲进我们家院子,手里捏着一张崭新的存折,声音都在发颤:喻……喻大娘!两百万!您的账户上,刚刚收到了两百万汇款!
整个村子都炸了。
两百万,对这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庄来说,是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的观念和人性都发生扭曲的数字。
邻居们看我们的眼神,从昨天的玩味和同情,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和贪婪。
我把存折塞到姥姥手里,让她锁进那个最破旧的木箱子里。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邵雅芬和喻建军来得很准时,依旧是那辆黑色的轿车,像是停在鸡窝旁的一只高傲的乌鸦。
我把我的旧衣服、几本最喜欢的书,全部装进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
最后,我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奖状一张张揭下来。我的动作很慢,尤其是在揭开那张压着照片的奥数金奖时。
我能感觉到,站在门口的邵雅芬,呼吸都屏住了。
我拿起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用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把它夹进了我最宝贝的一本《百年孤独》里。
做完这一切,我把书塞进帆-布包,拉上了拉链。
星星,姥姥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真的……要走吗
我回头,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浑浊却满是疼爱的眼睛,心像是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姥姥,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接你。我抱了抱她,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照顾好自己。谁来借钱,都别给。谁来说媒,都别信。等我回来。
说完,我狠心转过身,不敢再看她一眼,大步走出了院子。
我坐进那辆散发着高级皮革味道的轿车里。从车窗里,我看到姥姥追了出来,瘦小的身影站在院门口,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闭上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喻建军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邵雅芬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座椅上。
他们以为,那个定时炸弹,已经被他们装进了笼子,带离了危险地带。
他们不知道。
就在昨天深夜,我用从镇上买来的相机,将那张照片,连同它背面那一行用指甲刻出来的、几乎看不清的字迹,翻拍了十几遍。
然后,我把真正的原件,用油纸包好,塞进了姥姥床下最深处的一块松动的砖头底下。
我带走的,夹在《百年孤独》里的,只是一个精心制作的、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一个,随时准备引爆的,致命诱饵。
9
轿车驶入省城,最终停在一栋三层高的独栋别墅前。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修剪整齐的花园,一个波光粼粼的泳池,还有一个穿着制服、毕恭毕敬的女佣。
这里就是我的黄金囚笼。
星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邵雅芬挽着我的胳膊,语气亲昵得仿佛我们从未分离过,你的房间在二楼,我特意按照小公主的风格给你布置的,看看喜不喜欢。
我的房间很大,粉色的墙壁,白色的蕾丝床幔,还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衣帽间里挂满了各种名牌的裙子,标签都还没剪。
任何一个从山沟里出来的女孩,看到这一切,恐怕都会被砸晕。
但我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然后把我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放在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它和这个房间,和我一样,格格不入。
这些旧东西就扔了吧,邵雅芬看了一眼我的帆布包,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妈妈明天带你去商场,把所有东西都换成新的。
不用了。我蹲下身,拉开帆布包的拉链,这些书,都是我的宝贝。扔了,我会睡不着的。
我故意把那本夹着照片的《百年孤独》拿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
邵雅芬的目光,立刻被那本书吸引了过去。她的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对我展开了密不透风的温情攻势。
喻建军给了我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银行卡,邵雅芬带我出入各种高级餐厅和私人会所。他们试图用金钱和物质,来麻痹我,腐蚀我,让我忘记过去,忘记那张照片。
我照单全收。
我扮演着一个被巨大财富冲昏头脑的、虚荣又无知的乡下女孩。我疯狂地购物,大声地炫耀,甚至学着那些富家小姐的样子,对家里的佣人颐指气使。
我的表演很成功。
喻建军和邵雅芬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放松。他们眼中的警惕,渐渐被鄙夷和不屑所取代。
在他们看来,我已经被这个黄金囚笼驯服了。
而我,则在暗中观察着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很快发现,在三楼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常年上锁的房间。家里的佣人,谁也不敢靠近那里。
邵雅芬有一次看到我站在那扇门前,脸色大变,厉声喝止我,说那是储藏室,里面都是灰尘,不准我进去。
她的反应,太激烈了。
那个房间里,一定藏着什么。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别墅,让我可以撬开那扇门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喻建军和邵雅芬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他们想带我一起去,把我这个京华大学天才少女当成他们新的社交名片。
我欣然答应。
然后,在出门前的一个小时,我当着他们的面,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10
我并没有真的摔伤。
在滚下去的瞬间,我用前世在体校练过的一些技巧,护住了要害。但我的表演,足以以假乱真。
我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抱着脚踝,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邵雅芬和喻建军吓得魂飞魄散,晚宴也顾不上了,立刻叫来家庭医生,又手忙脚乱地把我送回房间。
脚踝轻微扭伤,需要静养,不能走动。家庭医生给出了诊断。
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邵雅芬嘴上责备着,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庆幸。或许在她看来,我摔伤了腿,就更不可能在别墅里到处乱跑了。
他们叮嘱佣人好好照顾我,然后还是换上礼服,匆匆赶赴那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晚宴。
别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等到午夜,等到佣人们都睡熟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脚踝灵便,没有丝毫痛感。
我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到三楼。那扇紧锁的房门,在我从网上学来的开锁技巧面前,只抵抗了不到三分钟,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
我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混杂着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这里,确实像一个储藏室。堆满了各种旧家具,用白布蒙着。
但是,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东西,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小小的、儿童尺寸的梳妆台,粉红色的,上面还贴着已经褪色的卡通贴纸。梳妆台的镜子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栋别墅是喻建军他们五年前才买的。这个梳妆台的样式,至少是二十年前的。
我走过去,用手拂去镜子上的灰尘。镜子里,映出了我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梳妆台的抽屉,是虚掩着的。
我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儿童的首饰,也没有女孩的玩具。只有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日记本。
我翻开日记。
里面的字迹,娟秀而有力,但越到后面,就越潦草,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日记的主人,记录了她和一个叫喻建军的男人从相爱到结婚,再到发现他出轨、转移财产的全过程。
而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用血写成的话。
邵雅芬,你这个毒妇!你抢了我的男人,夺了我的家产,现在还要我的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日记本的扉页上,签着一个名字。
——张翠兰。
我姥姥用指甲在照片背后刻下的那个名字。
我终于明白了。
张翠兰,不是什么生意伙伴,也不是什么保姆。
她,是喻建军的原配妻子。
而我,脚下站着的这个房间,不是什么储藏室。
这里,是张翠兰女儿的房间。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我的姐姐的房间。
就在我因为这个发现而浑身冰冷的时候,我听到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们,提前回来了。
11
我来不及细想,立刻将日记本塞进怀里,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恢复原状,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锁上了门。
我刚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就听到了邵雅芬和喻建军上楼的脚步声。
他们推开我的房门,看到我安稳地睡着,这才放心地离去。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冰冷的日记本。
第二天,我故意起得很晚。
餐桌上,我装作不经意地,用一种天真的、好奇的口吻问道:爸爸,妈妈,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哦梦到什么了邵雅芬正在喝咖啡,头也没抬。
我梦见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她一直哭,还不停地喊一个名字,我歪着头,故作思索状,好像是叫……张……张什么兰来着
哐当!
邵雅芬手里的咖啡杯,应声落地。褐色的液体和白色的瓷器碎片,溅了一地。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比昨晚看到照片时还要惨白。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说什么!喻建军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装出被吓到的样子,怯生生地说,我就是做了个梦……是不是家里以前有个叫这个名字的保姆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
是喻建军打的。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警告你,喻晚星,他压低了声音,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知道的,就烂在肚子里!否则,别怪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威胁,赤裸裸,不带丝毫掩饰。
我也终于撕下了伪装。
我没有哭,也没有示弱。我只是抬起头,迎着他凶狠的目光,缓缓地笑了。
消失我轻声说,就像二十年前,张翠兰一样
喻建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还是像十六年前,那个刚出生不久,就被你们亲手捂死的、她的女儿一样
邵雅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瘫倒在地,浑身抽搐。
最后,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那间被我撬开过的、三楼的禁地,像我姥姥一样,被你们反锁在柴房里,活活冻饿而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脆弱的神经上。
喻建军彻底崩溃了。他冲过来,双手掐住我的脖子,面目狰狞地咆哮: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老不死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被他掐得几乎窒息,但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了他刚才那句清晰的、充满杀意的威胁。
……否则,别怪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录音。
从我坐在餐桌前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录音。
喻建军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像是看到了魔鬼。
我看着他,笑了。
笑容里,是无尽的冰冷和恨意。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聊聊张翠兰的遗产,聊聊你们的谋杀罪,再聊聊……你们该怎么,给我姥姥偿命。
12
真相的堤坝一旦崩塌,奔涌而出的,是足以淹没一切的、肮脏的洪水。
在录音的威胁下,在日记本和那张照片的震慑下,邵雅芬彻底垮了。她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哭喊着,尖叫着,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原来,喻建军本是张翠兰家的司机,靠着花言巧语入赘了张家。而邵雅芬,是他早就勾搭上的情人。他们俩合谋,掏空了张家的资产,然后制造了一场意外,让张翠兰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他们唯一的疏漏,是张翠兰那个刚满周岁的女儿。那孩子,是张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于是,在一个雷雨夜,他们用枕头,结束了那个孩子孱弱的呼吸。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从人贩子手里,买来了另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我。
他们带着我和窃取来的巨额财富,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我姥姥,是邵雅芬乡下的远房亲戚,是他们选定的、最方便的抛弃我的对象。
而前世,姥姥的死,也不是意外。
是姥姥无意中翻出了我小时候的襁褓,在里面发现了一枚属于张翠兰的、刻着名字的翡翠长命锁。她起了疑心,拿着那把锁去城里打听,竟然一路摸到了喻建军他们现在的住处。
她当面质问他们,我到底是谁。
惊恐之下的喻建军和邵雅芬,将姥姥骗回村子,然后,制造了那场意外。他们以为,只要姥姥死了,长命锁也遗失了,这个秘密就将永远被埋葬。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姥姥在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张翠兰的名字,刻在了那张照片的背后。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邵雅芬趴在地上,像一条蠕虫一样哭泣,是那个老东西自己找死!是她逼我们的!
喻建军的脸,则是一片死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早已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警。这里是……
就在我报出地址的那一刻,喻建军忽然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但他扑向的,不是我,而是我用来录音的那部手机。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他状若疯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以为扳倒了我们就完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被他撞倒在地,手机脱手飞出,摔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回来找你他掐着我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声音嘶哑而绝望,是因为京华大学吗是因为那点破名声吗不是!都不是!
是陈先生!是陈先生看到了报纸,是他让我们必须把你带回来!
我们要是办砸了,我们都得死!你也一样!喻建军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比面对警察更深沉的恐惧,仿佛陈先生这三个字,才是真正的地狱判官。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陈先生
谁是陈先生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更黑暗地狱的大门。
我一直以为,我是猎人,他们在我的算计中,一步步走向覆灭。
直到这一刻,我才惊恐地发现。
我们所有人,包括喻建军,包括邵雅芬,甚至包括我自己……
可能都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可以随时被丢弃的棋子。
而那个真正下棋的人,那个站在深渊之下的黑手,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划破了别墅区的宁静。
而我,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比死亡更冰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