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共卫生间里,顾相思手伸进喉咙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冷水泼在脸上让她稍稍清醒,她从包里拧开矿泉水瓶猛灌几口,又弯腰吐掉漱口水。
镜中的人双颊酡红,眼里都泛着水光,狼狈地让她咬牙:顾相思,你可真有出息。
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廊拐角处的身影让她呼吸骤停。
傅斯年单腿屈起抵着窗台,指间的打火机一开一合,金属碰撞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那双桃花眼浸着暗色,瞬间搅乱她刚平复的心跳。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僵持,空气仿佛凝固。
傅斯年不动,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几年不见,她的变化不是很大。
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搭配一件白色泡泡袖衬衫。
衬衫面料柔软贴肤,在腰间收紧,衬得双腿格外笔直修长。她身形看似娇巧,却有着恰到好处的曲线,秾纤得中。
顾相思攥紧衣角,她想他既然态度明确,她应该直接走过去,就当陌生人一样。
她和他以后都不会纠缠。
步子迈得特别沉重,每走近一步,胸腔里的心跳声就震得生疼。
她刚要侧身走过,傅斯年突然嗤笑出声,声音带着三分凉薄七分嘲讽。
怎么顾经理贵人多忘事,连前男友都不认识了
他合上打火机,突然攥紧烫到手,都浑然不觉。
她的脚步一顿,钉在原地。
机械的转身时,傅斯年已经直起身子。
他肩宽如刃,身形比记忆中更挺拔,轻而易举就笼罩住她。
步步逼近。
顾相思被迫后退,退无可退时,后背抵上冰凉的墙面,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撑在她耳畔。
记忆里,熟悉的木质香裹着威士忌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
傅…顾相思张了张唇,如鲠在喉。
强忍着苦涩的泪水在眼角打转。
他垂眸盯着她,桃花眼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喉结滚动着吐出一句。
顾相思,离开我,你就混成这个样子
我现在挺好的。
顾相思扯了扯唇,目光落在被她撒了酒的西装裤上,低垂下头,对不起。
同样是对过往的种种道歉。
五年了,就一句对不起他咬牙切齿地问她。
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四目相撞的刹那,他呼吸一滞。
那双曾让他沦陷的眼睛依旧清澈,只是眼尾泛着薄红,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嗓音沙哑,拇指无意识摩挲她颤抖的下唇。
顾相思睫毛剧烈颤动,不敢与他对视,别开脸。
记忆突然翻涌,五年前的今天,她也是这样说出决绝的话。
他质问她为何抛弃他。
当时她怎么说的,玩腻了。
她把堂堂港圈太子爷甩了,他恨她理所当然。
当年的话,此刻又犹在耳边。
她闭了闭眼,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他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嗤了一声,五年前一句玩腻了,甩了我,现在又用对不起打发我顾相思,你真是好样的。
后者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快要窒息了,再不走她的心理防线就要破开一道口子,顾相思强压下心口的闷痛。
一把用力推开他,傅总,我得回去了。
顾相思刚要转身,手腕被人一把扯住,迫使她转身。
现在有个问题更严重。
他顿了下,压低声音,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我那撞伤了,你得全程陪同去医院。
医药费,你付。
后续治疗,你负责。
要是真撞出什么问题…
他嗓音压低,带着几分威胁,顾经理,你这辈子都得负责。
顾相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抬眸,她刚都听到什么了
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
然后,下意识往他裤裆处瞥了一眼。
明明刚包厢一点事都没有,太离谱了。
傅总…生龙活虎的,明明就没事。她有点尴尬地开口。
顾经理这么懂看来没少检查别人。男人声音冷冷。
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弱…话落男人嗤的一声。
顾经理,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或者,我一句话的事,陈总就可以开除你。
我答应您,傅总。顾相思怕他再说出什么大言不惭的话,妥协,说完转身小跑着离开。
傅斯年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眼底的翻涌的怒意就要喷薄而出。
他冷呵一声。
顾相思,你以为你逃得掉
——
从会所出来时,雨下起来了,咸涩海风裹挟着霓虹光晕扑面而来。
港区海面浮沉着千盏渔火,货轮汽笛在夜色里呜咽。
叮叮车沿着轨道驶过,顾相思脑子晕乎乎的,踩着高跟鞋往巴士站台走去。
雨丝淅淅沥沥渗进鞋跟,磨破的后脚跟在皮革里硌得生疼,却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牛仔裤也被雨水晕出深色水痕。
她往站台里侧缩了缩,冷得抱紧双臂。
五年前她滴酒不沾,分手后却学会了喝酒,酒量却始终差劲。
此刻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她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夜,也是这样的雨,浇灭了她最后一点自尊。
傅嘉也就是傅斯年的哥哥找到她。
那时的她已经很狼狈。
她的父亲公司出现问题,都传他卷款潜逃,母亲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
拿着这张支票出国。傅嘉直接开门见山。
顾家现在的烂摊子,配不上我们傅家。
顾相思盯着桌上的支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的确,她配不上傅斯年了。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顾相思抬头。
黑色轿车停在站台前,车窗降下,赵聂森轻佻地笑:顾经理,我送你回家啊
他目光黏在她湿透的衬衫上,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雨势渐弱,她攥紧肩包摇头:不用了,谢谢赵总,我家很近。
指尖在黑屏的手机上胡乱点了点,佯装通话。
赵聂森嗤笑一声,车窗重重升起,车轮碾过积水坑洼,污水劈头盖脸泼在她牛仔裤上。
她僵在原地,看着溅满泥点的裤腿,突然蹲下身扯下被磨出血的高跟鞋。
冰凉的雨水漫过脚背,她攥着鞋跟赤足踩上柏油路。
这样的狼狈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辆库里南不急不缓地在道路上缓缓行驶,男子降下车窗,目光凝在前方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