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阳台上,白裙少女每天下午都会出现。
周明搬来这个小区才半个月,已经养成了在书桌前看书的习惯——课本摊开着,眼睛却总忍不住往对面瞟。
少女坐在轮椅上侍弄花草的样子,像一幅会动的画。
她的动作很慢,却很专注。有时是给多肉植物浇水,有时是修剪月季的枯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像给她罩了一层薄纱。
周明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有一头及肩的黑发,总是用一根浅蓝色的发带松松地扎着。
今天和往常一样,周明放下书包就直奔窗前。
他看见对面的少女正试图够一只花斑猫。
她左手拿着小鱼干,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就在猫即将靠近时,轮椅突然向后滑去。
少女整个人扑倒在地,花盆砸碎的声响隔着两栋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明看着少女艰难地在地上挪动。
她的白裙沾满了泥土,胳膊上的伤口渗着血。三分钟过去了,屋里始终没有人出来。
周明猛地合上课本,冲出房门时母亲在厨房里喊：马上吃饭了,你去哪儿
去帮人！他头也不回地跑下楼。
小区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少年跑过鹅卵石小路时差点绊倒。
他气喘吁吁地按响302的门铃,等了十秒没人应答。
又按了三次,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请、请进...门没锁...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茉莉花的香气。
客厅很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阳台的门开着,他能看见少女还躺在地上。
你别动,我来帮你。周明快步走过去,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
少女抬起头,他这才看清她的眼睛——像两潭清澈的泉水,此刻因为疼痛而泛着水光。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我妈妈去买菜了...
周明蹲下身,先检查了她的伤口。
右手掌心的伤口最深,还在渗血。
他想起书包里常备的创可贴：我家就在对面那栋楼。你能站起来吗
少女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从小就这样...能麻烦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吗
轮椅卡在阳台的推拉门轨道里,周明费了些力气才把它弄出来。
扶她坐回轮椅时,他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像是青苹果的香气。
我叫林小雨。她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子,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不会这么狼狈的...
我是周明。周明递给她创可贴,你家的医药箱在哪伤口需要消毒。
林小雨指向电视柜下方的抽屉。
周明找来碘伏和棉签,蹲在她面前帮她处理伤口。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剪得很短,指尖还沾着泥土。
你很喜欢花少年问。
嗯。林小雨看向阳台上幸存的那几盆植物,它们不会在意我的腿...
周明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低头继续清理她掌心的伤口,动作尽量放轻：那只猫经常来吗
最近一周天天来。她的声音轻快了些,我想收养它,但它很怕人...
处理完伤口,周明开始收拾阳台的狼藉。
他把没摔坏的花盆归位,扫走碎片,又用拖把擦了地。
林小雨想帮忙,被他按住了肩膀：你别动,伤口会裂开。
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林小雨突然问,我妈妈应该快回来了,她做饭很好吃……
周明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二十了。
他想起母亲做的红烧鱼可能都凉了,但看着林小雨期待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好啊。
林小雨的母亲回来时,看见女儿和一个陌生男孩坐在客厅里,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
她先是惊讶,听完解释后连连向周明道谢,执意要留他吃晚饭。
饭桌上,周明得知林小雨也读高三,因为身体原因在家自学。
她喜欢画画,阳台上的花都是她照着植物图鉴自己打理的。
晚餐的氛围意外地融洽。
周明借了林小雨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解释了自己在对面楼栋帮忙,会晚些回去。
母亲在电话那头显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叮嘱他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他注意到林小雨的手机壳是淡绿色的,上面画着一株小小的吊兰。
饭后,周明帮着林小雨的妈妈收拾了一下碗筷,又聊了一会儿学校的功课和林小雨自学的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客厅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八点。
周明起身告辞：阿姨,小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周。林妈妈再次道谢,眼神里是真挚的感激。
林小雨立刻转动轮椅：我送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送,几步路就到了。周明连忙摆手。
要送的。林小雨的语气很坚持,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俏皮,今天你是我的大恩人,送到电梯口总可以吧她仰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周明看着她固执的眼神,知道拗不过,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就送到电梯口。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轮椅的推把上,小心地推动。
林小雨的轮椅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楼道比周明想象中更短,走廊的灯光有些昏黄,两侧是紧闭的深色防盗门。
即使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几乎是在挪动,不过短短两三分钟,电梯间冰冷的金属门框就出现在眼前。
周明心里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来不及捕捉的失落,下次真正单独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毕竟,今天只是一场意外促成的相识。
电梯门上方红色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显示还在高层。
他将轮椅稳稳停在电梯门前,松开手,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他正想伸手去按那个向下的按钮,林小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份安静：
你还会再来吗
周明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身体似乎也凝固了一瞬。
她希望我来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泛起涟漪。
他转过身,看向轮椅上的少女。
林小雨的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看穿了他瞬间的怔忡：你经常偷看我吧
周明的心猛地一跳,血液似乎都涌上了脸颊。
她怎么会知道他觉得自己精心维持的偶然注视被当场戳穿,无比窘迫。
林小雨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慢悠悠地补充：而且,你还用书挡着——可不老实哦。
她甚至故意拖长了哦的尾音。
周明感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连用书遮挡都被发现了！
完了,在她眼里,自己恐怕坐实了偷窥变态狂的罪名。
他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着周明窘迫得耳根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林小雨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抖动：放心啦,她好不容易止住笑,眼睛里还残留着笑意和水光,我不会报警的。
这句调侃让周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也涌上一股无奈,没想到看起来文静的林小雨,骨子里竟然是个小活宝。
他挠了挠头,嗓子有些干涩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这声谢谢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无比怪异和滑稽。
果然,林小雨听了这声谢谢,刚刚收敛的笑意瞬间又爆发出来,这次是毫不掩饰的轻笑,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
哈哈哈……你……你这个人……她笑得喘了口气。
等她笑够了,才抬起手背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然后重新看向周明,那双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浓浓的好奇,认真地追问：所以,你为什么偷看我
周明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林小雨立刻又加了一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带着点小小的威胁意味：要说实话哦——不然……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但那上扬的尾音和明亮逼人的眼神,在周明听来,已经是赤裸裸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了。
怎么办编个理由比如看花看猫太假了,她肯定不信。
周明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豁出去的语气,直视着林小雨的眼睛,把心底最真实也是最简单的想法说了出来：
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是想多看你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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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小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紧接着,原本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像熟透了的樱桃。
那句好看直接得没有任何修饰,像一颗滚烫的糖丸,猝不及防地落入心湖,激起的涟漪烫得她心慌意乱。
这……这跟直接告白有什么区别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轮椅扶手上垂落的薄毯边缘,刚才那个小恶魔般狡黠灵动的林小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害羞得不知所措的少女。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到了。
银灰色的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只剩下模糊的光点和偶尔驶过的车声。
林小雨躺在床上,身体明明很疲惫,意识却异常清醒。
被子翻来覆去地被卷成一团,又被她蹬开。
黑暗中,周明那句直接得有些莽撞的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是想多看你几眼像单曲循环一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响。
从小到大,因为双腿的缘故,她习惯了旁人有意无意的回避、怜悯或是直接的疏远。
除了父母,似乎很少有人真正愿意靠近她、看着她。
今天,居然有个陌生的男孩,一个看起来干净阳光的少年,那样直白地说她好看
一股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慌乱细细密密地窜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她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用力蹭了蹭,仿佛想把那份烫人的羞涩蹭掉,结果那股热度反而蔓延到了耳根。
睡不着……
她低低地咕哝了一句,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
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亮了屏幕,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将手机举到面前,屏幕变成了模糊的镜子。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头上,眼睛因为思绪翻涌而显得格外亮。
她抿了抿嘴唇,又试着对着镜子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即又觉得傻气,赶紧收住。
我在干什么啊……
林小雨放下手机,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下血液奔涌的温度。
真是羞死人了。
她关掉灯,重新躺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可黑暗中,那双清澈带着笑意的眼睛,和那句简单又滚烫的话,反而更加清晰了。
与此同时,隔着一条鹅卵石小路的隔壁栋楼,周明的房间里同样亮着一小片手机屏幕的荧光。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墙上的钟指针无声地划过十二点半,宣告他已经辗转反侧了三个小时。
完了……我说了什么啊……
周明懊恼地用拳头轻轻砸了一下床垫。
那句脱口而出的好看在当时那种极端窘迫的情况下仿佛是最真实的答案,但现在回想起来,简直蠢透了。
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会不会觉得他之前的偷看（虽然被发现）也带着不怀好意
会不会……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这个念头尤其让他心慌。
他猛地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解锁,他下意识地点开了通讯录。
里面只有寥寥几条记录：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就是今天刚存进去的——林小雨。
这个号码是他回到家从自己妈妈的手机里找到通话记录背下来的。
此刻,这串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拇指悬停在那个名字上方,心跳得又快又重,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
这么晚了,打过去说什么道歉解释不行,太唐突了,而且她肯定早就睡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充足的理由,泄气般地将手机丢回枕边,重新躺下去,试图放空大脑。
然而,眼睛刚闭上不到一分钟,那股焦虑又攫住了他。
他再次拿起手机,屏幕亮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目光又牢牢锁定了那个名字和号码。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联系。
周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忽然灵光一闪。
他长按复制了林小雨的手机号码,退出通讯录,点开那个熟悉的绿色微信图标。
他切换到添加朋友的界面,手指有些发颤地将那串数字粘贴进搜索框。
点击搜索。
手机屏幕短暂地加载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微信用户的资料卡片跳了出来。
头像是一片雨后带着水珠的绿叶,清新自然。
昵称显示着简单的两个字：
小雨。
周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烈地搏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几乎能被听到的咚咚声。
隔着屏幕,仿佛感受到了另一个同样未眠的灵魂。
他的大拇指悬在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上方,细微地颤抖着。
按下去还是不按
按下去意味着什么
她会收到一个陌生的好友请求,上面显示着来自手机通讯录。
她会知道是他吗她会接受吗
还是……会直接无视甚至拉黑
夜更深了,窗外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外机低沉的嗡嗡声。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周明年轻而纠结的脸,他盯着那个按钮,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第一次,他的拇指几乎碰到了屏幕,却又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把手机扔回枕边,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中,时间流淌得缓慢而粘稠。
几分钟后,被子被猛地掀开,他又一次抓起了手机。
屏幕亮起,再次停留在那个小雨的资料页上。
他深吸一口气,又一次试图按下那个按钮,指尖悬停半秒,终究还是泄气般地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十分钟。
周明又一次拿起手机,屏幕上小雨两个字像是带着魔力。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也没有给自己退缩的时间,像是怕后悔似的,几乎是闭着眼睛狠狠地用拇指按了下去！
发送提示一闪而过。
好友请求,发送成功了。
下一秒,巨大的恐慌立刻淹没了刚才那瞬间的决绝。
他猛地坐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等待验证的状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干了什么！他会不会吓到她会不会显得像个跟踪狂
无数个糟糕的念头瞬间涌入脑海。
周明懊恼地低吼一声,将发热的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他重重地倒回床上,拉过被子紧紧蒙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在黑暗的被子里懊悔得几乎要打滚。
这下,是真的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送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林小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逼迫自己入睡,可那句你长得好看和少年窘迫又真诚的脸庞总在黑暗中浮现。
她烦躁地掀开薄被坐起身：算了,喝点水吧。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她摸索着转动轮椅来到小桌边,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凉水滑过喉咙,稍微浇熄了一些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心跳平复了一些,这才重新躺回床上,拉好被子。
就在她合上眼,努力清空思绪时——
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林小雨的心猛地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
爸爸妈妈有事一定会直接打电话。
她疑惑地伸手拿过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带着困倦和不解的脸。
她点开屏幕,是一条微信的新消息提示。
谁会加她微信
她的微信世界极其简单,除了爸爸妈妈和远在老家的奶奶,几乎没有第四个联系人,连微信号都是爸爸帮她申请的,主要用途就是和奶奶视频通话。
带着一丝困惑和警觉,她点开了那条好友验证请求。
验证消息栏里,清晰地显示着四个字：
我是周明。
林小雨的脑袋嗡的一下,像是瞬间被无形的锤子敲中了,思维彻底停滞。
周明加我微信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四个字,仿佛要确认它们下一秒会不会消失。
心脏像是被攥紧后又猛地松开,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地在胸腔里擂鼓,快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她再次凑近屏幕,几乎要将鼻尖贴上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我——是——周——明。
没错！就是他！
那个今天下午冲进她家救了她,笨拙地给她贴创可贴,收拾阳台,还……还说了那句话的少年。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微信号对了,手机号！
他借她手机打过电话！他一定是通过手机号搜索到的！
巨大的冲击感和难以置信的欣喜瞬间淹没了她。
他竟然主动加她微信了在这么晚的时候是跟她一样睡不着吗还是……
无数的念头像烟花一样在她脑子里炸开,刚刚喝下去的那点水仿佛完全失去了作用,手心又开始微微出汗,贴着冰凉的手机后背。
原本经过喝水才勉强平静下去的心情,此刻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再也无法平息。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忽明忽暗的脸,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慌乱、惊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雀跃。
她盯着那个完成的按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怎么办……她无声地喃喃自语,脸颊又开始发烫。
要……同意吗
这个念头像小火苗一样冒出来,立刻点燃了更多的期待和紧张。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脑海里蹦出的选项只有同一个答案,反复冲刷着她的犹豫：
同意呢
还是……同意呢
或者……同意呢
根本不存在第二个选项。
拒绝怎么可能拒绝
那个在她狼狈时伸出援手、笨拙却真诚的少年,那个说她好看让她失眠的源头……怎么能拒绝
巨大的羞涩和一种隐秘的、纯粹的欢喜在她心里交织冲撞。
她看着那个接受按钮,指尖颤抖得更厉害了。
按下去,只需要轻轻一点。
可这一点,意味着什么呢他会发消息过来吗说什么她该怎么回
手机屏幕的光成了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少女绯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成了这寂静深夜唯一喧嚣的背景音。
……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粘稠。
周明枕着手机,眼睛瞪着天花板,耳朵却竖起来捕捉着枕下手机的每一点动静。
每一次微弱的提示音都让他心跳加速,但都不是来自微信。
半小时过去了,手机屏幕没有再亮起。
他苦笑着想：果然,太晚了,她肯定早就睡了,或者……根本不想理他。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刺得他眯了下眼。
微信界面上,好友请求状态栏终于变了——不再是灰色的等待验证,而是清晰的已添加为好友。
下面孤零零地躺着他系统自动发送的那条打招呼消息。
通过验证了！
周明唰地一下坐起身,睡意被彻底驱散,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
加上了！但她没说话,说明什么
只是出于礼貌还是……在等他先开口
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茫然和紧张。
该说什么现在发消息合适吗都一点多了。
他盯着空白的聊天框,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你好太生硬。
睡了吗明知故问显得蠢。
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好像又太刻意……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鬼使神差地点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第一次添加女生微信聊什么好。
网页跳出一大堆攻略和撩妹金句,看得他眼花缭乱,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浮夸的话术,对着林小雨那张清澈又带着点小狡黠的脸,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脑袋反而更乱了,一片空白。
算了……他泄气地想,今天太晚了,而且自己状态也不好,万一说错话更糟糕。
明天,明天再找个借口自然地联系她吧。
他瞥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分,这个点,她肯定早就捧着手机睡着了。
周明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失落和疲惫,准备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熄灭屏幕睡觉。
就在手机屏幕即将暗下去的前一秒——
嗡……手机在他掌心猛地一震！
屏幕瞬间亮起,顶端清晰地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小雨：
[图片]
是他的置顶新联系人！
林小雨发消息了！
周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松开,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强烈的冲击让他眼前甚至有点发黑,耳膜嗡嗡作响。
睡意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手忙脚乱地点开消息,动作快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聊天框里,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文字。
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是一个动态表情包：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橘猫,正对着屏幕傻乎乎地笑,脑袋上冒出一个粉色的爱心泡泡,泡泡里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爱你。
轰——！
周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天灵盖,脸颊、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脖子都红透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这什么情况！
爱你
对刚认识不到一天、只见过两次面的人！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天旋地转,血压飙升,鼻尖甚至隐隐感觉到一股热流蠢蠢欲动。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强烈到眩晕的悸动瞬间淹没了他。
她……她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某个卧室里,林小雨已经陷入了彻底的自闭风暴。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按下了接受按钮,屏幕上跳出你已添加了周明,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提示。
然后呢说什么
她绞尽脑汁,对着空白的对话框,打了几句话都觉得不合适又删掉。
为了缓解紧张,她无聊地滑动着微信自带的那个表情包收藏夹。
里面有很多爸爸帮她下载的可爱猫咪表情。
她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夹,一只只憨态可掬、做着各种动作的小猫映入眼帘。
她觉得其中一个眯着眼笑、头顶冒爱心的橘猫特别可爱,忍不住用手指点了一下,想放大看清楚点——
噗！
那只头顶爱你泡泡的橘猫瞬间跳进了她和周明的聊天框里,发送成功了！
林小雨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散发着粉红泡泡的爱你,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瞬间被雷劈中。
下一秒,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呼从喉咙里溢出。
羞耻感像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瞬间将她整个人点燃。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红晕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额头,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
完了完了完了……！
林小雨急得快要哭出来,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平时行动迟缓的人,完全是本能驱动的爆发。
撤回！必须马上撤回！
她双手死死攥着手机,手指因为极度慌乱而在屏幕上乱划,寻找那个救命的功能键。
在哪里撤回在哪里
微信界面上的图标在她惊恐的视线里模糊成一片。
她平时几乎不用微信聊天,更别提发错消息撤回这种高级功能了。
怎么撤啊！快点撤啊！
她急得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手指在屏幕上慌乱地点点戳戳,好几次戳到了猫猫表情包又发送了好几个出去（幸好只是普通的喵喵表情）,但就是找不到那个代表后悔药的撤回图标。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因为过度羞耻而原地蒸发掉了。
天塌了！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