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论道台上的异端 > 第一章

1
地脉觉醒
悬星城的罡风回廊在辰时泛起淡金色,这是坠星盆地灵枢节点每日能量潮汐的开端。玄枢院的青铜晨钟刚过三响,论道台周围已聚拢了近千名弟子。高泽泽站在人群边缘,粗布衣衫上还沾着青霖洲带来的灰黄色尘土,与周围弟子们绣着灵纹的锦袍形成刺目的对比。
那就是从枯水村来的野修
听说连基础吐纳法都没学过,靠什么混进玄字班的
窃窃私语像蚀灵雾般钻进耳朵,高泽泽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地脉源晶碎片。自上月踏入悬星城,他已习惯这种目光。源晶在体内蛰伏时,他与寻常少年无异,可每当靠近灵枢节点,那缕源自地母宫的温热便会顺着经脉游走,让他总能
看见
旁人无法察觉的景象
——
比如此刻论道台地基下,三条淡青色的能量脉络正随着晨钟频率微微震颤。
肃静!
随着一声清喝,玄枢院执法堂的银甲卫列成两排,将人群与论道台隔开。主位上缓步走来的厉渊长老,玄色法袍上用金线绣着七枚灵枢星纹,那是联盟长老的标志性服饰。他身后跟着的吴教习,目光扫过高泽泽时,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今日论道主题:灵枢节点的能量最优传导方式。
厉渊的声音带着灵力加持,在广场上回荡,上月玄字班提交的课业中,有篇异论颇为‘新奇’,特请其作者当众阐述。
高泽泽心头一紧。他想起半月前提交的那篇《地脉支流与灵枢共振刍议》,文中提到灵枢节点并非孤立存在,其能量传导效率取决于周边地脉支流的通畅程度
——
这与玄师联盟奉为圭臬的《灵枢精义》中
节点能量恒定论
截然相悖。
高泽泽,上前。
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他踩着石阶走上论道台。台面是用整块玄黄石打磨而成,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传来,源晶突然微微发烫。他低头的瞬间,竟看见石面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某种干涸的河床
——
这是大灾变时灵枢之网震荡留下的旧伤。
念你的论述。
厉渊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叩着扶手。
高泽泽深吸一口气,将记忆中的文字缓缓道出:弟子以为,灵枢节点如树根,地脉支流似须根。若须根枯萎淤塞,纵有主根粗壮,亦难滋养枝叶……
话音未落,台下已响起哄笑。
荒谬!灵枢能量源自地母本源,岂是地脉可比
这野修怕是把灵植培育的道理套过来了!
站在人群前排的赵炎突然出声:厉渊长老,弟子有疑。《灵枢精义》明言,大灾变后灵枢节点能量衰减乃是定数,与地脉无关。此子妄谈疏通地脉,莫非以为自己能逆转末法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指控他质疑联盟典籍。高泽泽皱眉道:弟子并非质疑先贤,只是观察枯水村地脉时发现
——
住口!
厉渊猛地起身,法袍无风自动,枯水村那等枯竭之地的地脉,也配作为例证玄师联盟建立九千年来,历代高人验证的真理,岂容你一个乡野少年妄议
高泽泽望着台下那些或嘲讽或漠然的面孔,突然想起地母宫壁画上的场景:黄金时代的修士们跪在大地之上,聆听地脉流动的声音。他脱口而出:可地脉本就是灵枢之网的一部分!就像悬星城的灵枢,若不是坠星盆地的地脉将天外陨石能量导入地下,又怎能维持万年
放肆!
厉渊眼中闪过厉色,将此子拿下,因其宣扬异端邪说,罚入禁书阁抄写《灵枢精义》百遍!
两名银甲卫应声上前,高泽泽却后退一步,源晶在体内剧烈搏动。他突然指着论道台边缘:长老请看,此处石面温度较别处低三度,裂隙中凝结着微量寒晶
——
这是地脉支流淤塞导致的能量滞涩!若能疏导……
冥顽不灵!
厉渊袖袍一挥,一道无形气墙撞在高泽泽胸口。他闷哼一声,跌坐在地,口中涌上腥甜。
台下的叶蓁下意识想上前,却被身旁的师姐拉住:别傻了,厉长老最恨质疑典籍的人。
凌风站在阴影里,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
那是家族流传的地祇图腾,此刻竟微微发烫。他看着论道台上那个倔强的身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末法时代的真相,藏在被遗忘的地脉里。
高泽泽挣扎着站起,嘴角的血迹滴落在玄黄石上。奇异的是,那血迹渗入裂纹后,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绿光,转瞬即逝。他望着厉渊,一字一句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若长老不信,可派人探查悬星城西侧的断脉崖
——
那里的地脉淤塞,已影响到灵枢节点的能量输出。
厉渊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见古籍阁方向跑来一名灰袍老者,正是墨老。他喘着粗气喊道:且慢!厉长老,这孩子说的……
或许有几分道理!
全场哗然。墨老在玄枢院执掌古籍三百年,虽无实权,却因其博闻强识备受敬重。他怎会为一个野修说话
墨老跑到论道台边,将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厉渊:这是昨日在禁书阁底层发现的《青霖洲地脉图》,绘制于灵枢历前两千年。你看这里
——
他指着竹简上的一处标记,悬星城西侧确实有一条地脉支流,标注为‘活脉’,可如今……
厉渊接过竹简,瞳孔骤缩。那处标记的位置,正是高泽泽所说的断脉崖。
高泽泽看着那卷竹简,突然明白为何源晶会发烫
——
竹简上的墨迹,与地母宫碑文的蚀文竟有几分相似。
赵炎见势不妙,冷笑道:就算有旧图又如何两千年过去,地脉变迁本属寻常。这最多证明他运气好,猜中了一处地名。
是不是猜测,一探便知。
凌风突然走出人群,弟子愿随高泽泽同往断脉崖验证。
厉渊死死盯着高泽泽,良久才缓缓道:好。三日之后,若你们找不到所谓的淤塞地脉,便按欺师灭祖之罪处置!
2
源晶之谜
银甲卫松开了手,高泽泽望着台下的墨老与凌风,又摸了摸怀中的源晶。他知道,这场论道台的交锋,其实才刚刚开始
——
它关乎的不仅是一篇课业的对错,更是两种世界观的碰撞:联盟试图用规则框定衰退的世界,而他,却想循着地脉的呼吸,找回那个被遗忘的真相。
夕阳西下时,高泽泽独自坐在论道台边缘。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断脉崖隐没在暮色中。源晶的温热顺着血脉蔓延,他仿佛能听到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叹息
——
那是枯萎的地脉在呼唤,也是一个少年即将踏上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禁书阁的烛火在子夜摇曳,将高泽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跪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手中狼毫正抄写《灵枢精义》的第七十三遍。墨迹透过泛黄的宣纸,在石砖上洇出深色的印记,像极了地母宫墙壁上那些逐渐褪色的蚀文。
咳……
喉头的腥甜再次涌上来,他用袖口擦去嘴角血丝,目光落在摊开的竹简上。厉渊虽罚他抄书,却默许墨老送来这些禁书阁珍藏的孤本。此刻他面前的《坤舆地脉考》残卷,正是三日前墨老在论道台出示的那卷青霖洲地脉图的姊妹篇。
原来如此……
高泽泽指尖抚过其中一段记载,灵枢历前
1782
年,坠星盆地发生地脉震颤,玄师府组织千人开凿导流渠,疏通断脉崖淤塞……
这段文字旁画着简单的示意图:三条支流如银蛇般汇入悬星城灵枢主脉,而断脉崖正是西侧支流的关键节点。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地母宫领悟的地脉疏导之法,并非什么异端,而是黄金时代修士的基本功。
可惜啊……
墨老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他抱着一摞古籍缓步走出,大灾变后典籍散佚,到灵枢历三千年时,《地脉考》只剩残卷。后来的玄师们看不懂这些图,便说地脉是死物,只能被动汲取能量。
高泽泽起身行礼:多谢墨老相助。
我不是帮你,是想看看真相。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三百年前我入阁时,就发现联盟典籍里关于地脉的记载自相矛盾。你说的断脉崖淤塞,或许正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他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这是我用秘法拓印的断脉崖附近地形图,你且拿去。
布包里除了地图,还有一小瓶碧绿色的药膏。高泽泽认出那是治疗经脉损伤的
清霖露,在悬星城堪称天价。他刚要推辞,却被墨老按住肩膀:拿着。明日去断脉崖,没有好身子可不行。
老人转身时,高泽泽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暗纹
——
那是一朵半开的青霖花,与地母宫壁画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次日卯时,断脉崖下寒风呼啸。高泽泽、凌风与叶蓁三人站在崖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沟壑。按照地图所示,这里本应有一条地下暗河,沿着地脉走势汇入悬星城灵枢。
赵炎他们跟来了。
叶蓁低声道,朝身后不远处努了努嘴。十余名世家子弟簇拥着赵炎,显然是来等着看他们出丑。
凌风取出腰间玉佩,注入灵力。玉佩发出柔和的白光,指向沟壑西侧:我家族传承的地祇感应术显示,那里有能量波动。
三人顺着陡坡向下攀爬,碎石不断滚落。高泽泽的手掌按在岩壁上时,源晶突然发热,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图像
——
岩壁后方,一条干涸的河道里塞满了黑色的晶体,像是凝固的血液。
就在这里。
他指着一处不起眼的裂缝,地脉支流被这些东西堵住了。
叶蓁取出一把灵锄,注入灵力凿向岩壁。当碎石剥落,露出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裂缝后方竟是个宽敞的溶洞,洞顶垂下的石笋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结晶,原本应流淌能量的地脉河道,已被这些结晶彻底堵死。
这是……
蚀灵晶
叶蓁脸色发白,古籍记载,大灾变时的混沌能量污染地脉后,会形成这种剧毒晶体。
高泽泽走上前,源晶的温热让他能抵御蚀灵晶的毒气。他蹲下身,发现结晶层下有微弱的光芒流动:地脉没有完全枯死,只是被压制了。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匕首
——
这是从地母宫带出的遗物,匕首接触到蚀灵晶时,竟发出嗡嗡的共鸣。
让开。
他沉声道,握紧匕首刺入结晶层。黑色晶体接触到匕首的瞬间,像是冰雪遇火般消融,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真的有用!
叶蓁惊喜道。
凌风却眉头紧锁:不对,蚀灵晶极难破坏,寻常法器触之即腐,这匕首……
高泽泽没有解释。他能感觉到,青铜匕首里残留着地母的意志,正是这些混沌能量的克星。随着匕首不断深入,溶洞里响起沉闷的震动,地脉支流的能量开始缓慢流动,岩壁上渗出点点荧光。
就在此时,洞口传来赵炎的声音:好啊,你们果然在这里搞鬼!私闯禁地,破坏地脉,这可是重罪!
十余名世家子弟涌进溶洞,赵炎看着那些消融的蚀灵晶,眼中闪过贪婪:这黑色晶体是罕见的炼器材料,你们竟敢私藏!
高泽泽站起身:这些是蚀灵晶,有毒。
少装模作样!
赵炎挥手道,拿下他们,带回执法堂发落!
两名修士扑上来,高泽泽侧身避开,青铜匕首划过一道弧线,带起的气劲竟将蚀灵晶的粉末凝聚成一道屏障。赵炎等人猝不及防,被粉末溅到,顿时惨叫起来
——
皮肤接触到粉末的地方,竟冒出黑烟。
剧毒!
有人惊呼。
凌风趁机祭出玉佩,白光化作护盾护住三人:赵炎,你勾结外人觊觎禁地资源,还敢倒打一耙
溶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厉渊带着银甲卫出现在洞口:住手!
赵炎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长老,您来得正好!这三人私闯断脉崖,破坏地脉,还想用剧毒晶体伤人!
厉渊的目光扫过溶洞,当看到那些黑色结晶和正在流淌的能量光流时,瞳孔骤缩。他走到被匕首划开的缺口前,手指轻轻触碰那些荧光,脸色变幻不定。
长老,此子身怀异宝,能消融蚀灵晶!
赵炎急声道,定是从什么邪门地方得来的!
厉渊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高泽泽:你可知这些蚀灵晶的来历
弟子在地母宫见过类似的混沌能量污染。
高泽泽直视着他,这些结晶正是灵枢节点能量衰减的原因
——
它们堵塞了地脉支流,让灵枢无法汲取周边能量。
厉渊沉默良久,突然转身对银甲卫道:将赵炎等人拿下,他们私闯禁地,意图盗取蚀灵晶,按联盟律法处置。
赵炎大惊:长老!您怎能信这野修的话
老夫还没瞎。
厉渊冷冷道,地脉支流恢复流动,灵枢能量已开始回升,执法堂的监测阵不会说谎。
当银甲卫押着抗议的赵炎离开时,叶蓁小声问:长老,那我们……
你们三人,随我去见院长。
厉渊的语气缓和了些,关于地脉疏导之法,确实需要重新探讨。
3
灵枢之争
走出溶洞时,阳光正好照在断脉崖上。高泽泽回头望去,只见那些流淌的能量光流顺着地脉走向,如银色的河流般蜿蜒向悬星城方向。他握紧怀中的源晶,突然明白墨老那句话的意思
——
真相或许会被遗忘,但永远不会消失,就像这些深埋地下的地脉,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悬星城最高处的观星台上,药尘子正透过水晶镜观察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地母宫的遗物……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身旁的吴教习躬身道:需要属下动手吗
不急。
药尘子摇摇头,让厉渊先去试探试探,看看这颗‘地脉源晶’,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玄枢院院长的静思堂弥漫着檀香,七盏灵灯悬浮在穹顶,将青铜铸就的地脉全图映照得明暗交错。高泽泽站在图前,指尖划过那些用金线标注的灵枢节点,突然发现悬星城的位置正好处在三条主脉交汇的枢纽
——
这与地母宫壁画上标注的
青霖洲灵枢核心
惊人地吻合。
你说地母宫的碑文里,记载着修复灵枢之网的方法
院长苍老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的青铜鼎中升腾着袅袅青烟,九千年来,无数修士都在寻找这样的方法。
高泽泽点头:碑文提到‘源晶归位,地脉重连’,弟子体内的源晶碎片,或许就是启动修复的钥匙。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淡青色的纹路
——
那是源晶与血脉融合后形成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
厉渊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地看着那枚印记:院长,此子所言虽有实证,但地母宫乃是禁忌之地。据《灾变实录》记载,当年噬灵之劫的源头,正是有人妄图掌控地母本源……
《灾变实录》是联盟编纂的,对吧
墨老突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地图,这是我在禁书阁暗格找到的孤本,绘制于大灾变后百年,上面明确标注着地母宫是‘地脉修复圣地’,而非禁忌。
兽皮地图展开的瞬间,堂内灵灯突然剧烈摇曳。地图边缘绘制的星图与穹顶灵灯的排列完全一致,中央的地母宫图案竟与高泽泽心口的印记如出一辙。
院长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原来如此……
联盟成立之初,为防止有人重蹈覆辙,刻意篡改了部分历史。
他转向高泽泽,目光深邃,你可知源晶归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修复地脉,治愈枯萎病。
高泽泽脱口而出。
也意味着可能释放封印在天渊的混沌能量。
院长叹息道,地母当年以自身本源封印噬灵深渊,源晶作为她的力量碎片,既是钥匙,也是枷锁。
静思堂陷入沉默,檀香在空气中凝结成雾。高泽泽突然想起母亲咳血的模样,想起枯水村那些在枯萎病中挣扎的村民,胸口的源晶印记开始发烫:弟子愿意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该有人去做。
好一个‘该有人去做’。
门外传来朗笑声,药尘子带着吴教习走进来,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院长,厉渊长老,这孩子的勇气倒是可嘉,只是不知这身板能不能扛住源晶融合的痛苦。
他将丹药抛给高泽泽:这是‘聚灵丹’,能暂时压制源晶的反噬。不过嘛……
药尘子眼中闪过精光,老夫对这地脉源晶很感兴趣,若你愿意配合研究,或许能找到更安全的修复之法。
高泽泽握紧丹药,没有立刻回答。源晶在体内躁动起来,似乎在警告他眼前这人不怀好意。他想起地母宫守护者的话:末法时代最可怕的,不是枯竭的地脉,而是人心的贪婪。
不必了。
厉渊突然开口,挡在高泽泽身前,研究地脉之事自有玄枢院典籍可依,不必劳烦药尘子院长。
他转向院长,依老夫之见,可先让高泽泽尝试疏导悬星城周边地脉,若能成功,再议修复灵枢之网。
院长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关系重大,需上报玄师联盟总部。高泽泽,你暂且留在玄枢院,由厉渊长老指导修行。墨老,你继续整理地脉相关典籍,务必找出源晶归位的详细记载。
离开静思堂时,夕阳正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凌风与叶蓁正等在廊下,看到高泽泽平安出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赵炎被关入执法堂了。
叶蓁递过一个食盒,这是灵植园新培育的青霖果,据说能滋养经脉。
凌风则塞给他一块玉佩:这是我家族的地脉罗盘,能显示地脉流向。断脉崖只是开始,悬星城周边还有七处淤塞点。
高泽泽握紧手中的罗盘,玉佩上传来温润的触感,与源晶的温热遥相呼应。他突然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孤身闯入迷雾荒原的少年
——
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他已经有了同伴。
夜色渐深,高泽泽坐在论道台边缘,俯瞰着悬星城的万家灯火。那些闪烁的光芒,其实是家家户户布置的聚灵阵,人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汲取着稀薄的灵气。他将手掌贴在玄黄石上,源晶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大地。
刹那间,整座城市的地脉走向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三条主脉如巨龙般蜿蜒,无数细小的支流如毛细血管般分布,而那些淤塞点就像血栓,让能量流动日渐滞涩。他想起地母宫壁画的最后一幕:地母的身躯化作大地,灵枢之网在她的血脉中流淌。
原来我们一直活在地母的身体里。
高泽泽喃喃自语,心口的印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光。整座悬星城的地脉同时震颤,那些淤塞点的蚀灵晶开始出现裂痕,沉睡的能量如苏醒的春溪,发出潺潺的流动声。
远处的药尘子站在观星台上,看着这异象,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地母的意志觉醒了吗真是……
太有趣了。
他对身旁的吴教习道,通知大长老,就说他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到手了。
吴教习领命离去,药尘子却望着天渊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玄枢院最隐秘的禁书《天裂战纪》残卷中,记载着一个被刻意抹去的真相:当年噬灵之劫并非外力入侵,而是地母为了清除体内的
毒瘤,主动引发的净化……
而此刻的高泽泽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感受着大地的脉动,仿佛听到了地母沉睡万年后的第一声呼吸。论道台上的月光格外清澈,照亮了石面上那些细密的裂纹
——
那不再是伤痕,而是等待被唤醒的生命脉络。
三日后,玄师联盟的传讯符如流星般划破悬星城的天空。高泽泽站在论道台上,看着厉渊展开那份金色的卷轴,上面的朱红印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联盟总部下令,允许高泽泽主持地脉疏导事宜,由厉渊长老监督。
厉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玄字班弟子全员参与,即日起开始清理悬星城周边淤塞点。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叶蓁与凌风朝他用力挥手。高泽泽握紧手中的青铜匕首,突然明白所谓的异端,不过是尚未被理解的真理。当他再次踏上论道台时,脚下的玄黄石不再冰冷,而是传来温暖的回应
——
那是大地的心跳,是灵枢之网重新编织的序曲。
4
西极火脉
而在地平线的尽头,迷雾荒原的蚀灵雾开始翻涌,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被这股新生的力量惊醒。高泽泽望着那个方向,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孤单。
悬星城的地脉震颤持续了整整三日。当第七处淤塞点的蚀灵晶被青铜匕首彻底消融时,整座城市的灵灯都亮了三分。高泽泽站在断脉崖的最高处,看着能量光流如银色绸缎般缠绕着悬星城,突然想起老村长说过的话:地脉就像人的血管,堵得久了,连呼吸都会痛。
玄师联盟的信使又来了。
凌风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手里捏着一封烫金信函,总部让你即刻启程,去西极炎狱洲探查火脉异动。
高泽泽接过信函,信纸边缘的火焰纹章让源晶微微发烫。他想起地母宫壁画上的西极地图
——
那里标注着
熔炉之心,是与青霖洲灵枢并列的七大主节点之一。
这是陷阱。
叶蓁突然开口,她捧着的灵植图鉴上,西极炎狱洲的页面被人用朱砂画了个诡异的符号,我昨夜在灵植园查阅典籍,发现近百年所有被派往西极的修士,都没有回来。
三人沉默地望着西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总是泛着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高泽泽指尖划过信函上的火纹章,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纹章边缘的纹路,与蚀灵晶上的混沌能量轨迹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要我探查火脉。
高泽泽猛地抬头,他们想让我用源晶的力量,解开西极的封印。
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终于想明白了。
老长老拄着灵木拐杖,袍角沾着些许火熔岩金的碎屑,西极炎狱洲的地脉深处,封印着大灾变时残留的噬灵本源。联盟保守派认为,只有用源晶的力量将其引出,才能彻底根除隐患。
那是同归于尽!
高泽泽攥紧信函,指节泛白,地母宫碑文记载,噬灵本源与灵枢之网共生,强行剥离只会让整个节点崩塌。
可联盟已经等不起了。
厉渊叹息着展开一幅星图,上面的灵枢节点已有半数变成灰色,北溟玄渊洲的冰脉正在加速冻结,南疆万瘴林的生脉开始反噬,再拖下去,不等噬灵本源爆发,世界就会自己枯萎。
叶蓁突然指着星图的角落:这里有处标注被人刮掉了。
她用灵泉水沾湿手指,在刮痕处轻轻涂抹,渐渐显露出
虚空海
三个字,或许我们可以走海路,绕开炎狱洲的禁制。
虚空海是绝地。
凌风摇头,他家族的航海日志里,关于虚空海的记载只有一句话,那里的漩涡会吞噬一切灵力,包括地脉源晶。
高泽泽望着星图上的虚空海标记,突然想起地母宫青铜门上的浮雕:一艘帆船正穿过旋涡,船帆上画着完整的灵枢之网。他心口的源晶印记突然发烫,一段模糊的文字在脑海中浮现
——海为镜,脉为绳,破碎处,即归途。
我去西极。
他做出决定时,源晶的光芒正好透过衣襟,在星图上投射出一道青芒,恰好与西极的火脉标记重合,但不是按联盟的要求去解封,而是去疏导。地母宫的碑文说,火脉与冰脉本是同源,就像阴阳相生。
厉渊深深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地脉疏导总诀》的残卷,是三百年前我师父临终前封印的。里面记载着如何用源晶调和水火二脉,或许……
能让你有一线生机。
启程前夜,墨老突然闯入高泽泽的房间。老人怀里抱着一个青铜匣子,头发凌乱如鸟窝,眼角带着淤青:药尘子要对叶蓁动手了,他发现叶蓁能与灵植沟通,想把她炼成‘生脉容器’。
青铜匣子里装着一株半枯的青霖花,花瓣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高泽泽认出这是地母宫穹顶壁画上的神花,据说能净化一切混沌能量。
这是从禁书阁的地脉里挖出来的。
墨老急促地说,它的根须连着悬星城的灵枢核心,药尘子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采摘的方法。你带着它,或许能克制西极的噬灵本源。
窗外突然传来异动,吴教习的声音带着阴笑:墨老,私自盗取联盟至宝,可是死罪啊。
墨老将青铜匣塞进高泽泽怀里,猛地推开窗户:走!记住,灵枢之网的真相不在典籍里,在大地的记忆里!
他纵身跃出窗外,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灵力,与吴教习的黑影缠斗在一起。
高泽泽望着窗外炸开的灵光,突然明白墨老袖口的青霖花纹不是巧合。那些守护地脉的人,从来都没有消失,他们只是像地脉支流一样,潜伏在历史的阴影里,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叶蓁与凌风早已备好马车,车辕上刻着凌风家族的地祇图腾。高泽泽跳上马车时,看到叶蓁的灵植图鉴上,西极炎狱洲的页面被补画了一朵青霖花。
我查过了,火熔岩金遇青霖花露会产生共鸣。
叶蓁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地脉与源晶的呼应。
马车驶出悬星城时,高泽泽回头望去,只见论道台的方向亮着一盏孤灯,那是厉渊在为他们送行。源晶在怀中发烫,他仿佛能听到整座城市的地脉在低语,像是在诉说一个被遗忘的承诺。
西极的风带着硫磺味,吹得车帘猎猎作响。高泽泽打开青铜匣,青霖花在月光下缓缓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滴落,在车厢地板上晕开淡青色的纹路
——
那是一幅完整的灵枢之网,比任何典籍记载的都要清晰。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异端,从来都不是挑战权威的人。真正的异端,是那些试图用规则囚禁大地、用典籍埋葬真相的人。而他要做的,不过是让地脉重归其道,让灵枢之网重新呼吸。
马车碾过炎狱洲的黑土地时,高泽泽将手掌贴在地面。源晶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大地,沉睡的火脉开始苏醒,发出低沉的咆哮。远方的火山群亮起红光,像是大地睁开了眼睛。
5
净化之光
他知道,论道台上的交锋还未结束。但这一次,战场不再是玄枢院的方寸之地,而是整个世界的地脉之上。而他的武器,从来都不是什么异端邪说,只是一颗想要让大地重新焕发生机的,赤子之心。
西极炎狱洲的地火在子夜沸腾。高泽泽蹲在熔岩层边缘,看着青铜匕首将火脉中的蚀灵晶一片片剥离。那些黑色晶体遇上火熔岩金,竟化作点点星火,顺着地脉纹路游走,在岩壁上烧出古老的图腾
——
与悬星城地脉图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这是‘地母火纹’。
凌风用布巾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他手中的地脉罗盘正剧烈震颤,指针指向地底深处,传说地母创世时,用火纹标记了所有主脉节点。
叶蓁突然轻呼一声,她培育的青霖花插在岩壁裂缝中,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更奇异的是,花根扎入的地方,原本狂暴的地火竟变得温顺,在岩石上流淌成蜿蜒的溪流。
原来如此……
高泽泽恍然大悟,地母宫碑文里
水火相济
并非指力量对抗,而是共生,青霖花吸收混沌能量,火熔岩金转化其为纯净灵力,这才是疏导火脉的关键。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十余名玄师联盟的银甲卫簇拥着一辆黑色马车,在熔岩平原上停下。车帘掀开,药尘子端坐在里面,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晶石
——
那是用噬灵本源淬炼的
蚀灵珠。
高泽泽,别来无恙。
药尘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你可知自己正在做什么这些火纹一旦完整显现,西极的封印就会松动。
高泽泽将青铜匕首横在胸前:我知道。但封印不该是永久的枷锁,就像地脉不该永远淤塞。
说得好。
药尘子拍了拍手,马车后走出两名修士,竟提着一个囚笼,里面关押的正是墨老。老人浑身是伤,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古籍,可惜啊,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比如这位墨老,为了阻止我取走青霖花根,竟想引爆禁书阁的地脉。
叶蓁的眼圈瞬间红了:你把灵植园的师兄师姐怎么样了
放心,他们只是睡了。
药尘子掂了掂手中的蚀灵珠,只要你肯用源晶之力催化火纹,我就放了他们,包括悬星城那些患枯萎病的村民。你看,这交易很划算。
高泽泽看着囚笼里的墨老,老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
别信。他突然想起地母宫的守护者曾说:末法时代的抉择,从来都不是救与不救,而是如何让更多人活下去。
我需要三天。
高泽泽缓缓道,火纹的催化需要青霖花完全绽放,在此之前,你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药尘子笑着点头:当然。不过我得派个人‘协助’你。
他挥了挥手,吴教习走上前,手中握着一条嵌满蚀灵晶的锁链,这条‘缚灵链’能感应源晶的波动,很适合用来监督。
当银甲卫退到百米之外,凌风低声道:他在等火纹引动噬灵本源,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吞噬。
我知道。
高泽泽抚摸着青霖花的花瓣,花朵的露珠正顺着根茎渗入地脉,但墨老说得对,大地的记忆比任何阴谋都可靠。你们看火纹的走向。
三人低头望去,那些被火熔岩金烧出的纹路,竟在不知不觉中连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中央的节点,恰好是罗盘指针指向的位置
——
那里正是西极灵枢的核心。
这是‘净化阵’。
墨老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脉疏导总诀》里记载过,用青霖花的生机中和噬灵本源,再以火脉之力焚尽残留的混沌能量……
只是启动它需要献祭。
献祭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心头。高泽泽突然明白厉渊为何要将总诀给他
——
这位老长老早就知道,解开西极困局的代价是什么。
三天后的黎明,青霖花终于完全绽放。淡青色的花瓣包裹着金色的花蕊,散发出的香气让周围的地火都染上了绿意。高泽泽将源晶的力量注入青铜匕首,当匕首刺入火纹阵的中心时,整个炎狱洲都开始震颤。
就是现在!
药尘子突然催动蚀灵珠,黑色的雾气从地底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半个平原。那些被雾气触碰到的银甲卫,惨叫着化作黑色的晶体。
快走!
高泽泽将青霖花猛地拔起,花瓣如雨般撒向阵法,净化阵需要有人引导能量流,我留下!
凌风突然将地脉罗盘塞进他手中:拿着!我家族的祖训说,当七大灵枢的印记集齐,地母会再次苏醒。这罗盘能定位其他节点!
叶蓁则将灵植图鉴放在他怀里:里面有所有能净化地脉的灵植记载,北溟的冰莲、南疆的解毒草……
我们会去找到它们,等着你汇合。
墨老挣脱囚笼,用身体挡住扑来的吴教习:老夫活了三百年,早就该还给地母了!
老人引爆了体内的灵力,与吴教习一同被净化阵的光芒吞噬。
高泽泽看着同伴们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蚀灵珠的黑雾已经缠住他的四肢,源晶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他想起枯水村的枯井、悬星城的论道台、地母宫的壁画,突然笑了
——
原来所谓的异端,不过是最早听见大地呼救的人。
当净化阵的光芒冲天而起时,药尘子惊恐地发现,那些黑色雾气竟在被一点点净化。高泽泽的身体化作光源,与火纹阵融为一体,青霖花的香气与地火的灼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不可能……
药尘子的蚀灵珠开始碎裂,噬灵本源怎么可能被净化
因为地母从未放弃过我们。
高泽泽的声音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她的血脉一直在流淌,只是我们忘了如何去聆听。
光柱散去时,西极的天空第一次出现了蓝色。火脉的能量顺着净化后的地脉流向远方,在大地上画出淡金色的纹路。高泽泽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心口的源晶印记,烙印在西极灵枢的核心
——
那是七大印记中的第二枚。
远在悬星城的论道台上,厉渊望着西方的异象,将《地脉疏导总诀》的最后一页烧掉。灰烬随风飘散,落在玄黄石的裂纹中,竟长出一株小小的青霖幼苗。
院长,高泽泽他……
执法堂的修士欲言又止。
厉渊抚摸着幼苗,眼中泛起泪光:他不是异端。他是枯脉纪元里,第一个敢相信大地会重新焕发生机的人。
此时的高泽泽,正顺着地脉的流动穿梭在地下。源晶与灵枢核心融合后,他能清晰地
看见
整个世界的脉络
——
那些淤塞的支流、沉睡的节点、等待被唤醒的生机。他知道,论道台上的争论还会继续,但只要地脉还在跳动,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