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
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我用左手戳着碗里的泡面,电视里头,正好映出两张我死也忘不了的脸。
我的恩师,和我差点就娶进门的女人。
他们手挽着手,在聚光灯下,俨然一对璧人。
陈鸿儒露出我曾见过无数次的、令人信服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苏晴挽在他臂弯里的手,对着镜头语重心长:
在这个行业,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台下,掌声雷动。
苏晴接过话筒,妆容一如记忆里的精致,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充满讽刺:我也犯过错,信错过人。
真可笑,为了点钱,有些人脸都不要了。
她垂下眼睫,仿佛痛心疾首:不过也好,这让我看清了,真正的学者,骨头是硬的,不会被钱砸弯。
陈鸿儒赞许地一点头,接过了话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痛心:
年轻人走错路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我作为前辈,有责任肃清行业风气。
主持人适时插话:
您们说的莫非就是那位‘天才’听说他现在负债累累,甚至涉嫌违法
苏晴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怜悯,脸上却带着微妙的优越感:他现在怎么样,我不想评价……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
但是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惜了。
陈鸿儒慢悠悠地摇着头。
多好的一个苗子,我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可惜,根子上就是歪的,心术不正。
我的天!
主持人嗓门都拔高了。陈教授对这样的白眼狼还能心存惋惜,真是太无私了!这种白眼狼,就该永久封杀!
镜头扫过观众席,精英们纷纷点头致意。
……这里头一半的人,我都叫得出名字。
咔哒。
我左手里拿着的塑料叉子,应声而断。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
碗里的面条已经坨成了一团。
电视里的掌声还在继续,陈鸿儒和苏晴在电视屏幕里相视一笑,他们是行业的楷模,是道德的标杆。
而我,是他们嘴里的罪犯,蜷在发霉的出租屋里,右手裹着厚重的石膏。
桌子上,医院的催款单和高利贷的恐吓信叠在一起。
我盯着屏幕里他们虚伪的脸,忽然笑了。
2
陨落
我叫林源,原本是生物行业内有名的新锐天才。有行业权威的导师扶持,贴心美丽的未婚妻作伴。
耗费了几年心血的项目曙光,只差临门一脚,论文初稿和数据报告就躺在我的加密硬盘里。
那时的我,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苏晴会凑近实验室的操作台,手臂自然地穿过我的臂弯,声音又软又甜:源哥,帮我看看这份细胞培养记录嘛,我总拿不准。
导师陈鸿儒常拍着我的肩膀,镜片后的眼神满是鼓励:小林,大胆干!后面有我顶着,你只管把‘曙光’亮出来。
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曙光亮起来的那一天,成果研究出来的那一天,就是我被打入地狱的那一天。
项目核心数据验证成功的庆功宴上,我在众人的恭维中,端着酒杯。
苏晴紧挨着我,向我露出甜笑。
下一秒,尖锐的警笛声打破了一切。会场大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制服、面孔冷硬的人径直走到我面前。
林源先生,领头的人声音平板,表情严肃,你涉嫌窃取陈鸿儒教授团队‘曙光’项目核心数据,并导致重大商业机密泄露,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愣住了,下意识看向陈鸿儒。
陈鸿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嘴唇颤抖。
他抬手指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林源!我待你如子!你……你却贪得无厌,干出欺师灭祖的事!你太让我寒心了!
源哥!你……苏晴跟着猛地甩开我的胳膊,后退一步,眼睛里迅速蒙上水汽,你一直在骗我那些话,都是为了套取陈教授的项目情报
这两个人的这场谋划已久的背叛大戏演得多么精彩,脸上的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金属手铐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闪,照着我一片空白、僵硬的脸。
第二天,天才陨落、新锐学者竟是商业间谍、欺师盗名的白眼狼……这些血淋淋的大标题,出现在所有报纸和网站头条。
一夜之间,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网上的帖子满是对我的谩骂。
这只是开始。
巨额的违约赔偿金被寄到我的眼前。
再紧接着,一份盖着行业巨头红章的封杀令送到了我手上。
然而,更深的痛苦还在后面。
我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天晚上,还没彻底从被带走调查和被背叛的迷茫中走出。
几个蒙面人趁我走近警察局旁的一个昏暗的小巷时,猛地从暗处窜出,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拿着金属棒球棍,砸碎了我的右手腕骨。
剧烈的疼痛淹没了我。
剧痛中,我只听到其中一人对着手机低声说:苏小姐,任务完成。
为了彻底碾碎我任何一丝翻身的可能,这两个我曾视若珍宝的人,竟能狠毒到,找人废掉一个科研人员最宝贵的手臂!
曾经的未婚妻和曾经敬仰的导师的背叛让我一蹶不振。
过去温柔的小白花和温厚的长辈,撕下伪装之后,真实面目如此不堪。
记忆在我的脑子里反复撕扯,我陷入在回忆中,屋里很静,只有墙角传来蟑螂爬动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
叮咚!门铃响了。
林前辈在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响了起来。
3
月月
这个时候还叫我前辈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我的小学妹,月月。
我打开门。
她站在门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
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饭团和一瓶水。
林前辈,我很担心你。她这副模样,和记忆里实验室那个总是安安静静、问问题时会微微脸红的师妹重叠在一起。
……
曾经,我拖着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臂,带着一身狼狈,回到那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家门口。
鲜红的封条交叉贴在门板上。
家,已经回不去了。我只能疲惫地倚靠在防盗门边,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靠门框支撑。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是老家的电话。
母亲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告诉我:父亲看到我犯罪的新闻,当场气得脑溢血倒下,现在躺在县医院急救室,急需一大笔钱救命。
母亲自己也急得病倒了。
电话那头传来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和压抑的啜泣。
这个消息砸得我眼前发黑,我靠着门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还没等我消化这晴天霹雳,几个面目不善的人就堵在了楼道口,为首的高利贷债主叼着烟,眼神刮过我打着石膏的手和贴着封条的门,吐出最后的期限。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背下了如此高额的债务!
这群绝非善类的人恐吓我一通时,我的手机再次振动。
屏幕亮起,显示了一条信息,来自苏晴。
上面只有一行字:别再连累我。
所有人都将我当做瘟疫一样避开。
但是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临时落脚的这个出租屋。
那个人就是月月。
她推开门,看到蜷缩在破沙发里、胡子拉碴的我,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轻轻地把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像过去在实验室里无数次那样,用那清澈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声音,喊了一声:
林前辈……
就像是今天一样。
但是现在的我,和那时的我完全不同了。我已经搞出了更厉害的成果,比曙光强十倍不止,连诺贝尔奖委员会那边都有了点风声。
4
诺奖
这一点,月月是完全不知道的。
因为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是苏晴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条眼线。
就在上周,我曾亲耳听见她们压低声音的交谈,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嘲讽。
苏晴语气刻薄:……盯紧点,那废物要是还藏着什么备份……哼。
月月的声音,不再是怯生生的柔软,而是近乎谄媚:晴姐放心,他断了一只手,能翻出什么浪……
接着是苏晴不耐烦的打断和几句更恶毒的嘲讽。
打发走刚刚送来廉价饭团、脸上还挂着那副怯生生表情的月月,听着她故作关切的叮嘱消失在楼道里,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我必须回学校一趟。
不是留恋。只是还有一些私人物品锁在储物柜里。母亲织的旧毛衣不值钱,但对我而言,是仅剩的、还没被彻底碾碎的念想。
然而,冤家路窄。
刚进学校,我就在实验楼走廊撞见了苏晴。
她身边围着几个惯会捧高踩低的老熟人。
看到我,那些曾经满脸堆笑说着林哥,以后全靠你提携了、咱们这交情,项目必须多带带我啊,林哥的脸,瞬间换上了鄙夷。
哟,瞧瞧,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天才’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断了手的残废样,啧啧,现在怕是连筷子都夹不稳了吧
哄笑声立刻炸开。
另一个声音更恶毒地跟上:活该!恶有恶报!我看他何止筷子拿不稳,怕是连屁股都擦不干净!
噫——好脏,好恶心!离远点,别沾上屎味儿!
几个人故作嫌恶地掩鼻后退。
就在这片刺耳的羞辱声中,月月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她怯生生地拉住苏晴的衣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别…别这么说师兄了……师兄很厉害的……他…他是能拿诺贝尔奖的天才……
在出事之前,人人都是这么夸奖我的。他们说我是行业的天才,曙光项目如果成功研发,一定能拿到诺贝尔奖。但是现在这样的话无疑是嘲讽罢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低垂的脸上,那双刻意眨动的眼睛里,分明藏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的恶意。
诺奖就他!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响亮的爆笑。
就在这时,陈鸿儒端着架子,施施然走了过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
小林啊,我早就教导过你,在这个行当里,诚信,远比能力重要。
他的视线转向月月,语气转为虚伪的责备,你怎么能编这种谎话骗月月呢我们都知道,你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残忍,就是一个废物啊。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
就是!陈教授念旧情,给你个机会!你现在磕个头,求求陈教授和苏师姐,说不定心一软,还能让你回项目组打打杂,赏你口饭吃!不然就你这德性,这废手,出去当狗都没人要!
磕个头嘛,又不会少块肉!陈教授和苏师姐心地多善良啊,磕一个,既往不咎!
我盯着他们,他们本来想看见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屈辱的模样。
可惜。
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我的神情很平静,仿佛他们说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反而将他们此刻亢奋的丑态映照得无比清晰。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神色焦急的男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径直冲到我面前,站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
林教授!原来您在这里!可算找到您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小丑
林教授
这三个字瞬间引爆了压抑已久的嗤笑。
噗——林教授就他
一个狗腿子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指着我还打着厚重石膏的右手,他算哪门子的林教授林残废还差不多!
就是!你看清楚点,大兵哥!别是认错人了吧我们这儿只有被扫地出门的学术败类!
另一个声音尖利地附和,引来一片更加响亮的哄笑,有人甚至笑得蹲在地上捶地板。
苏晴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扫过军官严肃的脸,又落在我身上,红唇勾起一个讥诮至极的弧度,声音嘲讽:
林源,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落魄成这样,演技倒是一流。
她往前踱了一步,带着审视货物的轻蔑上下打量军官,说说看,雇这么个‘群演’,花了你多少棺材本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军官身姿笔挺,对周围污言秽语置若罔闻,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嘈杂:
这位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林源教授对我国国防科研事业做出了不可替代的重大贡献!我们奉命执行紧急护送任务,请你们立刻停止干扰,否则将承担妨碍军务的后果!
他刻意加重了国防科研、重大贡献、紧急护送任务、妨碍军务这些字眼。
国防科研重大贡献哈哈哈哈!
苏晴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林源,你编故事的本事,比你搞科研强多了!还‘不可替代’我看你是‘不可救药’吧
陈鸿儒也终于忍不住,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假笑,慢悠悠地开口,引经据典:
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小林啊,你如今品行败坏,声名狼藉,连做人都成问题,还妄想攀扯国家大事简直是痴人说梦,滑天下之大稽!
他转向军官,语气带着长者的规劝,这位小同志。此人满口谎言,毫无诚信可言,不要当这种人的帮凶啊。
另一个狗腿子立刻见缝插针,帮腔道:
就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还护送任务护送他去垃圾场还差不多!
哎哟喂,可别!垃圾场还得分类呢,他这样的‘有害垃圾’,人收不收都两说!
尖锐的哄笑声再次响起。
军官的眉头紧锁,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套上。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投向了我,带着征询的意味。
我迎着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让他们笑。
让他们站得再高一点。
这样,摔下来的时候,才足够痛。
6
反击
一周后,在医院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里,我又撞见了苏晴和月月一行人。
我是来复查的。
和之前的结果一样,医生说右臂被打的太碎,几乎没有了复原的可能。
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把父母从老家小县城转到了这家条件更好的三甲医院。
还是冤家路窄。
苏晴一行人簇拥着,阵仗不小。
几个扛着摄影机的记者正把镜头对准苏晴和月月。
显然,她们又在作秀,多半是为陈鸿儒即将到来的重大发布会造势。
月月看到我,脸上那层惯常的、怯生生的伪装在这一刻剥落殆尽。
她避开摄像机,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笑,眼神直直刺向我带着石膏的右手:
哟,这不是我们‘前途无量’的林师兄吗怎么,手治不好了活该,你就是个废人,残废!
苏晴在一旁抱着臂,妆容精致,红唇噙着一抹看戏的冷笑,没有阻止。
月月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却又确保我能听清:
虽然你让我恶心,但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好心告诉你,陈教授的发布会就在后天。
她故意顿了顿,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恶意满满地补上:
哦,对了,听说那天也是诺贝尔奖揭晓的日子啧啧,别再做你那不切实际的诺奖白日梦了!我们陈教授这次的成果,才是真正的划时代!你下辈子吧!
我当然知道。
甚至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陈鸿儒后天将要展示的那份划时代成果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月月退远几步,用正常声音大声说道:我叫您一声前辈,也请您自重,不要再纠缠我了。您品行不端、学术造假的事情,整个圈子人尽皆知,希望您能好自为之!
林源他就是林源!
记者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记者们瞬间调转方向,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话筒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林先生,请问您对月月小姐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您真的在纠缠月月小姐吗
您对陈鸿儒教授后天的发布会有何看法会去现场吗
据说您声称自己的研究能拿诺奖,这是否是您对陈教授成果的恶意诋毁
面对劈头盖脸的恶意追问,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在被问及是否会去发布会时,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会去的。
就在这时,一个记者越过我,试图将镜头和话筒伸向我身后不远处的病房门口——那是我父母所在的病房!
请问林源先生的父母是否也在这家医院方便采访一下他们对儿子道德败坏的看法吗
滚开!我猛地侧身,死死盯住那个越界的记者。
瞬间爆发出的压迫感,竟让周围嘈杂的记者群为之一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哼,不过就是个断了手的废物,装什么装
月月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了过来,带着不屑。
苏晴换上她那标准的公关笑容,对着略显茫然的记者们扬声招呼:
各位媒体朋友,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打扰了我们的正事!请大家移步,我们继续聚焦今天的慈善募捐活动,这才是真正有意义、值得报道的善举!
7
发布会
发布会当天,市中心顶级酒店内,最大的宴会厅内座无虚席。
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完毕。
背景墙上,巨大的LED屏幕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制作的宣传片:曙光——引领生命科学的革命性突破!
陈鸿儒的名字前,写着‘曙光’项目的缔造者、生命科学领域的巨人的头衔。
陈鸿儒在掌声中走上舞台。
诸位同仁,各位朋友,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今天,我们齐聚于此,并非仅仅是为了见证一个项目的发布,而是为了见证一个新时代的曙光!
‘曙光’,是人类向生命奥秘发起的一次伟大冲锋!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团队的辛勤付出,更要感谢我最忠诚的事业伙伴……
镜头锁定在苏晴身上,苏晴站在陈鸿儒侧后方半步的位置,面带得体微笑,向所有人点头致意。
就在陈鸿儒念完稿子中的感谢词之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陈教授,
我清晰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您这场精彩绝伦的发布会,是不是还忘了一位至关重要的‘功臣’
陈鸿儒看着突然出现在会场的我失声厉喝:
林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人……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意识到失言。
看到我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很失望吗,陈教授
我径直走到讲台上,您让人打断我的手还不够,还准备在停车场打断我的腿看到我的腿还好好的,是不是更惊讶了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林源,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陈鸿儒指着我,对着台下咆哮:
保安!保安!都是死人吗!把这个说疯话的疯子给我拖出去!!
先别着急清场啊,陈教授。
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的话音刚落。
整个宴会厅的灯光骤然暗下!唯有舞台后方巨大的LED屏幕猛地亮起,开始播放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
月月趾高气扬地站在被围堵的我面前:……你老实点,我们还能给你一笔钱,让你父母……安度晚年。
得到我最恨别人威胁我,尤其是威胁我的父母!的回复后。
月月瞬间变脸,表情狰狞,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手都被我们废了,还想跟我斗信不信我让你全家悄无声息地消失!
只要你没了,我会成为导师的关门嫡传弟子,他已经答应我了!
最后,她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上!打断他的腿!我不想明天发布会出任何差错!
所有镜头瞬间从屏幕上,转向台下某个角落——那里,几个气势凛然的人,正将试图趁乱溜走的月月牢牢控制住!月月脸色煞白,拼命挣扎,对着台上尖叫:
导师!陈教授!救救我!
追光灯立刻精准地打到了陈鸿儒脸上。他额头青筋暴跳,汗珠滚落。他猛地抓起话筒,声音因为惊惶而变形:
住口!满口胡言!各位!请安静!这完全是月月的私人行为!是她丧心病狂!与我陈鸿儒,与‘曙光’项目,毫无关系!!
保安!立刻把这个扰乱会场、污蔑他人的女人带走!
台下的月月听到这番话,如遭雷击,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了。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台上。
虚伪的导师能舍弃一个弟子,当然就能毫不犹豫地舍弃第二个。
陈鸿儒无视月月死灰般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一场闹剧!各位媒体朋友,请不要被这些卑劣的谎言和污蔑干扰!我们继续……
是吗陈教授
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普通的银色录音笔,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8
真正的曙光
陈教授,林源那边的数据……基本都到手了。‘曙光’的核心模块和关键实验记录,我已经全部拷贝出来了。
嗯,做得干净
放心吧。媒体那边也安排好了。
很好。记住,后天庆功宴,我们就是‘曙光’的创造者!林源呵,他会是那个因为嫉妒导师成就、不惜窃取并泄露核心商业机密的叛徒!身败名裂的叛徒!
那……教授,您答应我的呢项目首席署名……还有,风投进来后的股份
少不了你的。
音频结束于酒杯轻碰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两人虚伪而得意的低笑声。
大家都能清晰地听出来,对话中两个人的声音,正是陈鸿儒和苏晴的声音!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
各位!这录音,只是陈教授和苏小姐‘合作’的一部分!这里——
我继续放起了大屏幕,——还有一份陈鸿儒教授亲手签名、详细记录了他如何挪用巨额科研经费、伪造实验数据、并向我栽赃嫁祸的原始账本!
大屏幕上记录清晰可见。
不——!你胡说!他是疯子!他是骗子!!
苏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涕泪糊成一团,竟不顾一切地朝着我猛扑过来!
然而我只是微微侧身,苏晴便扑了个空,高跟鞋一崴,狼狈地摔倒在一旁。
苏晴,你当初说‘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现在,轮到你们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陈鸿儒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陈鸿儒突然抓起沉重的金属话筒就要从右边砸向我:你去死吧!!
我直接伸出右手,稳稳地接住袭击。
陈鸿儒傻眼地看着我:什么,你的手,怎么可能……你的手怎么可能是好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解开右手的绷带,轻轻舒展。
陈鸿儒呆呆地看着我的手,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发疯一样冲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许动!举起手来!
警察!
军队执行任务!所有人原地不动!
冲上来的警察按住想要扑上来的陈鸿儒。
陈鸿儒,涉嫌重大科研欺诈、窃取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以及策划实施多起恶性人身伤害案件!证据确凿!即刻逮捕!带走!
几乎在同一瞬间,会场内所有人的手机,无论是记者、嘉宾还是被控制的陈鸿儒一党,都嗡地一声震动起来!
一条来自官方权威新闻平台的推送短信,清晰地显示在无数亮起的屏幕上:
【快讯】热烈祝贺我国杰出科学家林源教授,因其在‘自适应神经突触桥接’领域的革命性突破,荣膺本年度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此为我国在该领域的重大里程碑!
诺……诺贝尔奖!他……他真的拿了诺奖!
瘫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苏晴,先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又扭头看向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台下记者议论纷纷。
我轻抬话筒:
谢谢大家关心,我已经研究出了新曙光技术。欢迎各位参与明天举行的发布会。
我在被打压的这段时间里,成功研发出了新曙光,效果超群。原有的曙光技术在新曙光前原始地宛如石器时代。借由新曙光,我的手轻而易举地复原了。
听完这段话,苏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按住她的人。
连滚带爬地扑到我的脚下,死死抱住我的腿,她昂贵的礼服拖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悔恨:
林源!源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都是他们逼我的!是陈鸿儒那个老畜生逼我的!我……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求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们重头再来……
她仰着脸,努力想挤出记忆中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但在极度的狼狈下,只显得扭曲可笑。
我低头看着她,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腿从苏晴的怀抱中抽离:这些话,去和警察说吧。
说完,我不再看脚下崩溃哭泣的苏晴,在将军和几名高级军官的簇拥下,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会场外,一辆庄严的黑色红旗L5轿车静静地停在红毯尽头,
车门关闭前,一位肩扛将星、气质干练的女将军弯下腰,英气的脸庞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林教授,再次祝贺您!诺奖实至名归!您为国家立下的功勋,无可估量。您……现在可是真正的国宝了。
她眼中闪烁着对民族英雄由衷的崇拜。
在我们有说有笑的聊天中,轿车的车门逐渐关上。
另一边,陈鸿儒、林晴和月月等人则在尖叫和混乱中被锁上了警车。
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被厚重的车门隔绝。
红旗轿车缓缓启动,平稳地驶离这片喧嚣之地。
数年后,冰冷的监狱活动室里,悬挂着一台老旧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
……我国著名科学家、长江学者、诺贝尔奖得主林源院士,今日再获殊荣!林院士领衔的‘星海’项目在神经再生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已进入临床阶段,有望造福全球数千万患者……
一个不知名的疯子抓起屁股下的塑料凳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电视屏幕:假的!都是假的!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随后这个疯子便被赶来的狱警制住,至于这个疯子叫什么,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