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寿宴上的破壶
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御景轩包厢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今天是陆知微的岳父,秦建业的六十大寿。
作为女婿,陆知微在角落里坐着,身板挺得笔直,却像一滴无声无息的水,融不进这片喧嚣的油锅里。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与周围西装革履、珠光宝气的亲戚们格格不入。
他的妻子秦菲,正满面春风地穿梭在宾客间,一袭酒红色长裙,衬得她身姿窈窕,艳光四射。她偶尔投向陆知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摆错了位置的家具,充满了不耐与嫌弃。
你看菲菲她那个朋友,纪先生,一表人才,听说还是海归精英呢!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投资公司,开的都是保时捷。不像那个……
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细细碎碎地扎在陆知微的耳膜上。他面无表情,只是将手边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锦盒,又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酒过三巡,到了献礼环节。
首先登场的,便是秦菲口中那位很好的男闺蜜,纪卓凡。
纪卓凡身材高大,一身高定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熠ling生辉。他优雅地走到主位前,打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江诗丹顿的最新款手表。
秦叔叔,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哎呀,卓凡,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这……这得多少钱啊!秦建业嘴上推辞,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
丈母娘罗佩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抢过盒子,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卓凡就是有心!比我们家那个,强一百倍!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角落里的陆知微一眼。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陆知微身上。
秦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走到陆知微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道:我不管你准备了什么,今天别给我丢人!
陆知微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捧着那个古朴的锦盒,走到了秦建业面前。
爸,祝您生日快乐。
他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紫砂壶。
那壶通体呈暗紫色,色泽温润,包浆厚重,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壶身线条流畅,虽无半点雕饰,却自有一股古朴沉静的气韵。最难得的是,这把壶原本壶盖上有一道细微的冲线裂纹,此刻却已修复得天衣无缝,若非行家中的行家,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
这是陆知微最重要的家传之宝,据爷爷说,是祖上某一代从一位落魄的文人手中得来,乃是明代制壶宗师的孤品。他耗费了半个月的心血,用知微阁秘不外传的手法,才将它修复完美。
他将这份自己最珍视的、代表着家族传承的厚礼送出,是希望自己的过去能得到这个新家庭的接纳与尊重。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秦建业看了一眼,兴致缺缺。他玩了一辈子股票,对这些老古董一窍不通。
罗佩芬更是直接撇了撇嘴,伸手将那锦盒推到一边,仿佛沾了什么晦气。
小陆啊,你的心意是好的。可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这种破壶喝茶黑不溜秋的,不值钱还占地方。她拉高了声调,像是故意说给全桌人听,你看卓凡送的,那才叫礼物!你啊,格局要打开,别总捣鼓这些没名堂的老掉牙玩意儿。
就是啊,菲菲,你老公这品味也太……太土了吧一个浓妆艳抹的表姐掩嘴笑道。
纪卓凡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故作大方地打圆场:阿姨,话不能这么说。陆兄这也是一片心意嘛,虽然……嗯,朴素了点。
朴素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像是在所有人的心上又踩了一脚。
哄堂大笑声中,秦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脸,都在今天被陆知微丢尽了。
陆知微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看着那把被推到桌角,蒙受着所有人鄙夷目光的家传宝壶,也看着妻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羞愤与厌恶。
他捧出的是一颗真心,一份传承,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践踏和嘲弄。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将满腔的冰冷与失望,尽数锁进了心底最深处。
这三年的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第二章:最后的温存,碎了
回到家,玄关的灯刚一打开,压抑了一晚上的气氛瞬间引爆。
陆知微,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的秦菲将手里的爱马仕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夜的寂静。
陆知微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换下鞋,将那只被冷落了一晚上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他的沉默,在秦菲看来,是懦弱,是默认,更是火上浇油。
你说话啊!哑巴了她冲到他面前,漂亮的脸蛋因愤怒而扭曲,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亲戚怎么看我他们都在笑我!笑我秦菲的老公,在那种场合,就拿得出一把破壶!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头
那不是破壶。陆知微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是我家传下来的东西。
家传你家有什么好传的秦菲嗤笑一声,满脸鄙夷,一个修破烂的,能传下什么宝贝陆知微,我真是受够了!我受够了你这副不求上进的死样子,受够了你身上那股穷酸味,受够了跟你过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庸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陆知微的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向这个自己爱了三年的女人。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留恋,只有决绝和解脱。
卓凡比你懂我,也比你更能给我想要的生活。秦菲毫不避讳地提到了纪卓凡,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炫耀,他今天已经跟我求婚了。陆知微,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原来如此。
陆知微心中最后一丝温存,也随着她的话,彻底碎裂成冰冷的齑粉。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家,墙上还挂着他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秦菲笑靥如花。可如今,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他想起了这三年来,自己省吃俭用,把大部分工资都交给她;想起了他熬夜修复那些她看不上眼的破烂,只为多赚点外快,让她能买上心仪的包包;想起了他每一次捧出真心,却被她弃如敝履。
够了,真的够了。
好。
一个字,从陆知微的喉咙里轻轻吐出。
秦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她准备好的一大堆指责和说辞,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只有一个条件。陆知微的目光,落在了玄关柜子上的那个锦盒上。
那把紫砂壶,我要带走。
切。秦菲不屑地嗤笑,一个破壶而已,你想要就拿去!最好把你那些碍眼的破铜烂铁全都带走!
她转身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陆知微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玄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锦盒的表面。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与这个家,最后的联系。
就在他抱起锦盒,准备转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
陆先生,出大事了!
龙四爷收藏的‘那件东西’,在转移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恐怕只有您能救活它了!
陆知微握着电话,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锦盒。他听着电话那头恭敬的称呼,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门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世界里,他是被人鄙夷、抛弃的废物。
而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是受人敬仰、被奉为神明的先生。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懦弱与温情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与锋利。
地址发我。
说完,他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扇门。
夜色深沉,一如他此刻的心。
第三章:知微阁主,初露锋芒
半小时后,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黑色奥迪A6,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陆知微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快步下车,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陆先生,请。
陆知微抱着锦盒,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市区,一路向西,最终拐进了一条外人绝无可能发现的林间小道。穿过层层密林,一座占地广阔、戒备森严的中式庄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出现在眼前。
这里,便是亚洲顶级富豪龙四爷的私人庄园——静心斋。
车子在主楼前停下,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气场强大的老人已经等在了门口。他就是龙四,地下收藏圈内跺一跺脚,整个市场都要抖三抖的传奇人物。
然而此刻,这位传奇人物的脸上,却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陆先生,您可算来了!看到陆知微下车,龙四快步迎了上来,眼神落在他怀中的锦盒上,微微一愣,但立刻又被更重要的事情拉回了心神。
快,里面请!
走进一间恒温恒湿,安保级别堪比银行金库的密室,陆知微看到几个国内最顶尖的文物修复专家,都围着一个展台,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展台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件瓷器。
那是一件柴窑天青釉的胆瓶,通体呈现出雨过天晴后天空的颜色,温润如玉,光华内敛。
只可惜,这件绝世珍品,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化为一地碎片。
陆先生,您看……龙四的聲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动用了最好的设备,请了最好的专家,他们都说……都说已经没救了,宣告‘死刑’了。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专家叹了口气,对陆知微说道:陆先生,不是我们不尽力。这件柴窑,本身就胎薄如纸,现在器身内部出现了至少七处我们无法探知的暗伤,结构已经完全失去了支撑力。任何修复行为,都可能导致它的二次碎裂。
陆知微没有说话,他将怀中的锦盒放在一旁,走到展台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起放大镜或者各种仪器,而是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了一双薄如蝉翼的白色丝质手套,缓缓戴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陆知微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从瓶口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一寸一寸地向下滑动。
他的动作,不像是在触摸一件死物,更像是在聆听一位濒死病人的心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密室里,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陆知微的手指停在了瓶身的中下部。
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是七处暗伤。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是九处。
在瓶身内壁,你们用X光探查不到的两片釉层之下,还有两处更细微的冲撞点。这才是导致它结构彻底崩溃的根源。
什么
在场的所有专家都震惊了。他们动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反复探查了三天三夜,得出的结论,竟然被这个年轻人用手指摸了一下就给推翻了
金丝眼镜老专家不服气地问:陆先生,您……您有什么依据
依据陆知微淡淡一笑,知微阁修复器物,从不靠仪器,靠的是手感和传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之前的修复方案,是想从外部加固,再从内部填补。这个思路,错了。
这件柴窑,现在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五脏六腑都已衰竭。你们不想着如何为它‘活血通络’,却只想给它打上石膏,无异于饮鸩止渴。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国手级专家,都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他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其见识和境界,早已远远地超越了他们。
龙四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他激动地抓住陆知微的手:陆先生,那……那依您看,还有救吗
陆知微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件破碎的珍品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也有一丝强大的自信。
给我一间绝对安静的工作室,准备好我清单上的东西。十日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
他平静地看着龙四,一字一句地说道:
十日后,我还你一个奇迹。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寿宴上被人鄙夷的窝囊女婿,而是这个领域内,说一不二,受人敬仰的——知微阁主。
第四章:不速之客,鉴宝会
一周后,城中最大的私人会所云顶汇,一场顶级的私人藏品鉴宝会正在举行。
会所的主人,正是纪卓凡。
今晚的他,意气风发,如同一个君王,在自己的领地里巡视。他挽着一身香奈儿高定晚礼服的秦菲,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由富商、名流和艺术家组成的宾客中,享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羡慕。
纪总真是年轻有为,品味不凡啊!
是啊,这些藏品,随便一件都够我们奋斗一辈子了!
秦菲,你可真有福气,找到了卓凡这样的金龟婿!
秦菲听着这些吹捧,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挽着纪卓凡的手臂,笑得花枝招展,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果断地离开了陆知微那个废物。
就在她和纪卓凡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时,一个熟悉而又刺眼的身影,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是陆知微。
他还是那副朴素的打扮,一件普通的夹克,一条牛仔裤,与这金碧辉煌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请柬,神情淡漠地走了进来。
秦菲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怎么会来这里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纪卓凡的手臂,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和警惕。
纪卓凡也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不认为陆知微有资格拿到云顶汇的请柬,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家伙贼心不死,是混进来想找秦菲求复合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纪卓凡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就是要当着这个废物的面,把他曾经的女人拥在怀里,让他看清楚,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向陆知微走去。
哟,这不是陆兄吗稀客啊。纪卓凡故作惊讶地拦住他,语气里充满了戏谑,怎么,离婚了没地方去,跑到我这里来开开眼界
秦菲也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陆知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劝你现在就滚,别在这里自取其辱。
陆知微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嘲讽,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秦菲那身昂贵的礼服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
他今天来,是受了龙四爷的委托。
龙四爷告诉他,纪卓凡最近在收藏圈里动作很大,高调地收了一批古董,但其中似乎有些问题。龙四爷不便亲自出面,便请陆知微代为掌眼,探探虚实。
请柬,自然也是龙四爷给的。
我只是来看看。陆知微平静地回答。
看你看得懂吗纪卓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展柜里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藏品,炫耀道,看到那件元青花了吗八百万!看到那方田黄石印章了吗一千二百万!还有我这尊明代鎏金佛像,无价之宝!这些东西,你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角!
他凑到陆知微耳边,用恶毒的声音低语:废物,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秦菲跟着你,只能守着一堆破烂。而跟着我,她才是女王。
陆知微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没有理会纪卓凡的叫嚣,而是自顾自地,一个展柜一个展柜地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每一件瓷器、玉器、字画。
看着陆知微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秦菲和纪卓凡都觉得可笑至极。一个连奢侈品LOGO都认不全的土包子,居然还学人鉴宝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轻蔑和不屑。
他们决定,就让这个废物好好欣赏一下,让他在这场由金钱和品味构筑的盛宴中,彻底认清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当陆知微的目光从一件件藏品上扫过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今晚这场鉴宝会,注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而他们,就是这个笑话里,最可悲的主角。
第五章:一语断真伪,满座皆惊
鉴宝会的气氛,在纪卓凡揭开最后一件压轴藏品时,达到了高潮。
那是一幅古画,画上是一位仕女,凭栏远眺,笔触细腻,意境悠远。画的落款,赫然是吴门四家之一,唐寅,唐伯虎。
诸位!纪卓凡站在展台中央,如同一个凯旋的将军,高声宣布,这便是在下前不久,从海外一位没落贵族手中,重金求得的唐寅真迹,《秋思图》!
哗——
全场一片哗然。
唐伯虎的真迹,那可是凤毛麟角,每一幅都堪称国宝级的存在。
宾客们纷纷围了上来,发出阵阵惊叹。
天哪,这画中的神韵,果然不凡!
纪总真是好眼力,好魄力啊!
纪卓凡请来的那位本地小有名气的鉴定专家,也煞有介事地拿着放大镜看了一番,然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从画风和印章来看,确实有唐寅的风格,极有可能是真迹,价值不可估量!
这个结论,更是让纪卓凡得意到了极点。他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他特意看向角落里的陆知微,眼中充满了挑衅和炫耀。
看,这就是我,纪卓凡!而你,陆知微,不过是我脚下的一粒尘埃!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画,是假的。
说话的,正是陆知微。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纪卓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废物,懂什么字画!
秦菲也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陆知微,你是不是疯了!还不快滚出去!
陆知微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了展台前。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身边,正是龙四爷的贴身管家。管家对纪卓凡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恭敬地站在了陆知微身后。
纪卓凡看到管家,心头一凛。他认得此人,是龙四爷身边的心腹。这个废物,怎么会和龙四爷的人扯上关系
陆先生,请。管家低声道。
陆知微点了点头,他没有碰那幅画,只是隔着玻璃,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然后,他转向众人,平静地开口:
这幅画,画工、印章、题跋,确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堪称顶级。作伪者,甚至连纸张都用了明代的旧纸,用心不可谓不深。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陆知微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锐利起来,他忽略了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墨。
他看向那位所谓的鉴定专家,问道:先生可知,明代制墨与民国制墨,有何区别
专家被他问得一愣,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陆知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明代制墨,多用松烟,辅以少量桐油。其墨色,沉而不浮,入纸三分,历经百年,会有一种独特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润光泽。
而民国时期,西方的化学制墨工艺传入,为了追求更黑、更亮的视觉效果,匠人开始在墨锭中加入工业石墨和动物胶。这种墨,初看之下,色泽饱满,但随着时间推移,胶质老化,墨色会显得‘浮’在纸上,光泽也会变得干涩、呆板。
他指着那幅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幅画,用的就是民国时期的‘胶感墨’。作伪者,是民国时期一位以仿制古画闻名的大师,人称‘鬼笔张’。他的手法,确实能骗过天下九成九的人。
可惜,陆知微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脸色已经煞白的纪卓凡,他骗不过知微阁的眼睛。
知微阁三个字一出,在场真正懂行的几个老收藏家,脸色瞬间大变!
那是收藏圈里一个传说中的存在!一个从不显山露水,却掌握着最高鉴定权和修复术的神秘门派!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幅真迹,转向了纪卓凡。那目光里,不再是羡慕和崇拜,而是同情、嘲讽和鄙夷。
花了几千万,买了一幅民国仿品,还当成至宝一样拿出来炫耀。
这已经不是没眼力了,这是没文化的冤大头!
纪卓凡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他引以为傲的精英品味和社交资本,在这一刻,被陆知微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看着那个曾经被自己视为蝼蚁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挡在了自己面前。
而秦菲,则彻底呆住了。
她无法相信,这个侃侃而谈,用渊博的知识让满座权贵都黯然失色的男人,会是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陆知微。
他,到底是谁
第六章:丈母娘的发财梦
纪卓凡在鉴宝会上丢尽了脸,这件事很快就在富人圈子里传开了。
但这消息,还没传到罗佩芬这种普通市民的耳朵里。
此刻的她,正在麻将馆里,和几个老姐妹搓着麻将,满面红光。
哎,你们听说了吗菲菲家那个废物前夫,居然在纪总的场子上捣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一个牌友说道。
罗佩芬啪地打出一张八万,得意地哼了一声:别提那个晦气的东西了!幸亏我们菲菲眼睛亮,跟他离了。现在跟着卓凡,那才叫过日子!
就是就是,纪总可是金融才俊,佩芬姐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那可不!罗佩芬眉飞色舞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牌友们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卓凡的公司最近有个内部理财项目,不对外开放的!年化收益百分之三十!我把养老的钱,还有菲菲给我的钱,全都投进去了!
这么多牌友们都惊呆了。
这算什么!罗佩芬更加得意了,我还从亲戚那里借了五十万,也一起投了!卓凡说了,这项目稳赚不赔,年底一分红,我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到时候,我也去买个保时捷开开!
她幻想着自己开着豪车,戴着金表,在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老邻居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逼着女儿和陆知微那个穷鬼离婚。
她完全不知道,一张由她的贪婪和虚荣编织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
另一边,静心斋内。
陆知微正专注于修复那件柴窑胆瓶。
龙四爷的管家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一份资料。
陆先生,这是您要的,关于纪卓凡公司那个‘金海项目’的全部资料。
陆知微放下手中的工具,接过资料翻阅起来。
资料显示,纪卓凡的公司因为之前几次投资失利,资金链早已断裂。这个所谓的金海项目,根本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庞氏骗局,目的就是用新投资人的钱,去填补旧的窟窿。
一旦资金链断裂,所有投资人都将血本无归。
陆知微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到了投资人名单里,罗佩芬的名字赫然在列,投入金额高达百万。
对于这个曾经百般羞辱自己的丈母娘,他没有丝毫同情。这是她贪婪的代价,咎由自取。
但,他的目光继续下移,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德发,投入金额,五万元。
王德发,是陆知微以前工作的那个私人艺术馆的老保安。一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和保安的工资度日。
陆知微还在那里工作时,因为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流,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饭。只有王大爷,会时常端着自己的饭盒,笑呵呵地凑过来,跟他聊聊家常,还总把饭盒里的肉夹给他。
那份朴实的善意,是陆知微在那段压抑的日子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而这五万块钱,恐怕就是王大爷一辈子的积蓄。
陆知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可以容忍罗佩芬的贪婪受到惩罚,但绝不能容忍一个善良的老人,被纪卓凡这种人渣欺骗,落得晚景凄凉。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帮我做两件事。
第一,用一个绝对安全的匿名方式,提醒一个叫王德发的老人,让他立刻、马上,把投在‘金海项目’里的钱全部撤出来。
第二,把这份纪卓凡非法集资的证据链,整理好,也用匿名的方式,交给经侦部门。
电话那头的管家恭敬地应道:是,陆先生。
挂断电话,陆知微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件破碎的柴窑上。
他拿起工具,继续开始修复。
万物有灵,亦有宿命。
他只为值得之物续命,不为无德之人强求。
纪卓凡和罗佩芬的宿命,是时候该来了。
第七章:釜底抽薪,无声的审判
风暴,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数十名警察冲进了纪卓凡公司的写字楼,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将纪卓凡和公司高管全部带走,并查封了所有账户。
消息一出,整个城市都炸了锅。
数百名投资人,大部分是像罗佩芬一样的中老年人,疯了一样地冲到公司楼下,却只看到一张冰冷的封条。
我的钱!我一辈子的血汗钱啊!
纪卓凡你这个天杀的骗子!还我钱来!
哭喊声、咒骂声、哀嚎声响成一片,场面一度失控。
罗佩芬也在人群中。她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头发散乱,妆也哭花了,像一个疯婆子,再也没有了麻将桌上的半分得意。
她投进去的,是她的全部家当,还有借来的五十万外债。
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做着发财梦的富婆,变成了一个倾家荡产、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这个打击,让她几乎崩溃。
而就在一片混乱中,艺术馆的老保安王德发,正提着一袋刚买的青菜,从公司楼下路过。他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就在两天前,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匿名电话,让他赶紧把钱取出来。他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躲过了这一劫。
他想不通是谁在帮自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啊……
……
走投无路的罗佩芬,在闹了几天无果后,想到了最后一个人。
陆知微。
她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彼时,陆知微已经从静心斋搬了出来,住进了一套龙四爷赠予他的高档公寓里。
当罗佩芬看到开门的陆知微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居家服,神情淡然,气质沉静,与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废物判若两人。
小……小陆……罗佩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看,妈……妈以前是对你有点不好。但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
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陆知微冷冷地打断她。
罗佩芬的脸僵了一下,但还是厚着脸皮说下去:你看,我现在遇到难处了……卓凡他……他是个骗子!我……我能不能先从你这儿……借点钱周转一下等我把钱要回来了,马上就还你!
借钱
陆知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钱,可以瞬间变换嘴脸的女人,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无尽的厌恶。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从客厅的博古架上,取下了一个锦盒。
正是那个在寿宴上,被她鄙夷为破壶的锦盒。
他当着罗佩芬的面,缓缓打开。
那把紫砂壶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如玉,散发着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沉静魅力。
当初,你和我妻子看不上的这把壶,陆知微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刀,直直地刺向罗佩芬,我很快,就会让它物归原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顺便,也让你们看看,它到底值多少钱。
说完,他当着罗佩芬的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罗佩芬呆呆地站着,陆知微最后那句话,像一个魔咒,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隐隐感觉到,一场针对她和她女儿的,无声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天价拍品,风云再起
一个月后,一则消息,在亚洲乃至全球的收藏圈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世界两大顶级拍卖行,苏富比与佳士得,破天荒地宣布将联合举办一场亚洲顶级私人藏品慈善拍卖会。
这场拍卖会的图录一经发布,立刻引来了所有顶级藏家的疯狂关注。
因为,图录上赫然在列的,全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稀世珍品。宋代的汝窑,元代的青花,明代的斗彩……每一件,都足以成为一个国家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而在这本星光熠熠的图录中,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一把紫砂壶。
那把壶的照片,被放在了压轴拍品的位置。
图录上的文字介绍,更是充满了传奇色彩:
明代制壶宗师,时大彬真品,‘印月壶’。此壶传承有序,然百年前曾于战乱中受损,壶盖有冲线,品相不全,一度被认为价值大跌。后经当世修复第一人,‘知微阁’当代传人陆先生之手,以失传古法‘无痕接胎术’妙手回春,完美复原,其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更胜从前。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这把壶的归属。
图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小字:
此壶为‘知微阁’当代传人陆知微先生的私人旧藏。今特委托本行拍卖,部分所得将用于创立‘东方传统工艺基金会’,以助传统技艺之传承。
陆知微!
这个名字,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还很陌生。
但对于收藏圈里的人来说,这三个字,就代表着神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把即将横空出世的印月壶上。
……
此刻的秦菲,正陪着已经取保候审、但早已名誉扫地、形容枯槁的纪卓凡,坐在一家咖啡馆里。
纪卓凡为了挽回颓势,还想通过参加这场顶级拍卖会,结交贵人,东山再起。
秦菲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那本厚重的拍卖图录,她对这些老古董毫无兴趣,只觉得生活无望。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一页页精美的图片。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她的呼吸,也停滞了。
图录上,那把紫砂壶的照片,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这把壶,她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陆知微在寿宴上拿出来,被她和她妈鄙夷为破烂的那把壶吗!
她颤抖着手,去看旁边的文字介绍。
明代……时大彬真品……
知微阁……当代传人……陆知微先生……私人旧藏……
起拍价……八位数……
轰——
秦菲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爆炸了。
她想起了陆知微在离婚时,唯一的要求,就是带走这把壶。
她想起了自己当时不屑一顾的表情,和那句一个破壶而已。
她想起了陆知微在鉴宝会上的石破天惊。
她想起了母亲在她面前哭诉,陆知微关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他没有说谎。
原来,她丢掉的,不只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她永远无法想象的世界。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眼光,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了纪卓凡看到她脸色煞白,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秦菲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图录上陆知微那三个字,浑身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冷。
一股巨大的、足以将她吞噬的悔恨和荒谬感,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第九章:是你,原来是你!
拍卖会当晚,会场内座无虚席,汇聚了全球最顶级的富豪与收藏家。
秦菲挽着纪卓凡,坐在了会场最不起眼的后排位置。她全程都心不在焉,目光像雷达一样,在人群中疯狂地搜索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可她什么也没找到。
随着一件件拍品以天价成交,会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终于,轮到了压轴的印月壶。
当那把紫砂壶被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上展台时,全场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聚光灯下,那把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的温润光泽,仿佛它承载的不是泥土,而是数百年的时光与智慧。
明代时大彬真品,‘印月壶’!起拍价,三千万!
拍卖师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五千万!
价格,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疯狂飙升。
秦菲坐在后排,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报价声,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脏。
她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原来,她曾经随手丢弃的垃圾,是别人眼中价值连城的珍宝。
最终,经过数十轮激烈的竞价,这把印月壶,以一亿两千万的天价,一锤定音!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拍卖师激动地拿起话筒,高声说道:恭喜这位先生!同时,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感谢这把壶的原主人,也是它的修复者——那位化腐朽为神奇的‘陆先生’!
今晚,这位神秘的‘知微阁’当代传人,也来到了我们的现场!
唰——
全场所有的聚光灯,在这一瞬间,齐齐地转向了第一排最中央的VIP席位。
在那里,一个穿着简单中式立领衬衫的男人,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全场,淡然地微微颔首致意。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秦菲坐在后排的阴影里,死死地盯着那个被万丈光芒笼罩的身影。
是他!
真的是他!
陆知微!
那个曾经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连买菜都要记账的男人。
那个曾经被她母亲指着鼻子骂没出息的男人。
那个曾经被她和纪卓凡像蝼蚁一样肆意践踏的男人。
此刻,他却站在了世界的之巅,接受着所有人的仰望和敬意。而他身边坐着的,是龙四爷那样的传奇人物。
而自己呢
秦菲看了一眼身边早已面如死灰的纪卓凡,再看看自己这一身为了撑场面而租来的廉价礼服,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瞬间将她吞噬。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丢掉的,不是一个窝囊废,而是一座她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宝山。
她鄙夷的,不是一把破壶,而是她自己那可怜又可悲的,浅薄的认知。
聚光灯下,陆知微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那目光,平静如水,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比任何的嘲讽和报复,都更让秦菲感到刺骨的冰冷。
她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悔恨,如同跗骨之蛆,将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啃噬得千疮百孔。
第十章:妙手天工,传承不息
一年后,江南水乡,一座古朴的园林内。
一块刻着知微堂三个字的牌匾,被正式挂起。
这里,便是陆知微用拍卖所得的资金,创立的东方传统工艺基金会总部,也是一个集修复、展览、传承于一体的综合性中心。
开幕式没有邀请任何媒体和名流,只请了一些真正的手艺人。有做漆器的老师傅,有捏面人的老奶奶,有打银锁的年轻匠人……他们都是基金会第一批扶持的对象。
陆知微穿着一身简单的棉麻衣衫,站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和一年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的眼神,依旧沉静,但那份深藏的冰冷,早已被一种更宽厚、更温暖的东西所取代。
龙四爷也来了,他拍着陆知微的肩膀,感慨道:知微啊,我本以为,你报复了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之后,会就此归隐。没想到,你却做了这样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陆知微笑了笑,目光望向园林深处那些正在忙碌的匠人。
我只是想明白了。他轻声说,恨,并不能创造任何价值。但热爱可以。
我恨过他们,恨他们的浅薄和势利。但当我站在那个拍卖会的舞台上时,我突然发现,那些恨,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他们的悔恨,而是台下那些人,对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技艺,发自内心的惊叹和尊重。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真正应该守护的,不是我个人的尊严,而是这份传承。
龙四爷听着,眼中充满了赞许。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术,更有道。他的心,比他修复的任何一件珍品,都更要剔透。
……
关于秦菲和罗佩芬的结局,陆知微也只是偶尔听管家提起。
纪卓凡最终因诈骗罪入狱,秦菲与他离了婚,但早已名声扫地,在原来的圈子里再也无法立足。罗佩芬因为背负巨额债务,不得不卖掉房子,租住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靠打零工度日,据说精神也变得有些不正常,总在跟人念叨那把价值上亿的破壶。
对于这些,陆知微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波澜。
他们,就像他生命中修复过的一件件残器,被他补全了宿命的裂痕后,便被永远地封存进了记忆的库房,再也不会去触碰。
故事的最后一幕。
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知微堂的工作室内,陆知微正手把手地,教一个眼神清澈、充满热情的年轻学徒,如何用无痕接胎术,修复一件出土的青铜器。
记住,不要用眼睛去看。陆知微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要用心去听。每一件器物,都有它自己的呼吸和语言。你要做的,就是听懂它,然后,成为它的一部分。
学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专注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穿越了千年的脉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师徒二人身上,也洒在那些历经沧桑、又重获新生的器物上,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神圣的金光。
陆知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知道,这间小小的知微堂,只是一个开始。
他找到了比坚守一件家传之宝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让千百种像他家传之宝一样的技艺,和那份藏在技艺背后的匠心,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这,才是知微阁真正的传承。
这,才是他陆知微,真正的妙手天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