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八零军婚:老公他诈婚 > 第一章

我被骗婚了,对方还是三年前被我甩了的前任,陆景行。
他就凭一份伪造的结婚报告,把我从鸟不拉屎的大西北戈壁滩,直接调回了首都军区总院。
我提着行李,跨越三千公里杀到他办公室时,他正襟危坐,一身笔挺的军装,冷着脸问我:林晚意同志,你对组织上的调动安排,有什么意见
我看着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气笑了。
意见我的意见大了去了!
01
陆景行,你真是好样的。我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档案上写得清楚,我是你的家属,随军调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嫁给了你,陆大团长我将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调动令拍在他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他桌上的搪瓷缸子都晃了晃。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他身后的警卫员小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三年前,是我提的分手。彼时他还是个小小的连长,成天在边境线上玩命,我俩一年都见不上一面。我是首都医科大的高材生,前途大好,不想就这么耗死在一场看不见未来的等待里。我分的决绝,他走的也干脆,三年来音信全无。
谁能想到,再见面,他已经是一杠三星的团长,而我,则成了他档案上已婚的妻子。
我本在西北的风沙里啃着硬馍,研究着高原信号兵的职业病课题,干得正起劲,一纸调令从天而降,说我丈夫陆景行同志因功晋升,家属林晚意同志即刻调回首都军区总院工作。
我当时就懵了,差点以为是哪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直到看见档案上我那一寸照片和陆景行那张英俊却欠揍的脸并排贴在一起,我才明白,我这是被强行已婚了。
陆景行总算抬起了他那尊贵的眼皮,目光落在我脸上,平静无波,声线沉稳得像是在下达作战指令:组织上的决定,服从就行。具体情况,我会跟你解释。
解释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我气得胸口起伏,戈壁滩的风沙都没让我这么狼狈过,陆景行,你这是诈骗!是伪造国家文件!你信不信我到军部去告你!
这话一出,警卫员小李的脸色唰地白了。这年头,作风问题可是天大的事,够陆景行喝一壶的。
陆景行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站起身,一米八几的个子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朝我走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混着军人特有的凛冽气息,将我整个人笼罩。
出去。他对着小李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小李如蒙大赦,飞快地溜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林晚意,三年前你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讲讲感情
我心口一窒。
他一步步逼近,直到我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伸出手,撑在我耳侧的墙上,将我困在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这个姿势充满了侵略性,让我浑身不自在。
你知不知道,你待的那个信号站,上个月发生了雪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五个人,只活了两个。要不是我提前把你的名字划到调动名单上,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后果,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件事,我在的文件里看到过,只是没想到,死亡离我那么近。
所以,你就伪造结婚报告陆景行,你这是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我仰头看他,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找到心虚,但他没有。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然后,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的前途,早就跟你绑在一起了。
报告是真的。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那是一份结婚申请报告,上面有我的签名,虽然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逃不过我的眼睛。关键是,报告的落款日期,是三年前,我们分手前的一个月。
这……我彻底愣住了。
三年前,我交了这份报告上去,准备在你毕业时就给你一个惊喜。他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可我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你的毕业典礼,而是你的分手信。
他的目光像一把钩子,将我三年前的记忆全都勾了出来。那时候的他,确实说过等我毕业就有好事发生。
报告递上去,流程走了一半,你的信就到了。陆景行收回手,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压迫感的人不是他。我申请了中止,但档案已经入了系统。这次调你,我只是……重启了那个程序。
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甚至带着悲情的色彩。
可我林晚意是谁我是在戈壁滩上能徒手修发报机的女人,逻辑比机器还缜密。
不对,我立刻抓住了漏洞,既然三年前就中止了,为什么现在又能重启而且,结婚报告需要双方单位的政审函,我的那份,你是从哪弄来的
陆景行沉默了。
他那细微的停顿,让我瞬间明白了。
这套说辞,是他早就编好的,专门用来堵我的嘴的。什么三年前的报告,什么重启程序,都是假的!他就是彻头彻尾地骗了我!
陆景行!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你这个骗子!
他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非但没有心虚,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得逞的狐狸。
对,我就是骗子。他坦然承认,一步上前,再次将我逼到墙角,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声音低沉而暧昧,可你现在已经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了,林医生。今晚,是回军区大院的家属楼,还是……在我这儿将就一晚
02
陆景行,你还要不要脸我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力气大得惊人。我挣扎了两下,纹丝不动。
别闹。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是这么冲。
放开!我瞪着他。
不放。他非但不放,反而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轻轻拂开我额前被气得散乱的碎发。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男人,段位变高了。
三年前的他,虽然也霸道,但更多的是军人的耿直和木讷,连接吻都会脸红。现在倒好,一身的痞气,撩拨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活像个情场老手。
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我压低声音威胁他。这里是团部办公室,门外就是警卫员,他总得顾及点影响。
你喊。他有恃无恐,让他们都来看看,我们夫妻俩是怎么‘闹别扭’的。正好,省得我挨个去解释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他笃定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毁了他的前途,最终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个人,心机深沉得可怕。
算你狠。我放弃了挣扎,冷冷地看着他,陆景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强行弄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懊悔,有思念,还有我不敢去深究的执拗。
好处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低声说,好处就是,你回来了。回到了我身边。
我的心,毫无防备地被这句话撞了一下。
见我怔住,他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松开了我的手腕,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团长模样。
行李给我,我带你去住处。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接过我脚边的行李箱。
我侧身一躲,没让他碰到。不用了,陆团长。我自己有手有脚。
我拎起箱子,转身就走。我不能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我的心神。我必须冷静下来,想好对策。
林晚意!他在身后叫我。
我没回头,径直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警卫员小李果然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看到我出来,立刻站得笔直,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尴尬。
嫂……嫂子好。他结结巴巴地跟我打招呼。
这一声嫂子,叫得我头皮发麻。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应声,提着箱子快步往外走。
站住!陆景行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传来,李兵,带林医生去家属院三栋二单元301,把钥匙给她。
李兵响亮地答了声是!,然后快步追上我,热情地要帮我提行李。嫂子,我给您带路,这边请。我们团长就住您对门,302。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一个陆景行,连住处都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是打算玩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把戏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我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至于这个婚,怎么离,我得从长计议。
家属院是新建的,红砖小楼,干净整洁。我的住处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家具都是崭新的,甚至窗台上还摆着一盆绿萝,显然是有人提前打理过。
李兵把钥匙交给我,又嫂子长,嫂子短地嘘寒问暖了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我心里五味杂陈。从大西北的风沙地,到首都窗明几净的楼房,这落差不可谓不大。可我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反而空落落的。
我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把那些带着戈壁滩气息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把我的专业书籍一本本摆上书架。做完这一切,我才有了点真实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打开厨房,发现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蔬菜和肉蛋,米面粮油也一应俱全。
不用问,这又是陆景行的手笔。
我撇了撇嘴,心里骂了他一句狗男人,手上却很诚实地淘米、洗菜、切肉。
不管怎么样,饭总得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就在我刚把菜炒好端上桌,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李兵又送什么东西来了,没多想,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陆景行。
他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和一条军绿色的长裤,少了几分军官的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两盘炒好的菜,一盘番茄炒蛋,一盘醋溜白菜。
都是我以前最喜欢吃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盘子,对着我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一起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菜,心里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又开始摇摇欲坠。
这个男人,太懂得如何攻心了。
03
不必了,陆团长。我一个人吃得惯。我堵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开玩笑,引狼入室这种事,我林晚意不干。
陆景行也不恼,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然后说了一句让我无法拒绝的话。
你刚来,院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总得做做样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朝楼下看去,果然看到几个大娘正聚在楼下的花园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朝我们这栋楼指指点点。
在这个年代,军属大院就是个小社会,人言可畏。我和陆景行新婚燕尔,要是被人看出不合,流言蜚语能把人淹死。我倒是无所谓,烂命一条,可陆景行是前途无量的团长,他赌不起。
我心里冷笑,他就这么确定,我会为了他的前途委曲求全
陆团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侧开身,让他进来,那就请吧。
他走进屋,熟门熟路地把菜放到饭桌上,又去厨房拿了碗筷,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饭桌上,两人相对无言。
我埋头扒饭,把他当成空气。他倒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还会给我夹一筷子菜。
尝尝这个,你以前最爱吃的。他把一块番茄炒蛋夹到我碗里。
我筷子一顿,没动那块鸡蛋,反而夹了一筷子他带来的醋溜白菜,放进嘴里。
我现在,口味变了。我淡淡地说道。
陆景行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收回了筷子。
一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我立刻起身收拾碗筷,一副送客的架势。
碗我来洗。他却抢先一步,把所有碗碟都收了起来,端进了厨房。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系着我那条小碎花围裙,熟练地洗着碗,有种说不出的魔幻感。这还是那个在训练场上说一不二,能把手下兵蛋子骂到哭的活阎王陆景行吗
陆景行,我靠在门框上,决定打破这诡异的和谐,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要是觉得三年前我甩了你,心里不平衡,想报复我,那你现在做到了。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工作生活都被你搅得一团糟,你满意了
他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擦了擦手。
我从没想过报复你。他的声音很沉,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回来干什么继续陪你玩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游戏吗我冷笑。
我们可以把它变成真的。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的陆景行,你脑子没病吧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我不爱你,你听不懂吗
不爱我他忽然朝我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那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
他伸出手,指了指我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那根红绳上,穿着一枚用弹壳打磨成的哨子。是他去边境前线前,亲手给我做的,他说万一有危险,就吹响它。
分手后,我扔掉了他所有的东西,唯独这个哨子,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一直贴身戴着。
我下意识地捂住领口,色厉内荏地反驳:一个破哨子而已,我留着玩不行吗
是吗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了然,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话,我确实说过。
你……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景行哥!景行哥你在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娇嗔和急切。
我跟陆景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陆景行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皮肤白皙,眉眼清秀,一看就是那种备受宠爱长大的娇娇女。
她看到开门的陆景行,眼睛一亮,亲热地就要去挽他的胳膊。景行哥,我爸妈让我给你送点水果来,我……
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越过陆景行,看到了屋里的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是谁她指着我,质问陆景行,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哟,正主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陆景行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地介绍道:白露,这是我爱人,林晚意。她刚从西北调回来。
然后又对我说道:晚意,这是白副参谋长的女儿,白露。
白露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白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景行,眼眶瞬间就红了。爱人景行哥,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说……不是说会考虑我的吗
哦豁!信息量有点大啊。
我挑了挑眉,看向陆景行,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陆团长,你这业务挺繁忙啊
陆景行接收到我的目光,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低声对白露说: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以前的……对象。我们前几年就打了报告,现在才批下来。你先回去,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既安抚了白露,又圆了我突然出现的谎。
可白露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把目光转向我,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剔和轻蔑。
就是她她撇了撇嘴,语气酸溜溜的,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哪点配得上景行哥你
我还没开口,陆景行的脸就沉了下来。白露!注意你的言辞!向你嫂子道歉!
04
嫂子白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拔高了八度,景行哥,你让她给我当嫂子她配吗
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指着我,对陆景行说:你看看她,穿得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脸菜色,像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刨出来的。我听说她以前在西北戈壁滩待着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见识景行哥,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这话说的,不仅侮辱了我,连带着把所有支援边疆的同志都给贬低了。
我笑了。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我正愁没理由发作,这位白小姐就把脸凑了上来。
不等陆景行开口,我慢悠悠地走上前,站到白露面前。我比她高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场全开。
这位白同志,是吧我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像刀子,首先,我纠正你一点。我不是从山沟沟里刨出来的,我是在响应国家号召,为国防事业做贡献。不像某些人,生在蜜罐里,长在红旗下,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满脑子都是小情小爱和门第之见,思想觉悟还没我这个‘山沟沟’里来的人高。
白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敢教训我
教训你我可不敢。我继续笑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另外,你说我配不上陆团长巧了,我也觉得他配不上我。毕竟,三年前,是我甩的他。
什么!白露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猛地回头看向陆景行,眼神里全是你居然是被甩的那个的震惊。
陆景行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在外人面前,把他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丑事给抖落出来。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林、晚、意!
我冲他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这才哪到哪啊
最后,我转回头,看着已经处于石化状态的白露,给予了她最后一击,你说我穿得灰扑扑,像个村姑。没办法,常年在风沙里跑,确实没白同志你这么娇嫩。不过,我这身衣服,虽然旧了点,但也是首都百货大楼买的‘的确良’,花了我半个月工资呢。不像白同志你这条裙子,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白色连衣裙,料子是不错,可惜啊,款式是去年沪市淘汰下来的,我们大西北那边的供销社,今年都不卖这种老土的样式了。
这年头,年轻人最要面子,尤其是在穿着打扮上。我说她的裙子是过时货,比骂她还让她难受。
你胡说!白露果然急了,低头看自己的裙子,这……这是我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最新款!
是吗我故作惊讶,那可能是我孤陋寡寡闻了。不过我听说,真正的好东西,都讲究一个‘低调的奢华’,而不是把‘我是时髦精’五个大字写在脸上。白同志,你说对吗
我这番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还暗中抬了自己一把,顺便把人间清醒这个范儿拿捏得死死的。
白露被我怼得哑口无言,一张俏脸青白交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委屈极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陆景行,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陆景行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这面子是找不回来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烂摊子收拾掉。
白露,你先回去。他沉声说道。
景行哥!白露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回去!陆景行的语气加重了,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白露被他吓得一哆嗦,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哭着跑开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回屋。
站住。陆景行叫住了我。
我回头,挑眉看他:陆团长还有何指教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却深得像一潭古井。
林晚意,你非得这样吗他问。
哪样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着外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他,陆团行,你既然敢把我骗回来,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你用一个‘妻子’的名分套住我,那我就得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帮你处理掉这些烂桃花,不是吗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他被我这番歪理邪说气笑了。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林医生。他点点头,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拉进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我心头一惊。
他反手将门锁上,一步步将我逼到墙角,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再次将我困住。
又是这招!他就不能换个新的吗
林晚意,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而危险,既然你这么喜欢当‘陆太太’,那是不是也该尽一点……别的义务
05
他的气息像一张网,将我牢牢困住。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凛冽的皂角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充满了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搅得我心神不宁。
什么……义务我的声音有些发干,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眼底划过促狭的笑意,那张总是紧绷的俊脸,线条柔和了些许。
比如,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凑得更近了些,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关心一下你丈夫的身体健康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耍我。
陆景行,你无聊不无聊!我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推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硬得像铁板,我那点力气,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他顺势抓住我的手,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我的掌心传来,让我脸上更热了。
好了,不逗你了。他松开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正经,说正事。明天军区总院的王副院长要见你,谈你入职的具体事宜。你准备一下。
提到工作,我立刻严肃起来。知道了。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不易察可的关切,西北条件艰苦,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以后好好吃饭,别再折腾自己的胃。
我心里一动,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不劳陆团长费心,我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还能手撕‘白莲花’。
陆景行被我噎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我的性子,嘴硬心软。
早点休息。他没再多说,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对门的屋子里,我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跟陆景行斗智斗勇,比做一台十个小时的手术还累。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了一身最得体的衣服,去了军区总院。
王副院长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她看了我的档案,又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对我非常满意,当场就拍板让我进心胸外科。这可是总院的王牌科室,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我知道,这背后,少不了陆景行的运作。
虽然心里不爽,但我对工作向来认真。办完入职手续,我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总院的节奏比西北的卫生所快了无数倍,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病患和做不完的手术。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新的知识和技术,忙得脚不沾地,也暂时没空去想和陆景行的那点破事。
这天下午,医院突然接到了紧急通知。
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了脚手架坍塌事故,送来了十几个伤员,其中好几个都是重伤,整个外科都忙疯了。
我也被临时抽调到急诊室帮忙。
就在我处理完一个颅脑外伤的病人,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林医生,不好了!快去抢救室!又送来一个重伤的,是军区的……是陆团长!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就往抢救室冲。
抢救室里,陆景行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左臂用夹板简单地固定着,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怎么回事!我冲到病床边,声音都在发抖。
一个跟着来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语速极快地报告:报告林医生!团长是为了救一个被困在脚手架下的孩子,才被掉下来的钢筋砸到的!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血压80/50,心率130,病人失血过多,有休克迹象!一旁的护士报告着生命体征。
立刻建立静脉通道,输血!准备手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下达指令。
我戴上无菌手套,开始检查他的伤势。当我的手触碰到他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我的心都揪紧了。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在他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像一条蜈蚣盘踞在那里。
我记得这道伤疤。
三年前,他有一次执行任务回来,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我去医院看他,他就是这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笑着安慰我,说没事。
那道伤疤,就是那次留下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分手,是因为聚少离多,是因为我受不了那种无尽的等待和担惊受怕。
可现在,看着这道伤疤,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而再次身陷险境的男人,一个我从未想过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当年的分手,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事情,一直在瞒着我
我正心神恍惚,陆景行却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霸道和算计,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脆弱和……眷恋。
晚意……他叫我的名字,然后艰难地抬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似乎想抓住我。
别怕……我没事……
一句话,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06
谁怕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说没事!我吼了回去,声音里却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我迅速别过头,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重新板起那副冷冰冰的林医生面孔。
准备手术!我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专业。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
我主刀,为他清创、缝合、正骨。我的手很稳,稳得不像话,仿佛我面对的不是那个搅乱我一池春水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下一刀,我的心都在跟着颤抖。
手术很成功。
陆景行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往了高级病房。因为失血过多,他还在昏睡。
我脱下手术服,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王副院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许道:小林,今天多亏了你。临危不乱,技术过硬,是个好苗子。
我勉强笑了笑,说了句都是我该做的。
王副院长又道:陆团长这次是见义勇为,军区领导都很重视。你既是家属又是主治医生,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医院这边特批你全权负责他的术后康复。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家属……这个词,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陆景行的病房。警卫员李兵守在门口,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
嫂子……他声音哽咽,都怪我,我没拦住团长……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他,他就是那种脾气,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推门走进病房,李兵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陆景行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强势,多了几分脆弱。
我走到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乱成一团麻。
嫂子,李兵在我身后,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其实,团长他……一直都放不下你。
我没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三年前,你们分手后,团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整天就是玩命地训练,玩命地出任务。我们都说,他那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他立了好几次功,军衔升得飞快,可他一点都不高兴。我们都知道,他那么拼,就是想……想配得上你。
李兵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去年,他听说你所在的那个信号站偏僻又危险,好几次打报告,想把你调回来,可你的档案级别不够,都被驳回了。他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上个月,你那发生雪崩的消息传过来,虽然你没事,但团长是彻底坐不住了。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一夜,出来后,就交了那份……那份结婚报告。
嫂子,团长是骗了你,可他也是没办法了。他跟我说,就算是被你骂一辈子,就算是要脱了这身军装,他也要把你弄回来。他不能再让你待在那种危险的地方了。
李兵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我一直以为,陆景行是霸道,是算计,是为了报复我当年的不告而别。
却从没想过,在那副冷硬的面孔下,藏着这样深沉的爱和不为人知的付出。
我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看着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又想起三年前,他重伤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对我提出分手。
他说,他给不了我想要的安稳生活。
他说,跟着他,只会让我担惊受怕。
他说,让我找个好人嫁了,忘了。
当时我只觉得他是在为他的不负责任找借口,一气之下,转身就走。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借口,分明是……分明是他用他那笨拙的方式,在保护我。他怕自己会死在任务中,怕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所以才狠心推开我。
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个自诩聪明、理智的林晚意,原来才是那个最傻的傻瓜。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胸口那道旧伤疤。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像是在诉说着当年的凶险。
对不起……我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陆景行……对不起……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我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住。
我猛地抬头,对上了陆景行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温柔,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晚意,他沙哑地开口,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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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触电般想把手抽回来。
他却不肯放,反而收紧了力道,将我的手牢牢地包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
不准走。他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一旁的李兵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非常上道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我们交握的手,没话找话。
在你给我‘定罪’的时候。他低声说。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说他霸道、算计那些话。
我的脸更热了。
那……那你也听到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期盼,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晚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的心乱极了。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抽回手,告诉他不好,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继续我们各自的人生。
可情感上,我却做不到。
这个男人,他用最笨拙、最蛮横的方式,表达着最深沉的爱意。他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却也把我从潜在的危险中拉了出来。
我恨他,也……心疼他。
你先养好伤再说吧。我含糊地应了一句,总算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站起身,恢复了医生的口吻,你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我逃也似的走出了病房。
我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彻底投降。
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就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来对待。
按时查房,检查伤口,更换药物,询问病情。我的态度专业又疏离,仿佛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
陆景行倒也配合,不吵不闹,乖乖地接受我的所有治疗安排。
只是他那双眼睛,总是不由分说地跟随着我。无论我是在给他换药,还是在记录病情,都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院里的护士们都看出了门道,私下里都在八卦。
林医生,你跟陆团长真是天生一对,一个英俊,一个漂亮,都是人中龙凤。
是啊是啊,没见陆团长那眼神,看林医生的时候,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这哪是看医生,分明是看自己媳妇儿。
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陆团长是为了救林医生,才诈……才提前打了结婚报告,把林医生调回来的呢!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流言蜚语传得神乎其神,我成了整个医院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连之前一直看我不顺眼的白露,都消停了。她来探望过陆景行一次,看到我在旁边给陆景行削苹果,而陆景行满眼都是我,她什么都没说,放下果篮就走了,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恩爱夫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之间,还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天下午,我查完房,准备离开,陆景行却叫住了我。
晚意。
还有事我回头。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串用红豆串成的手链。红豆色泽饱满,颗颗圆润,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
这是什么我问。
李兵家乡的特产,他今天拿来给我的。他说,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
我的心,又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我确实喜欢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是我们当年定情时,他念给我听的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无聊。我嘴上说着,却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入手温润。
他看着我收下手链,眼底的笑意像水波一样漾开。
晚意,他忽然说,等我伤好了,我们去拍张照片吧。
拍什么照片
结婚照。他说得理所当然,我们的结婚报告上,还缺一张合照。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拍结婚照,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那意味着,我们这段由谎言开始的关系,将要被彻底坐实,再无转圜的余地。
我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睛,那句我不同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08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两个穿着军装,神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肩上扛着两杠两星,是军区的纪检干事。
陆景行同志,林晚意同志。为首的干事亮出自己的证件,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是军区政治部的。现在接到实名举报,怀疑你们的婚姻关系存在作伪嫌疑,请你们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陆景行,他倒是很镇定,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举报陆景行靠在床头,气势不减,谁举报的
这个我们有纪律,不能透露。纪检干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只看事实和证据。陆团长,有人举报你为了将林晚意同志从西北调回,伪造了结婚报告。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我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出汗。
伪造军人婚姻报告,这可不是小事。轻则处分,重则要上军事法庭,陆景行的前途,就全完了。
陆景行却很平静,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安抚我。
报告是我打的,但不是伪造。他缓缓说道,我跟林晚意同志,三年前就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并且递交了结婚申请。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才一直拖到现在。
哦纪检干事显然不信,三年前的申请那为什么档案里没有任何记录
因为我当时申请了中止。陆景行对答如流,把他之前对我说过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这套说辞,虽然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根本经不起细查。只要他们去查三年前的档案记录,谎言立刻就会被戳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口说无凭。纪检干事显然是个老油条,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你们的夫妻关系是真实存在的。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比如,夫妻之间的默契。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分开回答。如果答案一致,或许可以证明你们所言非虚。
这是要现场对口供了!
我紧张得手脚冰凉。我和陆景行虽然有过一段过去,但毕竟分开了三年,很多事情都变了。万一哪个问题答不上来,或者答案有出入,后果不堪设想。
陆景行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他忽然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没问题。他坦然地对纪检干事说,你们问吧。
纪检干事点了点头,让他的下属把我们分开。我被带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心里七上八下。
林晚意同志,你不要紧张。年轻的干事公式化地安慰我,我们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和陆团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在首都医科大的新生联谊会上。这个问题简单,我脱口而出。
你们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一枚用弹壳做的哨子。
陆团长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印记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还有他眉骨上那道很淡的疤痕,那是他上学时打篮球撞的。
他左胸口有一道枪伤留下的疤,右边眉骨上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淡疤。
年轻干事飞快地记录着,又问了几个关于彼此生活习惯的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小怪癖。
我凭着记忆,一一作答。但回答得越多,我心里越没底。
分开三年,人的口味和习惯都会变。我不知道我的答案,和陆景行的,能有几分重合。
问询结束,我被带回了病房。
陆景行正靠在床头,神色自若地看着一本军事杂志,仿佛刚才接受调查的不是他。
纪检干事正在和下属比对我们两个人的口供,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完了,肯定是对不上了。
过了许久,纪检干事才放下手里的记录本,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们。
大部分问题,你们的回答都一致。他缓缓开口,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停顿了一下,但是,有一个问题,你们的答案,完全不同。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们问陆团长,林晚意同志最讨厌吃什么。陆团长回答,是香菜。而你的答案,是胡萝卜。
我愣住了。
我确实不爱吃胡萝卜,但那是我来西北之后才养成的习惯。以前,我最讨厌的,明明是香菜。
陆景行的答案,是对的。
而我的,是错的。
这……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纪检干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个连对方口味都搞不清楚的‘夫妻’,你们的关系,很难让人信服啊。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陆景行,他的脸色也终于有了变化。他大概也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
我们,就要这么完了吗
陆景行的前途,就要因为我一个错误的答案,而彻底断送了吗
不!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直视着纪检干事。
干事同志,你错了。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丈夫的答案,没有错。我最讨厌的,确实是香菜。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景行。
我走到病床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水杯,递到陆景行嘴边,用一种带着埋怨和亲昵的口吻说道:
你看看你,刚做完手术,记性都变差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吃胡萝卜了我只是前段时间在西北吃腻了而已。倒是你,医生让你少喝水,你偏不听。
我的动作和语气,自然得毫无破绽,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在日常斗嘴。
陆景行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非常配合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老婆大人。
这一声老婆大人,叫得我脸颊发烫,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纪检干事看着我们之间亲昵的互动,眼神里的怀疑,终于动摇了。
我决定,再加一把火。
我转头看向纪检干事,微微一笑:干事同志,夫妻之间,总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小情趣。比如,我丈夫他睡觉的时候,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
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喜欢什么年轻的干事好奇地追问。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陆景行多年前的一个糗事。
纪检干事听完,脸上那严肃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床上脸已经黑了的陆景行,又看了看我,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相信了。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严肃,看来,这次的举报,是一场误会。陆团长,林医生,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带着下属,匆匆离开了病房,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狼狈。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扶住了我。
晚意,陆景行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谢谢你。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陆景行,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那张结婚照,还拍吗
09
陆景行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他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有惊讶,有狂喜,还有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你……你说什么他沙哑地问,仿佛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们的结婚照,还拍不拍了
说完,我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我这算什么
主动求婚吗
病房里安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陆景行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了。
就在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准备说我开玩笑的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时候,他忽然伸出双臂,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把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拍!他在我耳边,用一种带着颤抖和狂喜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拍!等我伤好了,我们马上去拍!拍最好看的!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把脸埋在他还带着药味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隔阂、误会、三年的分离,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我们谁都没有走远,只是在原地,等着对方回头。
陆景行的伤,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好得很快。
半个月后,他就拆了线,可以下地走路了。出院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
李兵开车来接我们。
团长,嫂子,我们去哪直接回家属院吗李兵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们,笑得一脸灿烂。
陆景行看了我一眼,握紧了我的手,沉声对李兵说:不回家,去民政局。
李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得更开心了。好嘞!去民政局!
到了民政局,我们才发现,那份所谓的结婚报告,陆景行当年虽然中止了,但并没有撤销。它就像一个未完成的程序,一直静静地躺在档案系统里。
陆景行这次,只是补上了最后的手续,让它从申请中变成了已批准。
所以,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工作人员看着我们,笑着说:你们这对小夫妻,可真有意思。结婚报告打了三年才来领证,是想考验一下彼此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景行却一脸认真地回答:不是考验,是弥补遗憾。
从民政局出来,手里拿着那本红得发烫的结婚证,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真的结婚了
陆太太,陆景行在我耳边低声叫我,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朵痒痒的,现在,可以跟我去拍结婚照了吗
我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了首都最有名的照相馆。
我换上了照相馆里最漂亮的白色婚纱,陆景行则穿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肩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英武不凡。
当我们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都有些恍惚。
你真好看。陆景行看着我,由衷地赞叹。
你也是。我看着他,心里甜得冒泡。
摄影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师,他指导着我们摆出各种姿势。
新郎靠近新娘一点,对,再近一点。
新娘笑一笑,幸福一点。
好,看镜头,保持住!
咔嚓一声,我们的人生,在这一刻,被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照片上,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英俊挺拔,眼神温柔而坚定。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旁。
我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
拍完照,天已经黑了。
陆景行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
晚意,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对不起。
嗯我不解地看他。
三年前,我不该用那种方式推开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我当时只是……只是怕了。我怕我给不了你未来,怕你会跟着我吃苦,甚至……怕我哪天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我反手握紧他的手,我现在都知道了。
还有,他继续说,这次把你骗回来,也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自私,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改变你的人生轨迹。我……
我伸出手指,堵住了他的嘴。
不,陆景行。我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你没有错。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埋在了西北的风沙里。是你,救了我一命。
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以后,不许再说对不起。
他愣住了,随即,眼底燃起了两簇火焰,猛地扣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不同于以往的霸道和试探,这个吻,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刻骨铭心的爱恋。
良久,唇分。
我们额头抵着额头,都在微微地喘着气。
林晚意,他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叫我的名字,我爱你。
嗯,我笑着回答,我知道。
10
我们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我在总院心外科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在西北积累的丰富经验,很快就成了科室里的骨干。
陆景行也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每天依旧很忙,但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家。
我们的家,就在家属院那栋小楼的301室。
屋子不大,却被我们布置得温馨又舒适。窗台上,我养的绿萝越长越茂盛,阳台上,则被陆景行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他说,要给我一个春暖花开的家。
我们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过着平凡而琐碎的日子。
早上,他会比我早起,做好早饭,然后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再去部队。
晚上,我会算着他回来的时间,做好一桌他爱吃的菜,等他回家。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聊工作上的趣事,也一起讨论国家大事。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逛公园,看电影,或者去百货大楼,给他买一件新衬衫,给我挑一条新裙子。
院里的邻居们都说,我们是模范夫妻,羡慕得不得了。
只有我知道,这份幸福,来得有多么不容易。
那天,我休假在家,整理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陆景行锁起来的铁盒子。
我用发夹,很轻易地就撬开了那把小锁。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沓厚厚的信。
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吾妻晚意。
落款,都是爱你的,景行。
日期,从我们分手后的第一个月开始,一直到我被调回来之前,一天都没有断过。
整整三年,一千多封信。
他把我当成一个树洞,在信里记录着他的思念,他的悔恨,他的功勋,他的挣扎。
他说:晚意,今天我又立功了,离你好像又近了一步,可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说:晚意,听说你那边降温了,有没有多穿衣服我给你织了条围巾,却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去。
他说:晚意,我今天做梦又梦到你了。你还是穿着那件白裙子,笑着问我,什么时候娶你。我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你。
他说:晚意,我快撑不住了。没有你的日子,太难熬了。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他是这样爱着我。
我抱着那个铁盒子,哭了很久很久。
陆景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双眼通红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紧张地把我搂进怀里,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我把那个铁盒子推到他面前。
他看到盒子,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了几分懊恼和尴尬。
你……你都看到了
我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叹了口气,把我搂得更紧了。傻瓜,都过去了。哭什么。
陆景行,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是,我是傻瓜。他吻了吻我的头发,一个,只爱着你林晚意的,大傻瓜。
第二年春天,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陆景行给他取名叫陆思意,思念的思,晚意的意。
他说,这是他和我的延续,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又过了几年,陆景行因为卓越的战功和出色的领导能力,被提拔为师长,我们也搬进了更大的房子。
我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成了国内最顶尖的心胸外科专家之一。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唯一不变的,是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充满了爱和光。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带着已经长成小男子汉的儿子,在公园里散步。
儿子在前面追着蝴蝶跑,我和陆景行牵着手,慢慢地跟在后面。
陆景行,我忽然侧过头问他,你后不后悔,当年用那种方式把我骗回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逆着光看着我。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他,只是在他眼角添了几道成熟的纹路,却让他显得更加英俊迷人。
他笑了笑,握紧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不后悔。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