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我脖子的时候,指尖冰凉,像一条毒蛇。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黑的。深不见底。
阿姐……少年的声音又低又哑,磨着我的耳朵,为何要逃
呼吸艰难,肺里像塞了烧红的炭。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睫毛真长啊,此刻却盖不住眼底翻涌的疯狂。
原主记忆碎片扎进脑子:沈烬。本书最大的疯批反派。我是他早死的白月光,楚瑜。
早死我穿来的时机真是绝了。
逃喉咙被他扼着,声音支离破碎,像破风箱。我挤出一点笑,艰难抬手。
冰凉滑腻的东西,被我飞快塞进他微张的唇缝。
他身体猛地一僵。
疼吗我咳着,笑得更大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这蛊……叫‘同命’。
沈烬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捂住嘴。
剧烈的呛咳撕扯他的胸膛。
指缝间,鲜红的血蜿蜒流下,刺目惊心。
可他却在咳血的间隙抬起了头。嘴角染着血,却向上勾起。
那笑容,艳丽得像在黄泉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同命……同命……他低声重复,血沫沾在唇上,更添妖异,好啊……真好……
他一步一步,又向我逼近。
眼神亮得可怕,紧紧锁住我。
阿姐生,我生。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气息,砸在我脸上,阿姐死……
他顿住,笑容加深,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意。
……我死。
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强压下翻涌的恐惧,指尖在袖中捏紧了一个硬物。
那是刚才从妆台上顺来的小瓷娃娃。
圆头圆脑,憨态可掬,和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疯批格格不入。
解药我打断他病态的宣言,声音故意放得又轻又慢。
手腕一翻,那个无辜的瓷娃娃被我高高举起。
沈烬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瞳孔微缩。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在死寂的房间里。
瓷片像雪花一样溅落,落在我脚边,也落在他染血的衣摆上。
几粒细小的碎片甚至蹦到了我的鞋尖上。
他盯着地上那堆碎片,脸上妖异的笑容僵住了。血色褪去,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线。
我抬起脚,绣鞋尖上沾着一小片锋利的碎瓷,还有一滴……不知何时蹭上的、属于他的血。
殷红,刺眼。
我晃了晃脚,鞋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叫声好听的。我垂眼看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叫得我高兴了,或许……就给你解药。
空气凝滞了。
他低着头,墨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只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
就在我以为这疯批要暴起捏碎我的喉咙时——
他动了。
噗通。
沉闷的声响。他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就在那堆碎裂的瓷片旁边。
细小的碎渣扎进他单薄的衣料里。
他浑然不觉。
他抬起了手,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虔诚。
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我那只沾血的绣鞋。
然后,他俯下身。
一个冰凉、濡湿的吻,落在了我的鞋尖上。
正落在那滴血和那片碎瓷旁边。
像最卑微的信徒,亲吻神祇沾满泥泞的脚。
他抬起头,额发凌乱,唇上沾着灰土和我鞋尖蹭到的血,还有……他方才咳出的血。
混杂在一起,狼狈又惊心。
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睛,穿过散乱的发丝,直勾勾地望着我。
里面没有屈辱,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扭曲的狂热。
主人。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
像一道惊雷劈在我脑子里。
心跳漏了一拍。
我猛地抽回脚,后退一步,鞋尖上残留的冰凉触感挥之不去。
滚出去!我指着门口,声音有点不稳,解药……看你表现!
沈烬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地、极慢地,抬起手,抹去了唇边的污血。
指尖捻过那抹红,眼神却一直黏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
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冰冷滑腻地舔过皮肤。
是,主人。他哑着嗓子应道。
终于,他撑着膝盖,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跪过的地方,几粒细小的瓷片嵌在衣料褶皱里。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转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门口。
背影单薄,却像一柄沾了血的、尚未归鞘的凶刀。
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他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感觉肺里重新灌进了空气。
后背一片冷汗。
这开局……也太刺激了。
---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流淌。
沈烬变得很乖。
我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端茶,他绝不会递水。
只是那双眼睛,总在不经意间,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像无声的枷锁。
阿姐,药。他又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来了,声音低顺。
碗沿递到我唇边,苦涩的气味直冲鼻腔。
我皱着眉别开脸:太苦。
他顿了顿,没说话。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我面前。
掌心躺着两颗裹着糖霜的梅子。
压一压。他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拈起一颗塞进嘴里,酸甜化开,才皱着眉去接药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手指。
冰凉。
我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他却已垂下眼睫,长长的阴影盖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安静得像一尊玉雕。
只有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诡异的温顺下,是暗流汹涌的窒息感。
这天午后,我靠在窗边软榻上看书。
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靠近。
很轻的气息。
我猛地惊醒,对上沈烬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何时蹲在了榻边,手里拿着一柄小巧的玉梳。
阿姐,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试探,头发……乱了。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睡意瞬间跑光。
不用!我下意识地厉声拒绝,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推开他拿着梳子的手。
动作太大,手腕撞上榻边坚硬的红木雕花扶手。
嘶——剧痛传来,我倒抽一口冷气。
手腕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迅速肿起。
沈烬的脸色瞬间变了。
方才那点小心翼翼的温顺荡然无存,眼底骤然卷起狂风暴雨,黑沉得吓人。
他一把抓住我受伤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铁钳箍住。
谁干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他死死盯着那块红肿,眼神凶戾得像是要活剐了弄伤我的东西。
不,那眼神,更像是要剐了我自己。
仿佛我弄伤自己,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骨头都在呻吟。
放手!沈烬!我疼得冷汗都出来了,用力想抽回手,我自己撞的!
自己撞的他重复着我的话,语调怪异地上扬。
他猛地抬起眼,那双翻涌着暴戾的眼睛死死攫住我,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淬了毒的怒火和……一种更深的、令人胆寒的偏执。
阿姐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将我往他怀里一带!
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箍住了我的腰!
身体瞬间被禁锢在他冰冷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我笼罩。
那是一种混合了淡淡血腥味和清苦药草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我僵住了。
同命蛊……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声音却冷得像冰河下的暗流。
阿姐身上哪怕破一点油皮……他的手指,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意味,抚过我手腕上那片红肿的边缘。
激起一阵细密的疙瘩。
……我这里,都会疼得发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滚过的气音。
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心尖上。
所以,阿姐……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垂,激起一阵恶寒的酥麻。
禁锢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别再让我……这么‘疼’了,好不好
那语调,是情人般的呢喃。
裹挟的,却是令人骨髓发冷的威胁。
我被他死死困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冰冷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沉重而危险的节奏跳动着。
咚咚……咚咚……
敲打着我的背脊。
手腕上的剧痛,腰间的禁锢,耳畔灼热又冰冷的气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疯子!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发抖。
药!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拿……化瘀的药来!
必须支开他!立刻!马上!
身后的人,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箍在腰间那钢铁般的手臂,终于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
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也稍稍远离。
他慢慢直起身。
阴影从我头顶移开。
沈烬站在榻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刚才那片刻的暴戾和扭曲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恢复了那种沉寂的、深潭般的平静。
是,主人。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转身,走向放药匣的多宝格。
脊背挺直,步伐沉稳。
仿佛刚才那个要将人拆吃入骨的恶魔,只是我的幻觉。
我捂着依旧剧痛的手腕,蜷缩在软榻一角,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冰冷。
看着他在多宝格前翻找药瓶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平静的假象,比刚才的疯狂更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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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的红肿消下去后,沈烬的看管变本加厉。
我走到哪儿,他那道沉甸甸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天傍晚,我借口想喝城西酥芳斋的桂花甜酿,把他支了出去。
他临走前那深深的一眼,看得我头皮发麻。
阿姐等我。他低声说,像一句烙印。
门一关,我立刻冲到梳妆台前。
颤抖的手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粗糙的布包。
解药!
上次摔碎瓷娃娃后,我在妆匣夹层里找到的。
原主楚瑜留下的后手!她竟真的配出了同命蛊的缓解之药!
虽然无法根除,但每月服用一次,能极大削弱蛊虫的感应,至少……能让我喘口气!
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我飞快地倒出一点褐色的粉末,混着茶水仰头灌下。
一股奇异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蔓延到四肢百骸。
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弛了一点点。
那如影随形、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似乎淡去了一分。
有效!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吸到了第一口空气。
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猛地回头。
沈烬就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那个精致的酥芳斋食盒。
夕阳的余晖从他背后涌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暗,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越过房间的距离,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落在我还未来得及完全藏起的、沾着一点褐色药粉的手指上。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粘稠的恶意。
他迈步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落在寂静的地板上,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咚。咚。咚。
他走到我面前,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盖子打开,浓郁的桂花甜香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
甜得发腻。
刚出炉的,趁热喝,阿姐。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拿起食盒里配套的甜白瓷小碗,稳稳地倒了一碗。
琥珀色的酒液,香气四溢。
他把碗递到我面前。
动作流畅自然。
可我的视线,却死死钉在他的眼睛上。
那里面,没有任何询问,没有任何怒火。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黑暗。
平静的假象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酒碗,那甜腻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却令人作呕。
后背的衣衫再次被冷汗浸透。
解药带来的那一点点清凉和松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他知道了。
---
桂花甜酿的香气,粘稠地漂浮在死寂的空气里。
甜得发齁。
沈烬端着那碗酒,手很稳,碗沿纹丝不动。
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
阿姐,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尝尝
我盯着那碗酒,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解药的事了。
这碗酒……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痒痒的,却不敢去擦。
怎么沈烬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笑容,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意。
阿姐是怕……我在酒里下东西他轻轻晃了晃碗,酒液漾起细小的涟漪。
他俯下身,凑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
怎么会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同命蛊在呢,阿姐忘了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放在膝上、还沾着一点褐色药粉的手指。
我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他果然看见了!
我若伤了阿姐……他的声音更低了,像情人间的絮语,内容却让人血液冻结,我自己……岂不是更疼
他直起身,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漠然。
所以,他把酒碗往我面前又递了递,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喝。
一个字,重若千钧。
空气绷紧到了极致。
我看着他冰冷执拗的眼神,知道躲不过去了。
指尖在微微发颤。
我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温热的甜白瓷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手指。
一片冰凉。
我闭上眼,屏住呼吸,仰头将碗里的酒液一口灌了下去!
甜腻混合着辛辣,灼烧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碗底空了。
我喘着气,将空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哐一声轻响。
抬眼看向沈烬。
他的视线,从我狼狈呛咳的脸,缓缓移到我放在桌上的那只空碗。
然后,又移回我的脸上。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点几不可察的涟漪。
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
我看不清。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缓慢地,擦去了我咳出来的眼泪。
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珍视。
指尖冰凉,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
我猛地一颤,下意识想躲开。
他却已经收回了手。
甜吗,阿姐他问,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逼迫从未发生过。
我胃里翻江倒海,甜腻的酒味混合着恐惧,只想呕吐。
出去。我哑着嗓子,指着门口,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我想一个人待着。
沈烬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深幽。
片刻后。
好。他低低应了一声。
拿起桌上的空碗,放回食盒里,盖好盖子。
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他拎起食盒,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口。
走到门边时,他停住了脚步。
没有回头。
夕阳的光给他挺直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暗金的边,却驱不散那骨子里透出的阴冷。
阿姐,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笃定。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微微侧过脸,露出一点冷硬的轮廓。
但下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的刀锋。
……别背着我。
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他最后那句话带来的刺骨寒意。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挥之不去的、甜得发腻的桂花酒气。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脱力,手脚冰凉。
下一次
背着他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里窜上来。
他是在警告我。
警告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终于压不住,冲到角落的盂盆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
日子在沈烬无声的看管下,变得像踩在薄冰上。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依旧沉默,依旧顺从。
但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冰层下的汹涌暗流。
这天午后,我在窗下绣一个荷包。
阳光很好,针线在细棉布上穿梭。
沈烬坐在不远处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安静得像个影子。
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心慌。
针尖一个不稳,刺破了指尖。
嘶!一点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我下意识地把手指含进嘴里。
就在这时!
啪!
一声闷响。
我惊愕地抬头。
沈烬手里的书卷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猛地从矮榻上弹起!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跳!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佝偻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样子,比我这个被针扎的人痛苦百倍!
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隔着几步的距离,死死地钉在我……含在嘴里的手指上!
那眼神,充满了暴怒、痛苦,还有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疯狂占有欲!
仿佛我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从他心尖上剜下了一块肉!
你……!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
他踉跄着,一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我吓得往后一缩,指尖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我试图解释,只是不小心……
可他根本不听!
他一把攥住我受伤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拿出来!他低吼,眼睛赤红,像濒临失控的野兽。
他粗暴地、不容抗拒地将我的手指从我嘴里拽了出来!
指尖上,那点小小的伤口还在渗着细微的血丝。
沈烬死死盯着那点红色,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那眼神,恨不得将那伤口从我身上剜掉!
下一秒,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他竟低下头——
滚烫的、带着怒气的唇,狠狠覆上了我受伤的指尖!
用力地吮吸!
舌尖粗暴地舔舐过那细小的伤口!
湿漉漉的,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和惩罚意味!
我浑身僵硬,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沈烬!你放开!我尖叫起来,拼命想抽回手。
他却攥得更紧,吮吸的力道更大,像要把那点血连同我的皮肉都吞噬下去!
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他终于松开了口。
我的指尖湿漉漉的,沾满了他的唾液,伤口被吮吸得发白,边缘却红肿起来,更痛了。
他抬起头,唇上也沾了一抹刺目的红。
他伸出舌尖,舔掉那抹血色。
然后,用一种混合着痛楚、疯狂和一种病态满足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疼吗,阿姐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快意,记住这疼。
他猛地将我往他怀里一拽!
冰冷的气息将我彻底包裹。
他的唇贴在我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你的血,你的痛,你的命……
……都是我的。
别再让我‘尝’到第二次。
否则……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癫狂,……我就把你整个人……都嚼碎了……吞下去。
我被他死死箍在怀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指尖的刺痛,耳边的威胁,还有他身上那浓烈得令人窒息的占有气息……
恐惧像藤蔓,紧紧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
深秋的风刮过庭院,卷起枯叶,发出萧索的声响。
我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沈烬又被我用一个极其琐碎的理由打发去库房找东西了。
那地方又大又深,够他翻找一阵子。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冰冷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药草味,挥之不去。
我转身,走到那个沉重的樟木箱笼前。
心跳有些快。
蹲下身,费力地掀开箱盖。
里面堆着些原主楚瑜留下的旧物,蒙着一层薄灰。
我的手指在叠放整齐的衣物间摸索。
触到一个硬硬的、冰冷的东西。
心口一跳。
我把它从层层布料下抽了出来。
是一个新的瓷人偶。
比上次摔碎的那个更小,更粗糙,一看就是手艺生疏的人自己捏的。
圆圆的脑袋,笨拙的身体,五官歪歪扭扭地画着。
丑得有些滑稽。
人偶的脖子上,还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一块小小的、打磨得凹凸不平的木牌。
上面歪歪扭拙刻着两个字:
【阿姐】
字体稚嫩,刻痕很深。
这显然是沈烬很久以前偷偷做的。
藏在楚瑜的箱笼深处,像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卑微又执拗的秘密。
指尖拂过那粗糙的刻痕,能想象出当年那个瘦小的男孩,是如何笨拙地握着刻刀,一笔一划,把自己的念想刻进坚硬的木头里。
阿姐。
这两个字,承载了他多少扭曲的依恋
我捏着这个丑陋的小瓷人,看着那块小小的木牌,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
吱呀。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推门声。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猛地回头!
沈烬就站在门口。
手里空空如也。
他根本没去库房!他一直在外面!
他看到了!
看到了我拿着这个他深藏心底、象征着所有不堪过往的瓷偶!
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总是黑沉沉的、像深渊一样的眼睛,此刻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震惊。羞耻。被彻底看穿的狼狈。
还有……一种被扒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慌!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瓷偶,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那眼神,像受惊的野兽,又像即将碎裂的琉璃。
空气死寂得可怕。
他所有的阴鸷、暴戾、掌控一切的冰冷,在这一刻,被这个小小的、丑陋的瓷偶击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的无措和……脆弱。
是的,脆弱。
我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连站都站不稳。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摇摇欲坠的黑暗。
心里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很细微。
我捏紧了手里的瓷偶。
粗糙的瓷面硌着掌心。
目光扫过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他眼中那片剧烈晃动的、濒临破碎的黑暗。
那里面,有被窥破隐秘的狼狈,有深入骨髓的羞耻,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恐慌。
像一头被剥掉了所有尖刺和硬壳的困兽。
我突然举起了手。
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五指猛地用力——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比上一次更响,更刺耳!
小小的、丑陋的瓷偶,在我掌心里四分五裂!
粗糙的瓷片瞬间崩开!
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我的掌心!
剧痛袭来!
呃!我闷哼一声,鲜血立刻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滴滴答答,溅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开出一朵朵刺目的小花。
沈烬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
他像是被那声碎裂和刺目的鲜血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不——!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几乎不成人声的低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一道失控的黑色闪电,猛地扑了过来!
完全不顾我手上淋漓的鲜血和尖锐的碎瓷!
他重重地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那堆染血的碎瓷片旁边!
细小的瓷渣深深扎进他的皮肉里,他浑然不觉。
他伸出颤抖的手,不是抓向我流血的手,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去抓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别……别扔……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破碎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阿姐别扔……求你了……
他徒劳地用手去拢那些碎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指和掌心,鲜血立刻涌出,和他的血、我的血,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洇开更大一片刺目的红。
我只有这个了……他语无伦次地低喊着,声音里是灭顶般的绝望和哀恸,只有……这个了……
他双手沾满了鲜血,混合着泥土和碎瓷的粉末,狼狈不堪地捧起一捧根本拢不住的碎片。
像捧着自己被彻底碾碎的心。
然后,他抬起头。
脸上沾着血污和灰土,额发凌乱,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盛满了令人心惊的、摇摇欲坠的哀求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绝望。
他望着我,嘴唇哆嗦着。
……阿姐。
这一声呼唤,不再是阴冷的占有,不再是病态的威胁。
只剩下被彻底打回原形的、一无所有的脆弱。
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在向他唯一的光,发出最后的哀鸣。
我站在他面前。
掌心剧痛,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
看着他跪在血污和碎瓷里,看着他眼中那片支离破碎的黑暗,看着他捧着碎片颤抖的手。
还有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彻底的绝望和卑微。
心口那根刺,似乎扎得更深了一点。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跪在那里,双手捧着染血的碎片,仰头望着我,像一尊凝固的、绝望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