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惊恐地睁开眼,看到男人痛苦扭曲的脸,还有他胸口洇开的、迅速扩大的暗红色鲜血后,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连滚爬爬地冲出那个地狱般的房间,在漆黑的夜里漫无目的地狂奔,直到力竭瘫倒在地。
她摊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小手,在惨淡的月光下,那刺目的红色让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她杀人了!
“女士?女士你还好吗?”女警急促的呼唤将她从噩梦般的回忆中唤醒。
沈念安回神后,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女警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惊恐未定的眼神,职业的敏感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虑。普通市民见义勇为后做笔录,最多是紧张,绝不会是这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反应……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沈念安几眼。
沈念安捕捉到女警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和怀疑,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翻涌的恐惧,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和虚弱:“对不起警官,我,我可能是发烧还没退,头很晕,很难受……”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女警看着她明显病态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疑虑打消了大半,语气缓和下来:“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警车在警局门口停下。沈念安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走下来,只想快点进去,快点结束这煎熬的一切。
就在她走向警局大门时,另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至,在她不远处猛地刹停。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跨了出来,步履匆匆,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阴沉和焦躁,正是简洐舟。
他脸色铁青,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阴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显然也是为某事而来,行色匆匆。
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掠过沈念安苍白的脸时,没有任何停留,如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随即冷漠地移开视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警局大门。
沈念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猜测他来警局做什么。
她只想尽快结束笔录,离开警局。
笔录室内,灯光有些刺眼。
沈念安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医院大厅里发生的惊险一幕,以及自己如何用包砸向行凶者手臂的经过,清晰而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负责记录的女警认真听着,当沈念安说完最后一个字,女警合上记录本:“感谢你的配合,沈小姐,你的行为很勇敢。”
沈念安微微点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丝。
女警起身离开笔录室,走到外面的办公区,想起沈念安在警车上的反应,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走到一个同事的电脑旁,低声道:“帮我查一下这位沈念安女士的基本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记录。”
同事很快在公安系统内输入了名字和身份证号。屏幕滚动,反馈信息干净清晰。无犯罪记录,无在逃信息,一个普通的、遵纪守法的公民。
女警看着屏幕,彻底释然,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自己职业病犯了,想太多。
另一间办公室内。
气氛格外凝重。
简洐舟坐在桌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对面,一位老警察推过来几张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照片,还有一份卷宗复印件。
他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这是一具从河里打捞出的、被水浸泡得面目全非、呈现“巨人观”的浮肿尸体。
警察指着照片下方的资料:“简先生,这就是五年前在城郊河道发现的女尸。法医报告、现场勘验记录都在这里。死者身上的身份证件确认是张招娣,她的一位远房亲戚也来认领过尸体。”
“不是她。”
简洐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那扭曲肿胀的脸上。
警察无奈地摊手:“简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仅凭直觉……这确实就是系统记录在案的‘张招娣’死亡事件。”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和一种更深沉的钝痛在简洐舟胸腔里冲撞。
还没让她为当年的不告而别付出代价!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绝不是那个让他恨了六年也……忘不掉的丑丫头!
他猛地移开视线,仿佛再多看一眼那照片都是折磨,一言不发地转身,带着一身压抑到极点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沈念安这边做完笔录,正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外挪。
高烧和刚才那场惊吓耗尽了她的力气,眼前阵阵发黑。
简洐舟满脑子都是那张可怖的尸检照片和无处发泄的郁怒,根本没留意周遭。
他步履极快,转弯时,“砰”地一声,结结实实撞上了刚从走廊拐角出来的沈念安!
“唔!”
沈念安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本就虚软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抵抗之力地重重摔倒在地,剧痛和眩晕瞬间席卷了她,眼前彻底一黑,失去了意识。
简洐舟被撞得微微一晃,低头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毫无动静的女人,眉头厌恶地拧紧。
他第一反应就是被讹上了,怎么可能轻轻一撞就晕了?
“起来。”
他居高临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别装了。”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简洐舟心底的烦躁更甚,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甚至恶劣地伸出锃亮的黑色皮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沈念安的小腿:“我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