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观海听风 > 第一章

我乃一代魔尊,冠绝群魔,万年来纵横三界未尝一败,却甘愿敛去一身魔气,俯首于那修仙界的少年身前。他名唤容渊,肌肤胜雪,周身萦绕着澄澈的灵气,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尚带着未脱的稚气。与我这修炼万年的老魔相较,确有云泥之别,可当目光触及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郁结时,心中便涌起莫名的悸动。人言爱能跨越山海,如今看来,连仙魔殊途、岁月鸿沟亦能轻易消融。
近来魔界暗流涌动,长老们数次求见,皆被我以琐事为由拒之门外。于我而言,三界兴衰不及容渊剑招精进半分。这日他在崖边练剑,晨光洒在他挺直的脊背,剑气却总在临门一脚时涣散。
容渊,你的招式错了。
我自枝头轻盈跃落,玄色衣袍扫过沾满晨露的草叶,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指尖轻抬,拂过他紧绷的小臂,将他手腕向内微旋:此处当沉气,剑意需如附骨之疽,缠而不散。
他的肌肤微凉,触之如玉石,却在我触碰时猛地一颤,像是被烙铁烫到般缩回手。经我这般手把手调校,容渊的剑招终于有了几分模样,可望向我的眼神依旧冷淡,像是淬了冰的利刃,带着修仙者特有的高傲。
也罢,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我望着他重新扬起的剑锋,眼底泛起浅笑。这孩子实则天赋异禀,只是心中那道结,连他那刻板的师傅都未曾察觉。说起来,他师傅也不过五十岁,在我眼中与稚童无异,整日板着脸念叨正邪不两立,对魔界更是深恶痛绝,真是个顽固的老古板。
前几日三大宗门举办比武,我隐去气息混在观众席中,看那些修仙者招式平平,直教人昏昏欲睡。正欲离场时,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妖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妖界的琦紫陌俏立场中,一身紫衣如暗夜流萤。
那妖女确有几分手段,指尖凝出的妖火能烧裂法器,可三宗弟子毕竟人多势众,不消片刻便将她按在地上。明清宗人群里突然冲出个粉衣少女,年方十五六,眼波流转间尽是算计,她猛地将身旁的青年推到台前:大师兄,你认识这妖女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如炬,齐刷刷射向那青年。我挑眉轻笑,果然,情爱之事不论种族,在哪都能上演。
不出所料,那大师兄为护琦紫陌,当场叛出宗门,被长老们打出重伤。容渊在人群中急得面红耳赤,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一遍遍辩解大师兄绝非叛徒,却被众人斥为被邪魔迷了心窍。宗门派人参战讨伐时,他虽万般不愿,终究还是被师兄弟们拉着上了路。
夜里他找到我,月光映得他脸色发白:你……可有快速修炼之法
我望着他眼底的焦灼,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缓缓道:与我双修,百年修为一日可得。
他眼中的期待瞬间碎裂,化为沉沉的黯淡,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必。
此后他修炼愈发刻苦,常常彻夜不眠,剑光在月下划出孤寂的弧线。他明明天赋过人,一点即透,究竟是什么心结困住了他我曾招来最擅读心的魅魂,那小妖围着容渊转了三圈,哭丧着脸回禀:尊上,那少年心防如铁,魂魄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锁着,属下……属下探不进去。
无奈之下,我只得随他下山。有师兄师姐同行时,他总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可处理伤口时,疼得额头冒汗的模样,却让我忍不住上前。指尖沾着特制的药膏,刚触到他渗血的伤口,他便猛地抽回手,警惕地瞪着我:不必劳烦魔尊。
我只是不想我的……朋友,带着伤作战。我刻意放缓了语气,将药膏塞到他手里,转身望向远处的山峦。其实我想问的是,何时你才能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我并肩站在三界之巅毕竟,我这样的魔尊,也需一位势均力敌的伴侣。
他低头盯着掌心的药膏,声音轻得像风:我不知道……或许,很快。
寻找大师兄的那日,天像是被墨染过,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客栈的青瓦上噼啪作响。狭窄的大堂里挤满了避雨的旅人,突然一阵妖气炸开,桌椅瞬间被掀翻,瓷器碎裂声与惊叫声混作一团。
大师兄浑身是血地撞开客栈木门,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法器的修仙者。我眼疾手快地在容渊周身布下结界,玄色魔气凝成无形的屏障,将飞溅的木屑与剑气尽数挡在外面。
师哥!容渊急得双目赤红,拔剑便要冲上去,却被我死死按住肩膀。
激战中,大师兄左肩中了一记飞剑,身形踉跄着撞碎后窗,消失在雨幕里。容渊挣脱我的手,疯了似的冲出客栈,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他在泥泞里跌跌撞撞地寻找,雨水混着泪水滑落,那张总是带着傲气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无助。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雨里呼喊到声嘶力竭,看着他因淋雨发起高烧,蜷缩在破庙角落瑟瑟发抖。伸手探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灼得我指尖发麻,这才惊觉,原来修仙者也会生病。
后来才知,大师兄与那妖女琦紫陌,不过是在桃花树下多看了彼此一眼,便动了凡心。他们从未害过人,却只因种族殊途,便要被天下人追杀。爱情果然是不分种族的,可这道理,三界又有几人能懂
妖界的战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华青山。众修仙者齐聚山顶,衣袂飘飘如群鹤,唯有容渊背着长剑,一步一步缓缓攀登。我立在山巅的巨石上,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今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终于爬到山顶,仰头看我时,眼底竟带着一丝笑意,与往日的冷淡判若两人,不像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
我低头望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未作回应。世间的仙魔之分,又有何意义自出生以来,三界万物皆在我股掌之间,即便是魔尊之位,若有人能从我手中夺去,我亦甘之如饴。
永远是强者拥有发言权,这是三界亘古不变的真理。
华青派作为明清宗的分支,数千弟子列阵迎敌,妖界亦派出三大妖族应战。一对一的较量中,华青弟子很快便落了下风,不断有人被打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吐出鲜血,却仍挣扎着相互搀扶。
三只大妖解决了对手,猩红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为首的虎妖低吼一声:又来个送死的修仙者!说罢便挥起利爪扑来,尖利的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我身形一闪,玄色衣袍在空中划出残影,轻松避开这致命一击。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龙出海,瞬间斩向另一只蛇妖。那妖身形灵活,扭腰躲过要害,却被剑气扫中尾椎,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就在此时,第三只鹰妖从背后袭来,翅膀带起的狂风几乎要掀翻我的衣袍。我足尖点地,身形再次旋转,手中长剑如同幻影,后发先至,精准地刺穿了它的胸膛。
然而这只是开始。三只大妖迅速调整阵型,从三个方向围攻而来,妖气如墨汁般泼洒开来,将周遭的空气都染得粘稠。我游走在剑光与妖影之间,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每一次闪避都恰好避开致命攻击。
好剑法!容渊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侧,虽左臂受伤,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他的剑法刚猛有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我灵动诡谲的招式形成鲜明对比。
剑光交织间,三只大妖渐落下风,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可就在此时,那虎妖突然仰头咆哮,口中喷出一团黑雾,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容渊。
小心!我心中一惊,急忙挥剑斩向黑雾,却还是慢了一步。容渊被妖术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身体摇摇欲坠。
那一刻,我体内的魔气再也压制不住,冲天而起。剑光骤然暴涨数倍,如同狂风暴雨般向三只大妖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妖气尽数溃散。虎妖的头颅飞上天空,蛇妖被拦腰斩断,鹰妖的翅膀则被硬生生撕下。
容渊!我收剑回鞘,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靠在我怀里,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如纸。
我没事……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你剑法……真好。
我抱着他迅速撤离,身后传来唐云宗宗主唐云商的惊呼声。三妖虽未取胜,却也让华青山元气大伤,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这山头早已易主。
容渊伤势不算太重,却需好生调养。我寻了处山脚下的村落,褪去一身华服,换上粗布衣裳,每日为他煎药、洗衣,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村民们见我们同行,总打趣说我们像姐弟。容渊听了只是耳根发红,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排斥。有一次我在灶台前忙活,被油烟熏得咳嗽,他竟从身后接过锅铲:还是我来吧,你这手艺,怕是要毒死我们。
他系着围裙的模样有些滑稽,动作却意外娴熟,不多时便端出两碟青菜和一碗热汤。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村里有热心的媒婆上门,说要给我介绍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容渊不等我开口,便冷冷地拒绝:不必了,我们与你们并非同类。
媒婆打量着我,见我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周身气度,咂咂嘴道:姑娘定是城里来的富家小姐吧瞧这模样,这气质……
我笑而不语,谁能想到,此刻在村里烧火做饭的富家小姐,是那令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尊。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那夜我刚哄容渊睡下,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妖气波动。冲出去时,只看到一只狸猫妖正对着山崖下龇牙咧嘴,容渊的佩剑掉落在草丛里,沾染着斑斑血迹。
他在哪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周身魔气翻涌。
那狸猫妖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只是想吸取点人气疗伤……是他自己……自己掉下去的……
我懒得再与它废话,一掌拍下,那妖瞬间魂飞魄散。纵身跃下悬崖,预想中的惨状并未出现,崖底竟有个透明的结界,里面隐约可见两道身影。
运起魔气硬生生将结界撕裂,漆黑的洞里突然亮起一道金光,照在一邋遢老头和容渊的头顶。那老头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眼神却锐利如鹰,见我破界而入,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一丝赞赏。
阁下好身手。老头抚着胡须,目光在我和容渊之间转了一圈,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水榭云台的人。
我挑眉:你认识我
一万年前黎云山,阁下曾指点过老夫三招,难道忘了老头笑得狡黠,老夫妄九川。
我努力回忆,却毫无印象。毕竟万年来我指点过的人,比这崖底的石子还多。水榭云台澜沧不过是我随手取的化名,在魔界,他们都称我为魔尊。
老头见我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转而看向容渊,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可惜了这好苗子,竟被你教成这般模样。
他说自己已将毕生修为传给了容渊,又说容渊身具仙骨却入了魔,能活到这般年纪已是奇迹。老夫只求收容渊为徒,帮我打败沐流云,了却一桩陈年旧怨。
这套路倒是不新鲜。容渊听闻老头命不久矣,当即跪地磕头拜师,那憨直的模样,看得我暗自摇头。罢了,老头修为深厚,传的又是纯正好术,总好过我这魔功与他仙骨相冲。
只是容渊的麻烦,似乎越来越多了。大师兄的下落未明,妖界的战事未平,如今又多了个帮新师傅约架的差事。
妖界的动作向来迅速。得知长海派被围攻时,容渊连夜御剑前往支援,可他的速度,又怎能与我相比等他赶到山脚下时,我早已在客栈里喝了两盏茶,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那客栈里热闹非凡,大堂里坐的却多半是妖魔鬼怪。我一身锦衣华服,气场全开,那些小妖小怪连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容渊就不同了,刚进门便被几个女妖缠上。
这位小郎君,生得真俊啊。为首的狐妖扭着腰肢上前,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
容渊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满脸通红,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偏偏性格木讷,只会干巴巴地说:放肆!
女妖们被他这纯情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愈发不肯罢休。我正看得有趣,却见容渊眉头一皱,长剑出鞘,剑光一闪便将那几个女妖逼退。他下手极有分寸,未伤她们性命,却也让她们不敢再上前。
走吧。他拉着我的衣袖,快步穿过大堂,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赶到长海派时,妖气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容渊二话不说便加入战局,仙剑在他手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妖族的惨叫。我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寻找着妖界首领的踪迹。
终于,在乱军之中看到了那个身披黑袍的身影。他手持一根巨大的妖杖,正指挥着众妖进攻。我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拳轰出,带着万钧之力。
那妖王猝不及防,被打得口吐鲜血,踉跄后退。他怒吼一声,挥舞妖杖砸来,杖头的骷髅头喷出黑色的火焰。我侧身避开,反手一剑斩断了他的妖杖。
不可能!妖王满脸惊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兵器会如此轻易被斩断。
就在此时,容渊也杀了过来,仙剑如电,直刺妖王胸膛。那妖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众妖见首领被杀,顿时溃不成军,纷纷四散逃窜。修仙者们欢呼雀跃,容渊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月光洒在他染血的脸颊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做得好。我走到他身边,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
他接过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低声道:只是……觉得有些累。
我望着他疲惫的眼眸,心中涌起一阵怜惜。这世间的纷争,何时才能停歇而我与他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或许,只有等到他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我们才能真正并肩,笑看三界风云。
妖界溃败后,妖王在洞府中大发雷霆,翡翠盏被他捏得粉碎,墨绿色的汁液溅在玄黑的地毯上,像极了凝固的血。他身边的谋士垂首进言:尊上,修仙者虽胜,却也折损惨重,何况他们心性本就有隙,不如……
话音未落,妖王眼中已闪过一丝阴狠。数日后,修仙界便传出流言,说狐妖一族正游走各宗门,以美色诱惑修士。那些妖娆的身影穿梭在道观与山峦间,腰肢扭得像风中弱柳,眼波流转间尽是勾魂摄魄的媚意。
修仙之道,修的是心性。我坐在容渊身侧,看他对着剑谱凝神钻研,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若连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又何谈正道
容渊抬眸,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可那些师兄……
心志不坚者,本就不配修仙。我打断他的话,将一杯新沏的龙井推到他面前,茶汤里浮着嫩绿的叶片,你只需守住自己的心。
他沉默着颔首,却不知妖王的计谋远不止于此。数日后,不仅有女妖惑人,连俊美男妖也开始出没,一时间整个修仙界人心惶惶,不少修士为情所困,甚至有人因此堕入魔道。
修仙者们聚在明清宗大殿,吵得面红耳赤。有人主张全力剿杀,有人却觉得是自乱阵脚,最终还是决定求助天界。那邀请发出不过三日,云端便降下三道金光,战神陌风、神女颜莲与梓微上仙踏着祥云而来,周身仙气缭绕,看得众修士纷纷跪拜。
我隐在人群后,冷眼看着这场闹剧。陌风的长枪确实厉害,枪影如梨花纷飞,每一击都能洞穿数只妖物;颜莲的法杖挥洒出圣洁的光芒,落在修士身上便能治愈伤痛;梓微上仙的法阵更是精妙,金光罩住的妖族无一能逃。
容渊带着小队在侧翼作战,仙剑划破夜空时,会迸出点点星火,与妖族的利爪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他的剑法日渐精进,招式间已有了几分沉稳,只是偶尔看向那些被迷惑的修士时,眼底会掠过一丝痛惜。
妖王见请来天界帮手,气得在阵前暴跳如雷,亲自提锤上阵。那巨锤砸下来时,山摇地动,陌风持枪相迎,枪锤相撞的瞬间,气浪掀飞了周围的碎石,连云层都被震得散开。
这妖王倒是有几分蛮力。我摸着下巴,看陌风与他斗得难分难解,颜莲与梓微上仙则护着修士们后退,可惜,终究是匹夫之勇。
data-fanqie-type=pay_tag>
容渊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战袍上沾着妖血,脸上却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他若肯潜心修炼,而非用这些旁门左道,或许……
妖族修炼本就艰难,我打断他,目光扫过战场上那些断肢残骸,弱肉强食,本就是三界法则,你以为的正道,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虚伪的枷锁。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打断。妖王见久战不下,竟放出了压箱底的妖兽,那怪物身形如小山,獠牙外露,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陌风等人一时不慎,竟被它拍飞出去,颜莲的法杖也断了一角。
容渊,我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想不想试试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点了点头。剑光与妖气在夜空里交织,他的身影灵活如猎豹,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妖兽的巨爪,而我则在一旁掠阵,偶尔出手清理掉偷袭的小妖。
酣战至天明,妖兽终于力竭倒下,妖王带着残部狼狈逃窜。颜莲捂着伤口,对容渊露出赞许的笑:少年郎,好身手。
容渊却望着妖王逃离的方向,轻声道:这样的争斗,何时才是尽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有些答案,只能靠他自己去寻找。
妖界的事暂歇后,容渊终于能腾出手来找大师兄。听说有人在边境小镇见过一个重伤的修士,我们便立刻赶了过去。那小镇的客栈里挤满了正道人士,刀剑相撞的脆响与怒喝声此起彼伏,刚进门就看到大师兄被围在中央,白袍已被血浸透,脸上满是疲惫。
师哥!容渊急得拔剑便要冲上去,却被我一把拉住。
等等。我指尖凝出一缕魔气,在他脸上一抹,原本俊朗的少年瞬间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小厮,这样进去,只会添乱。
他虽不甘,却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混进人群后,只见明清宗的长老指着大师兄怒斥:孽障!竟为妖女叛出宗门,今日定要清理门户!
大师兄咳着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琦紫陌从未害过人,我与她真心相爱,何错之有
人妖殊途,便是最大的错!长老说着便挥剑刺去,剑光凛冽,显然是下了杀手。
容渊再也按捺不住,挥剑挡开攻击,暴露了身份。那些正道人士见状,立刻调转矛头,刀剑齐刷刷指向他:又是一个被妖女迷惑的!
混乱中,我悄悄捏碎了一枚传讯符,山神的怒吼从地底传来,地面裂开的缝隙暂时挡住了众人的脚步。趁这功夫,我拉着容渊与大师兄冲出重围,隐身术将我们的身影藏在浓雾里,只听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
安顿好大师兄后,容渊整日守在床边,眉头就没舒展过。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大家都不肯信他少年坐在石阶上,望着天边的晚霞,声音里满是困惑。
我挨着他坐下,递给他一个刚摘的野果:因为他们被‘正道’两个字困住了,就像戴着无形的枷锁,看不到枷锁外的世界。
为了让他安心,我决定帮大师兄一把。夜里趁大师兄熟睡,我招来魅魂,让它潜入他的梦境。那些记忆碎片在我眼前流转:桃花树下,琦紫陌穿着淡紫色的衣裙,笑起来眼睛像弯月;溪边烤鱼时,她笨手笨脚地被火星烫到,大师兄紧张地为她吹伤口;还有他们在山洞里避雨,依偎着说要永远在一起……
果然是个善良的妖。我看着那些画面,心中微动。情爱之事,本就无关种族,可惜世人总被偏见蒙蔽双眼。
第二天,我把大师兄叫到屋外,将记忆里的事说了个大概:我可以送你们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再不会有人打扰。
他起初还警惕地看着我: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
我是谁不重要。我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平淡,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无谓的偏见,错过一生挚爱。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可还没等我们动身,明清宗的人就找来了,这次来的足足有十几人,个个杀气腾腾。我故意支开容渊,让他去后山采药,自己则陪着大师兄留在屋里。
束手就擒吧!为首的修士一脚踹开门,刀剑瞬间对准了我们。
大师兄虽有伤在身,却依旧拔剑迎战。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紫色的身影突然从窗外跃入,琦紫陌挥舞着长鞭,将众人逼退: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两人背靠背站着,虽都带伤,眼神却异常坚定。激战中,大师兄为护琦紫陌,硬生生挨了一剑,倒在地上时还不忘喊:澜沧尊上!你说过会帮我们的!
我本想再看戏,见他实在狼狈,便笑着捏了个法诀。山神再次发怒,滚落的巨石将那些修士逼退,我趁机带着大师兄与琦紫陌瞬移到九天之外的四方云镜。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没人能找到。我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指了指远处的云海,好好过日子吧,别再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容渊一直没说话。快到宗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你早就知道琦紫陌会来
猜的。我挑眉看他,真心相爱的人,总会在对方需要时出现。
他低头踢着石子,半晌才轻声道:那……我们呢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少年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眼神却带着一丝期待。夕阳的金光洒在我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味。
我们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往常一样调侃,自然是最好的……朋友。
他没再追问,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郁结似乎散开了些。或许,等他再长大些,等这三界的纷扰再少些,我们就能找到属于我们的答案。而现在,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看他一点点变强,便已足够。
大师兄死讯传开后,修仙界议论了整整三月。有人惋惜他误入歧途,更多人则痛斥他道心不坚,容渊在宗门里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剑穗被他攥得发白。
不必理会。我倚在银杏树上,看他将落叶劈成齑粉,世人的嘴,从来比最锋利的剑还伤人。
他收剑转身,眉宇间凝着寒霜:他们甚至不愿听一句解释。
因为解释对他们而言,不如维持‘正道’的体面重要。我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指尖稍一用力,叶片便化为齑粉,等你足够强,就能让他们闭嘴。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此后容渊修炼愈发疯魔,常常在剑冢待至深夜,晨光熹微时回来,衣袍上总沾着剑痕与露水。妄九川偶尔会来指点几句,看我的眼神却总带着探究,仿佛想从我这张年轻的面容下,挖出些尘封的秘密。
澜沧丫头,一日他捻着胡须,目光扫过容渊练剑的身影,你可知沐流云已在不归城布下天罗地网
我正往容渊的伤药里加一味凝神草,闻言动作一顿:他急着送死
那老东西执念太深。妄九川嗤笑一声,当年我修魔被他封印,如今见你带容渊步步精进,怕是坐不住了。
容渊恰好收剑走来,额角渗着汗珠:师傅,徒儿愿替您了结此事。
妄九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很快隐去:你虽登仙,却还差些火候。不过……去见见也好,让那沐流云瞧瞧,我妄九川的徒弟,绝非等闲之辈。
动身前往不归城那日,秋意正浓。城门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金,容渊一身素衣,背着长剑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松。我缀在他身后半步,看他被小贩的吆喝吸引,驻足在糖画摊前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旅途,倒比三界厮杀有趣得多。
城内果然繁华,酒肆的幌子在风中招摇,胭脂铺的香气能飘出半条街。那些姑娘见了我,纷纷围上来推销货物,珠钗玉佩堆了满怀,却没人搭理一旁的容渊。
姑娘好气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穿绿衫的丫鬟笑得眉眼弯弯,这位小哥看着像苦修的修士,怕是没闲钱买这些。
我听得舒坦,随手摸出一锭金子抛给摊主:这条街的货物,我全包了。
众人惊呼着散开,忙着清点货物,容渊却在一旁皱眉:你这样太过招摇。
招摇我指尖拂过一支玉簪,簪头的凤凰眼尾镶着碎钻,等会儿有场好戏,总要穿得体面些。
话音未落,就见个蓝衣白裙的小女孩叉着腰挡在路中央,约莫七八岁,肌肤白得像雪,眼睛却瞪得溜圆:你们是什么人不归城不欢迎修仙者!
话音未落,她已挥掌拍来,掌风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隐隐有几分章法。我侧身避开,对容渊扬了扬下巴:练练手
容渊本想让着她,可那女孩招招狠辣,他只得拔剑相迎。不过十几招,女孩的手腕就被剑鞘压住,小脸涨得通红,眼眶瞬间就湿了: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
我们跟着她穿过喧闹的街道,停在一座朱漆大门前。门内很快走出个年约五旬的男子,面容和善,步履却轻得像一片云,周身萦绕着四十年修为的灵光。
阁下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他目光落在容渊身上,带着审视。
晚辈容渊,特来向沐流云前辈讨教。容渊收剑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男子尚未答话,那女孩已跳出来嚷嚷:我爹爹才不会见你这种野修士!
小女无状,让阁下见笑了。男子微微颔首,语气却冷了几分,不归城不养闲人,还请二位离去。
话音刚落,十几名家丁已围了上来,个个身形矫健,腰间配着寒光闪闪的兵器。我扫了一眼,这些人竟都有五六阶的修为,比寻常宗门弟子还要强些。
看来是不想好好谈了。我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龙凤双魂剑,剑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芒,容渊,这剑借你一用。
容渊接过剑,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丹田,剑身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挽了个剑花,目光陡然锐利:得罪了。
刀剑相击的脆响瞬间响彻庭院,家丁们配合默契,刀剑如林般罩来,容渊却像游鱼般穿梭其中,龙凤双魂剑在他手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每一击都带着龙凤齐鸣的锐啸。
我在一旁布下结界,将打斗与外界隔绝,自己则搬了张竹椅坐下,嗑着瓜子观战。见容渊渐渐稳住阵脚,甚至能反击几招,忍不住点头: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激战半个时辰,双方终于停手,地上躺了七八个家丁,容渊也喘着气,手臂被划了道血痕。那男子看着满地狼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阁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
爹爹!那女孩还在哭闹,你快教训他!
男子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容渊手中的剑上:这剑……似乎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一阵衣袂破空声传来,青衫身影如惊鸿般落在院中,面如冠玉,眉宇间带着三分傲气。
爹,出什么事了
我抬眸望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沐流云,终于来了。
沐流云见到容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待听闻他是妄九川的徒弟,那点欣赏便化作了不屑:原来是那老魔的徒弟,难怪一身邪气。
我师傅行事光明磊落,轮不到你置喙!容渊握紧了剑,周身灵气翻涌。
哦沐流云挑眉,指尖凝出一缕仙气,那就让我瞧瞧,老魔教出了个什么货色。
两人瞬间交手,青衫与白影在庭院中翻飞,剑气与仙气碰撞出漫天光点,像极了炸开的烟花。容渊的剑法虽刚猛,却终究差了几分火候,几十招后便被逼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就这点能耐沐流云收掌而立,语气中满是轻蔑。
我正欲起身,却见容渊擦去血迹,再次挺剑而上:再来!
他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险,明明已到极限,却偏要咬牙坚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不肯认输的火焰。沐流云起初还游刃有余,渐渐也收起了轻视,认真应对起来。
够了。我终于出手,指尖弹出一缕魔气,精准地落在两剑相交之处。两人只觉一股巨力传来,纷纷后退数步。
阁下究竟是谁沐流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我周身的气息虽淡,却绝非普通修士。
一个过客而已。我拉着容渊转身,这架,改日再打。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雷鸣般的怒喝:妄九川的徒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便是他亲来,我也不惧!
我脚步一顿,仰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紫金色的闪电撕裂云层,恰好劈在沐流云身前的石阶上,碎石飞溅。
修仙者的威严,原来要靠雷声来衬托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沐流云,你若真有本事,三日后正午,华青山巅,我陪你玩玩。
说罢,我带着容渊踏空而去,身后传来沐流云又惊又怒的吼声,却被越来越响的雷声盖过。容渊握着我的手,掌心竟有些发烫,我低头看他,少年的脸上满是兴奋:你刚才那招,是怎么做到的
想学我挑眉,等你什么时候能接我三十招,我便教你。
他用力点头,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闪电还要亮。我望着他年轻的脸庞,忽然觉得,这三界的风风雨雨,有他陪着一起看,倒也不算无趣。
三日后的华青山巅,雾气缭绕。沐流云早已等在那里,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仙气比上次更盛。他看到我们来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果然敢来。
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我拍了拍容渊的肩,今日,让你师傅瞧瞧你的长进。
容渊拔剑的瞬间,龙凤双魂剑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剑身仿佛有龙凤虚影盘旋,与他登仙后的灵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罩。沐流云起初还能应对,可随着容渊剑招越来越快,他渐渐落入下风,衣角被剑气划破,脸上首次露出了惊色。
这不可能!他怒吼着祭出法宝,一面青铜镜悬浮在半空,镜光所过之处,山石皆化为齑粉。
容渊却不闪不避,剑招陡然一变,竟带着几分我教他的魔功路数,刚猛中藏着诡谲,硬生生从镜光中劈开一条通路,剑尖直指沐流云眉心。
就在此时,沐流云突然收了法宝,长叹一声:罢了,我输了。
容渊收剑而立,胸口起伏不定,脸上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不错,没给我丢脸。
沐流云望着我们,眼神复杂: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一个修仙者
我说过,我只是个过客。我望着远处的云海,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将天地染成一片金红,倒是你,守着这座城,守着一身修为,难道就没想过,三界之大,还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苦笑一声:或许……你说得对。
容渊看着沐流云落寞的背影,忽然轻声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肯飞升了。
明白就好。我望着少年渐渐舒展的眉宇,心中那点因仙魔殊途而起的阴霾,似乎也散了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你不必强求所有人都走同一条路。
下山时,容渊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个东西递给我。那是支木簪,簪头雕刻着简单的流云纹,显然是他亲手做的,边缘还有些粗糙。
上次你说喜欢玉簪,可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你先拿着。
我接过木簪,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万年来见惯了奇珍异宝,却觉得这支简陋的木簪,比任何宝石都要珍贵。
很好看。我将簪子插入发间,对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等你什么时候能赢我,我便戴一辈子。
少年的脸瞬间红透,转身快步往下走,衣摆扫过路边的野花,带起一串细碎的芬芳。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修仙之路,有他陪着慢慢走,倒也不错。
自华青山一战后,容渊的剑招里多了几分通透。他不再执着于正道二字,挥剑时既有仙门的磊落,又添了几分我教他的诡谲,龙凤双魂剑在他手中愈发得心应手,偶尔甚至能在对练时逼得我后退半步。
这日我们路过不归城,恰逢沐流云之子大婚。红绸从城门一直铺到城主府,鼓乐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容渊本想绕道而行,却被我拉住:人界有句俗语,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进去瞧瞧热闹也好。
隐在人群中观礼时,那新娘刚跨进门槛,就见个穿粉裙的姑娘冲了出来,拦在花轿前哭喊:沐阳哥哥,你说过要娶我的!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沐流云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命人将那姑娘拖走,却听人群里传来几声怪笑。循声望去,几个黑袍人不知何时混了进来,为首的拍着手道:这般良缘,怎能少了我魔界一份力不如让我等横扫不归城,为新人助兴
我眉头微蹙,指尖凝出魔气,悄无声息地将那些魔族卷出城外。城主府的人见状,立刻将我们奉为上宾,沐流云更是亲自斟酒: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探究,却少了先前的敌意。席间谈及妄九川,沐流云长叹一声:那老东西天赋本在我之上,若不是误入魔道,怕是早已位列仙班。
仙班又如何我把玩着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拘于天规,困于云海,未必有你守着这一城百姓自在。
沐流云一怔,随即苦笑:阁下所言,倒有几分道理。
次日清晨,妄九川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坐在庭院里与沐流云对弈。老道士衣衫褴褛,棋子却落得铿锵有力,沐流云虽占上风,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终究还是来了。沐流云落下最后一子,棋局已定,当年你若肯回头……
回头妄九川嗤笑一声,掀翻棋盘,黑白棋子滚落一地,我修魔又如何总好过你守着这凡城,连飞升都不敢!
话音未落,两人已同时出手,仙气与魔气在庭院中炸开,桌椅瞬间化为齑粉。容渊想去劝架,却被我拉住:这是他们的恩怨,该由他们自己了结。
激战中,妄九川故意卖了个破绽,被沐流云一掌拍中肩头,踉跄着后退,却对容渊喊道:徒儿,还不出手
容渊虽犹豫,却还是拔剑加入战局。他的剑法在两人之间游走,既学了妄九川的狠辣,又带着沐流云的沉稳,渐渐竟有了融会贯通之势。沐流云越打越惊,看向容渊的眼神从轻视变为欣赏,又转为复杂。
够了!沐流云突然收掌,望着容渊道,你根骨奇佳,若肯入我门下,我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妄九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老匹夫,休要挖我墙角!
容渊收剑而立,对两人深深一揖:二位前辈皆是晚辈敬仰之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沐流云望着他,忽然长叹一声:罢了,是我强求了。他转身看向妄九川,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吧。你我恩怨,不必牵扯后辈。
妄九川虽不甘,却也知道再斗下去毫无意义,只得冷哼一声作罢。离开城主府时,容渊望着不归城的方向,轻声道:他明明有登仙之能,却甘愿守着这座城,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他放不下的东西。我想起沐流云看城中百姓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温柔,是许多修仙者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的,就像你放不下大师兄,我……放不下你一样。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几乎被风吹散,可容渊却听见了。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我,眼中的惊讶渐渐化为温柔,像春风融化了冬雪。
我知道。他轻声道,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我也是。
那一刻,城中的鼓乐声、百姓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们相握的手,和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仙魔殊途又如何岁月鸿沟又怎样只要这一刻是真的,便已足够。
离开不归城后,我们一路向西,听说无止尽之地修炼最快,便决定去闯一闯。那地方果然名不虚传,妖气与灵气交织,处处是险地,却也处处是机缘。容渊每日外出历练,回来时总带着一身伤痕,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淬了火的剑。
一日他回来时,身上的伤口比往常更重,衣衫被血浸透,却兴奋地对我道:我今日遇到长鸣怪了,虽没打赢,却摸到了它的弱点!
我一边为他包扎,一边嗔怪:下次不许这么拼命。指尖触到他肋骨处的伤口,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他却没喊疼,反而抓住我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想快点变强,强到能……配得上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那吻带着少年人的生涩与坚定,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我本想推开他,却被他眼中的认真打动,最终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长鸣怪的咆哮声传来,我们才猛地回神。那妖兽不知何时追了过来,妖气冲天,比上次更加凶猛。容渊立刻拔剑挡在我身前,龙凤双魂剑发出嗡鸣,与他眼中的战意遥相呼应。
这次,换我护你。他回头对我一笑,笑容在妖气中格外耀眼。
剑光与妖气在无止尽之地碰撞,他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挺拔。我望着他与长鸣怪激战的模样,忽然明白,所谓势均力敌,从来不是一方追赶另一方,而是彼此扶持,共同成长。
激战至天明,长鸣怪终于力竭倒下,容渊也累得瘫坐在地,却依旧紧紧握着我的手。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三界的尽头。
以后,我们一起。容渊望着我,眼中的光芒比朝阳还要亮。
我笑着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仙魔殊途又如何只要我们并肩,便无惧这三界风雨,这岁月漫长。
击败长鸣怪后,容渊在无止尽之地的名声渐起。那些曾算计他的修真者见他实力大增,纷纷换了副面孔示好,却被他冷淡避开。少年如今已懂得辨别人心,眉宇间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唯有看向我时,眼底才会漾起熟悉的温柔。
这日正欲离开,却遇陆铭香姐弟带着伤奔来,身后追着一只羽翼如铁的大鹏鸟。那鸟在修仙图谱中排名第三,尖喙能啄碎金石,此刻正俯冲而下,利爪直指陆铭香后心。
小心!容渊拔剑迎上,龙凤双魂剑与鹏鸟羽翼相撞,迸出一串火星。我旋身祭出昆仑引,淡青色的光晕瞬间缠住鹏鸟双翼,硬生生夺其半数生机。那鸟哀鸣一声,振翅欲逃,却被陆铭香姐弟趁机击伤,踉跄着遁入云层。
多谢澜沧前辈相救。陆铭香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这鹏鸟本不该出现在此,恐怕……
话音未落,密林深处传来阵阵嘶吼。我们循声而去,只见无数妖魔正围攻一棵千年古树,树身被啃噬得千疮百孔,却仍在顽强抵抗。容渊挥剑斩开几只小妖,却发现那些妖魔眼神空洞,仿佛被人操控。
不对劲。我指尖拂过树身的齿痕,魔气在此处留下淡淡的印记,这些妖魔的妖气中,混着人为催动的灵力。
正说着,古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根下竟翻涌出一片白骨,森然可怖。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洞中传出:小友们,老朽修行千年从未伤人,求你们高抬贵手……
从未伤人我冷笑一声,挥手布下方天大印,将百里范围封锁,这些白骨,莫非是自己长出来的
老树精见被识破,顿时露出狰狞面目,无数根须如毒蛇般窜出,卷向最近的陈志槐。那少年虽只有五阶修为,却猛地将陆铭香推开,自己硬生生挨了一击,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志槐!陆铭香惊呼着扑过去,眼泪夺眶而出。
容渊怒喝一声,剑光如瀑般倾泻而下,斩断无数根须。我则直取树精本体,魔剑刺入树洞的刹那,竟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树身迅速枯萎,露出藏在其中的血坛——里面浸泡着数百生灵的魂魄,正发出痛苦的哀嚎。
它在用生魂修炼。容渊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发白。
老树精临死前发出诅咒,根须在地下疯狂蔓延,竟触动了无止尽之地的禁制。地面裂开道道缝隙,黑气从地底喷涌而出,隐约可见十二道邪兽虚影在雾中沉浮。
不好!我心中一紧,拉过容渊护在身后,是京陵塔的上古邪兽,有人在暗中操控!
话音刚落,十二邪兽已冲破地面,为首的饕餮张开巨口,妖气瞬间将容渊笼罩。少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显然中了妖气侵蚀。我正欲上前,却见一道高挑的身影从雾中走出,黑袍上绣着繁复的魔纹,周身邪气比邪兽更甚。
澜沧尊上,别来无恙魏小钰摘下面纱,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她竟能召唤十二邪兽我心中微惊,却很快镇定下来:就凭这些废物,也想困住我
是不是废物,试过便知。魏小钰挥手示意,邪兽立刻扑了上来。我将容渊推入结界,独自迎敌,魔剑与邪兽利爪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余光瞥见容渊挣扎着想冲出结界,少年眼中的焦急几乎要将屏障烧穿。
激战中,陈志槐为护陆铭香,硬生生挡在梼杌身前,被那凶兽一爪拍碎了心脉。他临死前拉着陆铭香的手,声音微弱却清晰:师姐……我不想再叫你师姐了……
陆铭香的哭声撕心裂肺,而容渊望着结界外的我,突然红了眼眶。十二邪兽的围攻越来越紧,我虽能应对,却难免顾此失彼,肩胛被穷奇利爪扫中,顿时血流如注。
澜沧!容渊终于冲破结界,不顾妖气侵蚀,一剑刺向饕餮眼睛。那凶兽吃痛嘶吼,巨口猛地合上,险些将少年吞噬。我拼尽全力挥剑斩断饕餮前肢,自己却被混沌的黑气击中,灵力瞬间溃散。
抓住他!魏小钰指着容渊冷笑,我看你还护不护得住!
几只邪兽立刻转向容渊,少年虽浴血奋战,却终是寡不敌众,被毕方的火焰灼伤,跪倒在地。魏小钰踩着他的脊背走近,匕首抵在他咽喉:澜沧,自废修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我望着容渊染血的脸庞,少年正艰难地抬头,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说不要。可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此刻攥紧了我的心,我缓缓收起魔剑,指尖凝聚起魔气,正欲自毁丹田——
不必。容渊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我自己来。
他竟硬生生逼出体内妖气,龙凤双魂剑陡然爆发出金光,竟以自身精血为引,使出了妄九川的禁术。剑光如龙吟般响彻天地,十二邪兽瞬间被震退,魏小钰也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喷出鲜血。
你……魏小钰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渊,你竟能融合仙魔之力
容渊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向我,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他伸手抚上我流血的肩胛,动作轻柔得不像刚经历血战:我说过,要护着你。
那一刻,十二邪兽的咆哮、魏小钰的怒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望着少年眼中的星光,突然觉得这满身伤痕,值了。
远处传来三大宗门的号角声,魏小钰见势不妙,带着邪兽仓皇逃窜。陆铭香抱着陈志槐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而容渊握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所有寒意。
我们回家。他轻声说。
我点头,看着朝阳穿透黑气,照亮少年染血却依旧挺拔的身影。或许三界纷争永无止境,但只要身边有他,哪怕前路遍布荆棘,我亦甘之如饴。
魏小钰遁走后,无止尽之地的禁制渐渐平息。陆铭香抱着陈志槐的尸体,在原地枯坐了三日,最终将他葬在那棵枯死的古树下,墓碑上没有刻字,只插了支他生前最爱的白玉兰。
我要去找魏小钰报仇。少女眼中没了往日的灵动,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她害了志槐,我绝不会放过她。
容渊想劝阻,却被我拦住。有些伤痛,唯有亲手了结才能释怀。我们目送陆铭香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少年望着那座孤坟,轻声道:情爱当真如此磨人
也不尽然。我拾起他落在地上的剑穗,指尖缠着流苏打了个结,你看那对蝴蝶。
花丛中两只彩蝶正交尾飞舞,翅膀扇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即便有顽童伸手去捉,也总能相互掩护着避开。容渊望着那对蝴蝶,若有所思,耳尖却悄悄红了。
离开无止尽之地时,三界已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魔尊澜沧为护修仙少年堕入险境,有人说容渊身怀仙魔双修之法,是不祥之兆。明清宗的小师妹更是在各宗门间奔走,拿着我与容渊并肩作战的画像,一口咬定我们狼狈为奸,祸乱三界。
随他们说去。我将刚摘的野果抛给容渊,少年张口接住,果汁沾在唇角,像抹了层胭脂,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却是自己过的。
他笑着点头,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龙凤双魂剑的剑柄。这些日子,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沉,偶尔会在练剑时走神,目光落在我发间的木簪上,久久不移。
这日路过人间的中秋灯会,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孩童提着兔子灯穿梭其间,笑语声能漫过整条街。容渊站在糖画摊前,看着师傅用铜勺画出龙凤呈祥的图案,忽然低声道:我们好像……从未像凡人这样过过节。
我拉着他走到猜灯谜的摊子前,指着最高处的灯笼:猜对了,有奖品。
那谜面是比翼双飞,容渊几乎脱口而出鸳鸯,却在看到我眼底的笑意时,突然改了口:是……龙凤。
摊主笑着取下灯笼,里面藏着对玉坠,一龙一凤交缠在一起,晶莹剔透。容渊接过玉坠,指尖微颤地将凤坠系在我腰间,又把龙坠揣进自己怀里,动作虔诚得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月色渐浓时,我们坐在城墙上赏月,他突然从背后拥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澜沧,等处理完魏小钰的事,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像凡人那样过日子,好不好
我转身望着他,少年眼中映着漫天星火,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万年来第一次,我对安稳二字生出向往,正欲开口,却见天边划过一道黑影——是魏小钰的亲信,正往魔界方向逃窜。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安稳。我指尖凝出魔气,那黑影瞬间化为飞灰,走吧,该去了结最后一桩事了。
魔界大殿里,丁望月正率长老们跪拜魏小钰,黑袍女子高坐魔尊宝座,手中把玩着前魔尊楚魏燕的魂玉,笑得得意:澜沧,你终于肯回来了。
她身后站着十二邪兽,殿柱上绑着被魔气侵蚀的陆铭香,少女气息奄奄,显然已被抽取了大半修为。容渊见状,瞬间拔剑:放了她!
放了她魏小钰笑得更疯,除非你答应归顺于我,否则这丫头,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澜沧尊上,都得死!
我正欲动手,却见容渊突然收剑,缓步走向魏小钰:我归顺你,但你要先放了她们。
容渊!我又惊又怒,这傻小子竟想用自己换我们
少年回头对我眨了眨眼,眼底藏着一丝狡黠。就在魏小钰以为得计时,他突然祭出龙凤双魂剑,金光与魔气同时爆发,竟以自身为引,布下了妄九川的诛魔阵!
你……你怎么会这阵法魏小钰又惊又怒,周身邪气瞬间紊乱。
拜你所赐,我悟透了仙魔本无别。容渊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剑光如网,将魏小钰与十二邪兽牢牢困住,真正的邪魔,是藏在心底的贪念!
我趁机解开陆铭香的束缚,与容渊并肩而立。龙凤双魂剑与我的魔剑遥相呼应,金光与魔气交织成阴阳鱼,将魏小钰的邪术寸寸瓦解。十二邪兽在阵中哀嚎,最终化为点点星光消散。
魏小钰被剑光刺穿胸膛时,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我明明才是对的……
你错的不是修魔,是为了私欲滥杀无辜。容渊收回剑,声音平静无波,真正的强大,从不是靠掠夺得来的。
女子最终化为飞灰,丁望月等长老见状,纷纷跪地求饶。我挥手将他们贬为庶魔,又将楚魏燕的魂玉彻底销毁,这才转身看向容渊。
少年正帮陆铭香疗伤,阳光透过殿门洒在他身上,竟有种神圣的光晕。我望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万年来的寻觅,或许就是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人——他让我懂得,强大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守护;爱不是卑微的仰望,而是并肩的信任。
处理完魔界事务,陆铭香决定留在魔界重整秩序,我们则踏上了归途。路过华青山时,恰逢妄九川与沐流云在崖边对弈,老道士赢了棋,笑得像个孩子,而沐流云望着不归城的方向,眼神温柔。
师傅,沐前辈。容渊上前行礼,少年如今的修为,已能与两位前辈平起平坐。
妄九川瞥了我们一眼,捻着胡须道:臭小子,总算没丢我的脸。
沐流云则递给容渊一枚玉佩:不归城的城门,永远为你敞开。
离开时,容渊突然拉住我,在我发间插上那支龙凤玉簪: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我故意逗他。
少年却不答话,只是低头吻了上来。这一次,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只有山间的清风与远处的蝉鸣,见证着跨越仙魔的深情。
后来,三界传闻,魔尊澜沧与登仙者容渊携手归隐,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华青山巅多了座小屋,屋前种着桃花,屋后栽着茶树,偶尔有樵夫路过,会看见紫衣女子与白衣少年在月下对剑,剑光温柔得像月光,再也没有半分戾气。
或许,最好的结局,从来不是征服三界,而是与心上人一起,看遍四季流转,把日子过成最温柔的模样。
归隐后的日子,倒比想象中更有滋味。华青山巅的小屋依着瀑布而建,清晨总能被水雾裹着的鸟鸣唤醒。容渊每日天不亮就去崖边练剑,剑光劈开晨雾时,会惊起一群白鹭,翅尖扫过水面,带起一串碎银似的涟漪。
我总爱赖到日上三竿,披着他的素色外袍坐在竹椅上,看他练剑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少年如今身姿愈发挺拔,二十岁的年纪,眉宇间已褪去最后一丝稚气,唯有看向我时,眼神还会软得像春水。
又偷懒。他收剑走来,发梢还挂着晨露,伸手便来抢我手中的酒壶,说了多少次,晨间饮酒伤气脉。
魔尊的气脉,哪有那么娇弱。我偏头躲开,却被他捏住下巴,带着草木清气的吻落下来,将酒气都卷了去。龙凤双魂剑斜倚在石桌上,剑柄的宝石在阳光下流转,映得他眼底一片碎光。
这日正煮着新茶,却见山下飘来片祥云,梓微上仙立在云头,白衣胜雪:澜沧尊上,容渊仙友,天界有请。
容渊皱眉:我们已不问三界事。
非是议事。上仙笑得温和,前几日魏小钰残部勾结域外邪魔,幸得陆铭香仙子与魔界新主联手剿灭,天帝欲在瑶池设宴,论功行赏。
我与容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终究还是躲不过。
瑶池的琼花飘了满地,各路仙魔齐聚,却没人敢上前与我们搭话。陆铭香穿着新制的战袍,正与唐云商宗主说着什么,见我们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澜沧前辈,容渊师兄。
她眉宇间已没了当初的戾气,多了几分沉稳,想来这魔界新主当得还算顺手。
宴席过半,天帝突然举杯:今有一事,需请教二位。他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仙魔殊途,自古天规难违,不知二位……
话未说完,容渊已起身,白衣在仙雾中猎猎作响:天规若不容真心,那便改了这天规。
满座哗然,众神纷纷斥责放肆,唯有妄九川与沐流云抚须而笑。我拉着容渊的手,缓缓起身,周身魔气与他的仙气交织成环,竟在瑶池中央凝成一道彩虹:三界法则,本就是强者定的。今日我二人在此,便是要告诉诸位——
爱若能跨越山海,仙魔又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降下两道金光,一道融入我体内,一道裹着容渊,竟是天帝的赐福。众神皆惊,唯有那老儿笑得狡黠:看来,天道也觉得你们说得对。
从瑶池回来后,容渊在华青山巅又盖了间小屋,说是给陆铭香与偶尔来访的朋友住。春日里我们采新茶,夏日在瀑布下练剑,秋日去不归城赶市集,冬日便围炉煮酒,听妄九川讲他年轻时的荒唐事。
有次沐流云带着新婚妻子来访,看见容渊正为我绾发,木簪换了支新的,上面刻着澜沧二字,忍不住打趣:当年那个冷傲的少年,如今倒成了痴情人。
容渊耳尖发红,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能为她痴,是我的福气。
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万年前刚成魔尊时,站在魔界之巅,看众生匍匐,只觉得无尽孤寂。那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青山绿水间,被一个少年的温柔困住,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夜深时,容渊抱着我坐在榻上,指尖划过我眉间的魔纹:在想什么
在想,我抬头吻他的下巴,万年前那一战,若知道会遇见你,我定早点收手。
他低笑出声,将我按在怀中,吻落得又轻又密:不,我要谢谢你,走了那么长的路,来到我身边。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龙凤双魂剑与我的魔剑并排挂在墙上,剑柄相触,仿佛在低语。三界的风风雨雨还在继续,可只要身边有他,便觉得这漫长岁月,处处皆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