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半生尘埃》 > 第一章

1
红墙下的初见
1988年的夏天,蝉鸣把午后晒得发黏。李秀兰攥着衣角站在区委家属院的红墙下,手心的汗洇湿了的确良衬衫的袖口。介绍人王阿姨说对方是厂里的技术员,叫张建国,七零年生的,比她大两岁,人老实,家里成分好,父母都是退休工人。
兰丫头,别紧张,建国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话不多,但手脚勤快,靠得住。王阿姨拍着她的手背,指节上还留着做家务磨出的厚茧。
李秀兰点点头,眼睫毛垂下来,遮住眼里的局促。她是棉纺厂的挡车工,三班倒的日子熬得人黄瘦,二十七岁在当时已是老姑娘,家里催得紧,她自己也倦了,总想着能有个安稳的家,下班回来能喝口热汤。
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笃笃的,不快不慢。李秀兰抬头,看见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走过来,个子不算高,肩背却挺得笔直,头发理得短短的,额前有几道浅浅的抬头纹,显得比实际年龄沉稳些。他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罐橘子罐头,走到近前时,他停下脚步,对着王阿姨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然后转向李秀兰,微微颔首:你好,我是张建国。
声音不高,带着点瓮声瓮气的憨厚,像老面馒头刚出锅时的实在。
李秀兰慌忙低下头,嗯了一声,脸颊发烫。
王阿姨拉着两人往家属院里走,说建国妈在家炖了绿豆汤。张建国走在李秀兰旁边,步子迈得不大,刻意配合她的速度,偶尔有自行车从身边经过,他会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靠一点,像堵矮墙似的护着。
进了张家的小平房,屋里陈设简单,水泥地扫得锃亮,墙上挂着张建国父母年轻时的黑白合影。建国妈是个圆脸妇人,拉着李秀兰的手问长问短,眼角的笑纹里全是热络。张建国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不怎么说话,只是在他妈问他话时才答两句,目光落在李秀兰身上时,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躲闪,却会在她茶杯空了时,悄悄起身续水,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
喝绿豆汤时,李秀兰不小心碰倒了桌边的搪瓷缸,水洒了一地。她慌得赶紧去拿抹布,张建国已经先一步蹲下身,粗粝的手掌擦过地面,抬头对她笑:没事,我来就行。
那瞬间,李秀兰心里动了一下。这个男人,像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棉被,不耀眼,却透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后来又见过几次,张建国每次都准时到,从不迟到,也不会像有些小伙子那样油嘴滑舌。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吃街口的糖糕,下次见面就带两个来,用干净的油纸包着;会在电影院散场时,默默走在她外侧,隔开拥挤的人群。
李秀兰的工友打趣她:兰子,你家张技术员跟块石头似的,闷得慌不
她总是摇摇头,心里想,石头好啊,石头不会跑,不会变。
订亲那天,张建国送了她一块上海牌手表,表带是细细的钢链,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把表戴在她手腕上,手指触到她皮肤时微微发颤,低声说:兰兰,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李秀兰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用力点了点头。她以为,这就是安稳的开始。
2
灶台边的裂痕
婚后的日子是从烟火气里展开的。张建国分了厂里的筒子楼,一间十五平米的屋子,摆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刚好塞下煤炉和小饭桌。
起初确实是好的。张建国每天早上比她起得早,生好煤炉,熬上玉米糊糊,有时会去巷口买两根油条。李秀兰夜班回来,总能看见他趴在桌上打盹,旁边放着温在锅里的饭菜。她洗衣时,他会默默把沉重的木盆接过去,倒脏水时也总是抢在前面。
厂里的姐妹们都羡慕她:看人家建国,多疼人。李秀兰听着,心里像揣了块暖玉,走路都轻快些。
变故是从张建国开始加班起头的。
那是结婚第二年,春天刚过,张建国说车间要赶一批出口的零件,得天天加班到半夜。起初李秀兰没多想,只叮嘱他注意身体,每天夜里留着灯,炖点肉汤等他。
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他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股陌生的香皂味,不是她用的蜂花牌,是种甜甜的茉莉香。有次她替他洗衣服,从工装口袋里摸出张电影票根,日期是上周三,可那天他说在厂里加班。
李秀兰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她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怕这只是误会,怕捅破了这层纸,连现在的安稳都没了。
她开始留意他的行踪。有天下中班,她没直接回家,绕到他厂里的后门,没看见他出来。等了一个多小时,却看见他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路过来,车后座上坐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姑娘,笑靥如花。
李秀兰躲在树后,浑身的血都凉了。那天的风挺大,吹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看着张建国把那姑娘送到巷子口,还从车筐里拿出个红绸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那姑娘接了,踮起脚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种她不懂的亲昵和纵容。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憔悴,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因为常年倒班,眼下的乌青总也消不掉。她想起那个红裙子姑娘,皮肤白皙,眼睛亮亮的,像刚剥壳的荔枝。
张建国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李秀兰坐在床边,声音有些发颤:你今天……没加班
他愣了一下,随即挠挠头,露出惯常的憨厚笑容:加了啊,刚才是送同事去医院,她发烧了,一个小姑娘家没人照应。
谎言说得那么自然,眼睛都没眨一下。李秀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那个红墙下稳重可靠的身影,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替换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把温在锅里的汤端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回了床。那夜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煤炉里的火渐渐熄了,屋里越来越冷。
从那以后,张建国的谎言像春天的草,疯长起来。他说去父母家,她打电话过去,婆婆说他根本没去;他说发了奖金,却迟迟不见交回家,问起时就说借给同事了;他身上的陌生气味越来越频繁,有时是香水味,有时是烟味,有时是饭馆里的油腻味。
李秀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泡在冷水里的棉花,越来越重。她开始失眠,夜里听着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总觉得那呼吸里都藏着假话。她试过争吵,把电影票根摔在他面前,他却不急不恼,只说她想多了,是同事硬塞给他的,他忘了扔。
兰兰,你别疑神疑鬼的,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他叹着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天天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这个家
他的话像软刀子,割得她生疼。是啊,他没打她,没骂她,工资也按时交一部分,比起厂里那些打老婆的男人,似乎真的不算差。
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所有的委屈和疑虑都被压了下去。她摸着小腹里那个小小的生命,想,算了,为了孩子,就这么过吧。至少,他还是个合格的父亲,会对着她的肚子说话,会在她孕吐时笨拙地煮小米粥。
她以为,孩子的到来,能把他拉回这个家。
3
摇篮旁的隐忍
儿子张明出生那天,张建国守在产房外,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手绢,见了她就红了眼眶:兰兰,辛苦你了。
李秀兰看着他小心翼翼抱孩子的样子,心里那点冰封的角落,似乎又化了些。也许,当爸爸了,他会收心的。
可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张明满月后,张建国又开始频繁地加班,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有次孩子夜里发高烧,哭得撕心裂肺,李秀兰抱着孩子往医院跑,雪下得正大,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她想给张建国打电话,却发现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凌晨三点,她抱着退烧的孩子回家,推开门,看见张建国歪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的大衣还没脱,领口沾着根长长的棕色头发。
那一刻,李秀兰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她没叫醒他,只是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一夜未眠。天快亮时,她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突然就想通了——她管不了他,也留不住他,她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和孩子。
从那天起,她不再问他去了哪里,不再查他的口袋,不再因为他身上的陌生气味而辗转反侧。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上班、带娃、做家务,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歇地转着。
张建国似乎也乐得这样,家里的事一概不管,工资按时交一半,其余的钱大概都花在了外面。他偶尔会带些玩具回来给张明,逗孩子玩一会儿,脸上露出短暂的、像个父亲的笑容。
李秀兰看着他和儿子玩耍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对孩子或许有几分真心,可对她,早已只剩敷衍。
有次王阿姨来串门,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叹了口气:兰丫头,建国最近……是不是又不老实
李秀兰低头给孩子喂奶,含糊地说:没有,他就是忙。
王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孩子还小,你多担待点。男人嘛,玩累了总会回家的。
回家这两个字,像根刺扎在李秀兰心上。这个筒子楼里的小屋子,对张建国来说,到底是家,还是只是个歇脚的地方
张明三岁那年,张建国的出轨终于摆到了明面上。那个红裙子姑娘找到了厂里,抱着个婴儿,哭着喊着要张建国负责。一时间,厂里议论纷纷,李秀兰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哭,也没闹。张建国回来时,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疲惫,他蹲在她面前,第一次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反复说:兰兰,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明明的份上。
李秀兰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他的道歉那么廉价,廉价到连她的眼泪都换不来。可她看着旁边玩耍的儿子,看着他懵懂的眼睛,终究还是点了头。
张建国,她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潭死水,我可以不跟你离婚,但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明明的爸爸,不是我的丈夫。这个家,我会守着,但我的心,你再也别想碰了。
张建国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之后,张建国确实收敛了些,至少不在外面明目张胆地惹事。他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听说那女人后来带着孩子嫁给了别人。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张建国按时上下班,偶尔还会帮着做点家务,张明渐渐长大,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喊得张建国眉开眼笑。
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对普通的夫妻,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只有李秀兰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就死了。她像个合格的演员,在儿子面前扮演着温柔的母亲,在张建国面前扮演着隐忍的妻子,可关起门来,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一看就是半夜。
她不再期待爱情,不再渴望温暖,甚至不再有恨。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压在心底,压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硌得她生疼,却也支撑着她不倒下去。
4
岁月里的麻木
日子像指间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转眼到了2000年,张明上了初中,个头蹿得比李秀兰还高,说话带着少年人的叛逆。筒子楼拆了,他们搬进了厂里盖的新楼房,两室一厅,比以前宽敞多了。
张建国成了厂里的技术组长,肚子渐渐鼓起来,头发也稀疏了些,看着越来越像个稳重的中年人。他似乎真的收心了,除了偶尔和同事喝酒,很少在外过夜,工资也大部分交回家。
有人劝李秀兰:都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好好过日子。
李秀兰只是笑笑,不说话。忘了怎么忘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强忍着的眼泪,那些独自吞咽的委屈,早就刻进了她的骨头里,成了她的一部分。
她和张建国的关系,像温水里的青蛙,不冷不热,不痛不痒。他们分房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合租的室友。她做饭,他洗碗;她洗衣服,他拖地;他们一起去开家长会,一起给张明过生日,配合得默契十足,却唯独没有夫妻间的温情。
有时夜里起夜,她会看见张建国房间的灯还亮着,听见他压低了声音打电话,语气里带着她陌生的温柔。她知道,他大概又有了新的故事,但她懒得去问,懒得去管。心已经麻木了,再深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了。
张明似乎察觉到了父母间的隔阂,初中时格外叛逆,逃学、打架,被老师叫了好几次家长。每次张建国气得想动手,都被李秀兰拦住。
你别打他,她把张明护在身后,看着张建国,你有多久没好好跟他说过话了
张建国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李秀兰把张明拉到身边,轻声说:明明,你爸是关心你,只是方式不对。你要是有什么事,跟妈说,妈听着。
张明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红了眼眶:妈,你是不是不开心
李秀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孩子,妈有你,怎么会不开心
可那天晚上,她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了很久。她不怕自己受委屈,就怕儿子看出这个家的裂痕,怕他心里留下阴影。
为了张明,她必须撑下去。
张明上高中后,突然懂事了很多,开始努力学习,说要考个好大学,以后让她享福。李秀兰听着,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么多年的隐忍,总算有了点盼头。
张建国对儿子的转变很欣慰,父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偶尔会一起看球赛,喝啤酒。家里的气氛似乎融洽了些,有时吃饭时,张建国会给李秀兰夹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她愣一下,默默吃掉,没说谢谢,也没拒绝。
有人说,老夫老妻,哪有那么多激情,平淡就是真。李秀兰也试着说服自己,也许这样就够了,至少儿子在一个完整的家里长大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平淡的水面下,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她常常在夜里失眠,看着窗外的路灯,想起1988年那个夏天,红墙下的初见,张建国憨厚的笑容,和那句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那句话,像个褪色的承诺,被岁月冲刷得模糊不清。
5
空巢里的绝望
2010年,张明考上了南方的大学,临走那天,他抱着李秀兰,哽咽着说:妈,等我毕业就回来,带你出去旅游。
李秀兰拍着他的背,笑着说:好,妈等着。可看着火车开走,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家里突然空了,只剩下她和张建国。白天还好,她退休后找了个超市理货的活儿,每天忙忙碌碌,倒也不觉得什么。可到了晚上,偌大的房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种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张建国似乎也不太习惯家里的安静,开始更频繁地出去应酬,有时甚至几天不回家。李秀兰给他打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就说在忙,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有次她在医院做体检,碰到了张建国的妹妹张建军。张建军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嫂子,我哥他……你多担待点。前阵子我看见他跟个女的在商场里买金镯子,那女的看着比他小不少……
李秀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不疼,只是有点闷。她笑了笑:没事,都这么大年纪了,随他去吧。
张建军叹了口气:嫂子,你这一辈子,图啥呀
图啥呀李秀兰也问自己。图那个红墙下的初见图那句早已失效的承诺图儿子能在一个完整的家里长大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幻想过浪漫的爱情,幻想过相濡以沫的婚姻。可现实呢现实给了她一地鸡毛,给了她半生的隐忍和麻木。
她辞掉了超市的活儿,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她不收拾屋子,不做饭,整天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早到晚,屏幕上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张建国回来时,看见家里乱糟糟的样子,皱着眉头骂她:你看你把家弄成什么样了跟个猪窝似的!
李秀兰没理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像是没听见。
张建国大概是被她的样子惹恼了,上前一把关掉电视:李秀兰,你发什么神经
李秀兰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张建国,我们离婚吧。
张建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这么多年,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忍着,从来没提过离婚。他皱着眉头:你又闹什么都多大年纪了,离什么婚让人笑话!
我不怕笑话,李秀兰的声音很平静,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为你,为明明,为这个家。现在明明长大了,我想为自己活几天。
为自己活你离了我,能活吗张建国的语气里带着不屑,你手里有多少钱你住哪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是啊,她手里没什么钱,退休金刚够自己糊口,这房子还是厂里分的,房产证上写的是张建国的名字。她这一辈子,都依附在这个男人身上,哪怕这个男人伤了她无数次。
李秀兰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那双手,洗过无数件衣服,做过无数顿饭,擦过无数次地板,却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什么。
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不想再闹,甚至不想再呼吸。
算了,她站起身,慢慢往自己房间走,不离了。
张建国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从那天起,李秀兰彻底沉默了。她不再看电视,不再出门,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天又一天。张建国不管她,有时甚至忘了她的存在,只是在需要有人洗衣服、做饭时,才会想起这个家里还有个叫李秀兰的女人。
有次张明打电话回来,问她身体怎么样。她对着电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妈挺好的,你别担心,好好上学。
挂了电话,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能让儿子担心,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过得这么糟糕。
可夜深人静时,她常常会想,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雨,从红墙下的初见开始下,一直下到现在,把她的热情、她的期待、她的希望,全都淋得透湿,淋得发霉。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进屋里,落在地板上,亮得有些刺眼。李秀兰躺在床上,看着那片阳光,突然觉得,也许就这样睡过去,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再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不用再守一个早已空了的家,不用再对以后的生活,抱有任何无望的期待。
她的半生,像一粒尘埃,在时代的风里,起起落落,最终落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而未来,似乎也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白,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