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没有两全—
——葛央与秦雾的十年生死书
注意看【阅读提示】
1.
时间跨度:2011—2024。
2.
地域跨度:西南山区小城雨泉、省城槐州、北疆戈壁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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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2024·谷雨
我出狱那天,雨下得跟倒盆一样。
雨泉县看守所的铁门从里往外推,哐啷一声,像把世界劈成两半。
里面是我蹲过的
3652
天;外面是秦雾的骨灰,以及我妈留给我的一间半塌砖房。
没有人接。
我拎着塑胶袋,袋子里除了一张释放证,只剩半包秦雾没抽完的黄果树。
雨把烟卷泡得发胀,我把它们一根根掰断,跟掰断骨头似的。
掰到最后一根,停住了——烟嘴处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回家。
我抬头,雨幕里出现一条灰白色的路,像从前秦雾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出的跳房子格子,一格一格,通向远处。
我踩进去,泥水溅到脚踝,冰凉。
这便是我余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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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11·惊蛰
【2011.03.06 雨泉一中后山】
我第一次见到秦雾,他正把一只受伤的野猫塞进校服里。
那天我
17,他
19。
我读高二,他读高三,却留了级,是老师口中的社会渣滓。
他校服袖口全是墨迹,指甲缝里沾着机油——他舅舅在县城开修车铺。
后来回想,我们所有故事的开端,不过是一只猫、一场山雨。
雨来得急,他把猫递给我:帮我拿一下。
自己脱了外套罩在我头顶。
我闻到他头发上的汽油味,像被点燃的夏天。
我们躲在废弃砖窑里,他掰开方便面,干嚼,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葛央。
哪个葛
葛藤的葛,中央的央。
他笑,露出虎牙:我叫秦雾,雾霾的雾,不是‘误’。
【2011.06.18 县图书馆】
高三毕业,他来还书,《罪与罚》的扉页写着秦雾
2010.12.30。
我蹲在角落整理期刊,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大学别走远,槐州就行。
纸条背面,用铅笔描了一只猫。
【2011.09.02 槐州师范学院】
我报到那天,秦雾没出现。
我发短信,他没回。
一直到军训结束,我才收到他的回信,寥寥五字:
我在省城,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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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12·夏至
【2012.07.12 槐州火车站】
大二暑假,秦雾在出站口等我。
他黑了,高了,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他接过我的行李,没说话,先塞给我一瓶冰镇酸梅汤,玻璃瓶,水珠顺着指缝滴。
那天晚上,他骑一辆二手摩托,载我穿过槐州老城区。
风把T恤吹得贴在背上,我闻到他身上的机油味、烟草味,还有一丝血腥。
【2012.07.13 老秦汽修】
铺子在槐州最破的巷子里,门口挂着霓虹灯牌QIN,一闪一闪。
卷帘门半拉,里面传来铁器碰撞声。
秦雾的舅舅坐在轮椅上,右腿空荡。
舅舅说:小雾,带姑娘去后面洗手。
水龙头生锈,水黄了十几秒才清。
我抬眼,墙上贴着一张报纸:
《雨泉县5·28斗殴案致一死一伤,嫌疑人仍在逃》。
报纸右下角,圈出一张照片——模糊背影,左耳后有一道疤。
我认得那疤。
去年夏天,秦雾为了救我,被碎啤酒瓶划的。
【2012.07.20 出租屋】
秦雾在槐州租了个单间,十平米,一张床、一只电磁炉。
夜里,他睡地板,我睡床。
凌晨三点,我被窸窣声惊醒。
他蹲在床边,用毛巾蘸水,给我擦被蚊子咬肿的脚踝。
葛央,他声音低,我得回去一趟。
回雨泉
嗯,处理点事。
我抓住他手腕:别去。
他没说话,指腹在我虎口摩挲,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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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13·大寒
【2013.01.15 雨泉看守所】
我在铁栅栏外见到秦雾。
他剃了板寸,左眉骨缝了三针,穿橙色马甲。
我抖着手,把保温桶递过去:我妈包的饺子。
他笑:替我谢谢阿姨。
隔着玻璃,他嘴唇干裂,却还在安慰我:别怕,最多三年。
我后来才知道,他说的三年,是骗我的。
他舅舅死了,死前留下一份手写供词——
2012
年
5
月
28
日,雨泉县旧码头斗殴,真正动手的人是舅舅,秦雾只是去拉架。
可舅舅死了,死无对证。
秦雾把罪名揽下来,因为对方家属要
80
万赔偿,他拿不出,只能拿命抵。
【2013.03.01 监狱会见室】
我每两周来一次。
给他带书,《平凡的世界》《小王子》,还有一本《汽车构造》。
他在里面考了大专,汽修专业。
最后一次会见,是
2013
年
10
月
13
日。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葛央,别再来了,好好读书。
纸条背面,画了一只猫,尾巴卷成心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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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14—2017·监狱内外
【2014.06.12 槐州出租屋】
我毕业了,没回家,留在槐州。
白天在培训机构教作文,晚上去酒吧卖酒。
我把所有钱攒下来,寄给秦雾的狱友家属,托他们照顾他。
2015
年,我接到监狱电话:秦雾立功了,减刑一年。
2016
年,我升职为教学主管,租了套一居室,阳台朝南。
我买了两盆向日葵,一盆写秦,一盆写雾。
2017
年
5
月,监狱再次来电:秦雾因阻止同室犯人自杀,再次立功,提前释放,预计
2018
年春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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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出租屋里哭到干呕。
【2017.12.24 北疆戈壁监狱】
我坐了
36
小时火车,转大巴,再转拖拉机,终于见到秦雾。
他瘦了,颧骨突出,眼神却亮。
隔着玻璃,他比了个耶。
我拿起电话,声音发抖:还有
40
天。
他点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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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18·惊蛰
【2018.02.14 雨泉汽车站】
秦雾出狱那天,我穿了件红色大衣,像一团火。
他拎着塑胶袋,里面是他所有的家当:几本卷边的书、一支圆珠笔、半包黄果树。
我冲过去,抱住他。
他身上有洗衣粉味,还有阳光晒透的棉被味。
他摸我头发,声音哑:葛央,我回来了。
【2018.03.05 雨泉老砖房】
我妈把老房子腾出一间,给秦雾住。
墙皮掉渣,屋顶漏光,但院子里有两棵石榴树。
秦雾在树下搭了个秋千,用汽车轮胎。
我下班回来,他坐在秋千上抽烟,脚边趴着一只橘猫——
是
2011
年那只野猫的后代。
我走过去,他掐灭烟,把我抱起来放在秋千上,轻轻推。
葛央,他说,我们结婚吧。
我点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2018.05.01 婚礼】
婚礼很简单,在院子里摆了十桌。
我妈包饺子,秦雾的狱友来当伴郎。
我穿白裙,秦雾穿西装,左胸别着一朵向日葵。
敬酒时,我妈拉着秦雾的手,哽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家。
秦雾红着眼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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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19·夏至
【2019.06.18 汽修铺】
秦雾用积蓄开了家小汽修铺,取名归来。
铺子不大,但干净整洁。
我白天上课,晚上帮他记账。
生意慢慢好起来,我们攒了首付,在县城边缘买了套小两居。
2019
年
8
月,我怀孕了。
秦雾激动得一夜没睡,趴在床边听胎动。
我笑着打他:才两个月,听个屁。
【2019.10.05 B超单】
医生说是双胞胎,一男一女。
秦雾拿着单子,手抖得像筛糠。
回家的路上,他买了两盆向日葵,一盆写哥哥,一盆写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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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0·大寒
【2020.01.20 雨泉县医院】
我早产,大出血。
秦雾跪在手术室外,哭得像孩子。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妈说,秦雾签完字,把自己手臂咬出血,反复说:用我的血,多少都行。
我活下来了,孩子没保住。
两个小生命,一个
800
克,一个
900
克,没来得及哭一声。
秦雾抱着我,眼泪流进我颈窝:葛央,我们还会有孩子。
【2020.03.01 抑郁】
我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孩子的脸。
秦雾关了汽修铺,每天在家陪我。
我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拿刀划自己。
他抢过刀,划在自己手臂上:葛央,你疼,我就陪你疼。
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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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1·秋分
【2021.09.01 重新开张】
我慢慢好起来,秦雾重新开了汽修铺。
这次,我辞了工作,和他一起干。
我们把铺子隔出一半,做咖啡角,墙上贴满顾客的照片。
生意越来越好,我们收养了一只流浪狗,叫平安。
晚上,我们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星星。
秦雾说:葛央,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我点头,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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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22·霜降
【2022.10.15 噩梦】
平静的生活被一个电话打破。
当年5·28案死者的弟弟出狱了,扬言要报复秦雾。
我们报警,警察说会保护我们。
但秦雾不放心,每天接送我上下班。
【2022.11.02 雨夜】
秦雾去送修好的车,再也没回来。
我接到电话,赶到汽修铺,只看到满地血迹。
警察说,秦雾被连捅七刀,当场死亡。
凶手在逃跑途中被车撞死。
我抱着秦雾的骨灰盒,哭到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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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023—2024·谷雨
【2023.03.05 入狱】
我杀了人。
凶手家属来闹事,推搡我妈,我抄起扳手,砸碎了其中一个人的头。
我被判十年。
入狱那天,我穿着秦雾的衬衣,扣子掉了两颗。
我把他的骨灰盒放在家里,叮嘱我妈:等我出来,一起撒海里。
【2024.04.20 出狱】
因表现良好,我提前两年出狱。
出狱那天,雨下得跟倒盆一样。
我拎着塑胶袋,袋子里是释放证和半包黄果树。
我回到老房子,院子里的向日葵枯了,石榴树还在。
我妈坐在门槛上,头发全白。
她递给我一个保温杯:秦雾的,我一直留着。
我打开杯子,里面是一张照片:
2018
年婚礼那天,秦雾抱着我,背后是满院子的向日葵。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葛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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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2024·夏至
我在院子里种下两棵新的向日葵。
一棵叫秦,一棵叫雾。
每天清晨,我坐在秋千上,给他们浇水。
风吹过,叶子沙沙响,像秦雾在说话。
我拿出那包黄果树,最后一根烟嘴处写着:
回家。
我点燃烟,深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见秦雾站在石榴树下,对我笑。
我轻声说:我回来了。
第十一章 2024·小暑
【2024.07.07 旧院】
石榴树比从前更粗,树皮裂成一道道沟壑,像秦雾掌心的老茧。
我把行李箱拖进堂屋,轮子碾过门槛,发出咔哒一声,像某种隐秘的关节复位。
屋里蒙着灰,却仍是记忆里的格局:
八仙桌、条案、掉漆的立柜、墙上我爸的遗像。
只是多了两样东西——
一只蓝白骨灰盒,安静地躺在条案正中,旁边是一盆塑料向日葵,花盘歪着,像在打瞌睡。
我伸手抹灰,指腹沾了一层。
我妈在厨房咳嗽,水壶呜呜响。
她老了,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走路一拖一拖。
我喊:妈,我来。
她没回头,只说:水开了,泡你最喜欢的苦丁茶。
苦丁茶很苦,第一口就把我呛出眼泪。
我妈看着我,像看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半晌才问:
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摇头。
那……明天去给秦雾上个坟。
【2024.07.08 南山公墓】
雨泉县公墓在半山坡,太阳出来,晒得人发昏。
我抱着骨灰盒,我妈提着竹篮,里面装着饺子、橘子、一壶黄酒。
秦雾的墓在最靠边一排,碑面简单:
秦雾 1990.08.12—2022.11.02 归来。
落款是我。
我把饺子摆在碑前,倒黄酒,酒液渗进泥土,像血。
我妈蹲在旁边烧纸,火光舔着她的皱纹。
我摸了摸碑上的照片——
秦雾穿着白衬衣,笑出一颗虎牙,耳后的疤藏在阳光里。
我轻声说:
我回来了,还带了你最爱的黄果树,可惜湿得不能抽了。
风掠过柏树林,卷起纸灰,像一群黑蝶。
我妈突然开口:
央央,秦雾走前那晚,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说:‘阿姨,我要是回不来,您别怪葛央,她这辈子太苦。’
我骂他乌鸦嘴,没想到……
我妈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我把脸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像贴着他胸口。
眼泪渗进石缝,留下深色痕迹。
【2024.07.10 归来汽修】
铺子还在,招牌褪了色,归来两个字却愈发清晰。
卷帘门半拉,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皮卡。
我弯腰钻进去,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工具墙空了一半,扳手、套筒排得整整齐齐——
秦雾的习惯,用完必归位。
收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油渍,我手指一划,露出底下木纹。
角落里,一台旧收音机静静躺着,我拧开,沙沙电流声过后,竟是
2018
年的磁带:
……我是警察,也是葛央的丈夫……
那是当年记者来采访,秦雾随口开的玩笑。
我啪地关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2024.07.15 重新开张】
我去了工商局,把营业执照换成我的名字。
经营范围仍是汽车维修兼咖啡饮品,法人:葛央。
我买了新的咖啡机、白色瓷砖、两盆真向日葵。
开业那天,没放鞭炮,只贴了一张手写海报:
归来·试营业 老客户免费检测 新客户八折。
第一位客人是老宋——当年派出所的民警,如今已退休。
他开一辆老捷达,发动机喘得像哮喘病人。
我掀开发动机盖,熟门熟路。
老宋递给我一瓶冰镇可乐:
丫头,手还生吗
我笑着摇头:忘了什么,也忘不了修车。
中午,我炒了青椒腊肉,在铺子后门支张小桌。
老宋呷了一口茶,突然说:
凶手家属去年搬走了,房子空着。
你要是想……
我打断他:宋叔,我不恨了。
是真的不恨了——恨需要力气,而力气早在监狱里磨光了。
【2024.07.22 雨夜】
暴雨毫无预兆,像那年秦雾失踪的夜。
我正在收工具,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全身湿透,怀里抱着一只橘猫。
女孩约莫二十岁,眉眼像极了当年的我。
她怯怯开口:姐姐,能修我的电动车吗它罢工了。
我蹲下去,猫冲我喵呜一声,鼻尖有块白斑,和秦雾救的那只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软:进来吧,先擦干。
女孩叫许夏,隔壁职校学生,猫叫小桔子。
我换了控制器,收了成本价。
许夏道谢,却站在门口不走。
半晌,她低声问:姐姐,你是不是秦师傅的爱人
我一愣。
她指了指墙上照片——
那是
2021
年拍的,秦雾穿着工装,搂着我,背景是两盆向日葵。
我哥那年打架,是秦师傅保下来的。
他说,秦师傅告诉他:‘别走我的老路。’
后来我哥考上大学了,可秦师傅……
女孩红了眼眶。
我摸摸她的头,像摸多年前的自己:
好好读书,好好养猫。
【2024.07.30 账本】
我重新启用了秦雾的账本,封面写着:
归来·2024。
第一页,我记下:
7.30 收入
260
元 支出
45
元 结余
215
元
备注:许夏修电动车,送猫罐头一罐。
我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在跟秦雾对话。
【2024.08.05 向日葵开花】
八月的第一天,院子里的向日葵开了。
我站在花前,忽然想起秦雾曾说的——
向日葵白天跟着太阳转,晚上就低垂下来休息,这叫‘向日眠’。
人也得学会低头,才能活下去。
我折下一朵,放在骨灰盒旁。
阳光穿过花瓣,落在归来两个字上,像给他镀了一层金。
【2024.08.08 访客】
傍晚,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藏蓝短袖的男人——老郑,当年带秦雾入行的师傅。
他手里提着两箱啤酒。
我们坐在门槛上,一人一瓶,对吹。
老郑说:省里要拍个纪录片,关于基层民警的牺牲与传承,我推荐了你和秦雾。
我沉默。
老郑又道:不是消费,是记录。
秦雾的警号
012847
已经重启,新人是个小姑娘,跟你当年一样倔。
我抬眼,看见越野车里坐着一个短发女孩,冲我敬了个礼。
那一刻,眼眶发热。
【2024.08.15 深夜电台】
零点,收音机里传来听众投稿:
归来汽修铺的老板娘,亲手修好我的破摩托,没收手工费,只留我喝一杯苦丁茶。
她说,茶苦一点,才记得回家的路。
我想点一首歌,给一个叫秦雾的人,也给老板娘葛央——
《只要平凡》。
前奏响起,我趴在柜台,泪湿账本。
【2024.08.20 尾声】
我在秦雾的旧工具箱里发现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边缘泛黄。
打开,是
2012
年他写给我的,却从未寄出——
葛央:
如果我先走,就把骨灰撒在汽修铺门口。
你修车,我守路。
你低头拧螺丝,我抬头看太阳。
等向日葵开花了,我就回家。
——秦雾
我合上纸,抬头望向院外。
阳光正好,向日葵一片金黄。
我轻声答:好,回家。
【第十二章 未完】
日子继续。
铺子的灯每天亮到十点,平安在脚边打呼,老宋偶尔来蹭茶,许夏带着小桔子来晒太阳。
我在账本上写:
8.25 收入
0
元 支出
0
元
备注:今天没生意,但风很好,适合想念。
我把秦雾的骨灰盒移到铺子收银台下方,用透明玻璃罩住。
每个来修车的客人,结账时都会下意识看上一眼。
我会对他们说:这是我丈夫,他怕黑,得放在亮堂的地方。
有一天,一个小男孩指着照片问:阿姨,这个叔叔去哪里了
我摸摸他的头:他去很远的地方修路灯,等灯全亮了,就回来。
夜深了,我熄掉最后一盏灯。
卷帘门拉下,世界被切成两半——
一半是回忆,一半是余生。
而我,站在中间,守着归来。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