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重生,我变成了蒲公英 > 第一章

重生后我成了一株蒲公英。
别的蒲公英都渴望被风吹走,只有我拼命把种子拽回来。
当社畜时天天想退休,现在真退休了谁也别想让我加班!
直到那个小女孩蹲在我面前掉眼泪:蒲公英神仙,求求你让我弟弟回来……
我看着她手里全家福上病弱的小男孩,突然想起前世ICU里无人签字的自己。
当夜我松开所有种子,让绒毛带着生命飞向朝阳。
再睁眼时我成了婴儿,产房外响起惊喜的喊声:太好了,是个健康男孩!
窗台上,一株蒲公英轻轻晃了晃空荡荡的花托。
变成蒲公英第十天,我终于顿悟了草生真谛:当棵植物最大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写那该死的周报了!再也不用搭理那些烦人的人情世故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做牛马了!
我——林晚秋,前世社畜界一颗饱经风霜、最终被无情碾碎的螺丝钉。此刻,我惬意地扎根在向阳的缓坡上,每一缕风都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属于自由的味道。没有KPI追在屁股后头鬼哭狼嚎,没有凌晨三点被夺命连环call惊醒的恐惧,更没有上司那张永远写着不够,还要更多的油光锃亮的脸。阳光慷慨地泼洒下来,温暖着我的绿色叶片和毛茸茸、初具规模的白色绒球——那是我攒了快半个月的家当,每一颗种子都闪着饱满而慵懒的光泽。
舒服啊……我舒展开叶片,无声地喟叹。风吹过时,我微微摇晃身体,像前世躺在按摩椅上的老头般惬意。这,才配叫人生!哦不,草生!
不远处的草地上,狗尾巴草阿毛正唾沫横飞地跟新来的矢车菊吹嘘它某位远房亲戚被风吹到了遥远的阿尔卑斯山脚下,从此过上了草上巅峰的生活。那地方,啧啧,听说冬天有白茫茫的厚毯子盖着睡觉,夏天山顶淌下来的水比蜜还甜!风吹过去那感觉,啧啧啧,跟坐过山车似的,刺激!自由!那才叫活着!阿毛的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但那股子神往劲儿一点没打折。
自由我心底嗤笑一声,叶片都懒得朝它那边偏一偏。上辈子被自由忽悠得还不够惨吗什么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什么实现个人价值,最后还不是把自己熬成了办公室里的干电池,用尽最后一点电量,啪嗒一声就熄灭了现在好不容易熬到草生退休,谁也别想忽悠我加班——被风强行吹走去开荒拓土,在我眼里,跟无良老板半夜十二点钉钉发消息喊你改方案有什么区别
风,成了我最大的假想敌。每当它带着试探的意味拂过我的绒球,我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纤维都瞬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我死死收拢那些蓬松的白色绒毛,像吝啬鬼捂紧钱袋子,把种子们牢牢锁在花托的怀抱里。任凭风在我头顶盘旋、呜咽,甚至带点恼羞成怒地加大力度,我自岿然不动。
哟,蒲小小(这是我给自己起的草名),又跟风较劲呢旁边一株老成的车前草慢悠悠地开口,叶片边缘被虫子啃得有些残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可总得看看方向不是蒲公英的命,不就是跟着风走,落地生根吗你老这么拽着,算怎么回事
我晃了晃顶得结结实实的绒球,用意念传递着我的坚持:老爷子,您不懂。这叫战略定力!外面世界多险恶啊沙尘暴、盐碱地、一脚能踩死你的熊孩子……我这叫珍惜革命本钱,安稳度过草生晚年!
固执!车前草老爷子嘟囔了一句,不再理我。不远处,几株心急的蒲公英已经在风中欢快地解体,白色的小伞兵们呼啦啦飞向远方,带着一种无知无畏的浪漫。我看着它们消失在湛蓝的天际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飞吧,飞吧,等你们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挣扎着活下来,就知道什么叫现实的毒打了。还是我聪明,守着我这一亩三分阳光地,岁月静好,多美。
我满足地晒着太阳,根系贪婪地汲取着泥土深处微凉的水分,几乎要哼起前世的小调。偶尔有蚂蚁排着队从我的茎秆旁路过,搬运着比它们身体大几倍的甲虫残骸。一只胖乎乎的蚜虫慢悠悠地爬到我的叶片背面,打算安家。我下意识地抖了抖叶子,想把这吃白食的房客赶走。
喂喂喂!蒲房东,讲点道理!吸你两口汁液怎么了互利共生懂不懂我还能帮你驱赶别的害虫呢!蚜虫老油条似的声音在我意识里响起。
少来这套!我毫不客气地回敬,我这小本经营,利薄,经不起您老这么共生!赶紧的,隔壁狗尾巴草阿毛体格壮,汁水足,您挪挪尊臀
赶走了不请自来的房客,世界重新清静下来。风暂时偃旗息鼓,阳光暖融融地烘烤着,我几乎要陷入一种植物特有的、半睡半醒的安宁里。这才是生活啊,没有PPT,没有会议纪要,没有凌晨三点对着电脑屏幕欲哭无泪的绝望。只有阳光、雨露、泥土,以及我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安稳。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堡垒,在一个被夕阳染成蜜糖色的傍晚,被一颗滚烫的、咸涩的液体彻底击穿了。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孩童特有的、有些拖沓的节奏。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小裙子、头发有些毛糙的小女孩,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起初我没太在意,这片草地常有孩子来玩耍。她蹲了下来,就在我前方几步之遥。她瘦小的肩膀微微耸动着,细弱的抽泣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沉重感,直直地砸进我慵懒的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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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小小的、单薄的轮廓。她低着头,脖颈弯成一个脆弱的弧度,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那压抑的哭声,细若游丝,却比任何狂风都更猛烈地撼动着我扎根的土壤。它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用退休安逸精心包裹起来的硬壳,某种被遗忘的、属于林晚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从意识深处翻涌上来。
前世最后时刻,ICU病房里那冰冷的、单调的仪器声,那无边无际的惨白,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绝……像沉底的冰山,猛地撞破了记忆的冰层。那时的我,是否也曾在无人的角落,发出过这样绝望而微弱的悲鸣
小女孩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慢慢摊开掌心。一张小小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彩色照片露了出来。照片上,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紧紧依偎在她身边,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蓝色小背心,眼睛弯成了月牙。只是那孩子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照片的背景是简陋的农家小院,但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却像穿透阴云的阳光,纯净得让人心头发紧。
蒲公英神仙……小女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下来。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那双红肿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或者说,望向我头顶那个紧紧团在一起的白色绒球。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她面前的草叶上,也仿佛砸在我的根系上,激起一片无声的震颤。
求求你……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帮帮我……让弟弟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蒲公英神仙……
弟弟……回来……这几个破碎的字眼,带着小女孩全部绝望的期盼,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如同无声的惊雷,在我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照片上那个苍白却笑得无比灿烂的小男孩……回来回哪里一个念头冰冷地攫住了我:那个孩子……恐怕已经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岁月静好的念头。前世独自躺在ICU病房里,被仪器冰冷的线条捆绑,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沉浮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监护仪单调而瘆人的滴答声,还有那种无边无际的、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孤寂……那种感觉,像沉重的铅块,曾经沉入记忆的海底,此刻却被小女孩的眼泪硬生生打捞上来,冰冷刺骨。
那时,我多希望有谁……哪怕只是一个人,能握住我的手,告诉我别怕。可直到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回应我的,只有仪器规律的、宣判般的鸣响。无人签字,无人陪伴,只有一片死寂的告别。
眼前这个哭泣的小女孩,她所祈求的,不正是我前世弥留之际,连在梦中都不敢奢望的奇迹吗一个回来的奇迹。她不是在为自己哭,是为了照片上那个苍白的小月亮。
晚风不知何时又悄悄溜了回来,带着夕阳最后的暖意,温柔地、试探性地拂过我的头顶,掠过那个被我严防死守了许久的白色绒球。这一次,风的手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祈求,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悲伤。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被泪水淹没的女孩。她的肩膀在暮色中无助地耸动,像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她手中那张褪色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意识深处的某个地方滋滋作响。
那被我死死攥紧、视若珍宝、代表着安稳退休的种子们,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重量。它们不再是我逃避的堡垒,反而成了某种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草茎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夕阳沉得更低了,最后一抹金色恋恋不舍地拂过草尖,给小女孩脸上的泪珠镶上破碎的金边。风,带着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催促,再次拂过我的头顶,掠过那个依旧紧绷的白色绒球。这一次,它不再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坚定的力量。
小女孩的抽泣声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依旧蹲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在暮色四合中缩成一团,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那张小小的照片。那凝固的姿态,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像地底奔涌的岩浆,灼烧着我的每一寸纤维。那冲动并非来自风的呼唤,而是源于那张被泪水打湿的照片,源于小女孩眼中熄灭的光,源于我灵魂深处那个在冰冷仪器声中孤独死去的林晚。
够了。
真的够了。
用尽全力坚守的安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如此自私,像一个冰冷的笑话。我死死收拢的花托,那些被我视作命根子、严防死守的种子们,第一次让我感到了沉重的羞耻。
松开吧……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来自久远前被遗忘的我自己,放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意念所至,那一直紧绷着、与风角力的无形力量,如同骤然崩断的弓弦,消失了。
花托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脱感。仿佛长久以来被囚禁的什么东西,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妥协。它不再狂暴,反而变得格外温柔、格外有力,像一只无形而巨大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托举之力,稳稳地、充满敬意地拂过我的头顶。
呼——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响起。紧接着,是无数声细密的、欢快的、如同获得新生的低语!
我的整个绒球,那个承载了林晚所有逃避和怯懦的白色堡垒,在这一刻,温柔地解体了。
不是被迫的撕裂,而是心甘情愿的绽放。
无数洁白的、轻盈的小伞兵,挣脱了束缚,带着一种奇异的光晕,从花托的怀抱中喷薄而出!它们旋转着,飞舞着,乘着那阵温柔的晚风,像一群突然被惊醒、却又无比雀跃的星光精灵。
它们不再是被我死死拽回的加班任务,它们是挣脱了束缚、奔向使命的生命!
每一粒种子都闪烁着微光,绒毛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被染成了温暖的金红。它们打着旋儿,轻盈地掠过小女孩低垂的头顶,掠过她沾满泪痕的脸颊,像无数个温柔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吻。有几粒调皮地拂过她紧握着照片的小手。
小女孩似乎被头顶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她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还噙着泪,茫然地望向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那绝望的悲恸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取代。她呆呆地张着嘴,看着那些金色的小伞在暮色渐浓的空中,汇成一条如梦似幻的光之河流,朝着东方——那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浩浩荡荡地飞去。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像一条通往黎明的、由无数微小希望组成的璀璨光带。
蒲…蒲公英神仙……小女孩喃喃着,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松开紧握照片的手,朝着那些远去的种子,伸出了小小的、沾着泥土的手掌,仿佛想抓住一缕飘渺的希望。
最后一粒种子,带着最耀眼的一抹金红,轻盈地挣脱花托的怀抱,汇入那浩荡的队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席卷了我。支撑着绒球的那股力量彻底消散,我的草茎似乎也失去了重量,变得异常轻松,却又空落落的。花托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指向天空的柄,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地、轻轻地晃动着。
我看着那最后一粒种子,它小小的身影在暗紫色的天幕下,像一颗微弱的、却执着燃烧的星火,朝着东方坚定地飞去,最终融入那片越来越深的暮蓝之中。视线,仿佛也随之无限延伸、拔高。
黑暗温柔地包裹下来,像沉入最深、最宁静的湖底。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终于抵达彼岸的纯粹疲惫和难以言喻的释然。意识如同风中飘散的最后一缕绒毛,轻盈地弥散,融入无边无际的静谧……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中的一瞬。
一种全新的、强烈的束缚感猛地攫住了我!不再是扎根泥土的安稳,而是被紧紧包裹在温暖、湿润、充满节奏律动的狭小空间里。四面八方传来沉闷而有力的挤压,推动着我。我无法呼吸,却奇异地不觉得窒息,只有一种被强力引导着、推向未知的迫切感。
光线!刺眼的光线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包裹着我的温暖黑暗!
哇——!
一声嘹亮到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啼哭,不受控制地从我自己的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如此陌生,充满了新生的蛮横力量,震得我自己都懵了。
空气!冰冷、新鲜、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刺激和呛咳感。我本能地蹬动着手脚,触碰到的不再是泥土,而是滑腻的、带着温度的……手
出来了!出来了!一个陌生却充满狂喜的女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个男孩!天啊,是个男孩!
刺眼的光线下,几张戴着口罩、只露出激动眼睛的脸庞凑近了我。她们穿着统一的浅蓝色衣服,动作轻柔而迅速。温热的湿布擦拭着我的皮肤,粗糙的触感带来奇异的新鲜感。我被一双有力的、微微颤抖的手小心地托着、翻转着、检查着。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珍视。
快!快抱给家属看看!那个激动的声音催促着,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听这哭声,多响亮!太健康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这个全新的、喧闹而明亮的世界。视线还很模糊,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和刺目的灯光轮廓。身体被轻柔地包裹进一块柔软温暖的布巾里。
门被急切地拉开。
苏晓晓家属!苏晓晓家属在吗护士的声音穿透产房外的嘈杂。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劲停在门口。然后,一个男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狂喜呐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走廊里,带着一种能将屋顶掀翻的、纯粹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每一个字都因极致的激动而扭曲变形:
太好了!太好了!是个健康男孩!老天爷!是个健康的男孩啊!我们有儿子了!晓晓!我们有儿子了!
那声音里的狂喜和爆发出的生命力,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我意识里最后一丝混沌和隔膜。
苏晓晓刚才那个护士喊的产妇名字……苏晓晓
模糊的视线仿佛被这名字骤然擦亮!我猛地扭动被包裹着的脖子,用尽新生儿的全部力气,朝着产房那扇小小的、装着磨砂玻璃的观察窗望去!
窗外,清晨初生的阳光正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窗台上一小片区域照得透亮。
就在那金色的光晕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物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窗台边缘。那形状我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光秃秃的、空荡荡的蒲公英花托。它干枯的、失去所有种子的身躯,在洁净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奇异安详。
微风,不知从哪个缝隙悄然溜入安静的走廊,带着窗外青草和露水的凉意,轻柔地拂过窗台。
那空荡荡的白色花托,被风的手指温柔地触碰,在满室新生的喧闹和窗外喷薄的朝阳金光中,极其轻微地、满足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