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五岁那年,娘将我送进了宁王府做绣娘。
本想着凭手艺吃饭,谁知王妃看中我相貌清雅,非要我去做活画。
活画就是真人扮作画中美人,一动不动地摆在厅堂里供客人赏玩。
我被训练了整整两年,学会了在任何姿势下都能保持一炷香的时间纹丝不动。
春日里,扮作踏春仕女,一站就是半日。
夏夜中,装成嫦娥奔月,哪怕蚊虫叮咬也不敢有丝毫晃动。
我老老实实地做了三年活画,从未出过差错。
直到有一天,同为画女的翠儿在世子看戏时,不小心眨了一下眼。
第二日,她就被罚去做了活尸。
深夜里,我的脊背沁出一层冷汗。
我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听雨轩内静得可怕。
王妃斜倚在软榻上,突然皱了皱眉,轻咳两声。
守在一旁的苏嬷嬷立刻上前:王妃,小厨房炖了银耳莲子汤,可要用些
她摆摆手,有些烦躁。
都怪昨日的活画没摆好,让本宫受了风。
苏嬷嬷小心翼翼:那画女该如何处置
叫过来。
翠儿一直候在外间,闻言立刻跪地求饶。
纵然做了几年活画,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但王妃这声咳嗽,还是让她浑身发抖。
整个王府都知道,这位王妃出身名门,自幼娇贵,对下人要求极为苛刻。
稍有不慎,轻则发卖,重则直接打死。
做活画虽然辛苦,但好歹在王府内有口饭吃。
若被发卖出去,以我们这些没有身契的人,多半会被卖进青楼。
更何况翠儿还有个瞎眼的老娘要养。
这府里的奴才越来越不中用了。
王妃起身捏住翠儿的下巴:不过这张脸倒还算清秀,去做活尸吧,也好让其他人知道规矩。
翠儿脸色瞬间煞白,却还是磕头谢恩。
我站在屏风后,大气都不敢出。
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一刀刀割在脸上。
可我动都不敢动一下。
王府里死个下人太容易了,我不想死,更不想像翠儿一样,变成活尸。
第二章
活尸是伺候王府贵人的特殊存在。
说是尸,其实还活着,只是被下了药,全身僵直,不能言语。
白日里被摆在灵堂充当守灵人,夜里则要躺在棺材里陪葬品过夜。
王爷曾夸过王妃心思巧妙,这活尸的点子当真是别出心裁。
既满足了一些贵客的特殊癖好,又能让犯错的下人生不如死。
王妃听了更是得意,变着法子想出各种折磨人的新花样。
只是这活尸太过骇人,她不好大张旗鼓,便将一些犯了大错的奴才送过去。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受不了恐惧便疯了。
疯了的就直接埋了,省得浪费粮食。
可像翠儿这样有牵挂的,就算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翠儿比我早入府一年,按理说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
可昨日世子楚言在戏台下看戏,临走时目光在翠儿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王妃当时就变了脸色。
翠儿浑然不知自己犯了大忌。
就算知道也没办法,身为活画,当值期间本就不能动、不能避。
谁知道贵人会在什么时候看过来
处置了翠儿,王妃心情好了许多:今日要设宴招待清河郡主,快为本宫梳妆。
一众丫鬟忙作一团。
王府里,除了王爷,王妃就是天。
尤其是王爷常年征战在外,王妃更是说一不二。
她今年才二十三,比世子楚言也只大了五岁。
初嫁时王妃才十六,正是花样年华。
王爷怜惜她年轻,将后院事务全权交给她打理。
从名门千金到王妃,她失去了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却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年复一年,娇纵任性的少女,终于成长为今日的王妃。
她美丽、高贵,却也冷酷、残忍。
只有世子每日请安时,她脸上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我垂下眸子,楚言是这深宫唯一的光。
却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正如今天的翠儿,还有两年前的绣娘秋香。
那个因为世子多看了一眼,就被活活打死的女子。
第三章
翠儿被带走后,我接替了她在王妃寝殿的差事。
这本是只有老人才有的殊荣,我一个新人能得到,全靠苏嬷嬷的提携。
为了这个机会,我将积攒的月钱全部孝敬给了她。
我变得更加沉默、谨慎,一心只想把活画的差事做好。
我的乖巧让王妃很满意,她甚至赏了我一间单独的厢房。
我千恩万谢,回去时却看见翠儿的娘在收拾女儿的遗物。
老人家眼睛早就哭瞎了,摸索着一件件叠好翠儿的衣裳。
我攥紧拳头,看着她默默地抹去女儿存在过的痕迹。
下人的命,从来就不是命。
这是我进王府后学到的第一课。
十五岁那年,家里遭了灾。
爹爹带着全家逃荒到京城,沿途乞讨。
干粮早就吃完了,全家人饿得皮包骨头。
弟弟妹妹相继病倒,爹娘却无钱医治。
讨饭讨到王府门前时,正好遇上府里招收绣娘。
管家看中了我的针线活,又见我相貌还算清秀,便收下了我。
分别时,娘哭得撕心裂肺:阿梨啊,别怪娘狠心,跟着爹娘你也是个死。
我不怪他们。
能进王府,至少不用饿死。
我进府第一件事就是被剥得干净,用热水从头洗到脚。
一个婆子掰开我的嘴看牙齿,又检查身上有没有暗疾。
确认我健康后,又有人考问我会什么手艺。
我的针线活还算过得去,本以为能在绣房安稳度日。
谁知王妃看中了我的相貌,非要我去做活画。
月钱是绣娘的三倍,但风险也大了十倍。
我年纪小,经不起折腾,只能格外小心。
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是后厨的张婆子给了我半个馒头。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给她磕了个头。
求您可怜可怜阿梨,我想活下去。
她曾有个早逝的女儿,大概跟我年纪相仿。
偌大王府里,只有她肯救济我。
于是我缠着她,求她帮帮我。
被我磨得没办法,她叹口气说:确实有个好差事,就看你受不受得了苦。
第四章
好差事就是做活画。
王妃精通诗书,喜欢附庸风雅。
她从宫里请来最严厉的嬷嬷,专门训练画女。
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
一年四季,画女都要穿轻薄的纱衣,无论严寒酷暑都不能有丝毫晃动。
别说蚊虫叮咬,就是针扎刀割也得面不改色。
我不怕吃苦,我只怕死。
张婆子拿出贴身的银子,给王妃院里的苏嬷嬷连续送了一个月的好菜。
终于换来我在王妃面前露脸的机会。
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瞥了我一眼,轻点下巴:倒还算看得过去。
我这才有了受训的资格。
整整两年,我被打断了无数根竹条,挨了数不清的巴掌,才勉强得了个可用的评价。
十七岁那年,我被调到王妃的听雨轩,正式成为一名画女。
当差前一夜,张婆子给我煮了一碗鸡蛋面。
婆子没本事,只能帮你争取到这个差事。
她抹了抹眼角:好歹是在王妃身边当差,只要你老实本分,攒几年钱,说不定能赎身出府。
我早已习惯了沉默,但听到赎身二字,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热。
婆子,等我攒够银子,就带您一起走。
好好好!她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可是半晌后,她又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阿梨啊,人不能太贪心。
人不能太贪心,能活着就已经是奢望了。
当时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一年后,张婆子因为汤里少放了一味调料,被乱棍打死。
那个说要等我带她出府的女人,因为王妃的一句不许医治,在我怀里咽了气。
第五章
身为厨娘的张婆子怎么会在汤里漏放调料
我拿出所有积蓄,日日给苏嬷嬷送礼。
终于在她一次醉酒后,听到了真相。
只因那日世子楚言与丞相府的小姐定了亲。
自己看着长大的继子要成婚了。
那个会甜甜叫她母妃的少年即将属于别的女人。
王妃嫉妒、愤怒,却无可奈何。
她只能拿身边的人出气。
主子要发泄,总得找个理由。
那日的汤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但王妃说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
于是,那个用半个馒头救了我的张婆子,那个等着我带她出府的张婆子,被活活打死在了那个雨夜。
可笑的是,处死了一个无辜的厨娘后,王妃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
她甚至主动去给楚言选了几件贺礼。
母子二人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人在意一个卑微厨娘的死。
只有我,跪在张婆子的坟前,暗自发誓要为她讨个公道。
下人的命为什么不是命
她不把我们当人,我偏要活得像个人。
我更加用心地巴结苏嬷嬷,除了基本开销外,所得月钱全部孝敬给她。
有了这层关系,我很快就成为王妃身边最信任的画女。
靠得近了,我才发现王妃已经病得不轻。
她对楚言这个继子看得太紧,对未来的儿媳林语嫣则是百般挑剔。
明明都是名门出身,她却嫌弃林语嫣只是旁支女儿,比不上自己的嫡出身份。
又说对方嫁妆寒酸,长相平庸,礼数不周。
她像最挑剔的婆婆,时时刻刻端着架子,处处刁难。
孝道压身,林语嫣被她折磨得憔悴不堪,只能求楚言出面说情。
而这,正是王妃想要的。
她想见楚言。
她想要楚言。
第六章
家宴刚刚结束,王妃突然头痛欲裂。
苏嬷嬷不敢怠慢,赶紧请了府医,又派人通知王爷。
王爷匆匆赶来,府医刚好诊脉完毕。
王妃这是积郁成疾,需要静心调养。
王爷随口安慰几句,转身就去了侧妃那里。
这些年王妃经常头痛,王爷最初还会担心,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
特别是王妃主动为他纳了几房美人后,王爷对她这时不时发作的毛病更是见怪不怪了。
他走后,王妃捂着额头吩咐:去请世子妃来侍疾。
苏嬷嬷立刻派人去传话。
那个被点名的小丫头脸色发白。
王妃总是深夜头痛,又总要林语嫣来照顾。
那对新婚夫妻几乎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今日家宴上王爷还特意夸赞了林家,说要楚言好生待她。
这个节骨眼上再折腾,怕是要惹恼世子。
可王妃不管这些: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
她揉着太阳穴:换个人去,至于这个多嘴的,明日就发卖了。
小丫头被塞了嘴拖了出去。
另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去请人。
最终,林语嫣还是来了。
她恭敬地行礼,面上没有任何怨恨。
然后净手为王妃按摩头部。
还是语嫣最贴心,若没有你,我这头痛怕是要命了。
王妃嘴上说着好话,眼中却闪过得意的光芒。
她使了个眼色,苏嬷嬷会意,将众人都支了出去,自己则在香炉里添了些东西。
半个时辰后,林语嫣开始手脚发软,眼皮沉重。
王妃适时握住她的手:累了吧我好多了,你先在旁边歇会儿。
林语嫣想要告辞回房。
她却不允许:我离不开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林语嫣勉强点头:是,母妃。
她中了迷药,很快就沉沉睡去。
王妃冷笑一声,起身整理衣裳。
内室忙碌了许久,苏嬷嬷才走出来。
看见还在当值的我,她眯起眼睛:阿梨,你是个聪明的,所以嬷嬷才愿意提拔你。
可有些话,我还得再提醒一遍——
画女就是个摆设,摆设听不见、看不见,更不能开口。
我垂眸表示明白。
她满意地点头:我老了,王妃身边需要贴心的人。
阿梨,我看你就很好。
我适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几年的孝敬总算没白费,苏嬷嬷信任我,就意味着王妃也认可了我。
我等待的时机,终于要到了。
第七章
深夜时分,世子楚言推门而入。
母妃,语嫣累了,我来接她回去。
烛光摇曳中,王妃红了眼圈:你心疼她累,就不心疼我头痛
楚言脸色微变,还好屋里的下人都被支开了,只剩下王妃的心腹苏嬷嬷。
至于跪在门外的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摆设。
重重帐幔后,男人轻叹:母妃,您又何必这样您知道我是心疼的。
王妃哽咽:谁要刺人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叫我母妃,连声姐姐都不肯叫了。
楚言沉默良久:您知道,我不能。
不,你能。你可以的。
屋内传来窸窣声响,随后是楚言温柔安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王妃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她娇声说:我头真的很痛,语嫣中了迷香,一时醒不来,你陪陪我好吗
嗯。楚言应得很轻。
很快屋内就安静下来,只有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传出。
苏嬷嬷退到隔间,临走前看了我一眼。
屋内的动静很小,但我离得近,什么都能听见。
我估算着时间,悄悄起身走向侧室。
王妃和楚言正纠缠着,沉浸在欲望中无法自拔。
府里的主子都已入睡,下人也被支开,无人会发现这母子间的苟且。
我走到林语嫣身边,轻轻捏碎藏在指甲里的蜡封。
这是我从宫女那里买来的醒神药,一点点就能让人恢复意识。
趁她还没完全清醒,我又退回原位跪好。
夫妇二人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根本没注意到异常。
林语嫣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醒来后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寂静的夜里,她听着婆婆在床榻上放纵地呻吟。
她听着自己的丈夫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驰骋。
她什么都听到了,却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平息,苏嬷嬷也回来了。
王妃,快五更了。
楚言整理着衣衫: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王妃拉住他的衣带:明天你还来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轻吻:你早些歇息。
第八章
帘子掀起,楚言抱着林语嫣走了出来。
作为合格的活画,我目不斜视,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楚言却突然停在我面前:这个画女是什么时候换的
苏嬷嬷赔笑:前面那个不好,这个老实本分些。
他嗯了一声,抱着林语嫣大步离开。
深夜里,我背脊发凉。
王妃对楚言占有欲极强,这些年无数个寂寞的夜晚,她都是靠着这个继子度过的。
他是属于她的。
连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要受尽折磨,更别说其他女人了。
果然,楚言刚走,王妃就来到我面前。
一夜缠绵后她气色很好,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她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以前倒没注意,这几个画女都长得不错。
如此年轻貌美,却要日夜充当活画,真是可惜了。
翠儿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我一动不动,并不应话。
苏嬷嬷替我解释:王妃,阿梨还在当值。
既然是当值时间,就不能破坏规矩。
想到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物件,王妃冷笑:倒是个懂事的。不过前面那个不也很懂事后来还不是心高气傲了。
贱人就是贱人,不敲打敲打就要上天。
苏嬷嬷不敢为我说话,只能陪笑:这些画女年纪小,确实需要调教。
我虽不动声色,但脸上已经露出恐惧的神情。
王妃看见我的害怕,心情更加愉悦:连续处置两个到底不妥,何况好用的画女也不多了。就让她去看看活尸是什么样子,也好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泪水在我眼中打转,却一滴也没掉下来。
上位者的恶趣味,就是要看下人的绝望和崩溃。
如她所愿,我表现出了卑微和恐惧。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绝不能在这时候毁掉。
第九章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后院的停尸房。
室内点着长明灯,各种祭品摆得整整齐齐。
若不是正中央放着一口黑漆棺材,任谁都会以为这是间普通的祠堂。
翠儿就僵直地躺在棺材里。
像是要让我好好见识,王妃特意让人掀开了棺盖。
看着翠儿毫无生气却又睁着眼睛的样子,我胃里一阵翻涌。
瞧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王妃得意地笑着:你就在这里跪一天,好好想想该怎么当差。
等屋里再无他人,翠儿才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我。
你娘托我带话给你。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我从鞋底夹层取出几粒黑色药丸。
翠儿看见后,僵硬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
她认得这药。
你娘说,服了这个会舒服些。
这是断绝感知的药,长期服用后五感会慢慢消失。
没了痛觉,自然就不会那么难受。
只是失去五感后,人与死尸又有何异
翠儿自然明白,嘴角弯成诡异的弧度:舒服她分明是怕我寻死!
下人自戕是大罪,严重时全家都要受罚。
给我药的时候,她娘哭着说:我也没办法啊,做活尸多痛苦,她怎么熬得下去
吃了药至少不会那么难受,说不定主子大发慈悲,以后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此刻看着翠儿绝望的表情,我轻声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翠儿愣愣地看着我。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站起身,在她惊讶的注视下,将药全部扔进了角落。
你还有别的选择。
我从另一个藏身处取出一粒红色药丸:这个你也认识,想办法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浑身开始发抖。
我没有说话,轻轻抱住了她。
你可以的,我们都可以的。
第十章
林语嫣回娘家省亲归来后突然病倒了。
好端端的人忽然四肢无力,连床都下不了。
王府请遍了名医,却查不出病因。
眼看林语嫣日渐憔悴,楚言急得团团转,王妃立刻做出担忧的样子,主动请王爷找太医来看诊。
针灸、药熏一番折腾,林语嫣的腿依然动不了。
暂且静养吧。太医也束手无策。
王妃拿帕子按眼角:造孽啊,莫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祟
她又请道士来做法事超度。
深夜里,她问苏嬷嬷:林语嫣那贱人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回娘家后就病了
会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故意装病示弱,想抓住把柄对付我
苏嬷嬷劝道:太医都看过了,她确实是腿脚不便,应该是真病了。
可病因不明,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苏嬷嬷想了想
:要不找人试试
王妃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次日,她踢了踢跪得发麻的我:阿梨,活画总归不是长久差事。苏嬷嬷年纪大了,我身边缺个得力的人,你想不想当大丫鬟
我睁大眼睛,直到苏嬷嬷扶我起来,才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谢王妃恩典,奴婢愿为王妃赴汤蹈火。
她抿了抿唇,显然对我只是嘴上表忠心不太满意。
既然想为本宫效力,眼下倒有件烦心事,你若办妥了,活画的差事就免了。
这件烦心事,自然是去试探林语嫣。
我领了差事,下午便端着一碗燕窝汤去了楚言的院子。
奴婢奉王妃之命给世子妃送汤。
林语嫣不认识我,但知道我是王妃身边的人。
有劳母妃费心,先放着吧,晾温了再喝。她示意丫鬟接过托盘。
我却故意脚下一绊,将滚烫的汤泼向她。
好在她身边的丫鬟机灵,侧身一挡,大半汤水都溅在了丫鬟身上。
那丫鬟惊呼一声脱了外衣,倒也没烫着。
不过还是有几滴溅到了林语嫣手背上。
娇养长大的小姐,几滴汤就让她白嫩的手红了一片。
世子妃饶命!我跪地磕头,硬是磕破了额头。
丫鬟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忙端冷水给林语嫣敷手。
林语嫣紧咬嘴唇,脸色煞白。
还好我近来四肢麻木,这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觉得疼。她安慰丫鬟。
又看向我:母妃院里怎么有你这样毛手毛脚的
我牙齿打颤:世子妃恕罪,奴婢刚从活画调来,一时手脚不利索,求您饶命。
你是母妃的人,我岂敢随意发落她几乎是咬牙说出这话。
今日之事我自会如实禀报母妃,该怎么罚,她自有定夺。
我瘫软在地,心中却暗暗冷笑。
林语嫣果然中了毒,手被烫伤却感觉不到疼痛。
看来她这病是装不了多久了。
回到听雨轩,我将情况详细汇报给王妃。
世子妃的手烫出了水泡,却面不改色,看来真的得了怪病。
哈哈哈,老天有眼!王妃大笑,她天天缠着世子,如今瘫在床上,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王妃心情大好,立刻免了我的责罚:你做得不错,重重有赏。
我试探道:那奴婢可以不用再做活画了吗
本来是可以的,可你烫伤了世子妃,功过相抵,不发卖你就算开恩了。
她得意地看着我从兴奋变为失望的表情。
也别太失落,这十两银子就当补偿你了。
我失魂落魄地跪下:谢王妃赏赐。
于是天黑时,我依然还是那个活画。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完结】